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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范龙生适才业已领略天威,如今哪里还敢把金色扁盒取出?遂仍自贴肉藏好,并合掌低头,暗作祷祝,也向苍苍司命,立了重誓。

  他立的誓儿是自己接受薛兆奎的重托,只利用这只“金钩蝎王”,除了恶迹如山的杨叔度、楚绿珠“阴阳双魔”,并在替旧友完成心愿之后,立即杀蝎,决不贻毒祸世,若有第三人因而遭殃,自己也愿当天谴。

  空中金蛇似的电光渐敛,慑人心魄的雷鸣渐收,那片怒卷山洪,也因有所疏泄,而渐渐远去。

  等到谷下山洪退尽,晴空明月当头,范龙生犹在合掌低眉,忽然听得右侧方有人含笑叫道:“范兄怎的如此宝相庄严?莫非闻雷证道,淡却凡心,想皈依三宝如来?或是稽首于三清道祖么?”

  范龙生心中一片清凉,天机无限的,含笑抬头,只见发话之人,正是“点苍”掌门,“流云仙子”谢逸姿。萧瑛与慕容冰母女,也在她身旁并立。

  谢逸姿等,是在范龙生右侧一片更高山壁之上,如今三人同时飘身纵过,仍由谢逸姿向范龙生含笑说道:“范兄,我和萧大姊及慕容冰小妹,业已搜遍森林,仍未发现‘五毒谷’、‘百花潭’的丝毫踪迹,不知范兄有无所获?”

  范龙生目光微注慕容冰,含笑说道:“幕容姑娘仙骨珊珊,福缘极好,哪里会作暗哑之人?我已经找着那‘五毒谷百花潭’了。”

  萧瑛闻言,狂喜说道:“范兄既已寻着地头,我们赶快前去设法合力取得那‘金钩蝎毒’,及‘绿叶红茎草’,为冰儿……”

  范龙生微微一笑,摇手止住萧瑛话头,并自怀中取出薛兆奎所赠的那粒“蝎毒丹丸”及一片“绿叶红茎草”。

  萧瑛更复惊喜欲绝地,向范龙生称谢笑道:“范兄真个高明,你不但寻着‘五毒百花潭’,并且居然业已把我们所需之物,弄到手了。”

  范龙生摇头苦笑说道:“此事只是凑巧,哪里是我高明。若非那位‘拜蝎教主’,与我在三十年前,便属好友,恐怕以我们四人之力,仍然无法抵敌得过那只‘金钩蝎王’,及其余十二只厉害无比的毒物。”

  话完,便把自己独探秘洞,被毒蛛吐丝网去,进入“五毒谷百花潭”巧会故人,暨薛兆奎与门徒毒物,同遭天劫等事,向谢逸姿、萧瑛、慕容冰等,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谢逸姿听得也自感慨无穷地,摇头叹道:“怪不得这场雷雨之大,声势骇人,原来其中还包括了这样一桩故事,范兄能够亲身参与,将来说法警世,或许可令为恶未深之辈,知戒回头,成就不少功德。”

  范龙生点头笑道:“能够目睹苍天威霸,自是难得之事,但一震之威,岂同小可,直到如今,我全身骨节,仍在酸疼,就好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或受了一次重伤光景。”

  萧瑛目光凝注范龙生手中所托的那粒“蝎王毒丹”,及“绿叶红茎草”,面含安慰笑容,缓缓说道:“听了范兄所说‘拜蝎教主’薛兆奎,虽然有意回头,仍因孽重遭劫之事,萧瑛方知苍苍彼天,赐我已厚,如今冰儿可望复音,只等找着碧儿,使她们姊妹同归独孤策,萧瑛便心愿尽了,誓以余年,日行一善,聊赎先前罪孽。”

  慕容冰本自侍立萧瑛身边,静听他们谈话,如今却柳眉微蹙。把谢逸姿衣袖一扯,伸指在地上写道:“谢姊姊,我母亲适才所说的‘碧儿’是谁?”

  谢逸姿看清字迹,微笑说道:“她叫‘慕容碧’,是你的同父异母姊姊,如今不知为何失去踪迹?”

  慕容冰虽然口不能言,但听了谢逸姿这句话儿以后,却珠泪双流地,立即满面惭愧神情,失声痛哭。

  这种突然变化,使范龙生、萧瑛、谢逸姿等,全自愕然失惊。

  莆瑛赶紧把慕容冰搂在怀中,柔声问道:“冰儿,你如此伤心则甚?”

  慕容冰想起自己在“太湖”之畔,对姊姊慕容碧,因妒生恨,尽情凌辱,并剃掉她满头青丝的那段经过,不禁愧作得深觉无地自容,遂蓦然挣脱萧瑛怀抱,向崖壁上一头撞去。

  萧瑛万想不到慕容冰竟会寻短见,加上她功力不弱,以致竞被挣脱,并来不及抢救她,只急得含泪顿足。

  尚幸范龙生与谢逸姿旁观者清,因看出慕容冰神色不对,早作提防,两人双双出手,及时把慕容冰撞向山壁的身形阻住。

  萧瑛跟踪扑到,把慕容冰紧紧抱在怀中,泪落如泉地,悲声叫道:“冰儿,你有话尽管说出,千万不要这样自寻短见,你纵是业已将你姊姊慕容碧杀死,我也不会怪你这不知情之罪,仍然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萧瑛诚中形外,连那滚滚泪珠以内,都含蕴着无限慈爱光辉,怎不把位自幼孤苦的慕容冰,感动得像只小猫—般,蜷伏在由杀母深仇变成慈母身份的“白发圣母”萧瑛怀中。不住嘤嘤啜泣。

