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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南宫隐明白了,一吹胡子,道:“那究竟是差点儿,既没糟蹋,你这丫头还嚷个什么劲儿?”

  小红一面抚摸咽喉,一面没好气地说道:“糟蹋是没糟蹋,我可差点儿没憋死,早知道如今这么难受,我倒不如把它糟蹋了好。”

  南宫隐是有意气人,老眼一翻,摇头说道:“丫头,那也是差点儿,否则我老人家这份罪孽可就大了,这口香茗……此地也无檀郎,你可不能烂嚼乱吐。”

  小红又羞又气,红了娇靥,一跺蛮脚进入后舱,再也不出来了,满座见状,均为之失笑,南宫隐更乐了,眨眨眼,向着冷寒梅低声说道:“冷姑娘,小红这丫头的脾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夜那件事儿,可不能让她前去。”

  冷寒梅眼见他满脸神秘,闻这突如其来,不知所指的一句话,不禁大感诧异地,呆了一呆,尚未答话。后舱珠帘掀起,小红猛可里窜了出来:“南宫大侠,您就会派小红的不是,小红那儿得罪您了?什么事今夜不让我去……”

  南宫隐哈哈大笑:“鬼丫头,那怕你再机灵,你也斗不过我老人家,你知道我老人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么?”

  小红明白了,明白上当了,更羞更气,娇颜涨得通红,猛然一跺靴,道:“从今以后,您若再没酒喝时,小红再也不发善心,我可是说一句算一句,您要是能在这条船上,找到半滴佳酿,我小红……宁……”

  南宫隐着了慌,离座而起,一阵风般地,走到了小红面前,咧嘴一笑,唱了个肥喏,说道:“姑奶奶,我老人家任罚任打,连这条老命一起赔上,都不算什么,你可不能绝了我老人家的酒喝,我老人家在这里向你叩个头儿如何?”

  说着,兜头一揖,当真有躬身下拜之势。

  小红慌了手脚,推也不是,架也不是,急得跳脚:“您这是……

  小红说着玩儿的,您老怎么认了真呢?”

  南宫隐“嘿嘿”一笑,站直了身子说:“说的是,害得我老人家出了一身冷汗,灵魂儿差点儿没出窍,对了,丫头,行行好,这比烧香念佛都好,赶明儿个我老人家准保你嫁个好……”

  小红一听红透耳根,又跺了莲足:“您,您,您再说……可真没酒了……!”

  南宫隐哈哈笑道:“这回我老人家不上当了,刚才你以为我老人家真会给你叩头?你也不怕折寿,我老人家也是逗你玩儿的。”

  小红愣了,南宫隐却一摇一摆地,走回座位。

  冷寒梅等一齐失笑,燕小飞可直皱眉,望了南宫隐一眼,道:“老哥哥,人老心童,我可是真服了你!”

  南宫隐刚落座,闻言一瞪眼,道:“你小龙儿懂什么?只有这样儿才能益寿延年,长命百岁,—人生就是笑口常开,那能人老心也老呢?”

  他说的可是个正理,燕小飞只好苦笑摇头叹声道:“厉害,厉害!领教,领教!那么老哥哥你就笑吧,我可要谈正经的了,老哥哥,三天之后……”

  南宫隐一摆手,道:“还有甚么好谈的?什么嫌疑不嫌疑?咱们在这儿磨破了嘴,兔崽子们照样逍遥,小龙儿,这种事儿单凭嘴皮,是毫无用处,也办不了事儿,抓到兔崽子证据,使他无词可辨,无所遁形再说,懂么?小龙儿!”

  燕小飞呆了一呆,道:“多谢老哥哥,我受教了,如今且不谈什么嫌疑不嫌疑,且谈谈二天之后,邀宴群豪之际,咱们该如何加以防范?”

  南宫隐道:“防范什么?你是怕他们杀了鲍耀寰?灭了口?使他作不了证,使你下不了台,难以对天下武林,作一交待,对么?”

  燕小飞点头说道:“老哥哥,不错,我下不了台事小,鲍耀寰被人灭了口,作不了证,就无法揭穿‘金陵卓家’的阴谋事实!”

