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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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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崇文听他这番盛赞,不由俊脸通红,狄云见状笑道:“吕哥儿轻功掌法,均见高明,静宁真人的太乙奇门剑术,冠绝武林,更必有独得之妙!何况还有昔年大漠神尼所用的青虹龟甲剑在身,逐鹿中原,会斗群雄,报仇雪恨,及济救民物,已无堪虑之处!但“当场不让父,举手不留情”,像方才与老朽初过手时,那种过分谦退,却非应付一般鬼蜮心肠的江湖宵小之道!俗语云:“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老朽此语,并非教你违背无忧上人所嘱,遇人遇事,赶尽杀绝,但必须随时随地注意江湖之中,寸寸皆是险恶危机,不可倚仗一身武功,有丝毫大意之处呢!” 吕崇文知道金沙掌狄云这一番话,句句都是数十年所经验阅历所得,恭身领命谢过指教之后,夜色已深,彼此休息。 次日清晨,二人向狄云辞行,那匹乌云盖雪实马,神骏依旧,一旦重归故主,不住向慕容刚依傍低嘶,状颇亲热,狄云自己的火骝驹,也已备好鞍辔,赠与吕崇文乘坐。行囊盘费,更是添备得极其周全,叔侄二人,均是一般义侠性格,对狄云的殷殷厚谊,刻骨铭心,并未推却,及在口头多示谢意,一声“珍重”,双双纵马扬鞭,东奔玉门而去。 路过皋兰,自然先行回家拜祭吕怀民夫妇之墓,慕容刚不愿惊动多人,故而预先置备香烛供品,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才与吕崇文二人,悄悄来到吕家庄内,并把那昔年舍孙救主的义仆吕诚,暗暗唤醒。吕诚在睡眠朦胧之中,突见铁胆书生慕容二爷站在床边,不由疑是梦境!经慕容刚略说所以,急忙披好衣襟,颤巍巍的与慕容二爷赶到老主人主母墓前,这时小侠吕崇文感逝伤怀,追思父母当年温照慈爱,与单掌开碑胡震武率众行凶的惨痛往事,业已匍匐墓前,哭了个哀哀欲绝!心中暗地祷祝父母的在天之灵,应知自己艺成归来,默佑早日找到仇人,雪此不共戴天之恨! 吕诚挽起崇文,仔细端详这位自己舍孙相救的小主人,出落的如此英挺俊拔,活脱脱的就是老主人当年模样,欢喜得老泪婆娑,哽咽不止! 慕容刚何尝不是百感交集?但他经无忧头陀一再训迪,和这八年间所遇的潜移默化,气质业已大变,强抑心中沉痛,劝慰二人,并告知吕诚,一二年间,定将千毒人魔西门豹,及单掌开碑胡震武的人头带回,祭奠盟兄盟嫂,目前且不必告知庄内诸人,免得胡震武等贼,万一得讯,或是生心暗害,或者远走高飞,不易寻找! 吕诚甚明利害,唯唯领命,慕容刚上香祭奠之后,强忍两眶英雄热泪,扯着伤感得如醉如痴的吕崇文,朝吕诚微一挥手,便即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令人肠断之地! 出得庄来,夜风一拂,吕崇文热泪全收,在火骝驹上,举鞭一指那片桃林,和远处的隐隐山色说道:“慕容叔叔,你看这周围的一切风光,俱是我儿时嬉戏之处,但山川不改,人事全非,昔年安乐家园,如今却成了触目伤心的凄凉之地,侄儿方才自忖,四灵寨与千毒人魔等一干强梁巨寇,为恶江湖,受其害者,岂止我吕崇文一家?