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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哦!真巧,又碰上啦!”领先那位剑眉高挑、虎目精光四射的银色劲装佩剑年轻人,向紫衣姑娘含笑打招呼:“南门姑娘,怎么也来到和州?幸会幸会。”

  另一位穿黑劲装的英俊年轻人,目光却落在邻桌的翠蓝衣裙少女身上,眼中涌起喜悦的光彩,目不转瞬像是看呆啦!似乎已忽略同伴的存在,不理会同伴向紫衣姑娘打招呼。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穿紫衣的南门姑娘冷冷地回报对方热情的招呼:“和州又不是你薛家的后院,不许外人进入。”

  “唷!姑娘的火气好大,生谁的气啦?我薛其昌可没惹你生气吧?”银衣年轻人不介意,依然笑吟吟地说:“在下的涤尘庄在山西平定州,与南京和州相距数千里,就算家父有翻天覆地之能,也不可能把和州移作后院呀!何况涤尘庄仅是名列天下五庄之一,比起令尊雄霸天下号令江湖的风云会,未免小巫见大巫差得太远了。”

  话中有刺,这位年轻人薛其昌,原来也是骄傲自负的人,虽然在骄傲的绝色姑娘面前,仍然不肖低声下气。

  姚文仲却心中一跳,也大感意外。

  风云会这几年已是化暗为明,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横扫江湖,成为最具实力的黑道会社之一,向江湖的三教九流朋友显示实力,恩威并施左右江湖大局,各地重要的江湖行业,皆有该会的爪牙伸入控制。

  该会的会主南门天宇,绰号叫霸剑功曹,往昔的名号辈份,与姚文仲的老爹魔剑相等。经过多年的暗中活动扩充实力,目下居然声威如日中天,名头凌驾同侪,赫然成为领袖江湖的霸主了。

  这位紫衣姑娘,就是南门会主的千金南门灵凤,由于初出道露面不到两年,还没获得绰号。

  不过,今年春季。该会的人传出消息说,已由一群武林名宿出面,赠送绰号的仪式已经举行了,绰号叫紫衣仙子云云。

  一代霸主的千金,难怪气势不凡。

  涤尘庄名列天下五庄之一,庄主伏魔一剑薛兴隆,是当代大名鼎鼎的名剑客之一,号称天下第一剑,相当吓人。

  伏魔一剑就算不配称武林主宰,他师父天下一僧可是早年的宇内第一高手,来头甚大。一僧两尼三散仙,这一僧就指伏龙尊者悟因大师,也称天下一僧。

  涤尘庄主到底有几个儿子,江湖朋友知道底细的人不多,反正这位银衣剑客薛其昌是他的儿子,却是尽人皆知的事。也就是说,银衣剑客是天下一僧的徒孙。

  前代宇内第一高手的徒孙,不但来头大,而且真才实学也超尘拔俗,谁也惹不起这位武功超绝的涤尘庄少庄主,江湖朋友见了他只好敬鬼神而远之。

  因为这位少庄主的嗜好和性情,皆比任何人都特殊。比方说,好色。他对女人不怎么选择,只要合他的胃口,美不美并不重要。弄到手之后,他会大大方方地在玩腻之后,赠送一笔珍宝做嫁妆,让这女人任意嫁人而毫无芥蒂,比那些不爱就幽闭在家的男人有气量,所以有些人称他为最会享受女人的男人。

  两个门第高高在上的男女,在这小客店中碰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有姚文仲加人,没事也会有事。

  他的眉梢眼角,出现了肉食兽类觅食时的特有光芒。

  风云会虽然已经公开号令江湖,但一会三堂仍保持极端秘密,要找该会的会址所在地,那是不可能的事。

  要寻找该会的主脑人物,也十分困难,连该会派在各地执行号令的会中地位相当高的人物,也不知会中主要执事人员的行踪。

  南门灵凤对银衣剑客本来就没有多少好感,她对一个好色男人不感兴趣,她是一个眼高于顶,具有独占性的女人,受不了好色男人拈花惹草的坏德行。因此虽则银衣剑客风流倜傥才华绝世,仍然难获她的好感。

  银衣剑客这一串带刺的话,引发了她的怒火。两个眼高于顶的人碰在一起,势必发生无可避免的冲突。

  “风云会是号令江湖,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南门灵凤也用带刺的话回敬:“多少年代以来,号令江湖的霸主此起彼落,代代更易平常得很。倒是自以为领袖武林的豪士,相当少见,武学深如瀚海,谁也不甘心雌伏,当今的少林武当两大武林泰斗,从来就不承认什么武功天下第一的武林领袖。涤尘庄要想领袖武林,前途坎坷仍待努力。风云会号令江湖,江湖人形形色色不难统率,大多数的九流人士不会武功。而武林人士却上起英雄豪杰,下迄会用小刀子从后面捅人的混混,个个都是雄心勃勃的霸才。所以,涤尘庄事实上的声威,比风云会强一百倍,风云会至少迄今为止,还不敢与武林的风云人物正面冲突,所以你涤尘庄的少庄主,就一而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神气极了,有如……”

