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果然,不出罗俊峰所料,就在两人刚刚分手各奔一方的时候,地上尸堆中,蓦地仰坐起一人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角亦是血渍斑斑,和所有躺卧地上的尸体一模一样,若不是他这时忽然起身,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假死。
  这人早在罗俊峰两人来到之前,已经在这里,不用说他的任务与那只死鹫相同,也是为监视及寻找梅花神剑等人来的。
  当罗陆两人到达此地的时候,他就心惊得几乎发抖,因为病书生罗俊峰的武功是他所慑惧的,如果一个躲藏不好,真象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不由他屏气凝息分毫不敢乱动,罗俊峰施展神技擒鹫,以及两人的谈话行动,全落在他眼内耳里,两人一分散恰好给了他一个逃离报信的机会。
  他起身后,张望一下,知道罗俊峰两人已离去很远,于是从地上另一尸体底下,取出了一支羽毛箭来。
  此箭造得非常别致怪异,说它是神剑也不象,是长箭吗更不象,从形状看来有类似羽尾箭,因箭尾是两瓣羽毛,箭头是椭圆的,其中有四个小孔,箭头与箭身连接处系有两个响玲,乍响象箭之类的东西。
  事实上,这是黄龙山寨的特制信号箭,一旦射入空中,空气一激入四个小孔时,会发出呜呜如角螺似的声响来。
  这个声音并非杂乱无章的,而是有规则韵律的,凡是黄龙寨之人,只要听到这声音,就会往这发箭的地方走来。
  目前当然不是用来集会帮众的,而是用来禀告首领,通知敌踪的。
  此人取出信号箭,装入发射簧上,右手一拉,“搜”的一声,信号箭立刻往长空射起,只听“呜……”还未发出第二音响的时候,蓦然“察!”的一声,箭倏地被击中折断,往地上掉下。
  断箭落下的同时,一声长啸震天价响起,一条快速如电光般的白影,由林中射出,眨眼间,陡闻:“啊唷!”
  发箭那名徒匪叭达倒地,身旁却站着一位黄面白衣书生来,他正是病书生罗俊峰。
  也许贤明的读者又要怀疑了,既然明明见他已离开,为什么会折身返回这里来?这不是太不近情理了吗?
  要知道病书生罗俊峰为人虽诚实敦厚,但也有他机警的地方,情场上他永远是愚笨憨直,但在这里他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刚才他已经对陆玉华说过,可能敌人已埋伏在侧,伺机发难,因此在他离开树后,便立即远离,走入林内,马上施展绝顶轻功,掠身上树。
  这一来当然不会有人发觉,然后展开“踏枝登波”的轻功,轻如飞燕,灵如猿猴,迅速的回到广场。
  也是该恶徒当诛,罗俊峰发现尸堆上起来活人,惊为活尸,及见清楚后,才恍然大悟,不禁气愤填胸。
  立即就想一掌劈死他,但继之一想,这样做不妥,一方面怕伤及无辜,再一方面想看清楚他的行动,然后下手未迟。
  活该那名匪徒倒霉,信号箭一发,正好告诉敌人自己的死期,罗俊峰岂容他发射出去,一见“长箭上弓”,也来不及发声
  阻止,随便从树上折下一根枯枝,向信号箭射去,接着一声长啸,如天降神兵,向那匪徒射来。
  正当他想一掌劈死匪徒的刹那,一个念头闪入了他脑海,刚才错杀巨鹫错误教训,不能再重演,否则更无从明白梅花神剑王尧弦的失踪原因。
  于是他一近匪徒身前二丈处,暗聚功力于右手指、中央全会指,隔空点中那匪徒“哑穴”,同时罗俊峰也卓立当场。
  这一幕如是光火石发,全在刹那功夫顺利完成,这一来,免去了陆玉华一场厄运,同时对“飞龙帮”的卑鄙阴谋及残酷手段,多了一层更深刻认识,也加速了横行江湖近二十年的“飞龙帮”瓦解崩溃。
  那个匪徒虽被点中“哑穴”,但脑子却非常清晰,当他看清来人后,心中暗叹一声“完了”!随着闭目待死。
  这时罗俊峰单脚踩在匪徒胸上,低身伸掌解穴,那消片刻,那名匪徒哑穴顿开,只觉胸前一阵紧缩,肋骨被踩得剧痛攻心,不禁喔喔痛叫。
  罗俊峰气他伪死探追,助纣为虐,不胆不放松踏脚,反而踏得更加沉重,并且指着那匪徒怒喝道:
  “今日你落在少爷手里,该当你倒霉,少爷仰体上天好生之德,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少爷决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定叫你死活都难。”
  说着神光暴射,瞪了匪徒一眼,继续问道:“谁指使你来的?”
