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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客套一番,两人相对进膳,两位小侍女在一旁侍候,把他当成贵宾,笑吟吟地为他盛粥布莱。

  “不打算继续行程?”他主动打开话匣:“来去匆匆,不到少林返开封。”

  “梁少庄主错了,那条路真的有好些年中断了。”姜秋华简略地一语带过:“并不急于返开封,反正我这次南来,志在游山玩水,行程没有一定。你呢?”

  “到处流连,我是一个冶金师,行程不定,随遇而安。”他又信口敷衍:“我这种人谋生容易,找到一处矿山,十年八年都不愁衣食,写意得很。”

  “冶金师挂剑?”姜秋华盯着他微笑,笑容好动人,妖媚而不妖,与对无俦秀士的笑完全不同。

  “找矿山出入穷荒莽野,强盗野兽危机四伏,不带剑老命难保。”

  剑,他没带在身上。

  而姜秋华佩了剑,两侍女佩有短匕首。

  “丘兄。”姜秋华亲热地称他为兄:“你的剑术一定非常高明。”

  “见笑大家,会使几招而已,姜姑娘的剑宝光四射,想必品质不下于梁少庄主的太阿。”他发觉自己提到无俦秀士,心底便涌起妒意:“恕我冒昧,姑娘仙乡柯处?”

  “京都,宛平。”姜秋华的京都口音,不带凤阳腔,表示她的确是所谓燕京土著:“谈剑术,昨晚你那两位同伴,剑上的内功火候,并不比你差多少呢!”

  “昨晚我的两位同伴?”他一头雾水:“我邀游天下,从不结伴。而且,昨晚你明明只看到我一个人……”

  “嘻嘻!你还想赖?”姜秋华的笑不再矜持:“你蒙了脸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姜姑娘,我有时候办事,为免牵缠偶而蒙脸。”他正色说:

  “昨晚,我可是以本来面目与你们……”

  “我指的是城外的河南老店。”

  “河南老店?那家店很复杂,但相当规矩,颇有名气的老字号。”他怎知道昨晚河南老店发生的事故?所以胸无城府据实回答:“听说启东老麦是条好汉,绰号叫大河苍龙。可惜我不吃江湖饭,从来就没光顾他的店。姜姑娘,那家店怎么啦?”

  “唷!看你,一脸无辜相。”姜秋华调侃他:“说得像真的一样。你说,昨晚你没暗中跟踪我前往河南老店?没蒙了脸与两位同伴向我攻击?”

  “这是从何说起?”他有点明白了,昨晚这位姑娘悄悄溜走了,“昨晚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为了避免你派人带无俦秀士前来报复,我怎能离开表示我心怯?老实说,我真希望你邀他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是债主,怎能逃避?他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向他讨债,可惜白等了一夜,迄今仍不见他的形影。哦!你没邀他?”

  姜秋华黛后深锁,用怪怪的眼神凝视着他,紧吸住他的眼神,捕捉他的神色变化。

  “我想,你不是那个人。”姜秋华郑重的神情开始松弛,语气更柔和了许多。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愕然问。

  “我们在各说各话。”姜秋华嫣然一笑道:“丘兄.不要计较梁少庄主的过节,好吗?”

  “姜姑娘,问题不在我身上。”他苦笑。“关键在他身上,他决不可能放过我。”

  “丘兄,我负责替你们化解。冲我的薄面,你离开他远一点,让一步天下太平,当然我会要求他放手。”

  “这个……”

  “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你有一种令人可以信赖,令人心折的气质,是他那种目空一切,华而不实的人难以企及的。”

  “但你喜欢他那种人。”他冒失地吐出这句含有无奈的话。

  事后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和不自在。

  “因为我与他有相同的气质。”

  “和相同的野心。”

  “咦?你……”

  “姜姑娘,请不必吃惊。”他淡淡一笑,以掩饰内心的凌乱“这是不需深究的,你们流露在外的投契神情,已明白说明一切了。”

  “我请求你放弃……”

  “我答应你不向他主动报复,情至义尽。”他呼出一口长气,不得不自认失败:“但如果他不放过我,我有权采取自卫保命的行动。”

  “你只要远远地离开他,就不会发生冲突。丘兄,天下大得很呢!”

  “姜姑娘,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有时候会相见的,谁知道那一天会在无意中狭路相逢?”他有点委屈和不满:“我总不能常年累月留意他的行踪,以便及早走避呀!而且人生在世,有许多事身不由己,如果我有事必须在某地羁留,总不能恰好他降临便狼狈回避。姜姑娘,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是在请求你,丘兄。”

  一个女强人,突然变得楚楚可怜向人请求,外表毫无做作的勉强神情,似乎这种突变是极为正常的事,局外人一定感到突兀,从而产生戒心。

  丘星河不是局外人,而是不幸陷入困境的当事人。

  “我得想一想。”他总算不曾昏了头,不胜烦恼地支吾其辞,显得心中很乱。

  “丘兄……”

  “我说过,关键在他身上……”

  一个喜爱的女人撒娇请求下,心乱是正常的事,他失去应有的锐敏警觉性。

  姜秋华是聪明的女人,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魅力。

  知道在某种情势下,使用何种手段。

  知道男人在那种情势下,承受得起多重的压力而不至于发生变化。

  “只要他不找你,你就不计较他对你的伤害。”姜秋华及时改变压力方向:“是吗?”

  “是的。”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不曾用理智分析话中的漏洞。

  “我们一言为定哦!”姜秋华笑吟吟地伸出纤手,轻拍他放置在桌上的掌背。

  一拍一压,他有触电的感觉。

  假使姜秋华表现得太亲呢,或者气势汹汹,或者恶形恶相,他定会悚然清醒。

  但这种柔婉喜悦而不失天真的小小肌肤接触,威力比放荡撒娇强烈多多。

  “我是一个守信诺的人。”他也用另一手轻拍掌背上的可爱小手:“姜姑娘,你告诉他,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宽恕他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丘兄,你似乎有必胜他的信心呢!”姜秋华不着痕迹地反握住他的手:“你不在意他的霹雳剑术?还有他的太阿宝剑?”

  “没交过手,没见识过霹雳剑术的威力,说必胜未免言之过早。”他不是一个自满骄傲的人,说的话有所保留而且谦虚:“我所知道的是:我必须勇敢地面对他的欺凌和迫害,就算他是天下第一剑术名家,我也不能心怯逃避,逃避反而会受到更可怕的迫害。”

  “也许他……”

  “姜姑娘,我们不谈这些事,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他要求改变话题,不想在喜爱的女人面前,多谈情敌的事:“姑娘返开封之后,下一步有何打算?”

  “梁少庄主要陪伴我至九华一游。”姜秋华却不让他如意:

  “你呢,该不会也往南走吧?”

  “那可不一定哦!”

  “我们是朋友,是吗?”

  “姜姑娘,你知道我会把你当成朋友……”

  “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也往南走,很可能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故。梁少庄主是我的朋友,他与你不同,没有你宽宏大量的气度。

  走在一起难免会发生事故。丘兄,我的处境将会……”

  “他最好保持良好的风度。”他半真半假地说:“别让我看见他向我拔剑,他可不是我的朋友,我还没有爱屋及乌的好修养。

  谢谢你的早膳,希望有回请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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