  “有如雄孔雀,向雌孔雀炫露自己美丽的羽毛。”邻座的姚文仲突然冒出两句有利刺的话。

  传出一声忍俊不置的娇笑,是那位翠蓝衣裙少女所发,纤手掩住樱桃小嘴,充满灵气的明眸笑意盎然。

  在两个针锋相对的强者之间挑动是非,是十分容易的事,只要向某一方瞪上一眼,就可以引发狂风巨浪。

  姚文仲不仅是瞪上一眼,而是投下一枚爆炸猛烈的炸弹。

  翠蓝衣裙少女这一笑,就是及时引爆的引爆剂。

  银衣剑客失去了耐性和风度,拍桌倏然而起,虎目中冷电四射,杀气直透华盖。

  黑衣同伴本来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翠蓝衣裙少女身上,这时也神魂入窍,转首向姚文仲注视。

  “薛兄,大人不记小人过。”黑衣同伴急急地说:“犯不着和这种不知死活的小辈计较。”

  “于兄,你知道这小混蛋说话多可恶?”银衣剑客杀气腾腾地向姚文仲走去:“我要他后悔八辈子。”

  姚文仲的话,也惹火了南门灵凤。他不曾见过凤凰,当然不知道凤凰是怎样向异性求爱的,世间已经没有这种神话中的鸟,他只见过孔雀。

  南门姑娘芳名叫灵凤,被他形容成孔雀低了一大截,怎不恼火?

  “你怎么胡说八道?登徒子!”南门灵凤冲姚文仲冒火地骂:“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没人认为你是哑巴,真是岂有此理。”

  姚文仲是有心人,他已经收到预期的效果,准备把火点旺些。”

  “很抱歉,姑娘,在下不会说话确是实情。”他站起笑吟吟地抱拳陪礼:“只是指在下是登徒子,在下可担当不起,要知道,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登徒子的,必须具有登徒子的条件。你看,在下无财无势……”

  银衣剑客已到了他桌旁,手按上了桌面,一碟菜突然离桌飞起,向他的脸部飞砸。

  他陡然一惊,也无名火发。

  这不是拍桌将碟震起,而是借物传劲,正是天下一僧伏龙尊者的佛门神功的另一流派绝技。

  借物传劲本来不算什么绝技,人使用刀剑本来就是借物传劲,而天下一僧的这门绝学,可以折向传力。银衣剑客手向下按桌面,力道折传至碟,碟再折向上飞伤人。

  假使重拍桌面,菜碟也可以跳起,但力道大半消失,决不可能伤人。而银衣剑客是不着痕迹轻按桌面,菜碟飞起的劲道极为可怕,速度似乎并不太快,但带起的劲风已可看出非同小可。

  银衣剑客要一举毁去他的面孔五官,手段不光明,卑鄙恶毒而且阴狠。

  仓促间,他喷出一口丹田真气。

  这是玄门内丹正宗玄功,修至地行仙境界的人,可以吞火吐剑,先天生秉赋不足的人,练一百年也毫无所成。

  他还没修至这种境界,但已是超尘拔俗的成就了。

  菜碟与菜肴在他的面孔前突然折回,反而向对面的银衣剑客飞撒,甚至连汤汗也一起反飞。

  同一瞬间,银衣剑客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他的右掌,也从下面吐出。

  客店的食桌,比一般家用的八仙桌为大,便于不同伴的客人共桌,足有六尺见方。两人相对攻击,各怀机心,本来就彼此皆已暗中神功默运,攻击必定石破天惊。

  在轰然大震碎磁乱飞中。两人同向后退,沉重坚实的食桌,象拉朽般崩碎下塌。

  暴乱中,穿黑劲装的于兄,悄然出现在姚文仲身后,迎着急退而来的姚文仲背部,一爪抓出。

  侧方同时伸来一双纤手,奇准地扣住了于兄的脉门,抓势半途而废。

  同一瞬间,姚文仲上身反向前仆,双脚凶狠地后踹。他发觉身后有人偷袭,不假思索地反击,身形已控制由心,反击出乎本能,行动赶在念头的前面,危境中,这种反应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双脚齐中,绝技惊人。

  于兄大叫一声,左膝几乎被踹断,砰一声大震,后退时背部撞在墙壁上。

  制住于兄脉门的人是南门姑娘,她骤不及防,右脉被姚文仲的左靴擦过,要不是及时扭身闪避,必定被踹实,吓了她一大跳,感到被擦处火辣辣地很不好受。

  诸多变化,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像是同一瞬间发生和结束。

  对面,银衣剑客脸色一阵青,稳下马步,虎目中杀机炽盛,手搭上了剑靶。

  姚文仲刚跃起,发觉自己必须面对一头发威的雌虎。

  “啐!我帮你拦阻这个姓于的偷袭鼠辈。”南门灵凤柳眉倒竖,气势汹汹:“你是这样谢我的?嗯?”

  “对不起,对不起。”他错了道歉,脸色冷现苍白,一掌硬拼,他发现银衣剑客的掌力可怕极了:“我……我以为你……你也……”

  “我也是偷袭的鼠辈?”

  “情势不由人嘛!南门姑娘,我已经道过歉了。”

  “我不接受你的解释。”南门灵凤固执地说。

  他本来有意接近南门灵凤,他有利用这位姑娘的目的,经此变故,反而事与愿违。他毕竟年轻,修养有限,经此一激,便忘了自己的目的,气往上冲。

  “不接受就算了。”他愤然说:“就算我欠你一笔人情债好了,有机会我一定还给你!”

  说完,他举步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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