  那个匪徒非常强悍,闻言依然闭目不理,罗俊峰睹状并不马上予施煞手,继之问道:
  “你瓢把子是谁”
  匪徒仍然不闻不睬,满脸不屑之色,一点也不被威迫所慑似的。
  这一来他的苦头吃大啦,罗俊峰劲贯脚掌,缓缓下压匪徒顿感胸前一阵心痛宛如千钧巨石盖压其上,呼吸陡感困难。
  二十四根肋骨格格暴响,宛如脱了节般,这种痛苦比死何止难受十倍?任你忍性再好,意志再坚毅,也不禁哎哎痛叫出来。
  罗俊峰见机说道:“说不说,别找自己的痛苦吃了,少爷只要再增一点力,就够你受用,说啊!你的头子是谁?”
  那名匪徒自当忠主,只闻他扬声叫道:“你踩死大爷也不能叫大爷透露半句,今天栽在你这小子手里,宰割由你,废话少说!”
  罗俊峰不禁为他忠义感动,但今日之事若不弄出一点眉目来,梅花神剑生死又将成为悬案,于是冷哼一声,厉声说道:
  “敢情你不到黄河心不死,定要吃少爷的罚酒了。也好,少爷倒要试试你们黄龙寨到底是英雄或狗熊。”
  说着,双指微弹,两股劲道合而为一,如闪电般夹“丝丝”破空之声,正对该匪“中庭穴”点去,“丝丝”之声刚歇,接着马上听到那名匪徒如杀猪般凄厉的惨叫哀嗥。
  罗俊峰所施的这一煞手,正是武林道上闻名丧胆的“分身错骨”法,任你武功再高,只要点上,全身三百三十几根骨头顿时如离位一般,全身痉挛瘫痪,热汗倾注。
  这种刑法当今武林道上,视为禁忌,非对罪大恶极之徒,从不轻易使用,而且施者非内外功登峰造极者,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绝不能使用,因为一个弄不好,被点中者,重则当死于非命,轻则将无从解穴,而终身残废。
  故轻重都难,必须恰到好处,这就是普通人不能办得到的了,不过象罗俊峰这样武功高强的人,那当然难不倒他啦!
  那名匪徒何曾遇到过这种酷刑,全身骨骼象被烤化一般,酸痛难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哀叫道:“我说,我说,我们瓢把子是一位姓邱的,名字我不知道。”
  罗俊峰一听匪徒招认,化指为掌,化刚为柔,往中庭穴一拍击,那匪徒顿时停止哀叫,热汗也同时停止不再外流,唯嘴唇仍然发抖,战懔不已。
  罗俊峰温和的问道:“姓邱的是不是三十来岁?”
  那匪徒表示是对的,罗俊峰诧然问道:“他不是离开了吗?你不会骗我吧?”
  “不不!怎敢使诈,他确实走了,这里由飞豹老人主持。”
  “噢!飞豹老人,好个阴险的老鬼,不过根据师父说,不是已给他惩戒了吗?为什么现在变本加厉的胡作非为?”
  罗俊峰闻言这么暗忖着,接着问道:“飞豹老鬼在那里?”
  “现在大概在后屋地洞内,不过我尚不清楚!”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宽慰不少,既然知道罪魁所在,便不难查出真象来,于是又问匪徒道:
  “这些人本是你们黄龙寨之人,何故集体陈尸在此,谁加害了他们?”说着手指广场遍陈的尸体。
  那匪徒不敢正眼去瞧同伴的尸体,这时他脑海中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同情。侧隐之心、善良的良知也在这时又回到他心中来。
  孟子曾说:“人性本善”,的确是一句千古不移的至理,人的本性是善良,虽然经常在罪恶的世界里生存过半辈子,但良知依然会存留在心的深处,只要有机会,或受到某种感召,随时都有萌芽、生长、扩大的可能。
  这一匪徒就是一个明证当然不能说完全归功于罗俊峰,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了同伴死亡的惨状后的影响最甚。
  这时他已无隐瞒事实的必要,听了罗俊峰的话,马上义形于色,毅然回答道:“是飞豹老鬼所毒杀,详细情形只要小侠捉住他,就可明白。”
  说时语气诚恳,脸色肃正。
  罗俊峰点头称许道:“我相信你,这里我想再问你一件事,你可知道飞豹老鬼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你可见过一位七旬左右,身穿道袍的人?”
