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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姓古?”门内老人似乎愣了一愣道:“他的大名是否为上若下梅?”

  一旁的古若梅,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连忙抢先点首道:“我正是古若梅,请问尊驾是……”

  门内老人禁不住语声颤抖地说道:“小……小姐,你还记得古侗这个老奴吗?”

  原来这位老人,竟是古若梅娘家的仆人。

  有道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此时此地,古若梅能遇到一位多年不见的老仆,心头的激动,也无异于遇到自己的亲人。

  当下,她也是语声微带抖颤地问道:“老人家,您可好?”

  虽然是对她的仆人,但她的语气之间,不但很亲切,也很尊敬,这情形,使得古侗激动得热泪盈眶,语无伦次地说道:“小姐……莫折煞老奴,还是叫我古侗吧……啊!小姐,姑爷……他想得你好苦……”

  古侗口中的“姑爷”,当然指的是邵友梅。

  一提到邵友梅,古若梅不由截口问道:“老人家,友梅是否在这儿?”

  古侗轻轻一叹道:“很不巧,姑爷他……还是一年以前回来过一次,迄今并无音讯。”

  接着,又苦笑道:“以前,那位林永年大侠,他每次前来也都是这情形……”

  古若梅再度截口说道:“老人家,快开门,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古侗摇摇头道:“小姐,这地方不便接待,你还是就近落店,明晨,我当改装前去看你。”

  古若梅沉思着接道:“好,那么,我就住到离这儿最近的悦来客栈去,明晨你早点来。”

  古侗点点头道:“好的……”

  古若梅、林志强二人回到悦来客栈中,开了两间上房,盥洗更衣,略进点心之后,立即分别就寝。

  他们两人,躺是分别躺在床上了,但此行千里迢迢,赶到这儿来,却是扑了一个空。

  这情形,不但使林志强深感自己缘悭福薄,而辗转不能人梦,连古若梅也不由前尘旧梦齐涌心头,无法平定自己的情绪。

  古若梅本来是和衣躺在床上的,良久良久无法成眠之后,她索性挺身而起,悄然穿窗而出,飞登屋顶之上,然后向室内的林志强传音说道:“志强,你好好歇息,别出来,阿姨在外面散散心……”

  经过多日相处,他们两人,不但形式上的称呼已有了大大的改变,实际上的距离,也缩短多了,古若梅已将林志强当做自己侄子般看待。

  本来嘛!林志强是她爱徒的未来夫婿,也将成为她夫婿的衣钵传人,有了这双重不平凡的关系,她对林志强还能错待吗!

  事实上,在这短短相随的几天当中,林志强的武功,在她的指点之下,已精进不少了!

  “巫山”县城,本来是一个背山面江的山城,地势高陡,尤其站在屋顶上,更是视界辽阔。

  此时,那如眉新月,业已西沉,古若梅卓立屋顶,游目骋怀,不由心胸舒畅地长吁了一声。

  真是巧得很,她这一声长吁的尾音未落,另一声幽幽长叹,也紧接着划空传来。

  这一声幽幽长叹,显然是出于一位女人之口,而且,事出古若梅的意外,匆促之间,竟没法分辨这一声幽幽长叹,究系来自何处。

  她,方自暗中苦笑着一蹙眉峰,一缕清吟,又划空传来:

  “独行独坐,

  独唱独酬还独卧。

  伫立伤神,

  无奈轻寒著摸人。

  此情谁见?

  泪洗残妆无一半,

  愁病频仍,

  剔尽寒灯梦不成。”

  这是宋代女词人朱淑真所作的一首“减字木兰花”,但此时此地,传入古若梅耳中,却让她感到有些嘲弄的意味。

  这回她听得很清楚,对方委实是一个女人,这清吟声是来自距她约莫十丈外的一株古榕上。

  也就当此同时,那似伤感,也似嘲弄她的清吟声,又随风飘来。

  “长夜迢迢,

  落叶萧萧,

  纸窗儿不住风敲。

  茶温烟冷,

  炉暗香销,

  正小庭空,

  双扉掩,一灯挑。

  愁也难抛,梦也难招,

  拥寒衾睡也无聊,

  凄凉景况,

  齐作今宵,

  有漏声沉,

  铃声苦,雁声高。”

  接着,又是一声幽幽长叹。

  古若梅方自一挑双眉间,对方的清吟声又起:

  “一卷离骚一卷经,

  十年心事十年灯,

  芭蕉叶上几秋声!

  欲哭不成还强笑,

  讳愁无奈学忘情,

  误人犹该是聪明。”

  虽然,这也是一首古词,但嘲弄意味却更明显,只差没指出古若梅的姓名来。

  饶是古若梅涵养功夫再好,也有点沉不住气了,因而对方那清吟尾音一落,她立即一披嘴唇,冷冷一笑道:“阁下好雅兴!”

  “夫人谬奖了!”古榕上发出一声娇笑道:“我不过是一时兴之所至,将前人词章,胡乱吟出,不值识者一哂,像夫人这么静观夜景,默赏山岚水色,才够得上称为雅人哩!”

  对方竟能一口道破她那易容改装的身份,这情形,不由使古若梅心头暗懔,但口中却冷冷地一笑道:“是吗!阁下既能识破我的乔装,纵然自谦不算雅人,至少也够得上称为绝代高人了,高人当面,自不能失之交臂,敢请阁下现身一见?”

  古榕上语声笑道:“夫人,我连‘雅’字都不敢当,更怎敢当‘高人’之称……”

  古若梅截口笑道:“阁下莫太谦虚,仅凭你能一口道破我的乔装身份,已使我甘拜下风的了。”

  古将上语声笑道:“夫人真算得上是虚怀若谷,其实,我之能一口道破你的乔装,不过是仅凭猜想而已,也许我还有更惊人之语,不曾说出来哩!”

  古若梅微一蹙眉道:“我正听着。”

  古榕上语声忽然改以真气传音说道:“如果我猜想不错,夫人去掉夫姓,该是姓古,芳名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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