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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换句话说,任何一方,在获得胜利之上,保全性命之时,也必元气大伤,精力将竭。由于情势如此,主台及客台之上.均有人暗蹙双眉,心中关切。

  主台上蹙眉担忧的是“无常鬼手”蔡长生,因为“吸血幽灵”毛白羽,是他师弟。客台上神色凝重的,自然是葛啸群的师父葛文钦、师母石珠娘和“冰心天女”花如梦、“毒龙公主”姬玉花等两位爱妻,以及盖方朔、诸轶凡、石玲等一干有关友好。“大漠金雕”与“竹剑先生”呢?怎么未加提及,难道他们就不加关注?  .轩辕亮是葛啸群的义父,西门远也是葛啸群的师门长者,并曾传绝艺,嫌具半个恩师身份,照说更应担心,更应关切,但他们或许是对于大风大浪经得太多,见得太广,以致镇定功夫.异于常人,仍自满面安详笑容,眉宇间,未现忧色。旁人如此.本人如何?葛啸群和毛白羽的心中感觉,差不多完全相同,他们都知道非经万般艰苦,拼到最后关头,始能分出胜负。但他们也均有自信,认为于艰苦中获得了胜利的一方,必是自己。

  约莫又过了半盏茶时分,谜底便告揭晓。

  但为谜揭晓得并未出于局外人意外,却出于当事人的意外。

  因为结果虽是一胜一负,负死胜生,但获胜的一方,却并未到达意料中的精疲力竭地步。原来葛啸群正自聚精会神,施展“太玄真气”,向“吸血幽灵”毛白羽不断猛加压力之际.突有一缕寒风,从背后拂来,在“脊心穴”部位,透骨而入。假如这是暗算,葛啸群要穴遭袭,必然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真气涣散.被毛白羽的“吸血阴功”吸成了一张干瘪人皮。但因这缕寒风,不是暗算,竟是助益,从“脊心穴”上,透骨入体之后,不仅未使葛啸群打甚寒颤,反而使他周身一窒,通阵皆舒,精神一振。葛啸群通体皆舒,精神一振,所运“太玄真气”,自然随之加强了几掌劲力。双方全神相搏,势均力敌以下,纵然一方仅有片羽之加,也会使另一方感觉多负千钧之重。如今.葛啸群的“太玄真气”陡加几成劲力,“吸血幽灵”毛白羽却如何能支?不支便败,一败便死。

  “噗”一声,满台飞血肉,地狱添幽灵,莽莽江湖之中,则少了一名凶神恶煞。葛啸群胜了,但胜得一身冷汗,胜得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从背后透体而入的无形助力,从何而来?这是化气传神的登峰造极之玄功,群侠之中,具有此等能力之人,只有义父“大漠金雕”轩辕亮及“竹剑先生”西门远前辈。但义父与西门前辈,坐在客台,离此太远,根本无法为助。

  较技台附近,除了“五刀派”中的两名值设弟子以外,又无别人。

  既非人助,难道是天助?神助?也不对,“天”与“神”,最多具有抽象式的威灵,决不会如此实际。

  葛啸群在惶惑,在惭愧,但事实上却不容他多作思索。

  因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吸血幽灵”毛白羽既死,他师兄“无常鬼手”蔡长生,业已登台搦战。蔡长生此来之意,固然是要为毛白羽复仇,但也是想暗占便宜,乘着葛啸群元气新伤,疲劳未复之际,猛下毒手,定可省却不少气力。葛啸群见蔡长生飘身登台,忙自微定心神,一抱双拳,退后半步,含笑问道:“蔡朋友打算怎样赐教?”蔡长生因以逸待劳,自觉已操胜券,道答道:“随你。”

  葛啸群正待开口,耳边忽然听得有人用“蚁语传音”功力,低声说道:“他既随你,你就和他比比玄功。”

  葛啸群的性情异常高傲,换了平时,未必会对这耳边密语一定遵从,但如今他却毫不违抗。因为,葛啸群认定这如今向自己耳边密语之人,也就是适才给自己无形助力之人,对方不仅美意殷拳,自己更已受深恩.怎好意思对他所嘱密语,不加尊重?故而耳边密语才停,葛啸群业已目注“无常鬼手”蔡长生,应声答道:“蔡朋友.我们且在玄功方面,较量一阵如何?”

  蔡长生目睹葛啸群在兵刃上及拳掌招术上,均显露了相当凌厉威力,故而听得他要比较玄功,便正中下怀,点头狞笑说道:“好,比较玄功就比较玄功,我们采取什么比较方式?”

