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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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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老者眼珠已自不见,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四肢齐肘、齐膝,俱已断去,但那双手臂与小腿却不见踪影! 老妇人虽然四肢、五官完整,但胸前却呈现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 唯有着锦服幼童尸身完整,但也被适才雪狐衔去一臂! 死状奇惨,血流遍地,但都已凝固,且色呈紫色,分明遇害已非一日。 一刹那间,这堪称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雪里朱桥冷梅,竹篱茅屋,已成为人间地狱、罗刹屠场,先前予人的那份幽静之美,已一扫净尽,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悲惨,无限凄凉。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良久,良久,黑衣骑士方始定过神来,突然凄声悲呼,魁伟身形飞扑入屋,抚尸痛哭,声似巫山啼猿,令人闻之心碎肠断。 这世上唯一的一个家,唯有的亲人,情逾手足骨肉的拜兄老少三口,突然悉数遇害,人间温暖,从此长辞,以一个终年萍飘四海,浪迹天涯,万里归来的他来说,怎不悲愤填膺,伤心欲绝? 如此,也就难怪这位叱咤风云,气吞河岳,豪情万丈的铁铮铮男儿,泪如泉涌,声似猿啼了! 哭声由高而低,渐渐地声嘶力竭,变为饮泣。 渐渐地,泪尽血出,地下三人的衣衫之上,已自鲜血点点。 良久,黑衣骑士方自收泪站起,猝遭巨变,身心重创之余,这位黑衣骑士已失却往日英风豪气,那魁伟身躯也似支持不住,而微微地晃了几晃。 他凝视地上老少三具尸体片刻,然后,将含泪目光环顾室内,供奉神位的长几上,两支红烛,疏泪遍流,香烬满炉。 这显示老少三口遇害之期,是在除夕以后,而且很可能在除夕当时,家家户户正自围炉谈笑,其乐融融,备享天伦之乐的当儿,遭了毒手! 自己若早到数日,像五年前的每一个岁末一般,赶来过年,拜兄这老少三人,何至遇害! 然而,悔之晚矣,恨已铸成! 虽然他竭尽目力,仔细察看,希望能找到一点行凶人所遗马迹蛛丝,但是片刻过后,他竟失望了,行凶之人手法高明已极,未落丝毫痕迹。 再说拜兄伉俪身手已列一流,尚未能幸免,足见行凶人功力甚高,不要说不会在雪地上留下足迹,纵有足迹,也被连天鹅毛大雪给掩盖得无踪无影。 束手无策之余,不由又将目光转向地上三具老少尸体。 望着,望着,不禁又悲从中来,心中一酸,方欲堕泪,突然一物入目,看得他心头狂跳,忙自忍泪蹲下。 老妇人,也就是他那老嫂的右手,紧握着几根似丝如绢,色呈五彩,细如人发之物,不是他再次凝目,绝难发现。 这很可能是那行凶人所留,但他取到手中审视再三,却想不出这是何物! 既然有此发现,已自渺茫的希望重新升起,望着老妇人尸身,暗一咬牙默祷一声,“大嫂,恕小弟渎冒!” 伸手将老妇人尸体翻转,胸前那拇指般血洞赫然直透背心,手指不能臻此,显然为某种兵刃所致。 但放眼宇内,使用这种形状兵刃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个,究竟是谁所为,他一时却也难以断定,同时人命关天,事非小可,也不能胡乱猜度。 心知除了怀中那几根细如人发,似丝似绢,色呈五彩之物以外,再难找到其他的任何蛛丝马迹。 呆了片刻,突然飘身出屋,由鞍边取下那柄长剑,行至几棵吐蕊寒梅间,略一审视,立刻运剑如电闪,雪泥横飞,就两株较大寒梅之间,挖了一个宽约四尺,长近八尺,深及丈许的大坑。 然后弃剑回返茅屋,抱出三具尸体,极恭敬的排置坑中,再次运剑转瞬间已营成一坟。 埋葬完毕复呆呆望着那座隆起坟墓,带血泪水又自簌簌堕下,那满布微髭的双唇,一阵牵动地自语道:“大哥!大嫂!小琪!三位英灵有知,且请瞑目,燕小飞从此踏破铁鞋,寻遍宇内,誓报此仇。临行匆匆,只有将三位草草入土,三位知我,必能谅。容我日后手刃强敌,报血海深仇之后,再来焚香祭奠,择土安葬!” “砰”地一声,跪倒雪地,颤抖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向坟头叩首大拜,拜毕,飞身上马。 再望孤墓最后一眼,长剑回鞘,一声满含悲愤的龙吟长啸,直透长空,积雪纷堕。 啸声中,猛抖马缰,骏马长嘶,昂首翻蹄,飞驰而去,转瞬间又成为白雪之中的一个黑点。 只剩下三尺孤墓,傍依寒梅,竹篱茅屋、朱桥小溪,已是无限凄凉,一片悲惨…… 马儿渐渐的缓了下来,马上的黑衣骑士燕小飞,也似脱力一般,低着头,躬着腰黯然失神地任凭坐骑缓慢行进。 回顾伤心断肠的梅花岭,已隐于一片迷蒙中。 这条山道傍依武夷山下,往日里车马络绎,行人不绝,而如今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却只有伤心断肠、孤独冷清的他一个。 此刻看上去,和适才的神态之间,简直判若两人! 适才尚是叱咤风云,气吞河岳、英气逼人的神态。 现在,他却恍若大病初痊一般,英风尽扫,有气无力、无精打彩,神情中充满了哀怨悲愤、黯然和凄楚。 双手也懒得再复执辔驰骋,而是脱力般地置于鞍上,任凭那胯下神驹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进。 其实就是单凭那几根细如人发,似丝似绢,色呈五彩之物,在这辽阔宇内,茫茫人海,却叫他到何处去缉凶?的确有点近乎大海捞针,痴人说梦。 但事实上他也不能不由这唯一的线索上去追缉,虽然寻遍宇内踏破铁鞋,否则,他何以对长眠地下的拜兄拜嫂老少三口? 他知道这不是一件易事,但他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必有手刃顽凶,报仇雪恨的一天! 是哪一天,自不敢预卜,但总出不了他的有生之年! 如今,他只有耐着性子慢慢查访! 他觉得,应该从拜兄昔年的一些仇敌上着手,所以,猛眼看上去他是那么失神,那么呆滞,其实,他的脑海中正自深思着这件事,拜兄昔年的仇家,也自一个个的在他脑海里浮起…… 蓦地里,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汹涌思潮。 他听得出那是两匹快马,驰行极速,然而,他却没有心情回顾,只是微微的抖了抖缰绳,靠向了道旁。 刹那间,身后两匹快马,已似狂风般自他身旁飞掠而过,铁蹄卷起雪泥,溅得狐裘上污泥斑斑,但两匹快马上的骑士,竟然连头也未回一下,生似没事人儿般在疾驰而去。 黑衣骑士燕小飞胸中一口怒气正无处发泄,入目快马上两个腰系长剑的锦袍大汉,已自雪泥四溅地驰出十丈以外。 忍不住双眉挑处,突然淡淡地一声轻喝:“站住!” 声音不大,再加风儿急促,特别显得低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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