  匪徒很快回答道:“见过,不但见过而且还被他俘虏,这些人就是因为他才被杀的。”
  罗俊峰听了这话,心头雪亮,不仅对陆玉华的聪明赞佩不已,从这名匪徒的语气,可以听出一点眉目来,这正好与陆玉华的猜测相符合,于是罗俊峰充满信心地再问下去道:“那道人那里去啦?是不是也被害死?”
  匪卒摇头回答道:“我们也正为这个揣测担心,据小的所知,那位道长也喝了同样的毒药,但巡遍全寨,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我想可能早已全身烂溃面滩黄水了。”
  罗俊峰一闻言心中一痛,满腔的希望顿时烟灭,一种莫名的悲伤涌溢心胸,喉咙顿塞,喃喃说道:
  “你走吧!望你今后弃邪归正,好自为之,要知道邪恶终不敌光明正义的。”说毕转身仰望天际,无语问苍天,其状至为悲伤。
  罗俊峰这句话说来简短,但句句扣住那名匪徒的心扉,宛如一道光明的曙光,照亮了他黑暗的心田,不由他对以往邪恶的劣迹,起了忏悔和痛愧。
  只见他低下头,一滴滴的热泪,就好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倾泻而下,只听他带着沙哑不清的声音,向罗俊峰说道:“小侠的深恩大义我一定铭记肺腑,自今天起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罗俊峰背对着他,听了这话只点了一下头,并不回转过脸,因为他已不像以往对任何人信任了。
  邱英杰的教训,几乎断送了一条命,虽然明知这一匪徒的话不会有诈,但仍然不敢过分信任,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多一次失败的经验,才有多一次成功的机会。
  这时,两人都保持着缄默,罗俊峰似乎对于这些不感兴趣,他此时脑海里只存留着梅花神剑王尧弦一人而已,其余的对他已不再重要,只闻他缓缓似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走吧!
  只要你有此心就够了。”
  那匪徒向着罗俊峰的背影一作揖,悄悄地离开,他果然弃邪归正,重新做人,这一来反而救了他一条生命。
  从这里我们可以证明一件事,不论你以往是否走入歧路,沦人罪恶,只要及时悬崖勒缰,回头是岸仍然是可以得救的,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这个道理。
  那匪徒走时,罗俊峰清晰可闻他的脚步声,连匪徒细弱的喟叹,也一并听进耳内,可是罗俊峰并不回头,因为另一种细弱的异声,引去了他全副精神。
  从那声音判断,至少在一里之外的地方传来,那声波非常混杂,除了叱咤叫骂外,还夹杂着兵刃相碰之声。
  在这寂静得有如鬼域般的黄龙寨前,听到这种声音,怎么不令病书生发愣?不由他联想到与月里嫦娥陆玉华有关。
  罗俊峰这么一想,愈是发急,如果情形如他所料,则陆玉华已陷入重围生命危急,若不及时救援,岂不是……。
  罗俊峰连再想下去的勇气也没有,只见他身子微蹲,单腿一伸,猛地点地掠起,往发声方向急飞而去。
  这里我们回头再说月里嫦娥陆玉华离开罗俊峰后,所遭遇的事故。
  月里嫦娥陆玉华天生傲骨,轻易不肯服人,虽然对罗俊峰心悦诚服,但未免尚保留着天赋好胜心理,早暗暗下定决心,要在罗俊峰等发现梅花神剑之先,早一步找到王尧弦,好在他面前显示她的绝世武学和聪明才智。
  因此,她的心情非常急躁,说走就走,而且全力施开神尼独步天下的“凌肖踏云”绝顶轻功来,飞到急处,只能看见一条淡影,一闪即逝,其快速程度,真可逐风追电。
  但她却疏忽了一件大忌,她忘了这是黄龙地带,敌匪早派有暗探,陆玉结身法虽急,却因衣衫破空之声更响,当她通过第一道暗卡,早被人发觉,没到第二卡时飞豹老人已得讯派心腹迎到。
  月里嫦娥根本就不曾有这种预料,以她判断,黄龙寨早就冰消瓦解了,就是侥幸尚有未死的,也非寨内高手。
  就因此差点送命在乱箭之下,非如此怎能使这位技高心傲、倔强好好胜的神尼门徒改变性质,这不得归功于苍天善意的安排。
  陆玉华一阵狂奔,压根儿就不曾发现暗卡,正当她走到黄龙寨左侧“望星峰”脚下时,陡闻角螺声响。
  陆玉华前冲的身子猛一顿挫,一个“飞燕掠技”急逾飞矢、凌空飞人道旁树上。
  她的身子刚踏上树杆的同时,道上传来一阵哧哧的冷笑,一个强劲有力的声音向她说道:
  “臭妞儿,不用再躲了,大爷早在此等候多时,喂,下来,大爷可没闲功夫跟你捉迷藏啦!”