  葛啸群未加思忖,立即扬眉说道:“原则既已由我决定,细则应该由你决定,反正不论蔡朋友如何划道,葛啸群必尽所能,奉陪一较。”“无常鬼手”蔡长生闻言,两道阴森森的目光,电扫四周。

  四周空空旷旷,除了主台客台之外,便只有这座较技高台。

  还有一件东西,就是放在较技台前,那尊捧腹呵呵的弥勒佛像。

  因为只有这一件东西,蔡长生遂手指弥勒佛像,向葛啸群狞笑说道:“我们就在这尊佛像之上,一分强弱如何?”葛啸群点头答道:“蔡朋友尽管施为.葛啸群自当学步。”

  蔡长生狞笑一声,走到弥勒佛像左侧的七尺以外,向葛啸群叫道:“我们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向弥勒佛像遥施玄功,看看谁火候精纯,威力凌厉?”葛啸群虽觉这样做,非把那尊弥勒佛像毁掉不可,却也只好点头应允,静看蔡长生怎样施展?就在蔡长生准备出手之际,“百蛮老祖”厉无伦忽然“噫”了一声.面现惊容,离座起立。满场正邪群雄.如今一齐凝神注视在“无常鬼手”蔡长生的身上,以致多未注意这位“百蛮老祖”厉无伦的行动。蔡长生的动作,仿佛极为简单,他只是缓缓举起一只鸟爪似的右手,向那尊弥勒佛像.凌空抓了一把。葛啸群正自静静旁观,蔡长生业已颇为得意地扬眉狞笑道:“葛啸群.我已施为完毕,如今该你的了。”

  葛啸群听得暗吃一惊,方知蔡长生适才的伸手凌空微抓.定然也是与毛白羽“吸血阴功”相若的什么绝顶阴损狠毒功力。蔡长生见葛啸群脸上略现惊奇神色.不禁怪笑说道:“我适才所施展的就是‘无常鬼手’,休看这弥勒佛像半丝未动,无甚伤损,其实左半身业已碎如齑粉.只胜下一层空壳而已。”说完,举袖轻轻一拂,微风起处,那尊弥勒佛像的左半边的泥塑金身,果然化为尘土,不停散碎下落。但泥土簌簌下落了不少之后.“无常鬼手”蔡长生忽然把满面得意神色,转为惊容。原来弥勒佛像的左半身泥土.散碎落尽以后.其中所露出的,并非“无常鬼手”蔡长生意料的竹木空壳,而是出于绝大部分在场人物意料之外的一角金袍。这角金袍,虽然大出武林群豪的意料之外.但也使他们看得极为眼熟热。“无常鬼手”蔡长生方自诧然失色,“噗”的一声轻响起处,那尊弥勒佛像突然整个碎裂。佛像碎后,真相大白,方知腹中早空,只是外层有一些薄薄泥土金漆,里面则藏着两位武林人物。普通佛像神像,难藏两人,但弥勒佛像却因肚皮特大,却还绰有余裕。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两人竟系昨夜曾遭暗算,身中奇毒,瘫痪在阴风洞内的虎儿和“勾漏独夫”欧阳彝。欧阳彝一抖金袍,站起身形,向蔡长生冷笑说道:“蔡长生,这才叫‘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逆徒刁玄霜、刘红芳与你及厉无伦、毛白羽等勾通,在我茶中下毒之举,确实令我难防,惨遭算计,但你们得意忘形,却又在这桩得意杰作之中,留下了莫大败笔。”蔡长生情知欧阳彝既已脱困,彼此间非经恶斗不可,遂反倒把心情平静下来,冷然问道:“什么是莫大败笔?”欧阳彝冷笑说道;“第一桩败笔是你们既对我和虎儿下手,便该当时把我们杀掉,不应该留到重阳大会后再做处置。”蔡长生“哼”了一声,欧阳彝继续说道:“第二桩败笔是应该将我和虎儿身上的两样要紧东西搜走。”蔡长生愕然问道:“什么东西?”

  欧阳彝道:“虎儿身边有粒厉无伦所赠的‘毒龙丹’,我的身边有柄‘金芒万毒刀’,‘毒龙丹’可以祛解我们所中奇毒,‘金芒万毒刀’可以使你难逃公道,在我刀下飞魂。”蔡长生心中一寒,回头向主台方面看了一眼,却见“百蛮老祖”厉无伦,不知何往.业已不在台上。欧阳彝继续说道:“你们把我和虎儿囚禁在阴风洞中不久,便被‘竹剑先生’西门远兄救出.我们虽已分服‘毒龙丹’,但瘫痪奇毒,却仍要相当时刻方能解消,遂由西门远兄借用废庙中弥勒佛像金身,将我和虎儿藏在其中,带来此处,放在较技台前,使我既可与虎儿在弥勒佛腹内,将息复元,一面又可亲手处死刁玄霜、刘红芳等两名逆徒.略泄心头之愤。”葛啸群听到此处,方对适才刁玄霜、刘红芳二女,无故身死之事,有所恍悟,知道她们竟是死在“勾漏独夫”欧阳彝独门秘练的“摧心神功”之下。不仅如此,连自己与“吸血幽灵”毛白羽互作死拼之际,从身后拂来,暗加助力的那缕寒风,也必是这位武林前辈所赐。“无常鬼手”蔡长生见“勾漏独夫”欧阳彝既已脱险,则“五刀派”中大半人物,势必仍拥旧主,自己竟居于独陷重围的绝对不利地位。他想到此处,不禁又向主台之上瞥了一眼。

