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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老爷,怎么啦?”一个清秀的小厮急问。

  “龙牙撬歪了。”

  “金子性软,不要紧的。”小厮瞥了一眼说:“把珠装进去,再钳直就行啦!不会断的。”

  “如果断了,我可就灾情惨重,掉了牙的龙,像话吗?毛狗官不剥了我才怪。”他恨声说:“这条龙最好老天爷保佑变成活的,吞掉那些贪官污吏国贼。”

  “老天爷不会保佑任何人,更不会把金子打造的龙变成活龙。”身侧突然传出陌生的语音,不是两个小厮说的话。

  他大吃一惊,骇然挺身而起。

  糟!室中多了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头戴双角帽,像地狱阴曹的鬼王牛头。大花脸,血盆大口。穿一袭宽大的灰黑色长袍,袖桩拖曳至地。一双画了白眼圈的怪眼,反射出慑人的光芒。

  灯光明亮看得真切,他的胆都快要吓破了。

  案对面,两个亲信小厮,爬伏在案上毫而动静,像是睡着了。

  “你……你……”他语不成声,颤抖着向壁角后退,骇极的神情,令人恻然心动。

  “不要怕。”牛头怪物说:“只要你肯合作,我不会伤害你。”

  “你……你要……”

  “不要管我是谁。”

  “是……是人是……是鬼?”

  “你相信鬼吗?”

  “我……我不信……”

  “所以,你不要怕,我是人。”

  “人?你……你要……”

  “我要我需要的东西。”

  “天哪!你……你不能要……要这些珍宝,每一件都……都经过毛……毛巡抚鉴定,指名要的上供物,你……你如果拿……拿走,我……我死定……了……”

  “我说过要拿你的珍宝吗?”

  “这……那你……”

  “要你合作。”牛头的笑容邪邪地:“我不要不义之财,不妄杀无辜。这些珍宝在我眼中,不值半文钱。我只要求你合作。”

  “合作什么?”

  “和你聊天,聊一整夜。”

  “这……”

  “我要了解你的处事方法,了解你的言谈举止。你出去告诉你的家人,说你要在秘室守夜,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保护珍宝理由充足。你如果有些少异动,我就把你们废了,带走所有的珍宝,让毛狗官杀你的头。你如果肯衷诚合作,我保证不伤害你的人,珍宝不会有任何损失,大家平安无事。现在看你的了。”

  “好,我……我答应你。”他硬着头皮说,不住发抖:“希……希望你言……而有信……”

  “信誉保证。”牛头在一旁坐下,举手一拂,丈外的灯台五枝明烛,突然同时熄灭:“现在,你去告诉的你的人。不要怕,你的死活,操纵在你自己手中,好自为之,走吧!孙二爷。”

  他不想死,合作就死不了。

  荀东主带了十九个人,手捧信香在前领头走。其他的人抬着上供礼物,没抬的人捧了信香花束,二十人浩浩荡荡,向祠前的大牌楼接近。

  孙浩捧着信香,和大红封金礼单,跟在荀东主身后,死板板的面孔表示诚心。

  四个护祠打手拦住了他们,热诚地欢迎孝敬财宝的老主顾,派两个人领他们会见执事的知客,在打手护卫们的监视下,双方有说有笑,互相客套奉承一番,这才整队走向宏伟的祠门。

  前殿供有护法金刚明王一类神祗,已经金碧辉煌令人目眩了,到了正殿,又是一番恢宏华丽气象。

  前殿、正殿、后殿、偏殿,都有坚固的排钉铁叶门相隔,门一封闭加锁,就断绝了往来。

  每一殿都有专人把守,所有的锁,都是十斤的大将军,出自木渎王家所制精品。

  国贼魏忠贤的塑像,与真人一样大小,是坐像,穿了华丽的上公官服(魏奸封上公,加恩三等)。冠顶备有插孔,每天必须换上四时香花插饰。

  官服的饰物,全是金珠宝物,光华四射,穷极奢华。

  肚子里用奇珍异宝做内脏,不劈开是看不见的。

  钟鼓齐鸣,礼官的呼唱声震耳,一阵叩拜仪式,仪式整整行了半个时辰。

  一部份打手护卫,在四周严加戒备,全是毛巡抚的人,不见有东厂的人出现。

  身份低的人与婢仆,不配登殿叩拜,散处在殿外廊等候,随时听候使唤。

  孙浩的身份地位不低,但他留在殿外管束婢仆,由他的堂兄孙应举,陪同荀东主叩拜。

  他死板板的面孔目不旁视,其实看清了内外的环境,看清了每一个打手护卫的面貌。

  打手护卫中,没有总领飞天豹子葛雄在内。

  黑道十大浪人之一的五路财神黎东兴,名相当响亮,声威在江湖甚有份量,却分配在偏殿把门,可知这家伙在毛巡抚的爪牙中,地位并不高。

  一个时辰后,荀东主带着人登上两艘船。

  孙浩借口有事待办,独自走陆路返城。

  豪门大户至生祠献礼进香,早三天便由巡抚署核定了,固此市民们知者甚多,哪一位大豪大户轮祀,消息灵通的人一清二楚。

  虎丘的游客甚多,人人都可看到献礼进香的盛况。

  孙浩是在祠门的牌坊下,与同伴分手的,牌坊外游客聚集有好几百人看热闹,敢怒而不敢言,谁敢接近祠门禁区,几乎可以保证要挨皮鞭,再严重些,很可能被架走弄到示众的站笼受三至五天活罪。

  一个脸色姜黄的大汉,尾随着孙浩离去。

  孙浩不乘船,走的是返城的大道。大道傍着山塘河向上游的府城伸展,他真应该省些劲乘船的。

  上次穿云玉燕母女,也走这条路回城,半途碰上了麻烦,幸好逃得快免了一场灾祸。

  水路也不见得安全,上次旱天雷乘船返城,同样碰上了关卡,惹上了是非。

  走不了三里路,大汉脚下一紧,傍上了他的左侧,右手越背搭住了他的右肩,左手用指头顶住他的左臂,牢牢地制住了他。

  左手不用小刀而用指头,换了平凡的人,手指没有十斤力道毫无作用。但武功高强练了内家指功的人,手指比刀更可怕,用来点胁下的章门穴更是轻而易举,指戮入人体更是霸道。

  这位大汉的手指,可不是用来呵痒的,坚硬如铁,顶在胁下痛楚深入内腔。

  “孙二爷,借一步说话。”大汉阴森的笑意,令人想到看到肥鸡的黄鼠狼:“左面、竹林,乖乖听话,就不会受伤。你臂下抵住的虽然不是小刀,但捅入你的肚腹不费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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