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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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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转身出门,牵进一个与吕怀民相貌一般无二,极为灵秀的七八岁男孩,果然面上一丝泪痕都无,但两只大眼之中,却满含怨毒!进门后叫了声:“慕容叔叔,快带我拜师傅学本领去!” 慕容刚一端此子骨相,及那一双怨毒眼神,心中悚然一惊!暗忖这好的一副学武姿质,盟兄怎的一式不教?但他这样弱小心灵之中,就满种仇毒,如果自己心目之中想往投奔的盖世奇人,肯予收录,十年以后,绿林之中,恐怕要遭受一场无边浩劫。 一试自己,已可行动,遂起身轻抚吕崇文头发道:“乖侄儿!懂得不伤心乱哭就好,叔叔马上带你就走!” 转面对吕诚道:“快与你小主人收拾行装,并到你主人主母墓前一祭,我要立刻启程。” 吕诚恭身答道:“老奴知道二爷脾气,小主人行囊,及二爷宝马,均早已备好,香烛也是现成!” 慕容刚热视吕诚,点头叹道: “常言云:义仆胜良友,果然不谬!我盟兄有你这样一位忠心耿耿之人,九泉之下也应减憾!他年你小主人雪恨归来,我命他以父事你!” 吓得吕诚连称“罪过”,慕容刚携同吕崇文,走到吕怀民夫妇墓前,他此时倒也点泪全无,上香祷祝以后,回头看见自己的乌云盖雪宝马,鞍缰俱已备妥,凄然一笑,抽下鞍上所挂琴囊,叹道:“知音已逝,琴韵谁赏?大哥你在泉之下,候我十年!。 向墓前一举,把具瑶琴,摔成粉碎,回头抱起吕崇文,跳上马背,朝吕诚微一挥手,丝辔领处,宝马耸耳长嘶,四蹄如飞,刹那之间,不见踪影! 话说铁胆书生慕容刚,为盟兄梅花剑吕怀民五旬寿诞,远自关外,万里称觞,不想却赶上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凶狠仇杀!千毒人魔西门豹,与四灵寨玄龟堂香主单掌开碑胡震武,同日寻仇,不但盟兄嫂双双被难,自己更中途中计,八拜盟兄竟等于自己所亲手毒死!最后还是亏了个老仆吕诚,义舍孙儿,总算是救下了盟兄独子! 自己内咎已极,立誓忍死十年,要为侄儿崇文觅得名师,习成绝艺报仇之后,再在盟兄墓前,伏剑谢罪! 他当年行侠于关外白山黑水之间,一身内家功力,甚少敌手。但此次与单掌开碑胡震武,三拼掌力,憬然悟出胡震武不过是玄龟堂中,十二家香主之一,即有如此功力,则所谓龟龙麟凤之四灵寨首脑人物,远非自己这等武功之人,可以抵御!不但要为吕崇文寻得名师,连自己也要在他学艺期间,从头痛下苦功,才能担当他年相助吕崇文报仇的重任! 想来想去,除却“宇内三奇”之外,再无其他适当之人,但三奇之中,妙法神尼远居南海,静宁真人不知住在天山何处,且均陌不相识。唯有北岳恒山的无忧头陀,却是自己师伯,先师在世之日,曾带自己往谒,但无忧师伯,神色冷淡,不苟言笑,在恒山住了三日,就听他对师傅说了一句:“你这徒弟,太嫌暴燥性刚,不好好受些挫折,难成大器!”离山之后,师傅解释师伯为人外冷内热,不可生怨!遇有极难之事,来求他时,必有莫大助力!师傅不久谢世,自己驰誉武林,一帆风顺,恒山从未来过,今日身负护孤之重任,无路可走,只得求他,不知可肯看在先师之面,将吕崇文予以收录? 