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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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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淫孀遭严谴香主振帮规 万柳堂看出是师兄仇家匿居的福寿堂,以人单势孤,竭力隐瞒。可是鹰爪王何尝不起疑心?只是当时的事,比较这寻旧仇急,遂也无暇猜测他是否是福寿堂,低声向万柳堂道:“师弟,这里的情形十分可疑,那女屠户陆七娘不知从哪里被这里的一个年老帮匪追赶了来,伏伏贴贴的被那老者带到第三进的中厅。师弟,你赶紧随我来,我看他们这种情形,颇有什么诡秘。”万柳堂道:“我们看看,这女屠户倒行逆施,怎的没有人来惩罚她呢?” 鹰爪王头前引路,飞纵到跨院的矮墙上,往下略一瞻顾,飘身落在地上,万柳堂也是跟踪落在地面上。双侠因为大敌当前,不敢轻视,各自轻身轻步,到了迎面的正厅窗下。在风门上有一个矮小人影,细辨形状,看出是个头梳双髻的小僮。双侠遂各据左右的窗下,穴窗往里一看,只见这座厅房里面,没有什么珍贵的陈设,可是那种朴素整洁,令人看着不俗。在迎着门是双并的八仙桌,两边金漆的太师椅;这八仙桌上放着一对丹凤朝阳的古铜蜡台,两枝蜡已燃到一多半。迎面没有人,东边山墙摆着一架书案,上面文房四宝,陈设井然有序。靠西山墙有一座红木床,床上已铺好了卧具,看情形是有人正要睡了。在临西边前窗,是一只茶几、两只凳子,这时那茶几已然搬开,用四只凳子接连在一处,上面放着一床锦被,定是僮仆歇息之处。在红木床上那铺的平平整整的卧具上,坐定一位年迈的老头儿;发顶已秃,两道长眉黑白相间,两眼微阖,鹰鼻巨口,微有灰色髭须;穿着件灰色短衫,虽是短衫,却比长衫短不了多少,又肥又大,大黄铜钮子的襟头上还挂着胡梳,两只肥大的袖管卷着,露出了一双腕掌。这老者虽是这般年岁,可是看他这黑漆漆的皮肤,是久被风霜的情形,只是肌肉一点不松懈,脸上赤红的肉皮子,也是紧绷的,两手掌和双臂虬筋暴结。 只见老者坐在床边,两眼似睁非睁,似闭非闭,两掌心向下,手背向上,虎口箕张,这种姿势是正在运用一种功夫。床前站着一个蓝绸子短衫裤,蓝绢包头,背插单刀,膀挎镖囊的女子,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半斜着身子站在那。这老者也不说话,双掌虚抬着,左右运转,如同抚弄一只巨球似的,往右揉了三次,后往左揉了三次。这种掌下空虚,又是坐在床沿上,屋中静得连呼吸全听的出来。这老者先前双掌左右回环运转,还没见怎样,赶到第三次,才听见这老者双掌每一空往外处揉,骨筋吧吧吧吧的连续作响,末后木床竟自咯吱咯吱的也被压得见了声息。双侠是此道中人,一听这种声息,暗自惊异。这老者竟有这么纯的内力,这种挤按力已到了火候,双侠越发的加了小心,不敢丝毫大意。 这时屋中的老者已然把内功掌力运用完了,两眼一睁,立刻从两眼的神光奕奕上更证明这老儿实非平庸之辈。当时双侠屏息静看动静,贴门站着一个小僮儿,神思困倦的向前伺候,只是他已经困倦,脚步有些踉跄。老者这时已跛着福字履向东半边缓缓蹓来,一边走着,扭头叱道:“没出息的东西,只会吃睡,去!这里不用你,拿着你的被子到茶灶上去睡吧!”小僮如被赦免,兴匆匆的抱起凳子上的被子,往外走来。 双侠互打招呼,彼此全一指廊下的顶子,全是一纵身,刁住了横柁。小僮出来,奔了东廊下的一间茶灶。双侠又飘身下来,再往里看时,只那女的一转身,脸映灯光,正是女屠户陆七娘。从灯影下看这淫妇,更显得妩媚多姿,更兼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子春意,可又含着惶惧之色,不仅脸红的特别,鼻尖上还有汗渍。双侠见那老者,由西走到东头,又折转回来,走到当中双拼八仙桌前,抬头向女屠户道:“好冤家,你还有脸活着!我老头子幸亏蒙帮主的慈悲,退隐福寿堂,与江湖道隔绝,算是腼颜偷生。冤家,你竟敢到这里,我老头子顶死你还叫我多现回世。冤家你想错了,我不能再叫你丢我脸!你既找到我这里来,这也许是鬼使神差,把冤家你催赶到这来,我绝不能再叫你离开福寿堂了。” 女屠户陆七娘颜色倏变,声音发颤的向这老头儿说道:“爹爹,你这是听了谁的闲话,女儿绝不敢胡作非为!