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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家骝恭身肃立,一抱双拳,朗声发话说道:“勾魂令睥睨四海,黑骷髅震慑八荒,闵家骝见令如同见人,愿意恭听持令使者的任何差遣!”

  冷面仙姬面寒似冰地,点了点头,从齿缝之中,阴森森,冷冰冰地,吐出了六个字儿,说的是:“呈上‘罗公鼎腹’!”

  闵家骝丝毫未敢迟延,闻言之下,立自怀中,又复取出了一只锦袱包裹,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

  冷面仙姬先把那串“金链黑骷髅”,挂回颈项,然后接过锦袱,略加察看,便即扬眉狂笑,身形闪处,化作一缕黄烟,倏忽不见!

  闵家骝目送对方身形杳后,废然一叹,摇头自语说道:“这是从那里说起?真成了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并更想不到竟是一只项桂‘金链黑骷髅’的‘窈窕黄雀’!”

  他一面神情痛惜,蹙眉自语,一面拄杖回身,也自意兴萧条地,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下!

  冷面仙姬得意而去,“天台跛叟”闵家骝失意而隐。

  狄素云对于那六根“雷火飞龙管”,看得并不太重,但因深知一块“罗公鼎腹”,关系极大,竟为自己无意之中取得,遂颇为高兴地,展足身法,电掣狂驰,避免被那“天台跛叟”闵家骝追及,又复多生枝节!

  一连翻越过两座峰头,既见无人追来,狄素云自然要对新得的两件异宝,略加检视!

  首先检视的是那六根“雷火飞龙管”,狄素云适才眼见黑煞头陀在这霸道暗器之下丧生,知道厉害无比,暗想有这旁门左道的利器在怀,万一遇上什么力所难敌的穷恶魔头,给它来个以邪制邪,以毒攻毒,可能大有妙用?

  揣起“雷火飞龙管”,再复打开锦袱,检视那块“罗公鼎腹”!

  狄素云决想不到这块“罗公鼎腹”,会是膺品?加上“天台跛叟”闵家骝又复曾费苦心,把这块膺鼎,仿照得古意盎然,除了鼎腹所镌古篆以外,根本就与真鼎一般无二,自使她更难发觉有甚可疑之处。

  狄素云正在辨认鼎腹所镌古篆,桃林之内,忽起歌声!这作歌人的歌声高亢,其中隐隐流露出桀鹫不驯气慨,唱的是:初入天台恰是春,胡麻谁肯饭刘晨?……”

  歌方至此,人已走出林外,是位英挺俊美无比,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青衫少年!

  这青衫少年,一见狄素云,歌声便止。

  狄素云见有人来,自然便立把“罗公鼎腹”包好,揣入怀内!

  青衫少年目光微注,嘴角一哂,含笑缓步走来,向狄素云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仁兄尊姓上名?人生到处知何似,难得天台月下逢!我们交个风萍之友如何?”

  狄素云见对方一来风神脱俗,二来谈吐高雅,自然不加拒绝地,点头笑道:“仁兄不嫌折节,小弟狄素云自愿高攀,并请教仁兄台甫?”

  青衫少年说道:“我姓龙,排行第三,因生平不愿留名,故则凡属识我之人,都叫我龙三公子。”

  狄素云觉得此人颇为有趣,但目光中似嫌英气太重,有些咄咄逼人!遂在闻言以下,微笑说道:“龙三公子之称,既颇顺口,又颇风流……”

  她刚刚说到“风流”二宇,那位龙三公子便自接口笑道:“怪不得小弟一见狄兄,便极为仰慕地,渴想订交。原来狄兄果是小弟知音,彼此可算缘份不浅!”

  “缘份不浅”一语,听得狄素云玉颊微红,双眉略扬,含笑问道:“龙兄方与狄素云订交,怎的便以知音见许?”

  龙三公于笑道:“小弟认为狄兄是我知音之故,便由于那‘风流’二字!”

  狄素云双颊之上,红云更添,但却不得不“哦”了一声,接口问道:“龙兄莫非向以‘风流’自许?”

