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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一语未了,突然隆隆声起,好似地陷山崩,震得这座“白虎堂”,却有些摇来晃去。

  何撑天脸上方自变色,彭五先生向他摇手笑道:“你不必发慌,独孤智何等算计,这‘白虎殿堂’,是他作为万世千秋的长眠之处,定必坚固异常,不会受甚波及。但‘天玄’‘天奇’两谷,种种巧夺天工的精妙布置,暨华丽房舍,却恐均已化为一片劫灰的了。”

  这时,那种隆隆余震,犹未静止,何撑天恨得怒满胸膛,破口骂道:“独孤老贼……”

  彭五先生笑道:“对了!你要骂他,便赶快骂个痛快,少时恐怕连骂也骂不出来了。”

  何撑天愕然问道:“彭老五,你此语怎讲?我何撑天只残缺了两只手儿,并未残舌。”

  彭五先生哂然说道:“我认为独孤智辣手同施,不会对你一人独厚,你定也中了奇毒。”

  何撑天摇头说道:“这回你料错了,我接受独孤智嘱托之前,与接受独孤智嘱托之后,都曾细心检查,绝未中蛊,也未中毒。”

  彭五先生失笑说道:“这是当然,你若发现受了暗算,还肯死心塌地,替独孤智处置这些陪葬人么?”

  何撑天叫道:“你怎么说我业已中毒,如今又……”

  彭五先生不等他话完,便自微笑说道:“我认为独孤智聪明绝顶,机智深沉,他不会生前向你下毒,会在死后向你下毒,不会在你有所警惕之时,向你下毒,会在你志得意满,泯失警戒之心以后,向你下毒。”

  何撑天道:“你莫要随口瞎扯,你又不是神仙?”

  彭五先生笑道:“我虽不是神仙,但剥茧抽丝的推理至此,业已知道了独孤智把毒下在何处。”

  何撑天既不敢相信,又不敢不问地,皱眉问道:“你说说看?”

  彭五先生语音微提,朗声说道:“我认为剧毒定是在你叱开假独孤智,打算自为帮主,所坐的那张龙椅之上,此外,在你用脚踢动的各种机括之上,定也有些花样。”

  何撑天听彭五先生说得合情合理,头头是道,只好将信将疑地,行功暗察体内。

  哪知不察还好,这一察之下,果然发觉自己业已奇毒满身,活不过盏茶时分。

  “紫拂羽士”东门柳一见何撑天脸上神情,便知彭五先生所料皆中,不禁好生佩服地,双翘拇指说道:“彭五先生妙算神机,委实令东门柳折服之至。”

  彭五先生笑道:“东门兄且慢谬赞,小弟还有两项推算,未曾说出。”

  东门柳“哦”了一声说道:“彭五啊,你还有什么推算?”

  彭五先生微笑说道:“东门兄觉不觉得今日之事,似乎另外有人,在暗中主持全局?”

  东门柳皱眉说道:“我起初颇有这种想法,但后来又觉得不对。”

  彭五先生诧然问道:“有甚不对?”

  东门柳答道:“假如另外有人,则这人定与彭五兄站在一

  边,‘天山醉大师’、卓老弟、司马老弟等,又何至于惨遭劫数?”

  彭五先生摇头笑道:“人死已矣,我们不谈他们,且来谈你。”

  东门柳讶声问道:“谈我?”

  这时,何撑天已坐在那张龙椅之上,开始脸色发青,全身发抖。

  东门柳看了何撑天一眼,继续向彭五先生问道:“彭五兄,你要谈我什么?”

  彭五先生笑道:“高松泉、毛陵、文雪玉等‘海外三魔’,以及云千里,均在一闻‘催魂鼓’响之下,立即各遭惨死,为何东门兄却单单安然无恙?”

  东门柳接口说道:“我也不懂独孤智怎会青眼独垂,对我特厚?”

  彭五先生摇了摇头,笑吟衅地说道:“独孤智是残酷寡恩人物,看他对何撑天、云千里等两名心腹手段,便知其人心中,绝无丝毫温情,他又怎会对东门兄有所独厚?”

  东门柳茫茫然道:“那是什么原因?便算我生平尚无大恶,上苍加以垂佑,也必假人手,方能成事。”

  彭五先生点头笑道:“度劫消灾,当然是天心人力,缺一不可,小弟认为东门兄得能无恙之故,是有人已在暗中,替你祛除了所中‘毒蝎恶蛊’。”

  东门柳叹道:“彭五兄的推理,固然头头是道,但谁又解得了独孤智仗以害人的独门毒物?”