  月里嫦娥哪是怕死贪生之辈,听了这话,不禁有气,心中暗忖道:“好啊!敢情活腻了,我不找你已太便宜,既然亲自送上门来,这可好,等一下就让你尝尝‘卷风带’的滋味。”
  她心里想着脚却不停,左足尖一一点枝干,身子往后弹起,一式“鹞子翻身”,头上脚下,往山道落下。
  快至地面的刹那,双臂又往上伸张,两脚一绞一蹬,又头上脚下,轻飘飘地,像四两棉花一样,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恰好站在发话的匪徒面前。
  她招眼一看,只见道上并站着两个短小的壮汉,其中一人留有短髯,一身劲装,背插兵刃,满脸邪恶,令人憎恨。
  那两人见陆玉华跃下的身法,不禁心中打鼓不已,单从那份轻盈利落的身手看来,武功一定高得出奇,两人心里就凉了半截,知道今天遇到硬点子了。
  陆玉华落地后,冷冷地一哼,杏眼一瞪,厉声喝道;“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大人物,敢在姑奶奶面前撒野,原来是三寸丁,怎么啦?叫姑奶奶下来是要怎的!”
  语气轻蔑而又尖酸刻薄之极,实在令人难受,就是土做的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一向桀骜不驯,为虎作伥的匪徒,哪能忍受?右边那个较年轻的匪徒,厉声喝道:
  “臭妞儿,想你不想活了不成,大爷若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早一刀切成两块,不知耻的骚东西,大爷割掉你的烂舌,看你以后还敢骂人不?”
  话落人出,一把“蟒蛇出洞”向月里嫦娥陆玉华的胸前打去,本来与女人过招,切忌攻前胸和下阴,他着一招实为武林人所不齿。
  那匪徒本是好色之徒,倘若不施出这一招,心存非礼,好许还可以保得命在,可是太晚了,陆玉华本为寨前的群尸乱了心性,一口愤怒已无处发泄。
  如今被这匪徒一拨弄,满腔怒火,宛如火山爆发,看看对方右拳已到胸前半尺时,倏地迥旋半圈,左手往匪徒右臂一扣,同时将全身真力贯注左腕,用力一抓,匪徒一声厉叫,右臂连皮带肉,活生生被撕断。
  陆玉华这一招得手,并不轻易放过,左手扣住对方手腕的同时,左足尖微微沾地,右脚上踢,使出连环腿。
  也是该匪徒恶贯满盈,陆玉华连环踢腿,右足踢中下颊,左腿击中腹部,匪徒连哼也没哼一半句,腹裂肠溢,唇破齿落,一命呜呼,去阎老爷报到去了。
  原来这匪徒正是白川,读者记性良好,定能记得,罗俊峰在云霄洞前惩治白氏兄弟,也就是奉秃鹰之命,寻找死鹫的那两个匪徒。
  今天两人也是奉飞豹老人之命,守此要道,刚才闻讯赶来,正巧碰上月里嫦娥,已死的是弟弟白川,另一人不用说也就是白河了。
  就在白川出差的时间,乃兄白河已有自知之明,知道弟弟必受挫,但可没想到招未完,就被年轻女子所击垮。待发现情形不妙,要想拯救时,为时已迟了半步,不由他一阵头眩,偏头闭目不忍卒睹,虽然平时杀人如麻,但自己骨肉至亲的惨死,怎能看得下去呢?其实月里嫦娥本身何尝不也如此,自她离师奔走江湖至今,大小拼杀至少有十来次,杀人在所难免,但象今天将人致死的这样残忍,还是破裂第一遭,怎不令她不寒而栗,心中揣揣不安?
