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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一声喝罢之后,群魔纷向右光弄走去了。只有初见两个骷髅和那一具类似僵尸的东西,从左弄而出。

  那群骷髅,自经右边光弄穿出之后,均化一缕黑烟向四方分散,每一缕黑烟都被一片心光托着,冉冉飞向洞外而去。

  那从右弄而出的三个骷髅,才出心光,便化成一对道装男女,和一个身材高大的伟丈夫。

  一见心印均拜伏在地道:“我等身堕魔劫已经数甲子,几乎不知人间复有天日,如非小掸师以心光相照,又用慧剑代除魔法,那便真万劫不复了,除此恩此德永不敢忘之外,还求指示迷途,并代向此间主人行容,允许我辈在此服役潜修为幸。”

  心印指着玉衡真人和惜惜道:“这两位便是此间主人薛道友父女。”

  又指着那身穿道服的一对青年男女向玉衡真人道:“这两位是三百年前,有名的神仙眷属赵仲仁、钱玉英夫妇。他两个原本赵宋王孙,因避胡元之难,入山修道,已是散仙一流人物,不想一时为令岳母所遣六贼阴魔所乘,做了白骨神魔妖阵当中的第一对主幡上的神魔,算来历劫已经三百多年了。”

  接着又指着那伟丈夫道:“这位乃是勾漏山华阳洞主余海珊,素精茅山一派道法,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只因和你那丈母娘,数生情牵孽扰,爱之如命,不恤舍身坏道,誓死相随,意图使其感悟,舍却魔道,同择名山,共驻长生,谁知反因此触怒老魅,擒之杀以充那白骨妖阵主幡使者。如论余道友道力,昔时原可自行出困,无如情牵孽扰,终不能自拔,因此沉沦妖阵也数百年了。”

  说罢又笑道:“如论戚谊,这余道友还是你的老泰山呢。”

  薛、余两人脸上不禁均有点讪讪的。转是玉衡真人先笑道:“如此说来,这三位虽遭魔劫,实则都是前辈散仙,我怎敢妄以此间主人自居。如愿在此同修,敬当以前辈之礼相待,朝夕请益才对,适才道友之言未免太过了。”

  心印笑道:“那是你们的事,我这局外人恕不多问了。”

  余海珊和赵仲仁夫妇方在逊谢不迭,心印又笑道:“你们三位,此刻虽以元神脱困,超出魔劫,那魔幡仍在,各人的胫骨也被那玄天魔母禁在紫晶殿上,如不乘此消灭,一落其在人之手,仍难免后患,且请暂时不必客气,待我先将此事料理停当再为细说吧。”

  说着一指慧剑,直冲殿门,接着大踏步向那紫晶殿上走去。众人细看那殿时,原来全部都用紫色水晶筑成,高约二丈,宽可五楹,只门窗一律银色,愈加显得富丽堂皇。

  再进殿一看,内面一切几案坐具陈设也都全用紫晶琢成。正中靠着后壁,一块紫晶碑高可丈余,上面满嵌着银色花纹,自山川草木,乃至鸟兽虫鱼之像俱全。碑前地上竖着六十四根人胫骨和黄麻布制小幡。

  心印看着余海珊、赵仲仁夫妇笑道:“这一正两副三个主幅,均系三位骨殖造成,到底存废如何呢?”

  余海珊慨然道:“我等肉身久毁,连这劫后残魂均出道友所赐,现在还要这点朽骨做什么。只不有碍他日修为,还宜毁之为是,免得留着从乱人意。”

  赵仲仁夫妇也道:“小禅师只管做主,我等决无再念朽骨之理。如果留着,万一稍为大意,再为妖人所乘,那就万劫不复了。”

  心印闻言,立将那大袖一挥,慧剑飞向妖幡之中,只贴地一绕,诸幡尽折。

  接着从心光中迸出一点火星,一刹那间,化成一团佛火,将那六十四面妖幡围住,熊熊的烧起来转瞬化成一片白灰。

  接着又伸出双手向那紫晶碑合十默诵灵文,那碑上忽然泛起一片紫色霞光,一会儿紫光愈烈。

  心印猛催慧剑在碑上划了一个长方式门形痕迹,再将心光向上一合,那门形的一块八尺高二尺来宽的紫晶忽然推出一边,内面喷出一篷细如牛毛的银光,接着两侧又现出一红一黑两道强烈光华。

  心印忙从怀中取出那丸心光凝就的弹丸,直向碑中打去,那红黑银三道光华一卷,立刻不见。

  一会儿那三道光华渐渐收敛,碑中却多了一个魔影。众人方欲细看,那片推出的紫晶向上一合,全碑仍复原状,只多了一个门形痕迹。

  心印笑道:“这一来,任这天魔再厉害些,只经过七昼夜,便化为乌有了。那后面紫霞洞天的赤尸气,也索性由我代劳吧。”

  华阳洞主余海珊笑道:“小可幸蒙小禅师无边法力得超魔劫,又承此间贤主人薛道友许我暂住修为,实在愧无以报。那玄天魔母花媚香所炼赤尸之气,系用魔法收集地底所藏腐尸戾诊之气而成,名虽赤焰其实乃穷阴毒氛所凝。如以佛法化去固妙,但能收摄使之凝固,使成专破干天烈火之宝,用来抵御天劫颇有用处。小可昔年落劫之前,曾习此法,小禅师能许我一试吗?”

