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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因为“三奇二帝,一绝六残”虽是一十二人,但却须除去五名,仅剩七个。

  所须除去的五人是已死的“四眼神君”胡遇奇,刚刚离开的濮阳勇,和何撑天,以及如今坐在席上的独孤智,云千里。

  剩下的七人之中,“三奇”是旷代奇侠,一绝是盖世神医,“六残”之二,司马聪和司马明,也是明心见性,孽海回头的可佩英雄,彼此间更多少沾有关系,夏侯娟当然不愿意会是其中之一,身遭惨死。

  只有一个“三蛇魔君”卜玉峰,即与夏侯娟毫无渊源,又是邪道人物,素行凶残,死不足惜。

  由于这种心理作用,夏侯娟遂在略一寻思以后,向孤独智缓缓说道:“我猜是……”

  独孤智笑道:“是谁?夏侯姑娘怎么不肯干干脆脆往下说呢?”

  夏侯娟被他一激,立即下了断定说道:“我猜是‘三蛇魔君’卜玉峰。”

  发话之间,目光凝注独孤智,想从这位“六残帮”帮主的神情变化之中,视察出自己所猜是否正确?

  独孤智在夏侯娟猜完之后,从脸上浮起一片神秘笑容,点了点头说道:“夏侯娟真是灵心意质,猜出这碗‘清蒸人头’是‘三蛇魔君’卜玉峰的项上之物,着实难得。”

  这几句话儿入耳,不单夏侯娟宽心大放,便连罗香云、彭白衣,也释却胸头紧张,不再为一般有关系的前辈人物系念。

  独孤智话完,向侍宴弟子吩咐道:“你们把这碗‘清蒸人头’的碗盖揭开。”

  侍宴弟子恭身顿命,伸手揭去碗盖,顿时热香四溢。

  碗中所盛,赫然果是一颗人头,这人头的满头头发,均已剃去,口眼紧闭,但脸庞清癯,相貌仍极慈祥,可以看出是位六十来岁的老人模样。

  夏侯娟看在眼中,心内好生奇诧。

  她奇诧的是依自己心中推料,“三蛇魔君”卜玉峰,应该是个满面凶邪的獐头鼠目相貌,谁知大谬不然,居然是位慈眉善目的温厚长者?

  由此可见,“人不可貌相”,以及“知人知面不知心”等谚语,完全是从昔人生活结论中归纳所得的。

  念方至此,“咕咚”一声。

  这声息发自独孤智的身右,是那位化名“万古伤心”白不平,位居“六残帮”内三堂堂主之一的彭白衣,猝然晕倒。

  独孤智闻声侧脸,向韦枫说道:“韦护法,白堂主想是连日过于劳顿,不胜酒力,你扶他回转静室休息去吧!”

  韦枫领命笑应,从地上搀起彭白衣,走下平台,离开水榭。

  夏侯娟知道彭白衣决不会无故晕倒,此举必有深意,可能是要设法离开当场,出甚花样。

  独孤智见韦枫已把彭白衣搀走,遂向席上群雄,含笑说道:“诸位请用,‘清蒸人头’已是难尝到的美味佳肴,何况这颗人头,更是‘三蛇魔君’卜玉峰的项上之物,大家千万不要错过这等口福才好。”

  用人头当菜,慢说役有那么好的胃口,便算有意尝新,也将无从下箸。

  故而,不仅夏侯娟、罗香云、东门芳等三位绝代娇娃,不敢叨光,便连东门柳、云千里,甚至“海外三魔”中“三手魔师”高松泉,也有拂了“人头宴”主人独孤智的殷勤盛意。

  只有那位性情最凶,心肠最狠的“绿发魔君”毛陵,曾经举起筷子,似欲一快朵颐,但等见了同席诸人,一齐毫无动静,静对佳肴之际,也只好赧赧然地,又把筷子放了下去。

  独孤智哈哈一笑说道:“诸位既然对这味‘清蒸人头’不感兴趣,且再命他们换上一味:糟烧鹿尾’便了。”

  夏侯娟身入魔窟重地,同席诸人,又是功力奇高的盖代老魔头,自然事事均特别注意。

  她在独孤智说到“糟烧鹿尾”之际,发现“绿发魔君”毛陵那双碧光隐隐的深陷眼眶,射出一种神秘光彩。

  夏侯娟看在眼中,心头不由一动。

  她觉得眼为心之苗,“绿发魔君”毛陵这眼中突闪奇光之举,必非无因,定有缘故。

  所谓缘故,不外两点:

  第一点是可能“绿发魔君”毛陵对这味“槽烧鹿尾”,素有偏嗜,才食欲大动,流露出高兴神色。

  第二点是“绿发魔君”毛陵企图引发“紫拂羽士”东门柳体内剧毒的特殊药物,就藏在这“糟烧鹿尾”之内。

  夏侯娟既有了这种想法,遂特别留神的,注视“绿发魔君”毛陵的一切举措,期望求证自己两点猜测之中,是哪点比较正确?

  这时,侍宴弟子又捧上一大盆浓香溢散,诱人生馋的“糟烧鹿尾”。

  但独孤智却不许把那碗“清蒸人头”撤去,仍命留在席上。

  “绿发魔君”毛陵一俟独孤智含笑让客以后,便毫不客气地,举箸夹了一段最肥美的“鹿尾”,人口大嚼。

  夏侯娟看了他那副馋相,以为是自己所猜的第一点,比较正确。

  毛陵一面大嚼,一面向东门柳含笑说道:“东门供奉,这道‘糟烧鹿尾’,无论在选料方面,调味方面,以及火候方面,均属上乘,可称天厨绝味,老供奉怎不品尝一下?”

  夏侯娟心中又动,暗忖这东门柳吃不吃“糟烧鹿尾”关他屁事,毛陵素称阴毒,一言一行,无不具有探意,莫非自己适才所猜的第二点,也有几分光景?

  东门柳向那“糟烧鹿尾”看了一眼,摇头淡淡说道:“我对这东西,不太感兴趣。”

  毛陵阴恻恻地笑了一笑,剔眉问道:“东门老供奉是不想吃?还是不敢吃?”

  东门柳眼皮微翻,寒芒如电地,看着那位“绿发魔君”毛陵,冷冷问道:“毛供奉,你这‘不敢吃’三字,从何而来?”

  毛陵怪笑连声,伸手指着夏侯娟,扬眉答道:“适才夏侯姑娘曾有‘项庄舞剑,志在沛公’之言,东门老供奉听了,心中难免有几分戒意吧?”

  东门柳冷“哼”一声说道:“毛供奉未免把我东门柳太看轻了,慢说这‘糟烧鹿尾’是独孤帮主厨下所制,就算是毛供奉亲手调味,在其中加了‘雀胆’‘鹤顶红’等绝毒之物,东门柳也甘之若贻,不会放在心上。”

  说完,立即举箸去挟盘中的糟烧鹿尾。

  夏侯娟一面叹息武林人物不论修养多厚,身份多高,都时常会在明知故犯之上,中了对方的激将之计,一面赶紧娇笑叫道:“东门前辈,像你这等修为身份之人,怎么会经不起丝毫激将?你若喜爱吃这‘糟烧鹿尾’,自可大快朵颐,否则,又何必……”

  东门梆不等夏侯娟说完,便即播了摇头,微笑说道:“夏侯姑娘,我不是轻易会受人激将,只是想藉此考验自己的内功修为,看看是否脏腑如钢,业已不惧什么居心鬼蜮的穿肠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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