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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韩剑平举杯就唇,呷了一口美酒,微作沉吟之后,缓缓答道:“小弟认为在决定怎样应付以前,先要知道张太和那双三十多年的老寒腿到底是真是假?”

  李玄点头说道:“韩老三的想法与我相同!”

  吕慕岩微笑说道:“这事不问可知,张太和那三十多年的老寒腿定是假的!”

  李玄怪笑问道:“吕老二是根据何事而作如此判断?”

  吕慕岩笑道:“这位老头儿十数年前曾以‘无影身法’驰誉武林,怎会是什么三十多年的老寒腿呢?”

  韩剑平闻言笑道:“吕二哥,这‘三十多年的老寒腿’一语,是指病因种于三十多年以前,老来气血渐衰,方始发作,并非一向风瘫在床,不能行动呢?”

  目慕岩脸上一红,愧然说道:“我总觉得他是假病,不妨设法试上一试!”

  李玄扬眉问道:“怎样试法?”

  吕慕岩笑道“放把火儿,将他那几间茅屋烧掉,张太和只要能逃出火海,岂不便足以证明是假风瘫了么?”

  韩剑平微笑说道;“吕二哥,你这放火试病的法儿虽好,但似乎只宜对付假病,万一张太和是真的病了呢?岂不成了火烤活人了么?”

  吕慕岩双眉一挑,失笑说道:“这样好了,我们分作两批,我和李大哥负责放火,韩三弟与蓝四弟负责救人,你们在火势四合,证明张太和是风瘫在床,不能转动之后,便即冲入火窟,把他救出!”

  蓝启明闻言笑道:“吕二哥,我本来以为你与韩三哥全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谁知道你滑头之处,竟也不下于李老大呢?”

  吕慕岩皱眉问道;“蓝四弟,你认为我怎么滑头?”

  蓝启明向吕慕岩扮了一个鬼脸,怪笑说道:“你和李大哥放火烧房,多么轻松,我和韩三哥入火救人,多么艰苦,吕二哥把好差事派给自己,苦差事派给人家,还不滑头么?”

  吕慕岩听他这样说法,也不禁哑然失笑!

  这时,李玄方把一只风鸡翅膀举向嘴边,忽然脸色微变,抬头目注峰壁五六丈上的一堆古藤,怪笑说道:“藤后是谁?我老花子来个‘风鸡迓客’如何?”

  —面说话,一面把手中风鸡翅膀向那一堆古藤凌空打去!

  李玄话音未了,鸡翼刚刚出手之际,古藤之后便自纵出一条瘦小的人影,身法灵妙无比地垂空飞落,并顺手把李玄所发的鸡翼接去!

  展眼间,人落面前,是位瘦小枯干的白须白发老叟,但双眼宛如冷电的慑人神光之中,却显然蕴有盛怒!

  蓝启明一见来人,便向吕慕岩狂笑说道:“吕二哥,你猜对了,他那三十多年的老寒腿果然是假的!”

  韩剑平闻言便知来人身份,生恐双方闹翻,遂赶紧站起身形,向这白发老叟长揖为礼,含着笑脸说道:“这位老人家莫非就是‘衡山隐叟’张太和兄?”

  张太和并未答话,却向放在石上的风鸡腊肉看了几眼!

  李玄狂笑说道:“张兄不必看了,这风鸡腊肉大概是你手制之物,滋味绝佳,我们弟兄正欲拜谢厚赐!”

  张太和眉头微皱,仍未答话,只伸手撕了一块鸡脯,入口大嚼,并把两道炯炯的眼神,不断在蓝启明及那头青驴身上扫来扫去!

  李玄见状,便即含笑问道:“张兄,你对蓝小四和那头驴子看了半天,总该有所决定,究竟是来抓小偷,还是来作驴子的主人,参与‘武林八修’的盟约?”

  张太和脸色渐转平和,含笑说道:“我认为那只驴子确实长得漂亮,看起来竟比三只手的‘蓝采和’还要讨人喜欢一些?”

  蓝启明气得噘起嘴唇叫道:“我们远来相访,便吃你一只风鸡和一块腊肉也不算多,你怎么这样小气,把我比得连只驴子都不如呢?”

  张太和冷笑一声,刚待发话,韩剑平已先替他斟了一杯美酒,陪笑说道:“张兄怎会忽然变了主意,这等痛快地慨允参与我们弟兄的盟约?”

  张太和笑道:”武林八修’这桩盟约极为有趣诱人,但其组成份子是否良善妥当,也似应在答允加盟之前先有相当了解,故而我遂假称寒腿风瘫,不能走动,好在暗中对你们细加察看!”

  蓝启明怪笑问道:“张老头儿,你只这样一看,便能把我们看清楚了么?”

  张太和指着韩剑平,向蓝启明含笑说道:“只要你所言不虚,盟约中真有‘玉笛韩湘’在内,我便还有什么疑惑不决之处?”

  蓝启明向韩剑平咋舌说道:“韩三哥,你听听你这浙东大侠‘玉笛韩湘’的名头多大,多令人信服,比我蓝小四的利口尖牙强得多了!”

  张太和饮了一口酒儿,目注吕慕岩,微笑说道:“但天下事巧合太多,适才吕兄若非提出‘放火试病’之议,则误会必成,今夜定在这祝融峰下有番龙争虎斗!”

  吕慕岩闻言,苦笑说道:“张兄此语却是何意?小弟还以为你听了我纵火烧房之语,难免会盛怒相责呢?”

  张太和皱眉一笑,伸手指着祝融峰上,向李玄等人说道:“诸位请看,那就是我居住的茅屋所在!”

