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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李后主的词玉楼春,第一句是“晚妆初了明肌雪”,以写壮美的、男性化的词人苏东坡在洞仙歌这首词第一句写的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这才是欣赏女人的行家。

  仅能点燃男人情欲之火的女人,绝不是真正的美女,艳丽与风华是两码子事,艳光四射与风华绝代不能相提并论。

  灯光下酒案旁的灵狐,不担艳光四射,也高贵得像个女皇;尽管她胴体半露,神情仍然像女皇。

  有些女人即使剥光了,仍然有凛然不可侵犯、令人不敢逆视。不敢亵渎的神韵流露在外。

  这时的灵狐,就是一个高贵尊荣的女皇。尽管室中布置得春意盎然,仍然流动着挑引情欲的绮丽气氛。

  她艳丽的面庞仍绽放着笑意,但这种笑与先前她挑逗宋怀安的媚笑完全不同,走了样,笑得那么安详、那么柔和、那么无邪。

  “这是你最后一顿盛餐。”她微笑着说,纤纤玉手递过一杯酒:“这就是人生,你得到多少,就得付出多少。老天爷是公平的。尽情地喝吧,干杯。”

  “是,干杯。”宋怀安顺从地说,接过杯一口而干。

  宋怀安的神情怪怪地,与先前求爱时狂暴、热切、急躁、粗野……截然不同,像是换了一个人,脸上有平常的笑意,眼中有满足的神采。

  “听我的话,该做的事,你都已经牢牢地记住了。”灵狐笑吟吟地注视着他,吸住他的眼神。

  “是的,记得牢牢地。”他也笑着回答。

  “天快黑了,得准备回家了。”他像个应声虫。

  “哦!是的,得准备回家了。”

  “吃吧!喝吧!时辰不多了。”

  “是的,我吃,我喝……”他果然在吃,在喝。

  片刻,灵狐的纤手传出一声奇特的音响。

  “哟!你可真是海量,好人!”灵狐那高贵女王的气质变戏法似的突然消失了,又回复艳野的荡妇形象,浑身散发着春情,媚目焕发出勾魂摄魄的异彩。

  宋怀安也突然幻变,重新回复往昔的英雄气概,回复沉迷酒色的风流子弟本来面目。

  “亲姐儿!小乖乖……”宋怀安几乎把教坊中所有的亲昵称呼全掏出来了,开始毛手毛脚放浪形骸:“此间乐,不思蜀,我真不相想回去了。我有一艘花团锦簇的画肪,你我且放舟太湖,效范大夫载美……”

  “哟!你美人在抱,美酒入喉,就把你我的正事抛在脑后了?好人,你忘了你姓什名谁了吧?嗯”

  “哦!该打该打,真的几乎忘了正事。”

  “什么正事?”灵狐一阵荡笑,投怀送抱。

  “问口供。”宋怀安总算记起来了:“向姓卓的问口供。放心啦!陪陪我片刻再走。哈哈!你这小妖精……”

  神手天君的家在月华楼南面的小街上,这一带全是中上等人家的住宅,往来的行人多少有些身份,地方的泼皮混混很少在这附近游荡滋事,因为既没有油水可捞,也缺乏勒索讹诈的对象,算是颇为清静安谧地方。

  曹家人丁并不旺,几个子侄三五奴婢而已。

  神手天君年近不惑,娶妻纳妄十余年,膝下犹虚。

  其实,也难怪他的妻妾肚皮不争气,他老兄很少在家,寄名在某些小有名气的货栈做暗东,天南地北到处游荡,性好渔色,出入烟花教坊,据说还在外地置有多处金屋。

  他即使返回苏州,没事就往老大吴中一龙家里走动帮闲,流连画肪酒楼,乐而忘返,酒色淘空了身子,妻妾再贤再美,也养不出儿女来。

  天黑后不久,他离开了老大吴中一龙的家,带了两个保缥打道回府。

  由于杭霸主与三星盟已展开烈火焚天的大火并,双方的精锐皆赶往城外聚会,重心移至城郊,各自调兵遣将各显神通,因此真正的当事人吴中一龙和郝四爷,反而成为风暴外围的闲人。

  吴中一龙除了集中全力防范意外,别无他事劳心劳力,乐得清闲,放宽了心情,坐山观虎斗。

  神手天君武功既差劲,智谋也拙劣,说话也没有份量,派不上用场,呆在宗政家无所事事,闲得无聊,不如归家安逸安逸,忙里偷闲与娇妻美妾聚一聚。

  他的家是一座传统式的大宅,临街一面是奴仆住的南房,院门开在青龙位,有五级石阶说明住宅高出街面甚多,不怕闹水灾。

  街上行人稀疏,各处宅院的门灯发出暗黑色的光芒,有些街段却相当幽暗,因此有几个行人提了灯笼走路。

  两名保缥跟在他身后,他们走路不需灯笼照路,意态悠闲地信步而行,前面家宅在望。

  保镖仍是那原来的两个,那位叫老七的保镖脸上一如往昔不带表情。

  距院门还有二三十步,三个人几乎同时站住了。

  “咦!”神手无君讶然轻呼。

  应该整夜照耀的两盏门灯,居然一盏也没点,显然是仆人忘了,门子疏忽,这是不可原谅的过失。

  院阶上站着一个黑影,虽然看不真切,但绝不是门子,身材不对,站的位置也不对,站在近门限的深处,形影依稀,凝立不动像个幽灵。

  “曹三老爷,你不认识你自己的家了吗?”幽灵开口说话了,声音娇柔悦耳,声调动听诱人。

  神手大君一辈子在女人堆中打滚,当然一听便知是年轻女人的甜美嗓音。

  “哦!稀客稀客。”他心中一宽,重新举步。

  蓦地,他又站住了。

  他仅走了三四步,似乎看出有异,嗅到了危险气息。

  “你是谁?”他沉声问。

  “你以为我是谁?曹三老爷。”幽灵反问。

  “在下熟识的人不会称在下是曹三老爷。”

  “哦!那该怎么称呼?不会亲昵得叫你永泰亲哥吧?你就把我看成熟悉的人好了。”

  “哼!”他大踏步接近。

  因为看得见的危险并不真危险,他胆气一壮,不再害怕。

  两个保镖亦步亦趋,脚下从容不迫。

  幽灵移动了,举步降阶。

  是个穿墨绿夜行衣,曲线玲珑,外罩绿绸被风,背系长剑的美丽女人,星光下,瓜子面庞轮廓分明,一双明眸反映着星光不住闪烁。

  “姑娘,咱们陌生得很。”他在丈外止步,目光锐利地在对方的身上搜索。

  “咦!曹三老爷,你不认识我?”绿衣女即笑吟吟地反问。

  “恕在下眼拙,姑娘是……”

  “我姓黎,记起了吗?”

  “黎?晤!抱歉……”

  “黎天香。”

  “哈哈哈哈……”他大笑:“姑娘,何必呢?黎姑娘从不与咱们的人打交道,犯不着冒充她找在下穷开心。姑娘……”

  “那么,姓富,该记起些什么了吧?”

  “很抱歉,在下不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又为何找上我曹永泰。”

  “来求证一件事。”

  “你说吧,在下不一定答复。”

  “白天,阁下与卓天威在寒山寺树林分手,没错吧?”

  “不错。”他镇定地答。

  “他人呢?”

  “不知道。”

  “你暗中通知杭霸主的人跟踪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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