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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冯英“哦”了一声道:“这故事定然精彩,我们仍到那家店中,煮酒细说!昨天,我花钱托人在当地财主家中,匀了两条地窑中的冰藏白鱼,虽被臭喇嘛们糟掉一条,第二条还可再使小铜锤稍解馋意!这回,总不会再有毒了。”

  韦铜锤笑道:“驴肝、驴肉,还有没有?确实名不虚传,蛮好吃啊!”

  冯英笑道:“那是酒店中的东西,你韦二少爷腰缠万贯,大可再杀上一头驴儿,还怕吃不够么?……”

  话方至此韦铜锤从那声“韦二少爷”上,突生灵感,目注冯英问道:“小英,你真够调皮,怎么向店家替我又编了个‘铜锤二少’称谓?”

  冯英笑道:“我是‘三国曹操,事后方明’嘛,我把你哥哥和红绡骗走以后,方想起你们的眉目轮廓,大以相象,你又有一个哥哥,莫非他竟是‘虎头大少’?那才成了荒乎其唐的天大笑话!遂嘱咐店家,注意路上过客,若是遇见有与适才那位客官面貌相象之人,便是‘铜锤二少’到了,可招呼他进店享用我预先预备的一些东北精美食物。”

  说话之间,又已回到了酒店之中。

  一来,冯英未留活口,又把两名喇嘛遗尸,加以处理,根本未留痕迹,惊动地方。

  二来,冯英与韦铜锤均出手大方,赏赐甚丰,一见他们又来,店家们当然格外巴结,用不着冯英再作吩咐,便把店中所有上等的酒菜,尽量安排上桌。

  冯英性急,才一坐下便向孟七娘笑道:“老人家,我是直肠子,更是急性子,心中留不得事!你把‘半夏’二字的来历出典,告诉我吧!”

  由于冯英换了女装,确实美俏可爱,孟七娘越发愿意为爱徒玉成这桩姻缘,遂把韦铜锤由于苦念冯英,急得测字,从纸卷中,抽了一个“憂”字,解释为“半夏”和“爱”字结尾等情,韦铜锤也因此灵感,才对山海关守将马得标编造出血红半夏黑风草之语,向冯英仔细说了一遍。

  冯英听得韦铜锤对自己如此相思,不禁芳心颇觉甜蜜的,把两道含情秋水,向韦铜锤脉脉凝注!……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反而把冯英看得笑容立减,双眉微蹩!

  因为,韦铜锤口中虽在大嚼美味驴肉,脸上却满布愁容,好似把孟七娘所说,他从纸卷中抽出来的那个“憂”字,深深嵌在了眉心部位!

  冯英“咦”了一声,看着韦铜锤道:“小铜锤,你把眉头皱得这紧则甚?是店家的厨下师傅没有把火候控制得当,驴肉太老,味道难吃?还是担心你虎头大哥和红绡大嫂,于上了恶当,跑了冤枉路儿以后,会怒气大发,不肯原谅我呢?”

  韦铜锤道:“驴肉又香又烂,相当好吃!我大哥大嫂,是胸襟如海之人,也不会对玩笑小事,过分计较!”

  冯英道:“那你发的是什么愁呢?你虽在摇头,但两道眉儿,都快皱结到一处了!”

  韦铜锤突似要举杯消愁的,端起二锅头的洋河美酒,喝了一大口,目注冯英叹道:“小英,你对我大哥大嫂编造血红半夏黑风草乃祛毒疗伤圣药的谎言之举,是因在这酒店中,闻得我大哥大嫂,亟需此类药物,才将计就计,投其所好的么……”

  冯英赧然接口道:“我认错了,当时我委实妒心太重,以致自作聪明!……”

  韦铜锤摇头叹道:“你自作聪明,和他们开个小小玩笑,又有何妨,无甚大碍?但,小英,我要问你,若不是,我大哥和大嫂中,有人带甚暗伤或中甚奇毒?好端端的不会闻言起意,立即远赴小兴安岭,企图寻找什么足以祛毒疗伤的血红半夏黑风草吧?”