衔冤负恨之人,必然不计其数!我辈幸遇名师,身怀绝艺,焉能以报得一己私仇,即为满足?似应以胸中所学,为世间一切受欺抱屈之人,管尽不平,方是正理!八年前叔父带我西赴天山之时,中途所遇的那位穿白衣,骑白马的姑姑,侄儿对她印象极好,叔父不是也曾与她约定,再莅中原,定当先行往访。我们此刻何不践约一行?直奔晋豫交界王屋山四灵寨总坛,一来拜访那位姑姑,二来看看所谓四灵的龟龙鳞凤,到底有些什么惊人绝学?三来也好探探侄儿被杀父母之仇人,单掌开碑胡震武,是否还在四灵寨内? 慕容刚被吕崇文这几句话,引发昔日的万丈豪情,两匹千里龙驹,嘶鸣腾踔,一同奔向豫北晋南而去。 王屋山在山西阳城县西南,跨河南济源,及垣曲县界,高八千丈,广数百里,寰宇记云:“三十六洞,小有为群洞之尊,四十九山,王屋为众山之最!”道家且列之为十洞天之一,称王屋为“小有清虚之天”,其清奇雄秀之状,可以想见! 慕容刚、吕崇文二人,是由风陵古渡过河,顺着中条山胍,策马东来,一过中条主峰不远,便入王屋山境。 时方入夜,序属新秋,慕容刚在马上笑顾吕崇文道:“文侄你看千叠云横,一规月漾,疏疏列宿,耿耿银河,配上这些宛如烟鬟霞佩,玉笱瑶簪的远近峰峦,王屋夜色,果然清绝!四灵寨选了这么一处洞天福地,作为总坛所在,内中确有不俗之士,我们与他们相见以后,似宜略加收敛含蓄,未见胡震武本人,或是正式翻脸之前,切莫过份逞强,先探探对方,到底有多大实力为要!” 吕崇文闻言不禁暗叹“满瓶不动半瓶冶之语,确有至理!慕容叔叔当年一骑一剑,啸傲江湖,多大的祸,他不敢闯,如今八年砥砺,艺业猛晋,反而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处事对人,都不似昔时狂放。正待点头赞是,突然隐隐约约的一阵箫声,随风送到。 吕崇文虽然天山学艺,文武兼修,但对于音乐一道,完全外行,只觉得那箫声悠扬宛转,极为好听!但慕容刚却是此中能手,不过昔年伤心肠断,在盟兄墓前,摔碎瑶琴之后,迄今始终未提过音韵二字,此时到耳便自听出,吹箫之人,不但雅擅音律,并且中气极足,似是武林内家能手!遂向吕崇文说道:“这箫声颇为高雅,决非俗士所奏,你我步行前往一探,看看是那路高人,或可藉此得些四灵寨中消息。”吕崇文自无异言,两匹宝马,均通灵性,也不必加以拴紧,仅把僵绳整好,套在鞍上,免得它们行动羁绊,二人遂施展轻功,扑往箫声所发之处。 那箫声来处竟还不近,一连转过两处山环,发现一片小小松林,箫声就似在那林外发出。 二人穿林而入,此时箫声已换宫商,由先前的缠绵婉转,转变成雄壮豪放,并有一个苍老嘹亮的口音,和着箫声唱道:“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歌到尾声,慕容刚、吕崇文已悄悄掩至林口,只见林外是半崖之间的一片平石,壁间几条不成瀑布的细泉,宛如鸣琴拖练,顺崖下流,几竽翠竹,戛玉铮铮。 但见一个绛衣少女,倚竹背林而立,手中执着一根玉箫,正在吹奏,身畔不远,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色葛布长衫的长髯老者,引吭高歌那首允文允武南宋大词人辛稼轩的南乡子词曲。 眼前一老一少,虽然只是后影,面貌看不真切,但仍可见出,老的意态奇古,小的曼妙如仙,加上当空的素月流光,和身畔的苍松怪石,翠竹流泉,就彷佛是画图中人一般! 歌声一了,绛衣少女口释玉箫,刚唤了一声“爹爹!”老者业已哈哈笑道: “有女已如古红线,生儿何必孙仲谋?霜儿!