  “百蛮老祖”厉无伦仍自未见踪迹。

  欧阳彝猜出蔡长生的心意,冷笑叫道:“蔡长生,你不要再指望‘百蛮老祖’厉无伦,此人阴损无比,大概见事不妙,早巳独自开溜了。”说到此处,从腰间取出那柄威震武林的“金芒万毒刀”来,一挑双眉,厉声叫道:“蔡长生,你赶快拿出些英雄气概,只要能胜得我这柄‘金芒万毒刀’,我保证让你安然退出独夫谷外就是。”蔡长生听得欧阳彝这样说法,知道是自己的唯一生机,遂把肩上一柄松纹古定剑抽出。这两位武林好手,各自凝神静气,方待进招,虎儿忽然剑眉双剔,目闪精芒,朗声笑道:“老人家,你既已顿司妙谤,淡尽名心,何必还起甚杀机?动甚嗔念?常言道:‘杀鸡岂用宰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劳’,把这‘无常鬼手’蔡长生,交给我来打发好吗?”欧阳彝闻言,向虎儿看了一眼,皱眉说道:“你……”

  “你”字方出,虎儿便又满面英风,豪情万丈地扬胥朗笑说道:“老人家传我的‘九变神刀’刀法,我已练得精熟,应该足可胜任,群哥哥今天业已出尽风头,老人家还不肯让我借重‘无常鬼手’蔡长生的人头在这重阳大会之上,当着举世群雄的面,成成名露露脸?”欧阳彝哈哈大笑说道:“好,有志气,我就把这桩任务,交付给你,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一举成名,震动天下的大好机会。”话完,把手中的“金芒万毒刀”交付给虎儿使用。

  “无常鬼手”蔡长生听他们一问一答之间,仿佛把自己看成了挥刀即死的待宰羔羊,不禁勃然大怒,恶气上冲。暗想自己比起“勾漏独夫”欧阳彝来或许稍弱一筹,难道还斗不过虎儿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孺子?念头刚了,虎儿业已手横“金芒万毒刀”,向他:“蔡长生,你听见没有?我要借你人头,出我风头,你是否能玉成其事,慷慨一点?”蔡长生冷“哼”一声,虎儿扬眉又道:“你倚老卖老,哼些什么?既然吝啬人头,不肯慷慨成全,我就费些力气,挥刀割取便了。”语音甫落,一片金色刀芒,已如飞虹掣电般,向蔡长生头上挥来,手法又准又狠,极为快捷。蔡长生吸气飘身,后退八尺,厉声叱道:“小娃儿,你既然不懂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就送你再往红脚盆中洗个澡吧!”语音一落,剑光也腾,把掌中那柄松纹古定剑,使得宛如泼风暴雨般,与虎儿战在一起。葛啸群冷眼旁观,见虎儿所用刀法,虽颇精妙,但“无常鬼手”蔡长生的一套“龙虎追魂剑”,也施展得诡厉万分,两人成了势均力敌之状,一时间似难分出胜负。谁知就在这台下群雄屏息静观,台上风云万般险恶之际,陡然一声巨响,从阴风洞方面,腾起了冲天烟雾。与会群雄莫不在惊,一阵骚乱,但心中吃惊最甚的,却仍是那“无常鬼手”蔡长生。因为蔡长生知道阴风洞方面的炸药,与这较技台下所埋,互有关联,只要阴风洞先有响动,则约莫半盏热茶时分以后,较技台下亦将随之地覆天翻,使左近群雄同归劫数。这是“百蛮老祖”厉无伦,就欧阳彝原来装置稍加改变的恶毒手段,除他以外,只有“无常鬼手”蔡长生、“吸血幽灵”毛白羽,“钫衣恶煞女王蜂”刁玄霜等三人知晓其事。毛白羽、刁玄霜已死,自不必谈,其他与会群雄,不知即有粉身碎骨滔天祸变,也还稍好,但深明厉害的“无常鬼手”蔡长生,却怎不魂飞胆裂?他原以为厉无伦是见情势不佳,悄悄溜走了,却绝未想到这“百蛮老祖”,竟狠毒到如此程度,连自己也包括在内,要把举世群雄一网打尽。生死危机,已在目前,蔡长生心中如何不慌,如何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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