  南宫隐道:“那好办,有你小龙儿,再加上我老人家,往那姓鲍的两边一站,我老人家就不相信,那个兔崽子能够下得了手!”

  这话不错,一个“铁血墨龙”已是功力罕见,难有敌手,再加上一个“嵩阳醉客鬼见愁”,那该是铜墙铁壁,胜过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应是万无一失的了!

  岂料,燕小飞竟摇头说道:“老哥哥,没那么简单,倘若事情那么好办,我又何必枉费唇舌,耽误时间,要来讨论它呢?”

  南宫隐大大地不以为然,道:“怎么?小龙儿,难道这样还不行?”

  燕小飞淡淡说道:“老哥哥,‘金陵卓家’那一套无所不用其极的阴谋伎俩,你老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怕只怕他们出人意料,诡诈难防!”

  南宫隐一巴掌拍上了大腿,愤然叫道:“我老人家就不信……”

  “老哥哥!”燕小飞截口说道:“万事不可太逞强,还是小心为上策,老哥哥,你可是吃过他们的亏的,那怎么说?”

  南宫隐呆了一呆,老脸一红,道:“小龙儿,别揭我老人家的疮疤嘛!那是‘白衣四灵’……”

  燕小飞笑道:“我那儿敢?可是老哥哥莫忘了,‘白衣四灵’目前嫌疑最为重大,有八成儿是‘金陵卓家’的人!爪牙如此,那卓王孙父子的厉害,也就可想而知!”

  南宫隐默然不语,半响,才老眼翻动地说道:“那么,小龙儿,以你之见?”

  燕小飞笑道:“我是想大家谈谈,集思广益。”

  南宫隐耸肩拱手,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态,道:“好吧,要谈咱们就谈吧。”

  燕小飞淡淡一笑,转注冷寒梅,尚未说话,冷寒梅已然含笑说道:“此事体大,冷寒梅不敢便献拙浅之见,还请燕大侠自作主张。”

  看来,她是当真不敢多说。

  燕小飞长眉微挑,道:“就是因为兹事体大,所以燕小飞才请教高明,姑娘要这么说法,那就是见外了。燕小飞一片赤诚,敬请姑娘指教。”

  冷寒梅略一迟疑,嫣然笑道:“燕大侠既然如此谦恭,不耻下问,冷寒梅若是再复推托,便属矫情了。但‘指教’二字,却决不敢当,班门弄斧,我是唯恐有贻大方之笑……”

  话锋至此微顿,回顾小红,喝道:“小红,开船!”

  燕小飞微笑不语,南宫隐却已然诧声叫道:“姑娘,要到哪儿去?这是干什么?”

  冷寒梅淡然笑道:“燕大侠适才说得好,对付神秘、诡谲、狡滑如卓王孙父子者,一切均要小心为上。”

  南宫隐明白了,他有点不服,可是没说话。

  这时,船身微动,画舫离岸,渐渐移向中流。

  冷寒梅皓腕微抬,隔帘指着窗外,目注南宫隐,微笑说道:“南宫大侠,请看看岸边第五株柳树下的那位客人!”

  南宫隐赧然坐下,默默不语,如今,他是不得不佩服了。

  须臾,船至中流,停浆下锚,静静地浮在河心。

  可是,船内几位男女奇侠的话儿,便听不到了!当然,讨论的内容如何?结果如何?也就不得而知的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画舫又回岸边,跳板搭妥后,舱帘掀起,燕小飞与白亮,双双走出,下船而去。

  船舱里,响起了南宫隐喃喃话声:“小龙儿,你给我老人家找的好差事,又把我老人家留在这儿,如今没关系,三天之后,你要敢不让我老人家一块儿去吃喝一顿饱的,我老人家就剥你的龙皮,抽你的龙筋!”

  燕小飞跟白亮二人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可是他没敢答理,他知道,一答理便没完没了,与白亮互觑一眼,加快步履,离开了秦淮河。

  回到金陵,白亮陪着燕小飞一直到客栈门口,方始告辞离去,燕小飞也没留他坐一会儿,但是,他也并没有即时进门,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白亮背影消逝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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