  这些话说来特长,其实只是瞬间的事,白河一见骨肉手足惨死女人手下,那份悲伤和愤怒就甭说有多大了。自己援手不及已愧疚心碎,哪存半点理智,一声怒吼,宛如疯狂了的饿虎,背后月形刀一拔,一招“泰山压顶”向陆玉华当头劈下要知道白河的武功在云霄洞算是一流名手,如今恨极出手,用的狠毒招数,用力之猛,招数之绝可想而知。
  月里嫦娥微微一怔,仰目一瞥,白河的刀光已当头砍到。
  只见她轻哼一声,人如彩凤,轻似灵鸟,微晃双肩,轻松地闪过一击,她不仅脚下不闲,连那张嘴巴也不空闲,刚躲避一招,就发出娇嘲道:
  “唷!我的大老爷,干吗那么性急,你的同伴尚未办完地狱入门证,你就要赶去,别让阎王老爷忙不过来。”
  声音是那样优美动听,但句句都把人骂的体无完肤,白河就是土包子傻瓜蛋也可以听得出来,何况狡猾犴奸的匪寨头目,不听尚好,乍闻之下,肝肺都气炸了,右手月形刀疯狂地舞起了一层刀幕,每招每式又狠又毒,往月里嫦娥全身要害招呼。
  月里嫦娥身中有天山神尼亲授绝技,一时间却被狂性大作的白河缠晕了头,十个照面下来,却有点手忙脚乱气喘吁吁。
  这一来更加激起白河的信心,无形间也增强了他的功力,只见他那口月形刀更舞得滴水不泄,轻风不露,而月里嫦娥陆玉华呢,更乱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心中顿时急了,以她的自信,象这么一个家伙,那须过于费劲,只要用上三四层功力还怕不到手到擒来吗?可是事实却出乎意料,两人过手不下四十来招,月里嫦娥一点也无法得先,而对方呢,却越战越勇,刀法愈来愈绝。
  陆玉华暗自发急,心中嘀咕道:“这样下去不知要斗到何时,别阴沟里翻了大船,八十老娘倒提孩童,那可无脸见世。”
  这一思索,精神一分,手足微微一顿,可就出了纰漏,凡是高手明家对敌,切忌心神不专,因为偶然一疏神,那怕是如闪电般瞬息间的一个空隙,已足够给敌人攻击的好机会,换言之,就有束手被擒或伤之被擒的可能。
  白河不是省油的灯,瞥见陆玉华微一分神,心中大喜,月形刀盘空一抖,如飞鹰泻地,倏地,一道火烧般刀光往陆玉华胸前砍来下,动作快、准、狠,时间又恰到好处。陆玉华一分神之际,白河月形刀已当胸递到要逃要避万万不能,好在她技出名师,临危不乱。
  只见她左足上踢,随着整个身躯向后倒,右足跟点地踢起,人如飞,平空跃后一丈,白河一刀,堪堪劈空,说险也险到极点了,饶是如此,也骇出她一身冷汗。
  白河一见将要得手的一击,被对方脱去哪肯罢休,单足一点,人如雄狮扑羊,月形刀平推刺去,距离陆玉华身后二尺之遥,陆玉华身体着地,连忙换了一口真气,又是一个鲤鱼打滚,翻身横移五尺。
  这时月里嫦娥已满脸红热,自学艺下山至今,真没被人逼得这般狼狈过,那份心理那份难受和愤怒,就无法形容了,顿时面露杀气,怒目圆瞪,顺势将腰系的卷风带解开,直往白河手中月形刀卷去。
  白河吃这甜头,那考虑到苦味?月形刀刚思抽回,已被卷带紧紧扣住,用力猛后拉,但使尽吃奶之力,半寸也没拉动。
  撒手丢刀吧?这比死都难受,拼命吧?事实证明力不从心,到了这种田地,才感觉到自己刚才是侥幸得逞,凭工夫,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
  动手过招夺根本就没允许对方思索,白河这一动念之间,陆玉华手中卷风带倏地脱刀一卷,一招“花蛇缠身”如狂风急云,曲卷绕着白河身上一遍。
  直到白河发觉情形不妙时,陆玉华的彩带已将白河紧紧地缠住,白河连反抗都来不及活活被擒。
  陆玉华何以不杀他?是心地仁厚?也可以这么说,但是真正的用意并不在此,而是想从他口中得知梅花神剑王尧弦的消息。
  白河束手被擒,他是铁铮铮的硬汉,虽身陷匪类,为非作歹,但却是一条好汉,只因未走对路途而已。
  这时他失手于年轻丫头手下,直觉生不如死,而且也料到必有一番侮辱,他未等陆玉华发话,伸舌一咬,连哼都没哼半声,又目怒睁,一眨不眨地瞪着陆玉华,慢慢地血如泉涌,从口角流出,身体也蹲了下去,晃了几晃,如推金山倒玉柱般,伏地不起。
  月里嫦娥不明究理,彩带一抛,硬将白河倒在地下的身子失去了控制,如流星陨石,叭哒重摔地面,距死去的弟弟白川相距不过一盏热茶的工夫。
  两名绿林高手,就这样遭到应得的恶报。
  月里嫦娥陆玉华心中一愣,一声长长的叹息,她心里头却暗暗为这位硬汉白河佩服不已罗。
  陆玉华暗暗道:“好家伙,可惜你走错了路,难道连活着改过自新的勇气都没有?死,只有对你名誉有害,况且这是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夫所做的行为呀!”