宝马神骏,慕容刚又是兼程疾驶,由甘经陕入晋,恒山业已在望。无忧头陀所居的紫芝峰,是在后山深处,马匹无法行走,好在宝马通灵,慕容刚遂在一片树林之内,替马卸去鞍辔,任它自由活动。 此时山路,已颇崎岖,慕容刚知道从此处到紫芝峰,还须经过几处极险之地,吕崇文一点武功不会,索性把他背在背上。这吕崇文简直乖得出奇,一路之上,处处随人,也不提起一句父母之事,但那一双大眼,光芒锐利,隐蕴杀机,却几乎能令慕容刚不敢逼视! 越过两处险峻峰峦,走到一处,千边是峭壁百仞,一边是绝壑千寻,上面满布苔藓,一片苍翠,肥润欲滴,雾气潦郁,望不见底!阳光全被峭壁挡住,暗影沉沉,阴林幽晦!但头上偏又碧空澄霁,白云卷舒,清风不寒,沾衣欲湿,衬着那苍崖翠壑,怪石奇松,形势幽奇,确是人间胜境! 慕容刚认出地形,对壑危峰,便是师伯所居,但分明记得有一独木长桥,此刻却已不见。端详这片绝壑,宽处约有廿丈左右,相距最狭之处,也有五六丈远! 像这样距离,在自己神完气足之肘,奋尽全力,对岸地势又较此略低,或可纵过,但目前是重伤甫愈,即行千里疾驰,胸头已在隐隐作痛,何况背上又复多负一人,却便怎处? 万般无奈,顺壑前行,忽然看见一株古松,蜿蜒如天桥,良壁边伸向壑中,约有丈许远近。恰到好处,壑又不宽,慕容刚顿起希望,量力尚可一试! 遂嘱咐崇文,抱紧自己,强提一口真气,跃上古松,走到梢头,借那树梢往上抖颤之力,斜向前方窜出,然后掉头扑下! 说也真险!慕容刚落足对岸,只离壑边不足半尺,稍差分毫,叔侄二人,一齐粉身碎骨! 慕容刚恐怕崇文吓坏,方一回头,崇文已在背后说道,“慕容叔叔,文儿不怕!” 慕容刚一声长叹,暗想这样一个聪明乖巧之子,可怜已作孤儿,但愿无忧师伯,能慨允收徒,把他造成一朵武林奇葩,使盟兄夫妇的血海深仇能得雪却! 那无忧头陀所居,原来并不是什么丛林古刹,只是几间茅屋,建筑在一条飞瀑之侧,前后左三方,都是数不清的苍松翠竹。松涛竹韵,加上清籁汤汤,一片天机,确足令人尘俗全蠲,消除不少争强斗胜之念! 茅屋的两扇柴扉,关得铁紧,门上刻着一付对联道:“入此方成真自在,出门便堕大轮回!” 慕容刚看完,心便冷了一半,但已千辛万苦至此,只得放下吕崇文,缓步上前,轻轻叩扉。 过有半晌,柴扉呀然开启,应门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清癯僧人,慕容刚以前随师来此,见过一面,急忙恭身施礼说道:“澄空师兄,烦劳通禀师伯,就说是他老人家俗家师侄慕容刚求见!” 澄空合十答礼,侧身让路说道: “师弟不是外人,且请进内?师傅入定方回,正好随我往见。” 慕容刚存诚于心,表体于外,率同吕崇文肃容入室。虽然只是茅屋数间,但收拾得纤尘不染,琅笈云书,梵文慧典,炉中袅雾,钵内生莲,那一种说不出来的清净庄严,令人自生穆然之感! 中室禅床的蒲团之上,端坐着一个披发头陀,低眉合目,宝相外宣。慕容刚不敢惊动,一拉吕崇文,双双跪在禅床之前。 跪有片刻,头陀眼皮微睁,慕容刚叩头拜倒道: “弟子慕容刚参见师伯。” 无忧头陀摆手命起,目光一瞬吕崇文问道: “此子何人?你带他远上恒山作甚?” 慕容刚蠲动情怀,泪流满面,把自己入关万里,为盟兄拜寿,及吕怀民夫妇惨遭不幸等情,详述一遍,复行膝地泥首,苦求师伯收此孤儿,传以绝艺,俾他日得雪血海冤仇,自己才好减却几分罪孽! 