  萧瑛知道她必有难言之隐,遂也不再追问,只是把慕容冰抱在怀中,异常慈爱的,轻轻抚爱,听凭她把满心惭恨,化成珠泪流泄。

  慢说谢逸姿身是女流,就连范龙生那等铁石肝肠,见了萧瑛与慕容冰母女之间的这等情形,也心头凄侧地,双目自然润湿。

  人若有咎心之事,最好的解咎良方,就是自吐罪状,竭诚忏悔,故而慕容冰在啜泣片刻以后,便即折段树枝,把“太湖”

  之畔的那桩经过,书写给萧瑛等人观看。

  萧瑛看完慕容冰所书,方始恍然,但范龙生忽似触动灵机,向谢逸姿哈哈一笑,扬眉问道:“谢仙子,如今是什么日期?”

  谢逸姿想了一想答道:“如今是二月二十九。”

  范龙生又复问道:“天南大会会期,是不是三月十五?由这‘苗岭’赶奔‘野人山离魂谷’,有六日光景,应该足可赶到。”

  谢逸姿点头笑道:“范兄说得不错,但你忽然这等计算时日则甚?”

  范龙生仿佛极为得意地,纵声大笑说道:“我因见了萧圣母与慕容冰姑娘的母女天性,忽然触动灵机,觉得大可利用这几日光阴,把那位慕容碧姑娘寻出。”

  萧瑛不敢相信地,讶然问道:“范兄,我们既须赶赴‘天南大会’,不能远离这‘贵州’境内,又只有区区九日光阴,可以利用,似乎未必能寻得出我那碧儿的踪迹下落呢?”

  范龙生笑道:“萧圣母放心,我有极佳妙策。”

  谢逸姿见他语气之中,充满自信,遂微笑说道:“范兄有何妙策,我们洗耳恭听。”

  范龙生看了看手中所持的一丹一叶,轩眉笑道:“我且一面凝功施力,相助慕容姑娘恢复喉音,一面说出我所想的绝佳妙策便了。”

  话完,便用那片“绿叶红茎草”,把“蝎王毒丹”包好,向慕容冰含笑说道:“慕容姑娘,你把这粒草叶所包毒丹,吞到喉头,不可咽下,但等草药化尽,喉头微觉一凉一痛之时,便自运真气,上冲咽喉,并咽下草叶毒丹所化的无害脏腑毒汁,我再在你‘脊心穴’上,隔体传功,助你一臂之力。”

  慕容冰满怀感激地,连连点头,如言把那粒草叶所包的“蝎王毒丹”,咽到喉间,盘膝静坐。

  范龙生正待施为,忽又想起那只“翠绿玉蝎”,遂自怀中取出,递与慕容冰,并微笑说道:“慕容姑娘,那位‘拜蝎教主赤发真人’薛兆奎,与你有缘,不仅慨赠‘蝎王毒丹’,及‘绿叶红茎草’,并另外又送给你这件珍奇玩物。”

  慕容冰接过‘翠绿玉蝎’,对蝎身蝌蚪奇文,略一注视,忽然满面喜容,从双目中射出了异常光彩。

  萧瑛与谢逸姿,只顾注视范龙生施为,均未注意到慕容冰的脸上神情变化。

  范龙生也未有所发觉,一面伸出右掌,贴住慕容冰的“脊心”要穴,提聚“纯阳真气”,缓缓传功,一面向萧瑛及谢逸姿,含笑说道:“萧圣母、谢仙子,你们既然苦于无法找寻慕容碧姑娘,却为何不设法让她前来找你?”

  谢逸姿苦笑说道:“范兄,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绝佳妙策’么?慕容碧姑娘青丝被剃,万念必灰,她哪里还会……”

  范龙生不等谢逸姿话完,便自摇头笑道:“谢仙子。你说错了,慕容碧姑娘青丝被剃,对于男女情爱方面,虽可能心灰意冷,但我却料定她在万念齐灰之内,仍必有一念不灰?”

  谢逸姿笑道:“范兄请抒高见。”

  范龙生目注萧瑛,微笑答道:“这就是我适才所触灵机,认为母女之间的天性亲情,慢说是青丝被剃,就是骨化形消,亦难磨灭。”

  谢逸姿连连点头地,称是说道:“范兄说得极是。”

  范龙生继续笑道:“根据我听你们所说慕容碧姑娘的人品看来。她平素对于萧圣母的以前行为,必多规劝。”

  萧瑛满面愧容,垂泪叹道:“范兄猜得不错,我那碧儿在每次与我见面之时,均必对我的先前恶行,委婉规劝,并想寻见她这慕容冰小妹,把彼此仇雠,设法化解。”

  范龙生点头一笑,向谢逸姿问道:“谢仙子,在如此情形之下,倘若江湖传言,‘白发鬼母’萧瑛归入正途,各派掌门并拟在‘天南大会’以上,为其贺号为‘白发圣母’,则慕容碧闻得此讯,是否定将星夜赶程,赶到,野人山”离魂谷‘,或是正面参与大会,和她母亲相聚?或是易容变服,掩藏在人群之中,又流泪又安慰地,偷偷分享她母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这份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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