  龙三公子目光电闪地,哈哈大笑说道:“真个风流非自许,自许风流即下流!我有一位红妆密友,曾经送给我一阙‘浣溪纱’小词,认为我还可以当得起‘风流’二字!”

  狄素云听得颇感趣地,含笑说道:“龙兄,你那位红妆密友送你的‘浣溪纱’小词,是怎样做法?”

  龙三公子剑眉双轩,朗声吟道:“拥妓时登白玉楼,寻诗爱向楚江头,杀人弹剑少年游……”

  狄素云兼通文武,雅擅词章,听到此处,不禁连连点头地,插口赞叹说道:“好个‘杀人弹剑少年游’!龙兄这位红妆密友,填得好词,任这上半阕‘浣溪纱’的区区三句,业已写尽龙兄倜傥风流的凌云豪气!狄素云倒要欣赏欣赏这位女词人在下半阙上,是如何收笔?”

  龙三公子微微一笑,眉宇间充满得意神色的,继续扬眉声吟道:“对酒人夸今杜牧,挑灯自拂古吴钩,龙三公子最风流!”

  狄素云静静听完,失声叹道:“可惜空山无酒,否则狄素云定要奉敬龙兄三巨觥,像你这样一位风流公子,又获如此绝妙好词,真正令人羹煞!”

  龙三公子目光一转,指着面前一潭山泉,微笑说道:“狄兄既然有意嘉勉小弟,何不以泉代酒?藉领隆情!”

  狄素云看他两眼,含笑点头,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暗运神功,向潭中凝气一吸!

  两线水光,被内家真气凌空吸起,映着朗朗月华,宛如银箭般地,自潭中飞投龙三公子及狄索云的口内!

  两人略为沾唇,真气一收,水线便落,并因彼此心意,不约而同地这等凑巧。遂又不约而同地,相视抚掌狂笑!

  狄素云除了随侍恩师“玉剑观音”空明师太,杀却母仇,及来到“天台山翠云壑”下,堆积骷髅头骨之际,是用本来面目以外,江湖游侠,一向男装,故而她在举措话音方面,均不至泄露破绽,桩对方看出是易钗而弁的冒牌侠少!

  她因极爱那位“浣溪纱”词,遂在笑声收后,向龙三公子问道:“龙兄,狄素云冒昧动问你那填得一手好词的红妆密友是谁?”

  龙三公子笑道:“她姓杜,名飞绵,外号人称‘神针玉指赛韦娘’,是位风尘奇女,江湖侠妓!”

  狄素云微笑说道:“可惜狄素云才貌两拙,不似龙兄这等风流俊逸,否则我也真想请这位号称‘神针玉指赛韦娘’的杜飞绵女史,送我一阕‘浣溪纱’了!”

  龙三公子笑道:“这个还不容易?狄兄文采武功,胜我百倍,那杜飞绵必然一见倾折,可能会为你填上十阕八阕‘浣溪纱’呢!”

  狄素云因那“神针玉指赛韦娘”杜飞绵,所作这首“浣溪纱”词的词意之中,分明对这龙三公子,垂爱极深!但龙三公子怎的却似对那杜飞绵,无甚真切情意?

  想到此处,遂故意试探地,连摇双手,蹙眉说道:“龙兄切莫这样说法,那位杜飞绵女吏,是你的红妆密友,小弟如何……”

  龙三公子不等狄素云话完,便即接口笑道:“杜飞绵虽是我的红妆密友,但彼此之间,却清清白白,止于一个‘友’字,狄兄倘若对她颇有好感,根本不必因我顾虑!”

  狄素云摇头笑道:“龙兄简直是违心之论,杜飞绵在那阕‘龙三公子最风流’的‘浣溪纱’中,分明对你流露了极深爱意!”

  龙三公子叹息一声说道:“这就叫‘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狄兄不曾细察那句‘浣溪纱’词意,杜飞绵在‘对酒人夸今杜牧’,以及‘龙三公子最风流’二语之中,业已怪我薄情,流露出无穷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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