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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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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叙 旧 话方至此,丽春园的假山石后,闪出了一个年龄比韦虎头小了一两岁,容貌相若,但因一双眼睛中的黑溜溜眼珠,转得过分灵活,遂显得比韦虎头还要来得神气一点的年轻人来,先对茅十八,舒化龙恭身一礼,然后对甘凤池略为拱手,扬眉笑道:“我是韦铜锤,茅伯父当然是家父旧交,舒老人家因有当年泅阳集的那段‘抉目因缘’,也是我的父执!故而,韦铜锤不敢对茅伯父有所冒读,舒老人家胡子的那片火花,也只是小开玩笑,属于假的! 纵令他不用手揉灭亦决不至于烧焦他半根美须!至于甘大侠杯中那只青蛙,却是我刚自园内水沟之中捉来,想试试‘江南大侠’中人物,究竟有多么高明的功力风度……” 甘凤池“哦”了一声,韦铜锤继续笑道,“首先,风度业已试出来了,似乎不怎样,因为‘江南大侠’成名多年,你若自居江湖前辈,韦铜锤只有拱手低头,连屁都不会放上半个!但‘父执’二字,却从何来?我对我爸爸的昔年事迹,相当熟悉,似乎他老人家根本还与甘大侠陌生未识,没有和你高攀结交过啊!……” 甘凤池没有回答,也没有表情,似乎已为韦铜锤的锋利言词,顶得没有办法还口…… 韦铜锤轩眉又道:“甘大侠生气了吧?最好你愤我这后生无礼,出手赐教几招,岂不又可使我在‘风度’之外,试出了你的‘功力’?” 茅十八听得好笑,看得摇头,暗忖:这孩子果然比他哥哥刁钻,说话太厉害了!如今倒看甘凤池这位老江湖,怒又不得,笑又不好,却怎样收拾局面? 甘凤池果然有甘凤池的一套,茅十八认为他怒又不得,笑又不好,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是显露! 他起初是含笑静听韦铜锤语利如刀的顽皮废话,但等到听完之后,却似忍俊不禁的,点头失声大笑! 这一笑,把韦铜锤笑得有点估惙起来,望着甘凤池愕然叫道:“甘大侠,我顶撞了你半天,你应该生气,出手表现一些‘江南大侠’的绝顶功夫,教训教训我了,你……你怎么面无怒色,还在笑呢?” 甘凤池笑道:“大贤侄稳厚端重,二贤侄古怪刁钻……” 二语方出,韦铜锤接口叫道:“喂,喂,甘大侠别再这样倚老卖老,‘古怪刁钻’之评,韦铜锤不必谦辞,但‘二贤侄’的亲切称呼,我却高攀不上!你凭借‘江南大侠’身份,自居前辈,未可厚非,但若定要叫我‘二贤侄’……” 甘凤池笑得格外和蔼的,朗声接道:“在昨天,我知道若倚老卖老,这样对你称呼,定必难免自讨没趣,碰上一鼻子灰,但到了今天,却情况大不相同……” 韦铜锤“咦”了一声,愕然叫道:“奇怪,我只听说有某种灵丹妙药,一服之下,能令人神旺气足,功力遽增!却尚不知道能令人辈份增高的,是什么……” 甘凤池摇手笑道:“这事说来简单,一不用灵丹,二不用妙药,就在昨夜今晨之间,我交了一位朋友,有他替我撑腰,我才大得起胆儿,敢对你这难沾难惹的韦铜锤,倚老卖老的,称呼一声‘二贤侄’了……” 舒化龙已从甘凤池的答话之中,听出几分玄机,想和茅十八交换一瞥眼色! 茅十八也有与舒化龙同样感觉,但因不太相信会有这等巧事,故而神色上仍含疑诧,未能作肯定表示。 韦铜锤虽然极精极鬼,却因往往“当局者迷”,一时间未能回过味来,仍向甘凤池挑眉叫道:“甘大侠,你在昨夜今晨之间,交的是位什么怪朋友呢?把他请来,大家见见好么?” 甘凤池笑道:“不必去请,他应该已经来了!你看看,除了你和茅、舒两位,尚在此和我谈话。所有‘新丽春院’的各部重要执事,都一齐涌往大门口,难道不是去迎接他么?” 经过甘凤池这样补了几句,茅十八与舒化龙立即证实了心中所猜,认定来人必是自己所渴念已久的韦小宝了! 阔别二十年的情思,使得茅十八和舒化龙,一齐面带微笑的站起身形,走向厅外,准备迎接老友。 果然,韦小宝来了,二十年的光阴岁月,并未在他脸上身上,刻画了太多痕迹,只不过添了几分“老练”,流露一些“成熟”,显得他已由“韦小宝”成为“韦大宝”了! 