  心印看了他一眼笑道:“道友之意我已尽知,不过才超魔劫仍堕情网,这五六甲子以来的无边痛苦,难道就丝毫无动于衷,此心终不可收吗?”

  余海珊慨然道:“小禅师真是神人,不用说其他功力,便只这他心通一样,便见佛法无边了。小可之对于此妇,虽然有时也恨之入骨,但只她一遇魔难,又恨不能以身代替,这三百多年以来,甘为伥鬼也便因此。方才幸蒙小禅师将她天魔代为降制,又将戾气除去,更得薛道友父女将护,转劫难可有望。但她数百年来,所造淫杀之孽极重,他日遭逢天劫亦必极惨,所以打算将这穷阴惨戾之气所化赤焰收起,以作他日替她抵御天劫之用,想不到一下便被小禅师觑破,才只有直言奉告,还请谅我痴顽,并指迷途。”

  心印笑道:“道友如此直率,足证为人爽朗。不过抵御天劫,法力只是一端而已,重要的还在功德如何,如果一味行法强与天争,转非爱之之道了。所好你那外孙女,为她已经许下十万外功宏愿,便令受祸各人怀恨之甚,也要为令嫒稍留余地,将来还不难设法。既打算收它,便请就此同去吧。此间事了,我还奉师命在身.不能多耽搁了。”

  说罢便待率领众人前往洞后紫霞洞天。玉衡真人薛天相才知余海珊果真是玄天魔母的几劫情人,而且听心印口吻竟直言自己是女婿,惜惜是外孙女儿,不禁承认不好,不承认又不好,脸上有些发红。

  只得看看余海珊讪讪的说道:“天相愚昧,又久沦魔劫,实在不知此中尚有如此渊源,如非心印禅师提及,真还几乎失礼了。”

  余海珊脸上也不免惭愧,看了玉衡真人和惜惜一眼苦笑道:“心印祥师虽属戏言,但那鬼母潘涛,实系贫道所生。不过,彼此同遭魔劫,薛道友如再以姻娅相视,便更增我惭愧了。”

  玉衡真人闻言,连忙下拜道:“如此说来,老前辈确实是天相的岳父了。虽然魔劫使然,但在无量劫中,轮回流转,何尝不是如此,小婿焉有不拜见之礼。”

  跟着惜惜也跪在地下,哭拜道:“既然你老人家是我的外祖父,还望令母亲翻然省悟,免再堕劫才好。”

  余海珊连忙扶起慨然道:“我已遭劫有年,一向都被魔法驱使,灵性久昧,不想在心印禅师心光慧剑之下,又复本来面目。更想不到,这数甲子以来,又生如许因果。不过,适才自经心印禅师当头棒喝之后,已经许下宏愿,哪怕再遭百千万劫,受尽人间痛苦,也要渡尽坠入魔劫诸人以偿夙孽。你母既系我生,更当渡化,还要你来求我吗?”

  正说着,心印猛一掉头大笑道:“我道大众如何逡巡不前,原来你祖孙三代在叙家常呢。你那愿心我已知道,快死了,也是半甲子以后的事,既然要收那赤尸魔焰还不快走吗?”

  众人再抬头看时,眼前一片暗红颜色,中间杂以无数断头折足的魔影,仿佛暗红光海之中藏着若干精怪,凶涌来扑一般。

  最难受的,是一阵阵送来极难闻的腥臭之气,令人触鼻欲呕,大家都有点觉得受不住。

  大桃取了寒犀镜在手,正欲探照,心印忙喝道:“这赤尸魔焰之中无数冤魂均受魔法驱使而来。你那宝镜一照,魔焰虽销,无辜冤魂亦必同归于尽,这决使不得。还是让我先用心光圈上,再用大悲神咒,将冤魂渡脱然后由余道友行法,收那赤焰也还不迟。”

  说罢,先从脑后放出心光,分从上下左右向魔焰包去。接着,手挽三昧灵印,一声梵唱起处,那赤尸魔焰之中,无数鬼物,俱各在空中膜拜不已。

  半晌之后,梵唱一停,心光忽然大盛,将那满山遍野的赤尸魔焰裹起,逐渐收缩,那极难闻的臭气,也被一阵阵的旃檀香味盖住。众人俱觉精神一爽,忽然心光魔焰之外,隐露山风树木,似乎别有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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