今夜月色甚佳,你何不把那“天女散花”箫法,七十二解,练上一遍,以娱林内佳客!” 慕容刚陡的一惊,以自己与吕崇文这等功力,在林内悄悄潜听,老者还在引吭高歌之中,竟仍知觉,确实可佩!人家已在暗示,再不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遂一拉吕崇文,缓步从容,走出林外,抱拳施礼笑道:“老丈与这位姑娘,仙音清韵,令人心醉,请恕我叔侄在林内窃听之罪!” 那老者拱手还礼,哈哈笑道:“明月清风,人所共适,这山林又非那私家所有,尊驾窃听二字,用得太谦!老朽裴叔傥,这是小女玉霜,尊驾月夜游山,雅人高致,何不把姓名见示,彼此结个萍水之交,也算得一段佳话!?说话之间,慕容刚略加打量,只见这老者寿眉细目,五绺长须,神态嵌奇脱俗!那绛衣少女,年龄与吕崇文彷佛,一张清水脸庞,不施脂粉,眉比远山,目含秋水,琼瑶玉鼻,小巧朱唇,清丽可人,竟不让八年前所遇的白马白衣女子,尤其特具一种娇憨之气,掺杂在眉目英风之间,令人一见即生爱怜! 现听老者自报姓名,慕容刚仿佛觉得这“裴叔傥”三个字,好生耳熟,稍一思索,突然想起,拱手答道:“在下慕容刚,这是我世侄吕崇文,因有事到王屋,巧被令嫒箫声引来,可称幸会!不敢动问老丈,滇黔康藏之间.有位成名大侠,人称‘九现云龙’,可是……”。 说到此处,慕容刚突又想起,四灵寨之中的双首神龙裴伯羽,也是姓裴,莫非与这位裴叔傥,谊属一家?故而倏然住口。 裴叔傥想是看出慕容刚心意,抢前几步,把臂笑道:“老朽幼服灵药,耳目特聪,不然真听不出二位身在林内。轻功到此地步,定为绝世高人,意图识荆,这才请出相见;果然所料无差,慕容老弟的铁胆书生四字,为白山黑水—带的万家生佛,老夫钦佩已久!至于我那九现云龙匪号,却纯系虚名浪得,不值一提! 彼此既为武林一派,闯荡江湖,讲究的是真诚坦白,二位既然有事来王屋,料与四灵寨有关,老朽族兄裴伯羽,即系四灵寨金龙令主,我父女来此作客,旬日即归,趁此机缘,何妨由老朽为慕容老弟等引见我族兄,无论甚事,岂不均较易解决?” 慕容刚一想龟龙麟凤,威震中原,就先会会这位金龙令主,亦无不可,遂点头道:“裴大侠高义干云,慕容刚心铭无已!实不相瞒,我这世侄,有一杀母仇人,寄身在四灵寨内,裴大侠肯为金龙令主引见,再好不过,等在下把两匹坐骑招来,便请劳驾指路。”说罢撮唇长啸,一红一黑两匹宝马,刹那间便自寻来。 裴叔傥一听慕容刚叔侄,果然就凭两人两骑,要向声势浩大武林中闻名胆慑的四灵寨内人物寻仇,这份胆识,不由人不暗翘拇指敬佩!再加上二人玉树临风般的倜傥英姿,这裴叔傥竟然蓄意怜才,决心在他们遭遇危机之时,加以暗助! 一路行来,彼此谈笑风生,相见恨晚!那位裴玉霜姑娘毫不忸怩,大方已极,吕崇文初时因对方过于豪爽,反而有-些腼颜,但小儿女们毕竟真挚,话一投机,这些无谓拘束,立刻丢开,十来里路走完,两人业已熟得犹如青梅竹马之交一般无二。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片翠竹,参差潇洒,劲绿严青,其中掩映着一所庄院。 这庄院建筑得虽然极为整齐壮丽,但决不带一些山寨之类的江湖习气,只像是致仕归隐的高官第宅一般雍容华贵,肃静无哗,庄门之外,有四名庄丁,在月光之下,垂手站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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