无忧头陀一语不发,静静听完,双目再开,仔细端详吕崇文,摇头说道:“佛家转爱成无缘慈悲,转识成大圆镜智,欲以大慈愿力,安乐众生!焉能妄加传授武功,使这江湖寻仇之举,冤冤相报,循环不已!何况方才我以慧眼观察,此子根骨虽佳,但一身杀孽太重,与我佛门绝对无缘,你虽为友情热,此来却是徒劳跋涉的了!” 吕崇文随慕容刚跪在地上,他武艺毫未经爹爹教授,但文事方面,却从四岁就开始读书,颖悟过人,现虽八岁幼童,确已懂事不少!听出无忧头陀不肯收录之意,膝行而前,扯动榻上无忧头陀衣角,仰面哀声求道:“师傅若传文儿本领,除了我那两个仇人以外,其他决定一人不杀,师傅你可怜可怜文儿爹娘死的太惨,我娘连头都没有了J” 稚子直言,伤心酸鼻!慕容刚叩头崩角,两泪如倾,也随同吕崇文哀声求道:“胡震武之弟胡雄,邪媚杀掠,为害世人甚众,弟子盟兄吕怀民斩者无罪!千毒人魔西门豹,更是穷凶极恶,仅削一耳,似尚不足为儆!但一个以阴谋诡计,暗加毒害,一个仗四灵寨之势,率众寻仇,害得好好的一个侠士仁人,不但身遭惨死,并且株连妻室家人,齐作刀头之鬼,于情难忍,于法难容!佛家虽戒妄杀,但武林之中,正义不能不持,子报亲仇,当在‘妄杀’之外,还请师伯慈悲则个!” 无忧头陀,面泛微笑,伸手轻抚跪在禅床之前吕崇文的头顶,说道;“小娃娃不必伤心,万事皆有定数!你如此根骨,任何武林名家,见了都爱,但我佛家最重‘缘’之一字,俗语云:‘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我无缘,强求何益?惟既然相见,总有前因,我赠你万妙灵丹一粒,此丹系我以四十九年心力,采集四十九种罕见名贵药物,一共炼成七粒,无论何种内伤奇毒,不但着手回春,并还增长本身功力,足以脱你一次大难,千万不可浪费!此外另有一言相赠,你在他年学成绝艺,仗剑诛仇之际,务望切记今扫对老衲所说之言,善体好生之德,必然大有裨益!” 说完递给吕崇文一粒外以朱红蜡丸封固的龙眼般大灵丹,含笑命二人起立,并对慕容刚说道:“你前次随你先师来此,我就说你秉性过傲过刚,不受重大挫折磨练,,难成大器!此次一腔热望,到此成冰,心中定仍不服!但缘法二字,不可勉强,吕崇文非我佛门中人,他自另有去处。北天山冷梅峪静宁真人,道家玄功,较我更高,可往一试!你面上气色,内伤未痊,远上天山,恐难耐奔波之苦,我另赠你一粒元丹,虽然略逊崇文所得,但也对你真元,大加补益。服后便由你澄空师兄送你们过壑去吧。” 铁胆书生慕容刚,确如无忧头陀之言,刚傲无比,自己崩角见血,好话说尽,且师伯依然冷酷无情,本想一怒而起,满着吕崇文拂袖走去!又见无忧头陀慨赠吕崇文一粒万妙灵丹,知道此丹师伯珍逾性命,舍得送人,也算异数!心中气虽略平,但仍忍耐不住,听师伯已下逐客之令,遂冷然答道,“弟子半生恩怨,泰半因人,气味只一相投,沥胆披肝,心所甘愿!师伯不肯收容此子,只得他投,是否远上天山,刻尚未必。贱躯自能支持,师伯厚赐,万不敢领!但斗胆启问一声,师伯位列宇内三奇,武功盖代,却独处深山,不问世事,任凭江湖之间,魑魅横行,善良遭祸!方才又说佛家旨趣,在以大慈愿力,安乐众生,弟子愚蒙,省不得既然远绝众生,却又怎能使其安乐。师伯可肯赐教?” 无忧头陀毫不为忤,含笑看他一眼,闭目不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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