  彭五先生笑道:“解铃原是系铃人,能解独孤智毒物之人,自然只有独孤智了。”

  这几句话儿,把位“紫拂羽士”东门柳,听得山头脑际,一片茫然,如堕云山雾沼。

  因为一来独孤智已死。二来根据彭五先生推论,独孤智不会对任何人存有半点温情。但如今彭五先生又说替自己解毒之人,是独孤智,岂非显有矛盾?

  彭五先生见了东门柳脸上的困惑神色,又复微笑说道:“当世之中,医道最精者,首推‘一帖神医’叶天仕兄,而叶兄又曾住在‘天玄谷’中,为独孤智诊病甚久,倘若他具有深心,设法探知独孤智所用奇毒性质,再复大费神思,定可配炼出特效解药。”

  罗大狂一旁笑道:“彭五先生推想得妙,叶兄定会如此,但这‘白虎殿堂’,深处山腹,戒备森严,局外人恐难入内,叶兄难道能远隔重山,遥控此间局势?”

  彭五先生轩眉笑道:“罗兄怎的也出此问?你莫非忘记我对东门兄所说过的‘解钤原是系铃人’么?”

  罗大狂与东门柳恍然顿悟,四道眼神,全向侍立在何撑天身旁的那位假独孤智凝注。

  那位被何撑天唤做“宋明奎”的假独孤智,一面除去脸上化装,一面哈哈大笑说道:“彭五兄,你的推断能力,委实太强,慢说独孤智被你活活气死,便连小弟也将被你活活吓死。”

  话完,果然现出了“一帖神医”叶天仕的本来面目。

  罗大狂笑道:“叶兄没有去‘东晦光华岛’么?”

  叶天仕摇头答道:“荡灭‘六残帮’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惊动‘光华岛主’?我只是以此为借口,实则全如彭五兄所料,就潜伏在‘天玄谷’左近,配炼能解消独孤智独门毒的特效妙药。”

  彭五先生笑道:“叶兄解药既已炼成,又能于不动声色之中,替东门兄解消奇毒,定然不会不顾及今日情势,而使醉大师、伦儿、司马老弟等,惨遭劫数的了。”

  叶天仕哈哈大笑道:“福善祸淫,千古一例,彭五兄是超脱智者,你应该早就智珠朗照,成竹在胸,还替他们着急则甚?”

  说至此处,右手微扬,从袍袖中飞出三缕极细银芒,向醉头陀、卓轶伦、司马豪分别射去。

  彭五先生笑道:“卓轶伦最初出事之际,我确实极为痛心,控制不住情绪,但等醉大师、司马豪老弟,相继有同样遭遇后,心中便明白几分……”

  罗大狂微笑接口问道:“彭五兄有点吹嘘了吧?我当时差点急死,你却从何明白?”

  彭五先生应声答道:“由于敌我双方的死状不同,对方死得太惨,我方则每次均是安祥绝气,醉大师鼻孔之中,更未有玉筋垂落。”

  罗大狂方自听得连连点头,彭五先生又复笑道:“但我心中虽有几分明白,却不敢十分拿稳,故在罗兄给了‘朱螭解毒剑’后,仍向他们每人刺了一剑。”

  说话之间,醉头陀、卓轶伦、司马囊等三人,宛如大梦初觉,纷纷坐起。

  彭五先生目注叶天仕,含笑问道:“叶兄,常言道得好:‘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你的同伴是谁?”

  叶天仕微笑说道:“彭五兄,你既无事不洞瞩于中,何不索性大显神通,猜它一个过瘾?”

  彭五先生笑道:“这事并不难猜,你的同伙之人,应该是‘般若庵主’与夏侯娟、罗香云、东门芳等三位姑娘。”

  叶天仕抚掌狂笑说道:“彭五先生妙算无差,又答对了。”

  彭五先生因爱徒、老友,均告无恙,荡魔卫道,已意全功,心中遂极为高兴地,继续笑道:“我不单猜对,并猜出夏侯娟等三位姑娘,就在叶兄背后的八名宫女之中,只不知‘般若庵主’佛驾,如今何在?”

  叶天仕微一招手,夏侯娟、罗香云、东门芳等三女,均纷纷除去化装,谒见各位尊长。

  叶天仕含笑说道:“说来真巧,‘般若庵主’所打算闭关练功的那处秘密洞穴,恰是我炼药之所,我们见面之下,互相略一商量,便居高临下地,发现了两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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