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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夜光也道:“这人,我原看他不是什么好人,宫主何必和他论理。依我之见,先罚他扫毛厕十年,然后再宰了喂狗,把魂拘起来,炼那诸天神魔,看他悔也不悔。”

  那阿英却在身后悄然道:“傻子,凭我们宫主哪一点不好,还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为什么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你不是要求仙访道吗?老实说,我们这里就是人间仙境,我们宫主的法力,一向集诸家所长,只你一经入赘,便成半仙之体,为什么现钟不撞倒要去炼钢,还不赶快答应吗?”

  继武把牙一咬,又冷笑着高声道:“你这无耻贱人,还自以为有理吗?便算我误入禁地看了你的身体,应该有罪,你现在不还是赤身露体的吗?既知自爱,有这个样见生人的吗?老实说,我头可断,此志终不可屈,你待如何?”

  薛惜惜冷然道:“你以为我赤身露体和你说话便是无耻吗?须知这是我的家,从来就没有外人来过,你自上门寻事,这能怪得我吗?再说,我虽曾习魔教,却非一般淫贱魔女可比,你既已看见我的身体,我以后还能去嫁人吗?我既将你当做丈夫看待,便裸体相见又有何妨。现在你既如此说法,我如再行相强,便真是无耻。你只自己有法走出我这松苓谷去,我便听你自便,随你到什么地方去都行。不过我也从此决不嫁人,永远算是你杨家的媳妇,你如走不出去,在我这六贼消魂网中坏了道基,你又待如何,能给我一个明白答覆吗?”

  继武闻言,心知这一劫,关系自己前途甚重,那大同教主铁肩大师和剑门小黑之言已经应验,便也冷然道:“你如听我自己走出,自是足感盛情,我即使为魔法所乘,也只有死而已。”

  薛惜惜闻言,倏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一言为定,不过你如想死却办不到呢。”

  说着,放下荷花,纤手一扬,又娇笑道:“我这宝网一出手,六贼便一齐来攻,你须仔细才好,不然可不能怨我。”

  说罢一蓬粉红色香雾当头罩下,转眼之间,一切景物全都不见,全身都在一片粉红色香雾笼罩之下,耳中但闻靡靡乐声,令人心荡不已,渐渐身上也起了一阵说不出的酥麻,口中复生异味。

  倏又跟前一亮,平白现出六个火球,互相一撞,哗卟,一声爆开,各自出来一个赤身少女,一丝不挂牵手踏歌而舞,那姿态的娩妙,简直无法形容。

  继武自觉心旌摇动不已,连忙说声不好,照着剑门小黑所传守窍藏神之法,身子一侧,右手曲肱睡倒,左手掩在脐下,护定命门,右腿在下,左腿在上微曲着,使出那套五龙蛰法来。

  方才睡好,将眼闭上,猛又听耳畔格格一笑道:“我当你是谁的徒弟,有什么出色的本领,原来仗着彭康那叫化子的一点鬼画符,这有什么用处,这套功夫我也会,不信你试瞧瞧看,谁比谁强。”

  说罢一阵触鼻口脂香味,似有一张软如温玉的俏脸贴向颊际,身上也压上了一条粉腿,好似那薛惜惜已经靠着自己身子躺下来,不由心中大骇。忽忆剑门小黑守定玄珠之语,又将心神一摄,退藏于密,置诸不闻不问,方觉泰然。

  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猛又听身畔一声娇笑道:“你为什么做得这般怪模怪样的,老不理人?”

  接着似乎纤指在自己额上点了一下道:“你试睁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那声音分明是大桃,正待睁眼,猛然又想起昨晚彭康相试的幻景,又把要动的一颗心收摄起来,置诸不闻不问。那人又是长长叹息了声道:“人家为了你,不惜与魔女拼命,好容易才将她除去,你为何还不见醒来,难道已经中了那魔女的邪法,将元神摄去了吗,你好歹也将眼睛睁开,看我一下让我也好放心,不然不急死人吗?”

  忙将眼睛睁开一线偷看时,果见外面粉红香雾已经不见,大桃却一脸焦急之色伏在身畔,低唤着,不由心下一喜,正待起身相见,忽又听见一个极低的声音,细若虫鸣道:“你这死没出息的东西,连这点眼力也没有吗?如何又将一个魔女当做情人。”

  那声音,分明是剑门小黑,不禁一惊,又将眼闭上。

  只听那魔女薛惜惜笑得格格的道:“你想再将眼睛闭上也无用了。”

  继武正不解所以,忽然眼睛闭着,也看见惜惜躺在身边,那一副生香活色,简直无法形容,最令人难耐的是那魔女媚态入骨,百般挑逗,两只眼睛,偏又无法避开。

  所好早服冰雪丹在腹,一时真阳尚不至鼓动,自忖无碍,便索性视若无睹,任凭她一再做作,决不去理她。

  那惜惜做尽诸般媚态,见继武仍不理会,不由忿忿的道:“我自学道以来,从未对人作此丑态,你以为具有一副铁石心肠我便放过你吗?那是梦想。老实说,我如不能嫁你,也必拼个同归于尽,不然我还能见人吗?”

