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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英已经二十一岁了,身高七尺五六,猿臂鸢肩,高大雄壮,像一头成年雄狮,浑身古铜色的肌肤,每一条筋骨都在蓬勃,每一颗细胞都在跳跃,剑眉入鬓,大眼睛黑白分明,神光不住闪动,是胆鼻挺直,朱唇充满着健康的色彩,脸色红得略带钢色,浑身都是劲。

  唯一个人不满的是,笑容极少在他脸上出现,不时流露出一丝隐忧,他那饱满的嘴唇,经常出现淡淡的闯世者的傲慢神情。

  他长成了,也等不及了,他要踏入江湖找寻爹妈,要去找天龙上人充实自己。

  他平时很可爱,深得四者欢心,可是倔强起来,却像头执拗的骡子。

  他向四老保证,必定遵守二十五年之约,在今后五年中,不使用赤阳掌,也尽可能不与江湖人交手生事。

  他也倔强地表示,他不向人吐露身世,但司马英的姓名,绝不更改。

  四老也拿他毫无办法,小家伙悟力超人,记忆力特佳,天姿根底之厚,出人意料,除了内功火候,也确是没有什么可以教他了,只好让他到江湖历练,一方面可增长见闻,吸取修为的经验。

  同时,小家伙目下的造诣,确也让四老放心,按理也该让他到江湖走一趟了。

  他们约定如果有事,即传信谦湘桥金家,因为金剑神箭已归隐多年,不可能再出山走动,临行,金剑神箭赠他一到一萧。

  但小家伙断然拒绝,收了来奉还金剑。

  他说得好,这把金剑乃是老人家的成名至宝,武林中见剑如见人,不敢冒读,他司马英岂不是有倚仗金剑称雄道霸的嫌疑?

  加以张三丰已经知道老人家已收容了他司马英,再佩金剑走江湖,岂不暴露了身份?说不定反而遭到武林人物围攻哩。

  他收拾了一切开始拜别四老,踏入了莽莽江湖。

  无尘居士四海为家,也走了。

  江湖客更是天涯游子,他有他的路。

  鬼子天魔也是个孤老头,天涯海角飘泊无依,度过了十年安闲岁月,大有群肉复生之感,他也走了。

  茅舍中,只剩下金剑神采和他的两名老伴,在这儿等待佳音,祝祷他们平安。

  四月中旬,武功山九龙寺到了一个罕露笑容的青年人,一身青布且援,背了一个小包裹,腰带上插了一支斑竹尺八萧,踏着爬山虎快靴。

  那落魄的装束。掩不住他那雄狮般结实的身材,与美华外露的豪迈神情。

  他,就是初履江湖气壮山河的司马英。

  梅谷事件已过了二十年。这一带已经没有人在守候了。二十年,岁月太长了,新生的一代已在江湖闯荡,谁还注意梅谷的古老传闻?

  二十年,从牙牙学语到长成,四个古怪的孤老头,给予他世间最艰苦的教育,却没有教给他立身处世的人情世故。

  他除了有一身超人的武功外,便是一身傲骨,与满腹的愤懑与憎恨,其他却是一片空白。

  二十年,世事沧桑,但山河却极少改变。

  九龙寺外貌依旧,主持已经换了两个人。

  他是从西面溪口桥过来的,大踏步直趋寺门。

  早课已罢,寺门大开,两个中年僧侣,正在打扫寺前的落叶。

  “阿弥陀佛!施主你早。”一名僧侣放下扫帚,合掌行礼。

  司马英抱拳一礼,毫无表情地问:“请教师父,贵寺还有人寄宿么?”

  他满肚子怨气,正想找几个在这儿任眼线的人出口恶气,可是他失望了。

  和尚含笑摇头答:“施主是到敝寺找朋友么?好教施主失望了,前两年已经不再有远道客人寄宿了。施主请人专随喜,见佛不参,定然是……”

  司马英播手阻止和尚呼叨,说:“在下有事,不再打扰宝刹。”

  说完,大踏步转身,向左侧小道举步。

  这条路他认得,十年前来过。

  梅谷谷口景物依然,只是树丛比十年前更高大更茂密。

  石壁上巨大的“亡瑰谷”三个季案大字,虽仍极为醒目,但由于被风雨所侵袭,加上石谷不住侵占,似已失去昔日的光辉。

  他远在半里外,已听到谷口有人说话,但怪石起伏,仍看不到人影。

  他感到心潮一阵波动,热血沸腾,到了他出生之地,爹妈的消息咨然,他怎能不激动呢?

  依稀,他脑中幻出大雪纷飞中,一群凶神恶煞提刀带剑,杀入了天心小筑,剑气飞腾,血肉横飞,爹妈和一些叔叔伯伯们,—一在血泊中挣扎……他热血上涌,虎目中凶光暴射,杀气泛涌,情不自禁地一声大叫,接着仰天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啸完,他吁出一口长气,心中舒畅了些,心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是的,我督必回来,回来重建天心小筑,这一天不远了。”

  谷口右侧一座巨石顶端,随着啸声站起三个人影,全用讶然的目光,迎接着昂然而来的司马英。

  那是两男一女,衣袂迎风飘飘。

  男的年在十八九左右,剑眉虎目,健壮雄伟,玉面朱唇,长得极为俊秀。

  不同的是,一个四方脸,一个是蛋形脸,恍若临风玉树,调优不群,两人都身穿青色儒衫,柬发,腰悬长剑,站在那地气度雍容,神态援洒。

  与司马英相较,他们没有他雄壮,更缺少司马英那股子粗扩豪迈的气度,白白净净像是大姑娘不像是练家子。

  女的大约十五六,花一样年华,头上是三丫辔,那是还未结婚闺中少女的标记,三丫辔上,答了三圈珠花环,显得极为秀气,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上身是窄袖子翠绿春衫,绣金花同色驾带,扎管裤,翠绿绣梅花的小弓鞋前端,尖尖的铁尖儿令人望之心寒。

  如要被踢上,乖乖!骨头快准备打补丁,不然准备肚破肠流,小蛮腰小得真可怜生生,仍要挂上一把沉重的宝剑。

  是货真价实的剑,够重,她竟挂在小腰上,其造孽,不怕堕折了小蛮腰?

  她的脸蛋也是蛋型,吹弹得破,有八分像那蛋型睑的少年书生,深潭也似的大眼睛,似在向人诉说她的少女心事。

  玉雕琼鼻,小小的弓形小低红得发亮,嘴角微向上挑,不用问,这丫头定然刁蛮俏皮。

  三名少年男女注视着昂首阔步而来的司马英,脸上现出了笑意,英雄借英雄,大概他们已认定司马英是位英雄人物。

  司马英修为将臻化境,见有人,心潮立即归于平静,意动神随,眼中神光亦已悄然隐去。

  他大踏步进入谷口,对石上的王个人连瞧都不赡一眼,越过石下,向谷内走去。

  人就是这样怪,有些人怕人看他,有些人却又惟恐别人不看,不看不睬,太扫兴了。

  三个少年男女大概就是后一种人,大概感到脸上无光。

  少女小嘴一撇,哼了一声说:“太傲慢了,有什么了不起?像头蛮牛。”

  “小妹,不可无礼。”蛋型脸少年向她低喝。

  小丫头又哼了一声,倒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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