  冯英被他提醒,“哎呀”一声叫道:“小铜锤,你心思真细,讲得对啊!如今我也觉得事情不大对了……”

  孟七娘道:“你们都不要急,船到桥头,自然就会直的!小英先静下心来,细想一想,韦虎头和红绡两人之中,谁会有中毒?或是受伤情况流露?”

  冯英默然不语,细想有顷,突挑眉说道:“我想起来了,红绡的眉心部位,有一条非细心注目,不易看出的极细红线……”

  韦铜锤失声道:“这是中了什么定期发作或延期发作等奇毒的特别象征!我大嫂随跸扬州,曾以师兄妹的关系,贴身护卫胤祯,胤祯那厮,极为猜忌,是翻脸无情的性若豺狼之人,莫……莫……莫非我大嫂当时着了他什么道儿?如今才渐渐发觉……”

  冯英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韦铜锤诧道:“小英,你吞吞吐吐则甚?有何话儿?赶紧直说!”

  冯英无奈答道:“红绡对你哥哥饮食,似极注意,不许他吃驴头肉、牛头肉、猪头肉等……”

  话方至此,韦铜锤便越发惊道:“动物的头部之肉,俗传乃是发物!无端怎会禁食发物?看来,红绡固然身中奇毒,我大哥也可能身带内伤!他们究竟遇到怎样对手,弄得情况如此不妙?……”

  孟七娘叹道:“等吧,等你们兄弟相逢,真相自可大白!”

  韦铜锤竟向孟七娘撒娇,噘起嘴儿叫道:“人家急得要命,师傅别光说风凉话好么?请帮我拿个主意,兄弟相会,有两条路,一条是我们在鹿鼎山中,等我哥哥、嫂子,另一条则是我们前往小兴安岭,去找他们……”

  孟七娘接口笑道:“这两条路儿,应该走哪一条?你有人可问,为什么要问我呢?”

  韦铜锤一怔道:“我应该问谁?师傅是指应该问小英么?……”

  冯英白他一眼,接口哂道:“小铜锤是聪明人,怎么突然笨起来了。我是个黄毛丫头,一无灵机,二无经验,开开玩笑,打情骂俏可以,怎能替你拿甚重大主意?”

  韦铜锤叫道:“眼前只有我们三个人啊,不问师傅,又不问你,难道问我自己?……”

  冯英笑道:“你快参透你师博寓教育于磨练的意旨了!你是‘小管辂’,老人家是‘白发女管辂’,既遇疑难,当展所学!你不是曾自翊‘能知天下事,善解古今迷’么?……”

  韦铜锤恍然道:“去问‘管辂’,师傅要我卜卦?……”

  冯英笑道:“表演一下,给我看吧!这回可别胡诌,再弄出什么‘血红半夏黑风草’了!”

  韦铜锤道:“有关兄嫂安危,兹事体大,我不敢以测字论断,且虔诚通灵、卜次‘金钱神卦’!”

  话完,规规矩矩的,命店家取盆水来,先行净手,再复焚香通诚,然后借了孟七娘的“阴沉灵竹卦筒”,向空一拜,摇了三摇,把筒中六枚金钱,慢慢向前倾出,绝未嘻皮笑脸。

  韦铜锤见六枚金钱有正有背,排列得又极错综,遂先行拜谢卦神指点,收了金钱,纳入卦筒,恭恭敬敬的交还孟七娘,并含笑说道:“师傅,卦象呈现是‘动静’之状!……”

  孟七娘有意使他在冯英面前,有所表现,遂含笑问道:“尽你所能,替我把这‘动静’卦象,演绎解释一下。”

  韦铜锤道:“动静分量,既定全相等,则一动不如一静,我们似乎可以在鹿鼎山中,静待我哥哥嫂子赶来,无须远去小兴安岭……”

  孟七娘道:“这是最表面的看法,一般江湖卜者,都会如此参解,你既以‘小管辂’自居,看法不可平凡,应该深一层啊!”

  韦铜锤一时之间,竟未听出孟七娘所给他的暗示,立即扬眉答道:“六枚金钱中,第一枚乃是‘背面’,最后一枚则是‘正面’,以‘反’始以‘正’终,应属吉兆,一切都无需忧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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