  是的,人不怕有过错,怕的是有错而不改,白河若能悔过,依然可以做一位铁铮铮的汉子,死,难道就是解脱?这样就能洗净他一生的罪恶,又怎能算男子汉大丈夫?
  陆玉华轻蔑地看了白河一眼,将卷风带系于腰际,望着前面直立的“望星峰”,只见白云缭绕,苍松透云敌踪渺茫,不由一阵怅惘。
  她因为若无敌踪发现,就无法探觅梅花神剑,则不能在心上人罗俊峰面前出风头,深怕以后她被罗俊峰蔑视,而影响未来情场上的优势。
  其实,如果罗俊峰的为人果如所担忧的那般,一则不能在心上人武技才智的高低,而定爱侣的舍取。则根本不值得他去爱,何况并不是这种人呢?她那种想法,岂不有点多余吗?
  月里嫦娥陆玉华正想得出神的当儿,蓦然两旁传来沙沙抄沉重的步履声,由远而近,那声音是一种动物行路时踏落叶上发出的声音,由这音响的轻重,很清楚的判断出来,是巨大兽物,而且为数不少。
  陆玉华闻声之后,一种恐怖掠过她的脑海,此处远处,山林里头,陡然传来一阵笛声,起初陆玉华不觉怎样,继之一听,猛然一愣。
  敢情那沉重的步声竟和笛音韵律相切合,这一发现无怪乎月里嫦娥全身顿时紧张,因为那声音显非无因而来,而是一种指挥兽阵的笛声,其中尚有人操纵指挥啁!
  陆玉华一想危机四伏,心中一怒,双肩一晃,人如脱弦急箭,向前逐飞掠去,陆玉华人刚掠起蓦然一声巨喝,“慢着!”“着”字刚传进陆玉华耳朵,一条灰影电光火石般由道侧射到,月里嫦娥空中挫腰落地,怒目一瞥,只见一个垂发及臀,年约五旬的半老徐娘,一身黑色劲装打扮,右手轻握着一支竹笛,炯炯神光注视着陆玉华,挡住去路唇角轻挂浅笑,毫无怒气。
  这一来,月里嫦娥迷糊了。以目前这位妇人挡路的行径看来,似乎对她并无恶意,再从她脸上的清秀看来,更非为作歹奸淫之流,但为什么偏在此时出现,又是在黄龙山境内出现?
  不由陆玉华心中嘀咕发闷。
  那走着的老妇人将月里嫦娥全身打量一番,似乎猛被一种念头袭击,突然神光逼射,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陆玉华双眸,好像探寻着一件奇珍一般,害得陆玉华娇羞地低下头,心中怦怦作响,愈对这位老妇人警惕。
  陡闻那位妇人冷冷地发问,声音非常低沉:“丫头,你今年多大了?姓什么?家在哪里?”
  月里嫦娥陆玉华闻言感到妇人问话太唐突,使人扑朔迷离,摸不着边际,遂答道:“这位老妇人,您老人家干什么问这,我……”
  “停,不准你在多说废话,老娘说一是一,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若再多话,老娘可不耐烦了!”
  月里嫦娥陆玉华话没说完就被截断,心中早就不满,一听老妇人这般傲态冷语,好象这里是她的天下,凡事可以随心所欲似的,一向亦有同样傲气的陆玉华怎能忍受,闻毕“哼”
  的一声,冷冷答道:
  “你凭什么问我?你必须先问你配不配,然后还问我答不答,告诉你别依老卖老,自命不凡!”
