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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夏侯娟心中一动,暗忖莫非酒内没有毛病,毛病却出在这杯茶儿之内?

  韦枫见夏侯娟擎杯不饮,神色迟疑,便猜出她心中用意,双眉一挑,含笑说道:“夏侯姑娘是有相当见识的高明人物,你若疑心茶内藏诈,不妨先试探……”

  夏侯娟玉颊微红,不等韦枫话完,便把那杯热腾腾的香茗,徐徐饮尽。

  她放胆饮茶之故,有三种原因:

  第一种原因,自然是向来好胜心高,不愿有所示弱地,被韦枫讥笑胆小。

  第二种原因是她既用目力看出茶色极为澄清,不似含有药物,又鼻力嗅出香气极为纯正,不似含有邪毒。

  第三种原因则是夏侯娟也和先前饮酒一样,是先聚真气,后品香茗,倘若发现有异,凭藉一身所学,也不难逼毒出体。

  结果又有点出她意料,茶香、水甜,除了风味绝佳以外,仍无半丝异状。

  韦枫见她饮完香茗,满面笑容地,扬眉笑道:“夏侯姑娘,这茶儿颇不错吧,色、香、味三美兼具……”

  话方至此,夏侯娟星眸一张,秀屑一剔,娇躯也微微发抖地,接连打了几个寒颤。

  不对了,心跳,口渴,身倦,神情,遍体发烧,脸上红扑扑,眼内水汪汪,夏侯娟知道自己不单中毒,并还是中了极厉害,极混帐的淫邪毒物。

  她好生惊怒惶急,惶急的是目前只有自己与韦枫二人,在这水榭之中,以后的难堪局面,可想而知,却是如何应付?

  惊怒的则是自己分明觉得茶内毫无异状,怎会在下喉之后,立起作用?

  夏侯娟哪里知道所谓‘烈女荡心丸’的药力,乃是藏在先前饮下的那杯酒儿之中,但在未遇其他诱引以前,不会自行发作而已。

  如今的这杯热茶,“茶”并无异,毛病只在那个“热”字,换句话说,夏侯娟既已中了邪毒,则无论是喝上一口“热茶”,或饮上一口“热汤”,均将诱发“烈女荡心丸”的剧烈药力,把“烈女”变成“荡女”。

  更厉害的是夏侯娟不单身倦神慵,春情勃发,并连真气内力,也难提聚,否则,这位性如烈火的“咆哮红颜”,早就顾不得什么泄露秘密,以一记威震乾坤的“般若掌”,把那色眯眯的韦枫,渡化到“极乐世界”去了。

  韦枫是色中饿鬼,花里魔王,他一看夏侯娟饮下“热茶”后的反应神色,便知药力生效。

  既然“烈女荡心丸”的作用已发,韦枫遂心中高兴地,反倒按兵不动。

  因为,韦枫深知不消片刻,纵是心如止水,古井不波的贞妇烈女,也将变作放荡不羁的浪姬淫娃,故而他按兵不动,要欣赏夏侯娟的春情难禁娇姿,等待这位“咆哮红颜”移樽就教。

  这时,夏侯娟突然抛过一瞥水汪汪的眼色,向韦枫含笑问道:“韦大护法,你说‘六残帮’帮主独孤智,对你三位师尊,如何礼遇,分明是随口胡吹之言。”

  韦枫听得好生惊奇,不禁向夏侯娟看了两眼。

  他觉得夏侯娟如今应该春情如火,百虑皆忘,怎么突然会对自己,问出此语?

  但目光所及,看出夏侯娟双颊飞红,分明业已欲火煎心,决无丝毫未中“烈女荡心丸”的模样。

  原来,夏侯娟刚觉心中狂荡,春情如火之际,耳边突又听得有人暗用传音密语说道:“夏侯姑娘,你把脚儿,向右方移动半步。”

  夏侯娟闻言,目光微注,见这“水月宾馆”,因系建在潭水之上,地下所铺,全是木板,遂如言不动声色地,把右足向右方移动了七八寸许。

  脚才一移,便觉脚心一痛,仿佛有根又细又长的针状之物,穿过地板,也穿过鞋底,在自己脚心之上,刺了一下。

  就这一刺,夏侯娟欲火顿息,心中立告清明,但脸上那层晕红色彩,却毫未消褪。

  耳边密语又起,说道:“夏侯姑娘,你且忍点委曲,因为有些重大秘密,不易探出,非乘这韦枫志得意满,疏神失察之下,加以套问不可。”

  跟着另向夏侯娟指点了不少机宜,夏侯娟才突向韦枫说是“六残帮”帮主独孤智,未见得对“海外三魔”如何礼遇。

  韦枫看出夏侯娟确实中了“烈女荡心丸”的邪毒,果然不存戒心地,扬眉笑道:“夏侯姑娘此语何来?你是从哪一点上,认为独孤帮主对我三位恩师的礼遇不够?”

  夏侯娟此时邪毒虽未全祛,但灵明已朗,遂故意以一种迷人风姿,向韦枫笑说:“这理由极为简单,我已看出独孤智在‘六残帮’所聘的‘四大供奉’之中,是以‘紫拂羽土’东门柳,作为‘首席供奉’。”

  韦枫冷笑一声,点头说道:“夏侯姑娘的眼光真够厉害,目前确属如此。”

  夏侯娟扬眉问道:“你这句话儿中的‘目前’二字,怎样解释?”

  韦枫答道:“那‘紫拂羽士’东门柳,在中原一带,声誉稍高,又是独孤智的表叔,目前遂自然而然较受优待。”

  夏侯娟笑道:“我听得出你的话儿以内,含有弦外之音,‘目前’如此,‘日后’又复如何?”

  韦枫笑了一笑,欲语未语。

  夏侯娟知道他多少还对自己有点疑虑,遂暂时转开话头,娇慵不胜地,向韦枫皱眉说道:“我怎么心中像是有把火儿,想吃点冰凉东西……”

  韦枫闻言暗喜,不等夏侯娟话完,便即接口笑道:“目前哪里去找冰冷之物,我再替夏侯姑娘,倒杯茶吧!”

  夏侯娟故意白了韦枫一眼,一面自己持壶斟茶,一面佯嗔说道:“我自己会倒茶,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便了。”

  经过这一打岔,韦枫果然把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完全泯除地,含笑问道:“我倒忘了,夏侯姑娘是要我回答什么问题?”

  夏侯娟道:“我问你目前如此,日后如何?”

  韦枫“哦”了一声,狞笑说道:“那位‘紫拂羽士’东门柳,大概只有‘目前’,没有‘日后’。”

  夏侯娟饮了一口茶儿,愕然问道:“此话怎讲?我有点听不懂呢?”

  韦枫阴侧侧地笑道:“我认为东门柳不会活得到三日之后。”

  夏侯娟暗吃一惊,哂然说道:“你在说梦话么?”

  韦枫指着这“水月宾馆”轩窗以外的漫天彩霞,扬眉微笑说道:“夏侯姑娘请看,余霞散绮,斜阳在天,我们都是清醒之人,怎会做甚梦呓之语?”

  夏侯娟哂然一笑,目注韦枫问道:“阁下贵姓?”

  韦枫大愕不解,诧声答道:“我们由洞庭结识迄今,夏侯姑娘不知叫过多少声:‘韦护法’,怎么还问我姓什么呢?”

  夏侯娟又呷了一口茶儿,徐徐笑道:“我本来知道你姓韦,但突然之间,又觉得你不应姓韦,应该姓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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