论交情,当然是茅十八和他最深,故而也是茅十八第一个抢步当先,把他拥抱怀中,双目闪烁泪光,几乎是喜极欲泣的颤声叫道:“小……小……小宝兄弟……” 韦小宝也有些激动,定了定神,方脱出茅十八的拥抱,拉着他的手儿,向茅十八老态已露的脸上,盯了几眼,苦笑说道:“茅大哥,我都老了,你还叫我‘小宝’?……” 语音微顿,瞥见舒化龙正随在茅十八的身后,遂赶紧也上前执手寒喧,含笑叫道:“舒大哥,一别二十年了,大哥虽玄须微苍,但却显见修为精深,添了一身盎然道气!” 舒化龙呵呵笑道:“‘道气’谈何容易?但我在这十余年中,弃武习文,倒是多读了不少书儿,悟出了以前的许多见解,委实过分粗浅,倒是真的……” 茅十八忽然发觉趋迎韦小宝的众人之中,少了一个韦铜锤,不禁愕然问道:“甘大侠,刚才还牙尖舌利,向你胡乱顶撞的韦铜锤呢?我猜出我小宝兄弟一到扬州,使首先和你订交,然后才回‘新丽春院’,这次,韦铜锤这小滑头,对父执有欠礼貌,少不得要被他爸爸严加申斥、臭骂一顿的了!” 甘凤池失笑道:“茅兄,你我这等上了年纪的人,脑筋方面,不会快过小孩子了!你既从我言语之中,听出玄机,猜透我于昨夜今晨之间,与韦小宝兄,识面订交,够资格叫他一声‘二贤侄’,韦铜锤是个八面玲拢的机灵鬼,他哪里还不知道‘管头’已到,撒腿就溜,此刻早就远离丽春园了!这孩子长得可爱,也野得可怕,竟在临溜走之前,还向我腰间伸手偷偷摸了一把!” 韦小宝又好气又好笑的皱眉问道:“他偷了甘大侠的什么东西?” 甘凤池笑道:“我不必查看,也可以想得出来!韦家富可敌国,铜锤不会缺钱,我身边又无甚特殊兵刃与怪异暗器惹人注目,他多半是看上了四阿哥胤祯新送给我的那面玉牌……” 茅十八失惊道:“甘大侠怎不抓住他呢?小铜锤有了那面玉牌,会不会把事儿越闹越大,他为了躲避他爹娘管教,可能会远出山海关了……” 甘凤池微笑说道:“胆量、功夫,是练出来的!事业、经验,是闯出来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虽向胤祯弄了那面玉牌,一时之间,也不会立刻出关,小孩子们,只要有此雄心壮志,便让韦铜锤走趟鹿鼎山,试试机运,长点见识,又有何碍?……” 舒化龙倒对甘凤池这种想法,颇为同意的,点头笑道:“甘兄这种想法,着实有相当道理……” 甘凤池接口道:“由于这种道理,我才在韦铜锤向我腰间悄悄伸手之际,不加理会,故意让他把玉牌偷走!如今,比他哥哥又刁又滑又厉害的韦老二,若非准备远行,出关一游白山黑水,便是又把脑筋动到他爹娘身上,想偷那张‘鹿鼎藏宝图’了!……” 甘凤池与舒化龙谈笑风生之际,茅十八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因为,他太熟悉,太了解韦小宝了,韦小宝是最爱热闹,最不甘寂寞之人,今日,旧友重逢,新交在座,应该见他眉飞色舞,把话儿说得滔滔不绝才对,怎么除了初见面时,与自己和舒化龙略作寒喧之外,竟未听韦小宝开过口儿,难道云南归隐的二十年光阴,竟使这位小宝兄弟,在性格上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想得蹊跷,目光遂自然而然的,注向韦小宝,这一看,把茅十八看得奇上加惊! 因为,韦小宝不单双眉皱锁,默默无言,根本就没理会韦铜锤是否已作远行,会不会闯甚大祸,连他双目之中,都含蕴着强自抑压、不会轻易滚落的盈盈泪光,分明心情十分悲戚! 茅十八不单吃惊,且一惊不小的,立向韦小宝失声叫道:“小宝兄弟,你……你……” 韦小宝当然领会得出对方心意,遂向茅十八拱了拱手说道:“茅大哥,多谢你费了不少心血,把‘新丽春院’,弄成这等局面,了却我从小就想在扬州开家最大最漂亮妓院的一桩心愿!但如今却得仍请你以‘王八太爷’身份,传令下去,‘新丽春院’立即暂停营业,至少要一年以后,才可重新开张。” 这几句话儿,听得满座发怔! “新丽春院”刚刚开张没有数日,竟要暂停营业一年,这……这是从哪里说起,韦小宝莫非有点疯了?…… 舒化龙毕竟由于多读了些书,突然想到了“国丧”方面,失声问道:“韦兄,是不是你已获得什么讯息?京中有了变故?……” 被他这么一问,韦小宝矜持不住,两眼眶的泪水,全化作断线珍珠,凄声点头答道:“舒大哥猜得对了,小玄子业……业已驾崩!…” 舒化龙闻言,心弦猛的一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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