  陆玉华说的这理论是有点过分,不过年轻人总是倔强好胜,不愿听到厉声严词,就连前面这位已近花甲之年的老婆何尝不是如此?尤其顶她话的又是年轻轻的丫头,无怪乎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狠狠喝骂道:
  “好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若非你命长,侥幸遭到老娘今天心情特别好,哪里还能让你师父没在你面前谈到我?我问你,你的师父是谁?”
  下半句问得相当严厉,哪象是问人的口气?简直是在骂人!陆玉华不听尚好,现在可就有点受不了啦。
  目前的老妪就是绿林老魔,她也在所不惧,何况她的来历身份,单这几句话以及脸上的凶气,岂能慑服了新近出道、而身怀奇艺的月里嫦娥陆玉华。
  只见陆玉华单脚一沾地,全身后掠起四五步远,向着那老妪喝道:“没想到你满脸正色,心如狼肺,以你行径态度本不配问我恩师名讳,但姑娘我要不说谅她会当我懦弱怕事,家师隐居天山皈依佛门,人称天山神尼……”
  那老妪乍闻“天山神尼”四个字,顿如晴天霹雳,也不等陆玉华把话说完,厉叫一声:
  “住口!”
  随着脸浮馁色,喃喃念道,“天山……神尼……天山……神……尼……嘿!嘿!嘿嘿嘿……”
  说着一连串的狂笑,形如疯婆啼哭,令人听来竖发毛张,好不难受。
  陆玉华越听越不是味,怎么自己说出了恩师之名号,竟招来对方老妪一连串的狂笑,这不是一种侮辱?
  想必怒气顿生,杀机又现,蓦闻一声娇喝,月里嫦娥陆玉华还是以最快速的动作,解出了腰系的“卷风带”,连招呼一声都没有。全身劲力贯注右臂,卷风带盘空直抖。
  “呼”的一声破空震响,卷风带夹万均之势,向那老妪卷打而去,那老妪连正最也不瞧她一瞧,仍然“嘿嘿嘿嘿……”径自狂笑。
  这一情形落入月里嫦娥陆玉华眼里,又惊又喜,喜的是对方竟自负绝学,轻视卷风带的威力,惊的是对方看来老迈柔弱。
  虽然从双眼喷射的神光,令人心寒,但并无特别惊人之处,何以竟如此冷静从容,完全不把这一招当一回事情。
  陆玉华心里想着,手腕却反而暗增两成劲力,那条卷风带竟笔直地往那老妪胸前两寸的地方斜斜一扫。
  老妪顺着这一切一扫,蓦地旋身左闪,堪堪避过这一煞手,说惊,惊到万分,说险,亦险到极点,不过单从这一点,不难看出这老妪的实学,已臻何等地步。
  月里嫦娥陆玉华一带落空,并没停止,右手食指猛力将彩带勾回,直抵得长带如蛇扑身般向左曲回,向老妪后脑点去,这个有名称,乃卷风带杀法绝招中的一式“回风倒树”要换平常高手,非挫败在这一招下不可。
  可是这位貌不惊人的老妪,宛如胸有成竹,似乎早已对这套带法了如指掌。月里嫦娥指刚动,她忽地一声冷笑,身体向前跨出一步,反身单掌向前推,一股极为强劲的掌风,如排山逐掖般向彩带迎去。
  说来奇怪,那卷风带一遇到那股掌风,宛如碰到墙壁,在空中“拍”的一声,尾端斜斜往下掉落,这一突来的变化,不由使月里嫦娥陆玉华惊得“咦”地叫了声。
  整个娇躯向后掠五尺,顺势即将那卷风带收回手中,只是惊讶地望着那老妪,说不出话来。
  那老妪自始至终毫未反击,现在一瞥陆玉华收带,也不进攻,双手下垂,两脚平开,一付自然安祥的样子,向着月里嫦娥陆玉华说道:
  “怎么啦,不打啦,你那臭师父难道只教你这两手,卷风带法名闻天下,我就不信只有两手,想当年你那臭师父单凭此套带法,一出道就名震武林,老娘曾跟她斗了两个昼夜不分胜败,几年来料她定有更深的造诣,不想今天一见她的爱徒,竟只能使出两招,好不令人扫兴,来来来!老娘凭这双空拳破例与你玩玩,你不要心存顾忌,不忍下手,好将这玩艺施展出来,只要能扫到老娘身上任何部位,否则嘿嘿嘿嘿……”
  这种狂妄的态度,陆玉华自出娘胎还是第一此听到,瞧她声声句句臭师傅,根本就不把陆玉华的授业恩师放在眼里。甚至连陆玉华师父的“卷风带法”也视若无睹,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比撕下她的脸皮,砍断她的头颅还要难受。她心里这么想着,难道我所施出的这一套真的不能碰到她吗?