  说罢,一手搭向继武身上嘤嘤啜泣起来,只哭得象一株带雨梨花一样道:“我本因为不甘自居下流,所以才独自在此潜修。只因父亲说我尘孽太重,不经数劫,决难归入正派门下,才为我设此禁例。并说谁能看见我的全身,就是三生夙缘所在。一见你来,本欲善言直告,如能在此同修合参,彼此均有好处,谁知你竟对我破口辱骂,因此我才不顾一切,使出这六贼销魂之法来,意思不过想利用幻境稍通款曲,作成这段姻缘,你当我便真的下贱无耻吗?”

  那惜惜人本美艳,固然宜喜宜嗔,这一哭更楚楚可怜,虽然语多激忿,越显得娇憨入画。继武不由心中一动,暗想前此曾听大桃说过,那狗皮道士诸葛剑与唐惠、董素三人不也几世纠缠不清吗,难道我和此女与大桃也是一样吗?”

  正在沉吟不语,惜惜又道:“你想好了吗?你我已经历劫三生,难道连一个名份都不肯给我,你心也太狠了。”

  继武正在踌躇不语,挡不住惜惜又在呜咽着,求告着,不禁有点六神无主起来,忽然耳畔有人道:“你这娃儿,六贼已被侵入其四,自己还不觉得吗?本命元神如再不归窍,道基一坏便永为阴魔所制了。你的前生和我现在一样,哪有什么三生性孽,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才好。你如真答应她,对得起那母猴子吗?”

  这才想起方才不该又起妄念,连忙心神内敛,仍照所传五龙蛰法,守定元珠,一切超然物外。

  又半晌之后,恕闻惜惜又怒道:“我知那鬼叫化既教你来应劫,事前必有安排,你以为这样一来,我便无法治你吗?”

  说着,又闻得一阵口脂香味,那惜惜两手竟将自己搂定,一张樱口凑在嘴上猛然一吸,倏觉五内如焚,一点元气,自丹田直向上涌,真魂就好象要出窍一样。方说一声不好,猛觉一股奇寒的冷气,直冲进来,那惜惜嗷的一声,连忙滚过一边。

  再睁眼看时,身外仍被一带粉红色的香雾笼罩着,只近身一带已被一道冷森森的寒光射了一个大洞。

  正待起来,只苦于头晕眼花,一挣扎立刻昏了过去。再等醒来一看,那魔女已不知去向,站在身边的却是大桃,不但妖艳更较以前为甚,便年纪也好象又轻了许多,相对直如梦寐,转不敢亲近。

  直等大桃问起别后情形,这才惊觉,匆匆将所遭说完,弃儿已经赶来。大桃互相介绍之后,再一问那魔女竟已遁入洞内。二人正欲赶去,一查究竟。

  忽然那老松树上吱吱一响,一个黑猿来,向继武笑道:“你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不过,如非我这师叔不断提醒你,也真险得很,你待如何谢我才好。”

  继武一见,慌忙伏地叩谢道:“弟子此次幸逃魔劫,实出师叔之赐,只师叔吩咐一声,要怎样谢就怎样谢。”

  黑猿哈哈一笑道:“我是逗你玩的,我老人家,还会要你这娃儿谢吗?不过你虽真元未损,元气已经被那妖妇吸得不少,如无灵药及时服食,至少须养息三五年,才能炼气学道,这便如何是好呢?”

  大桃、弃儿见那小黑猿竟能人语,已是奇怪,又见继武竟叫他师叔,心更加惊异,那黑猿似已觉察,笑向大桃道:“你这母猴子才在番人洞内打了一个转,便敢瞧不起我来吗?须知畜生中尽有至人,衣冠丛里也有禽兽咧。”

  说罢又笑道:“雪山老前辈不是给你一个小镜子吗,你且暂时借我一用,便知彼此来历了。”

  大桃连忙取镜递在小黑猿手中,那小黑猿接镜,先在上面喷了一口气随向大桃和继武一照两人倏觉寒气逼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战。

  再看那镜光一晃便有栲栳大小,内面现出一重山峰,峰腰一座悬崖,崖上立着两只苍背老猿,好像一公一母,那公猿倚崖人立,母猿正在替他搔背,意甚闲适。

  倏然一只大鸟驮着一人从半空中落下来,那鸟生得身高七尺以上,一身苍白色的毛羽,金睛铁喙,一双长腿足有茶杯粗细,状甚威猛,背上骑着的人,却只有五尺来高。头挽道髻,一身元色道服,也是满脸凶恶之像。

  一见两猿,右手一指,先发出一道火光将四面罩住,然后喝道:“我乃野人山矮脚真人黎明,现在开山创立宗派。适见你两个虽是异类,却甚灵慧,内丹也十成八九,如能随我回山守洞,自有好处,这是你等造化,千万不可错过。”

  那只公猿,首先瞪起一只火眼金睛,连连摇头,接着母猿也一阵摇头,用手遥指峰后一阵比划,似说已有主人在山后洞中入定,不愿随那道人离开。

  那道人见状,勃然大怒道:“你两个孽蓄如何这等无知,竟敢对本真人这等倔强,不管你主人是谁,既然被我看中,如再抗命,我这九幽神火一合你两个就立化劫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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