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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十三 风声鹤唳

  晚餐后无所事事,城中三更初就夜禁,想找地方消遣也无处可去,邀集几位朋友品茗聊天,算是最佳的享受了。

  品茗也就少不了对世事有所批评,也就难免信口雌黄发表自己独到的消息。

  大南门的一座住宅内,四五位本地混字号头头,吃饱了在一起品茗聊天,相当悠闲写意。

  这几天满城风声鹤唳,高手名宿都来赶集,本地的混混们聪明得很,一个个躲得牢牢地自求多福。

  他们虽是外人不敢忽视的地头蛇,但过境的强龙太强,谁肯冒险出头充好汉?置身事外明哲保身,才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当然,他们不会真的装聋作哑,缩头收手,仍然得留意生存环境的各种变化。

  起初,谈的是陷人坑人的得意往事,表示自己如何精明手段高,言不及义面目可憎。之后,谈上了本城的风波情势。最后,谈到我独行丘星河。

  “这家伙到底是伺来路?”上首那位留鼠须的人,正经八百向同伴询问:“没有人敢和九华山庄的人作对,更没有人敢反抗开封周府的老爷们。我想,会不会是九华山庄的人玩的花样,故意制造出这么一个人来制造事端,你看吧!事情闹开了,所有的人都逗留不走啦!不但吸引了天下同道的注意,可以乘机锄除异己,而旦咱们这些人,也跟着遭殃。”

  “欧阳兄,事不关己不劳心,作遭的什么殃呀?”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人说:“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儿去顶,你我还不是每天吃饱了红烧蹄膀,邀几个老朋友喝茶聊天?”

  “你少说一些风凉话,没有人说你是白痴。”欧阳兄狠瞪了对方一眼:“昨天傍晚出事,今早就有几个王八蛋强龙,几乎破门而入,揪住我的衣领,大指头点在我的鼻尖上,警告我不可色庇藏匿我独行,不然保证要我生死两难,这不是遭殃是什么?”

  “我更倒霉。”另一位生了一双死鱼眼的人诉起苦来:“午后不久,几个神佛居然找到我藏身的地方,二话不说,先揍了我三拳头,打在肚皮上真不好受,闷着痛,内腑像在造反。”

  “只为了揍你而来?”有人说风凉话。

  “见鬼!居然要我供给我独行的消息。”说着说着,死鱼眼居然有了生气,像要冒出火来:“我要是知道,还用躲到皮条老八家装龟孙?早就找主顾出卖消息,赚些金银快活了。”

  “卖这种消息,会送命的。”欧阳兄冷冷地说:“你只能到地狱去快活。”

  “吁吁吁!你少触我霉头,咱们这些混口食的人,只要金银到手,天底下躲的地方多着呢!那些大神佛们哪有闲工夫打我下地狱?”

  “没出卖消息,神佛已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你的相好秘窝里,抓瓮中鳖一样把你抓出来。”

  “这……”

  “好了好了,到底有谁听到一些风声?”有人不想再听无谓的话。

  堂屋不大,门是大开的,不知何时,门口出现一个浑身灰黑的英伟夜行人。

  “咳咳!”夜行人用轻咳吸引众人的注意:“对,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到底有谁知道或听到一些风声,说出来听听好吗?”

  所谓夜行人,通常指穿了窄袖窄裤管,衣色灰暗或有迷彩的夜行衣,神出鬼没,夜间活动的人。

  另一特征,是兵刃系在背上,拔出虽有些困难,但行动时不至于碍手碍脚,兵刃晃动。夜间行动常常会误了大事。

  “咦!你……”所有的人,皆大惊失色,欧阳兄大概是主人,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应付。

  “有人愿意说吗?”夜行人迈步入堂,顺手掩上门,笑吟吟毫无敌意。

  “尊驾是……”。

  “别管我是谁,你就把我看成某一位神佛,或者某一条强龙吧。”

  “阁下……”

  “欧阳老兄,千万不要掏出腰带内暗藏的三棱镖。”夜行人含笑提出警告:“那会送命的,请注意,我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

  意思很明白,没有人妄想冒失动武,就不会有人受到伤害。

  “老兄,兄弟敢保证,咱们这几个人,都是惹不起神佛的怕死鬼,绝不可能知道有关我独行的消息。”欧阳兄摆出光棍泼皮面孔:“该怎么办,你老兄瞧着办好了,咱们认命了。”

  “好吧!在下不会逼你们说不知道的事,哦,哪一位是赤练蛇羊雄老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全落在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人身上。

  “羊老兄,借一步说话。”夜行人含笑向那人颔首示意,并且客气地欠身伸手向大门促驾。

  “你……你为何找……找我?”赤练蛇惊恐地问,想要找地洞躲藏,溜走。

  “有事劳驾。”

  “我……我不认识你……”

  “羊老兄,这不是认识了吗?”

  “你……”

  “请。”夜行人再次促驾。

  “如果我拒……拒……绝……”

  “我保证你一定五官流血,抬上乱葬冈。”

  “这……好吧!我跟你走。”

  “先谢啦!”

  赤练蛇打一冷颤,颤栗着离座,畏畏缩缩往大门走,像被牵着往屠场的老牛。

  据说,老牛通灵,被牵往屠场,必定走得特别慢,而且会流眼泪,知道死期已至,还人类最后一次债。

  所以,有些地方的农民,宁可让牛老死埋葬,非万不得已,不将老牛卖掉牵往屠场。

  拉开门,刚想奔出逃走,背领已被夜行人抓住,惊叫一声浑身发僵。

  “诸位继续喝茶、聊天,打扰了。”夜行人向众人含笑告辞,抓了赤练蛇出门走了。

  以最快速度抢出的欧阳兄,只感到眼一花。两个人的形影,像隐身法似的不见了。

  “散也散也!”欧阳兄扭头惊叫:“回去躲起来,今晚咱们这里,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谁也没看到陌生人,快,散也!”

  说散便散,众人像惊鼠般夺路而走。

  这是一间柴房,堆放着柴草。

  赤练蛇被搁在一堆柴草上,身躯抖得像筛糠。

  夜行人蹲在他前面,手边插了一支吐着红色火焰的松明。

  在柴房点松明这玩意,十分危险,带火滴落的油星,滴在柴草上必定引起火灾。

  “羊老兄,我已经证实你与闪电手雷鸣,早年小有交情,所以目下替他跑腿供给消息。”夜行人不再笑吟吟,沉下脸声色俱厉:“你是本地的地头蛇,精明机警而且阴毒,所以绰号叫赤练蛇,你如果不识相,我点燃柴草拍拍手走路。”

  不识相,必定被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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