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诸葛青云 > 怒马香车 > | 上一页 下一页 |
六〇 | |
|
|
青衫文士含笑接道:“有关劣徒这项赠品,虽然不曾以文字写明,但在下每新到一地在第一场白中,必然以口头加以详细说明,但今宵,在下刚刚坐下来,阁下就开始发问……” 人群中语声截口苦笑道:“哦!如何说来,倒是区区我的不是啦!” “不是倒也说不上,只是阁下的性子,未免太急了一点。” “有道理,有道理……” “阁下稍安勿躁,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请等在下说完这一段开场白之后,再行发问。” “行!行……” 青衫文士把手中黑尺在桌子上轻击三下,目光环扫全场,扬声说道:“在下劫余生,携小徒小云,走南闯北,说书糊口是假,以兵会友,代徒择婿才是真。” 一顿话锋,扬起手中的黑尺,含笑接道:“诸位请仔细,在下所说的黑尺,就是这一枝,能同时说出它的名称,质料,和来历者,才算合格。” 人群中那原先发问的人,又扬声问道:“现在,在下可以发问了吗?” “可以。” “在下请教,是否只要如阁下所说的合格了,就可以长侍令徒妆台……” “不!婚姻大事,自然还得他们双方当事人互相认为满意才行。” “那岂不是一个骗局?” “此话怎讲?” “因为,即使有人合格了,阁下都可以借口令徒不满意而作为罢论。” “说得有理,但阁下也得为劣徒想想,如果那合格的人是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儿,或者是一个残废者,岂不贻误她的终身。” “那你也该事先加以说明才是。” “在下已经开场中说明了,‘以兵会友,代徒择婿’,这是说,纵然是择婿不成,凭着对这一枝前古奇兵的认识,也可以结为朋友……” 人群中忽然冒出一声冷笑道:“恐怕是冤家吧?” 劫余生淡然一笑道:“朋友与冤家之间,有时候是很难划出一道界限来的,阁下以为然否?” 怪的是,那个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的人,于说过一句之后,竟没了下文。 劫余生精目环扫全场,沉声问道:“谁还有疑问的,请尽管问。” 等了半响,再没人发问之后,他才正式开始说书,说的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 严格说来,他不是说书,而是说故事。 表达的方式不落俗套,立论更见精辟,将这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美化得不能再美了。 在一般人的观念,司马相如是一个潦倒穷途的落拓文士,十足是一个穷小子。 以一个穷小子,去勾引一个年轻,貌美,而又多金的小寡妇卓文君,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尽管这块天鹅肉被他吃到了,但一般人的心目中,对司马相如都是或多或少地,存有某种成见的。 至于卓文君,以一个新寡的富孀,不耐寂寞,竟然降尊纡贵地,接受一个穷小子的勾引而相偕私奔,去当炉卖酒以维生,一般人,尤其是所谓有着冬烘头脑的道学先生们,更是不齿其人。 但目前的劫余生,他却很技巧地将这个一般人所认为有缺陷的爱情故事,美化成完美无瑕。 首先,他由不同的时代背景中,不着痕迹地,替两位男女主角辩解。 他说:我国的男女关系,在汉,唐时代,是很自由,也很开放的,直到宋代理学大兴之后,才有着那么多不合理的礼教…… 那些看似冠冕堂皇的教条,是杀人不见血的咒语…… 那些制订那些教条的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他们视男女关系为世间最污秽,最丑恶的事…… 但事实上,那些人对男女闲事,却是特别喜欢得不得了,他们板着面孔去教训别人,这不行那也不可以,但他们自己,却是三妻四妾还不够,还要广置年轻貌美的婢女,供他们随时消遣,自己玩腻了,又将那些婢女卖给别人…… 在汉唐朝代的宫廷,父亲抢自己儿子的妃子,哥哥夺弟弟的老婆的事,屡见不鲜,不但没人说他们不对,反而传为美谈…… 那些宋代以后的一般假道学先生们,也不曾见到他们对那些父纳子妇的事,作过什么针贬……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是汉代人,他们是生长在一个自由而开放的社会,有权利去爱自己所爱的人,为什么后代的人,要受那些假道学的影响,而以一种异样的眼光去衡量他们…… 在当时的封建社会,这是非常大胆的论调。 普通人,不但不敢在大庭广众中说出来,甚至于连想想也会被认为是礼教叛徒的。 但目前的劫余生,却是大胆地,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来了。 这,当然够新鲜,也够吸引力。 开宗明义既然说得那么独特而精辟,以后的故事,自然更为动听,也更为吸引人。 也由于故事说得太精彩,太吸引人了,因此,在整个说故事的过程中,扬子里面鸦雀无声,除了终场时的那一阵有如春雷爆发似的掌声之外。根本没人插口说过一句话,当然,也更没人过问那枝黑尺的问题了。 一连十天,劫余生这个说书场子,场场都是爆满。 至于那柄黑尺,除了第一天时,人群中有人问过之外,在十天当中,似乎被人遗忘掉了。 当然,听说书的人可以遗忘,当事人的劫余生,他是不会遗忘的。 于是,在第十一天的夜场开始之前,劫余生一扬手中的那枝黑尺,忽然没来由叹了一声。 人群中有人讶问道:“先生,你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干嘛反而叹起气来?” 劫余生苦笑道:“在下叹气不为别的,是为我手中这枝黑尺叫屈。” “哦!难道说,这十天来,一直没遇上识货的人?” “是啊!原先,我以为洛阳城是卧虎藏龙之处,一定能找到大行家的,但结果我是失望了。” “先生预定在这儿待多久?” “半个月……” “啊!那么,连今天在内,已经只有五天啦!” “不错。” “如果今宵有人能识得这枝黑尺呢……” “那么,这一场就是最后一场……” “这么说来,如果这儿真有人能识得你那枝黑尺的话,我倒希望他再过四天才来。” 场外有人笑道:“世间事,那能这么尽如人意。” 语气虽很平常,但却声如洪钟,使得全场的人,都循声瞧去。 那是一少,二老,三个身着长衫的人,正缓步进入场中,循过道向劫余生座前,缓步而来。 三人中,年轻的一个,就是天一门中的总巡察曹子畏——现在,他应该是天一门中的少主了。 另外两个,是年约半百的灰衫老者,一个身裁魅伟,右颊上有一道刀疤,一个是中等身裁,目光阴沉。 三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三个人都佩着长剑。 三个人一字横排,在劫余生面前站定之后,立于正中的曹子畏才冷笑着问道:“阁下,对联上所说的黑尺是否就是这一枝?” 说着,并抬手向劫余生手中的黑尺一指。 劫余生点点头道:“不错。” 曹子畏接问道:“我可以仔细瞧瞧吗?” | |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