  群侠闻言,一齐顺着张太和的手指看去,只见峰上闪动着火光,并不时有浓烟腾起!

  吕慕岩恍然大悟地失惊叫道:“张兄,难道你所居的茅屋,业已被人放火烧掉了么?”

  张太和目光微注蓝启明,点头笑道:“火起之后,我认定是蓝老弟所为,遂颇为愤怒地赶来寻他理论,谁知恰巧听得吕兄正作纵火建议,则烧我茅屋者,显必另有其人,彼此间竟自然而然地消弭了一场莫大误会!”

  李玄听得纵声怪笑说道:“妙极,妙极,吕老二刚刚提议纵火就有人抢先施为,真是巧……”

  他话犹未了,蓝启明蓦然起立,向吕慕岩深深作了一个长揖!

  吕慕岩讶然笑道:“蓝四弟怎的忽然多礼起来?”

  蓝启明苦笑说道:“这把火儿起得太怪,若非吕二哥恰好提纵火之议,必然使我蓝小四负屈含冤,跳下黄河洗不清,又要高升一级,由剪绺小偷,升成了放火大盗!”

  韩剑平哑然失笑,向张太和问道;“张兄神功绝世,难道竟不知道此人的丝毫踪迹?”

  张太和摇头叹道:“此人身法奇快,待我出屋来,业已看不到纵火之人的丝毫踪影,只见一枚小小的金铃!”

  李玄怪眼微翻,哦了一声道:“这人胆量不小,竟还敢留下此物?”

  张太和探手入怀,取出一枚小小金铃,递向李玄说道:“李兄请看,这是何人表记,我多年隐迹山林,未履江湖,对于目下叱咤睥睨的一干英雄豪杰,委实所识太少?”

  李玄见这枚小小金铃大若桃核,制作得十分精巧,铃上并镌有“南海之尊”四个篆字,遂在给众人传观之后,向韩剑平扬眉问道:“韩老三,这枚金铃表记我也从来未曾见过,但看来似是诸葛飞琼之物?”

  韩剑平点头笑道:“诸葛飞琼既有‘魔铃公主’之称,所居南海普陀,又复恰与‘南海之尊’的镌字有关,这枚金铃定然毫无疑问,是她的表记!”

  这时,峰上火光犹在闪烁,吕慕岩向张太和微笑问道:“张兄怎的听其焚烧?要不要我们帮助你同去救火?”

  张太和扬眉笑道:“不必救了,从此以后我便将倒骑青驴,怀抱渔鼓,再游江湖,深山大泽,到处为家,还要那几间破屋则甚?”

  李玄大喜说道:“张兄既允加盟,我们便叙叙年庚!”

  张太和手捻银须,微笑说道:“我属鼠的,今年七十二岁!”

  李玄长叹一声,摇头苦笑说道:“完蛋了!‘武林八修’中老大的威风从此让给你抖,我只能做个跟在张老大青驴屁股后面的李老二了!”

  群侠重新定盟之后,张太和仰头含笑叫道:“龙儿,你还不下来拜见四位师叔?”

  一个相貌清秀的十二三岁小童,应声飞降,轻功火候居热业已有了七八分的上乘家数!

  张太和为群侠一一引见之后,指着这清秀小童,微笑说道:“他叫龙庸,自幼便与我相依为命,你们身为师叔,有暇之时,应该好好栽培栽培他呢!”

  蓝启明拍着龙庸的肩头,含笑说道:“龙贤侄,你李二师叔,吕三师叔、韩四师叔,甚至那位与你韩四师叔最要好的何八师姑,都有一身惊人绝学,可以对你栽培!但只有我这蓝五师叔却是个学不得的下流小偷……”

  蓝启明话犹未了,龙庸便笑脸迎人地扬眉接口说道:“蓝五师叔,龙儿不学你的妙手神偷,只学你那套得自‘谈笑书生飞凤手’卜八先生嫡传的‘风落岐山身法’好么?”

  蓝启明听得一伸舌头,惊笑说道:“乖乖,你师傅真是年老成精,居然把你这小东西也训教得如此刁钻古怪!但你做我的师侄还不到半盏茶时分,却怎会把我这贼师叔压箱底的功夫都弄清楚了呢?”

  龙庸笑道:“龙儿哪有这大本领,还不是我师傅告诉我的?”

  蓝启明闻言看了张太和一眼,向龙庸皱眉说道:“我和你师傅也是初识未久,他怎会知道我的底细?”’龙庸笑道:“蓝师叔,你以为我师傅当真是深隐衡山,不闻世事么?其实三湘一带武林中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儿,哪一桩也逃不出他老人家的耳目之外!”

  张太和瞪了龙庸一眼,尖笑骂道:“龙儿太以大胆,怎么能把你师傅的私事都对外人抖露出来呢?”

  龙庸微笑说道:“师傅,你不能怪我,这些都是师叔,哪里有什么外人在内?”

  李玄抚掌狂笑说道;“这句话儿回得好!我们‘武林八修’的盟约倘若完成,以八人之力对你共同栽培,真能造就出个罕世绝无的小精怪呢!”

  张太和闻言,自然颇为高兴,目注李玄问道:“李二弟,我在峰上听得蓝五弟说是‘武林八修’之内已寻得七位浊世神仙,只差一位‘钟离权’了!”

  李玄点头笑道:“大哥说得不错,从如今开始,我们最重要的工作便是找寻‘钟离权’,七级浮屠只差他这塔尖儿便告功德圆满!”

  张太和微笑说道:“塔尖舍利,异宝难寻,我们若是要想找寻一位极理想的‘钟离权’,却不是这样找法!”

  吕慕岩扬眉问道:“张大哥认为应该怎样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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