不过女儿性情太急,历来又不惯太以做作,学那小家气,免不了有那不检点的地方,不拘小节。落在口角无德的眼内,就立刻蜚语流言的传扬开。当着我面前,没有敢道一个不字的,只要离开女儿的面前,立刻就不是当着女儿面前情形了。他们随意编排,就因为有很多同道吃过女儿亏的,不肯给女儿说好话。爹爹,不要轻信旁人的话。女儿自从陆郎一死,因为没有子女,自己又不是平常女流练就一身武艺,哪能象平常人家妇女,在婆家苦守冰霜?想着既为凤尾帮坛下弟子,正可给本帮效力。” “女儿在凉星山掌管西路粮饷,嫉妒的很有些人,当时不过敢怒不敢言。及至淮阳派把陆家堡给挑了,女儿不能立足,立刻那些量浅势利主儿,竟自反脸成仇,下井投石,给女儿编排了许多不好听的话。他们用意,不过因为我损失了若干粮饷,再给女儿加上那些不好听的话,龙头帮主纵然不治女儿的罪,也不能再叫女儿重立凉星山西路粮饷处了。爹爹,你请想,我若是那么不争气,我伯父早也就不容我在浙南存身了,何况又由我伯母把私蓄拿出来,给我抵补所亏欠的公款呢!” 那老头子听了,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冤家,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也休想骗得我老头子!我早有耳闻,你这冤家说什么旁人诬赖你,我只问你那凉星山神女峰陆氏庵堂是作什么用的?那淮阳派的门人姓司徒的,你把人家擒住,你安什么心?还有西路第六舵,侯杰跟你有什么牵连,你把他留在陆家堡。这种情形,是你守节的居孀少妇所应作的么?冤家,你把罗家的英名全丧尽了,这次你到这里来是奉何人所差,你为什么竟自直奔水心亭?那奉命禁闭的两个绵羊,与你有什么牵连?你趁早给我从实讲。” 当时这女屠户陆七娘变颜变色的嗫嚅着说道:“爹爹,女儿迭经变故,心绪不宁,对于一切事上,难避有颠倒错乱之举。外人不能容女儿,爹爹你是我亲爹难道也跟外人一样么?我实在因为想念爹爹才到这里来,不料把道路走错,爹爹竟疑心我什么异心呢!”那老者复往床沿上一坐,抬头向这女屠户陆七娘脸上看了看,冷笑一声道:“你是一派胡言!我身居福寿堂,你认为我已经置身世外,一切事全可以瞒过我?我哪想到我们虽是蒙本帮祖师爷的帮规慈惠,叫我们这年过古稀的一班同道退隐福寿堂,受本帮后进的弟子供养。可是我们身入福寿堂的,绝不肯余年龄克享大年,都是曾为本帮多年效力,有功于凤尾帮的人,并且也不是真一位位衰老的行将就木。所有同道,反乘着度着这悠闲年月,没有人能找到这隐僻的地方,各自锻炼起惊人的绝技来。即或没有深奥的师承,也把一身所学往深奥处精研锻炼,功夫是这样,对于帮中的情形更是照旧关心。” “可叹你这冤家,竟以为你这气不死的爹爹,对于你的事丝毫不知,容易蒙蔽,你这不是恶贯满盈,自己投到这里来送死么?只是在我是幸为罗氏家门留一线脸面,你这冤家脂油蒙住了心,偏偏到这里来想乘人之危,把淮阳西岳两门徒劫走,与那万恶不赦的淫徒侯杰去作那伤天害理的事。” “冤家,你气死我了!你只顾这么任性胡为,真要是叫你得了手,你这冤家万死不足蔽其辜!可怜你这英雄一世的爹爹,被你害得好苦?就是帮主恩典我,不来向这已被本帮鸿恩的老头子追问,我自己哪有脸面活着,势必横剑自戕,血溅福寿堂。” “冤家!冤家!你居心何忍?也是我老头子还有些余德,你和那恶徒败类侯杰在分水关内巡江的快艇上计议着到福寿堂来的一切,偏偏被福寿堂管理福食的头目听了个清清楚楚。可怜我老头子这般年岁,就被女儿毁了!他把你们诡昧情形通盘报告我,要不然你别认为我死后就能为所欲为。就是你这点本事,要连那恶徒侯杰,只要一欺近水心亭,就是不被遭擒,也叫你挂着彩走。” “冤家,莫说水心亭你走不进去,方才我老头子不把你追回来,只再你要往后越过这道院去,那正是那掌福寿堂的双掌翻天崔丰崔香主的清修静养的地方。冤家,你只要闯进去,大约你再想逃出崔香主手去,势比登天。冤家,你落在他人的手内,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我老头子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同道?冤家,我的话已说完,你是自己动手,还是容我老头子动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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