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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穿了可笑男装的唐小姑娘,拥衾坐在舱内门内,精神已恢复正常,脸色红润,惊恐已经过去了,她其实不畏寒暑,没有拥衾而坐的必要,那床衾被只是掩饰她可笑穿着的护身符,不合身的男装,她自己也觉难看,她本来就是爱洁爱美的黄金岁月少女。

  “你在看什么?”姑娘问:“你的眼神好肃杀,他们要下午才能到达,你以为他们的船会飞吗?”

  “我在注意跟踪的那艘船。”姬玄华一直对白龙的弟兄,告诉他有可疑船只跟踪的事放不下:“生死一笔那群刽子手,决不让他们活着回京,我已答应费老哥,宰了他们替在死的苏州义民报仇。”

  “大华,你对浩园的惨事放不开?”

  “是的。”

  “那不是你该负责的事呀!”

  “我所落脚的地方,都有人惨死,不管我该不该负责,都难以释怀。”姬玄华不但意指浩园,也指夜探虎丘生祠受伤,所藏匿疗伤的农舍,那一家人被鱼藏社的杀手杀光了:“生死一笔这老狗老奸巨猾,诡计多端,很可能重施故技,又用上了金蝉脱壳计,利用那两艘船吸引我们的注意,暗中躲在另一艘船上远走高飞。”

  “如果他志在远走高飞,还敢跟踪我们?别疑心太大好不好?你疑神疑鬼害得我也跟着紧张。河上往来的船只又很多,你怎知道哪一艘是跟踪的船?白龙那些弟兄虽则精明干练,可能也犯了疑神疑鬼毛病。哦!你真要送我回苏州?”

  “一定。”姬玄华肯定地说。

  “不要这样嘛!”小姑娘扭着小腰肢央求:“我已经证明可以和高手拼搏……”

  “你是愈来愈胆大了,而且愈来愈不听话……”

  “大华哥,我以后一定听你的,一定……”

  “不许多说!”

  “我……”

  “你看,一定听我的,是吗?”姬玄华盯着她笑:“第一件事就不听了。”

  “这不公平。”姑娘大发娇嗔:“你这不是一件事,总不能要我做哑巴。不管啦!我要跟你游遍天下,我要缠得你头疼……”

  “第一件,就是送你回苏州,以后见过你老爹,再言其他。”

  “大华哥!”

  “我的行囊还在苏州。”

  “哦!我知道了。”姑娘恍然。行装是她代为收拾,寄宿农舍只有姬玄华的换洗衣物,一个以花花公子挟重金遨游天下,行囊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你知道什么?”

  “生祠那笔金珠。”

  姬玄华一怔,然后摇头苦笑。

  “你这鬼精灵。”姬玄华瞪了她一眼:“害怕了吧?”

  “我高兴死了。”姑娘娇叫:“真被我料中了?”

  “所以我说你鬼精灵呀!”

  “你不要把我看成不懂事的小女孩,我聪明得很呢!”姑娘得意洋洋,兴高采烈:“我爹也没有我聪明,他怀疑你是北天王,我却猜出你旱天雷,佩服吧?嗯?”

  “昨晚你才知道的。”姬玄华说:“少吹嘘了。哦!你老爹凭什么疑心我是北天王?”

  “你走了之后,爹娘把我叫去盘问,把你和我前后所说的话,每一句都反复参详。记得你在宾馆所说的活吗?你好坏,你知道六合解脱神功的根底,是吗?”

  “我发誓,家父从没把令尊与令师祖的根底告诉我。”姬玄华郑重地说:“只将有关六合解脱神功的优劣点,在练功时加以说明。家父对南金刚平时十分推崇,一直以没有南来拜晤是平生一大憾事,他也不知道令尊的下落,退隐后更不到江南走动了。我抱歉,这次送你回去,再向令尊告罪,也代家父向令尊致敬意。”

  “我爹对你起疑,是因为你们交手时,我爹所发的各种变化劲道似乎皆被你先一步加以引偏、反激、避实击虚,一一被逼转移,眼看击实,其实你所承受的压力仅及一半。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只有彻底了解六合解脱神功根底的人才能办得到。”

  “老天爷!以后我说话真该小心了。”姬玄华跳起来收刀:“我到街上买食物午膳,别乱跑。”

  “见了我爹,你真该小心。”姑娘的笑容怪怪地。

  “为何?”

  “他会再和你打一架。”

  “哈哈!谁怕谁呀?”

  “你敢?”姑娘白了他一眼,笑容妩媚女性味十足。

  他一怔,姑娘可爱的神情,令他心中怦然,浑身一热。

  “哈哈哈……”他用大笑掩饰内心的撼动变化,跳上岸走了。

  推开虚掩的店门,店伙吓得浑身发抖。

  任何一个曾经看到他在码头挥钩,杀人如屠狗的目击者,见了他必定发抖,甚至吓得魂不附体。每一州县的老乡亲,看到本州县的刽子手在街上走动,都会脸色大变心惊胆跳,甚至会避道而走。各地的刽子手都是世袭的,连那把出(杀)人的刽刀,也是代代相传的,所以本地老乡亲看了刽子手就害怕,据说杀了人的人杀气甚重,不相识的人见了他,也会感受到一股令人寒栗的压力迫体,连狗都对这种人害怕。

  “掌柜的,不要怕。”他笑吟吟打招呼:“请替我准备些菜肴,烙几张饼,我要带走,劳驾啦!谢谢。”

  高邮州以北,算是吃麦子地区了,所以他要烙饼,虽然这里仍可买到白米饭。

  “好的,客……客官请……请稍候。”店伙计并不因为他和颜悦色而驱走心中的恐惧,哆嗦着应喏:“小……小的这就准备。”

  锅厨就在店堂侧,两名店伙强作镇定动锅,准备一些肉脯、腌野鸭、熏鱼……

  他独自在空旷的店堂等候,不去打扰店伙掌厨。

  店门开处,闯入三个相貌威猛的中年人,后面跟了三位年轻小伙子,各背了一个大包裹,风尘仆仆,一看便知是结伙长途的旅客。

  三个中年人所佩的兵刃各有不伺,一刀一剑,还有一枝用袋盛装的九节鞭,三人所穿的团花长袍相当光鲜,外面加了一件背心式的羊裘背子,看风标气势,便知不是等闲人物。

  又看到佩了凶器的客人,店伙又傻了眼,忘了招呼。

  “街上有人说,码头有凶手行凶杀人。”那位佩剑人虎目炯炯,留了大八字胡不怒而威:“凶手在这里,是谁?”

  只有姬玄华腰间有刀,中年人目光自然落在他身上,还用问?店堂没有其他食客。

  他心中不悦,冷然站起面对六个气势汹汹的人。

  “阁下有语病。”他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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