  想着功力已运行全身一周,慢慢聚往手臂,两眼直瞪着老妪,好象打着下手的主意。
  这一举动很明显落入了老妪的眼里,只见她唇边挂着冷冷的微笑,缓缓地说道:
  “这才象话,老娘喜欢这种倔强好胜的个性,不用客气,将那套卷风带法尽力使出来,狠狠地往我身上的要害招呼好了。”
  月里嫦娥闻言而未动,她迟迟不敢下手的原因并非是惧慑于老妪的绝学,而是对这老妪的举止感到奇怪。
  自从她出现在眼前至今,虽有时高傲得令人讨厌,但对陆玉华本身来说,并无半点恶意,并且似有好感。
  另外,这老妪为什么对卷风带法知道得不下于十年苦学的陆玉华?这其间绝非无因,或许因以前她曾和天山神尼动手过招,否则一定尚有更深的渊源和密切的关系。
  月里嫦娥陆玉华就因这一点,才迟迟未敢动手,她的意若不将这关联找出,盲目致力动手,恐伤及自己人来,并且对事亦毫无益处。
  那老妪以为陆玉华力贯右臂之后,必有动作,结果等了一会儿,看她依然痴立于当场,思索着事情,不禁心中有气,道;“快啊!敢情害怕得丧了魂不成?告诉你,老娘说一是一,一向无人敢违拗我的心意,你不要做了老娘制法的第一牺牲品,老娘自一算到十你再不动手,可别怨我心黑手辣,一…二…三……”
  陆玉华猛由梦中惊醒,连忙阻止道:“住口!你不要盛气凌人,别以为天下无人治得了你,姑娘不才,亦不见得会怕你!”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看你这般目中无人,老气横秋的样子,当然不是没有名姓的人物,何妨把名字说出来,再打不迟。”
  那老妪闻言,陡地一阵狂笑,声若夜枭凄鸣,吵吵咳咳难闻,随即厉声回答道:“有种有种,天下还有人敢问姓名,罢了罢了,没想到二十年不出风尘,世界就变了,好!今天再特别破例到底,我不信人们记忆那么坏,几十年岁月竟把老娘给淡忘了!哼!等着吧!不出一年我要你们回忆过去。”
  最后这几句话说得非常细弱,好象是专说给她听的。
  陆玉华只见她嘴唇一动,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过从那凝眸表情,不难想出她正沉思于往昔回忆之中,一会这老妪又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说出来你年纪懂得什么?
  看来你那臭师傅还有可取之处,依照遵守着昔年可取的约束,既然你一定要知道之后才肯将卷风带法使出,那么老娘就告诉你,我的名字连我都忘了,记得江湖上人物曾起我一个名字叫……
  说道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尚考虑应不应该将那令人闻名丧胆的话告诉她,老妪考虑了片刻,缓缓地向陆玉华问道:
  “你要知道四十年前江湖道上出现一个女侠不?那人嫉恶如仇,手段毒辣,不出几年就被人起了一个难听的绰号叫‘毒刺玫瑰’……”
  月里嫦娥一听到对方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毒刺玫瑰”,不禁退后一步,“啊”地惊叫一声,惊栗地望着毒刺玫瑰,岂不令人可怖?
  三四十年前,江湖黑白两道上的人,只要听到“毒刺玫瑰”,莫不退避三舍,她不但生得美丽动人,武功更是诡异莫测,手段毒辣,心狠手黑,谈笑杀人。
  二十年前巧盗绿林异宝“黑风竹笛”,因而离开尘世隐避黄山洞,两年苦修苦练,由于她天姿异禀,聪慧过人,竟从“黑风竹笛”表皮刻划六回文中,参悟出一套奇异笛法及“慑魂曲”来,这无异如猛虎添翼,更增加了她的狂妄与高傲。
  二次重人江湖后,竟造成了武林一次空前可怕的浩劫与残忍杀虐,由此便更加激起武林黑白两道成名人物的不齿与气愤,大家联合起来,围截搜捕她,才使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毒刺玫瑰,无法立足江湖,远遁边荒与世隔绝。
  毒刺玫瑰瞥见陆玉华惊恐的样子,不禁得意得一阵狂笑,随即冷冷喝道;“丫头你还懂得害怕,难得难得,老娘话非谈完,现在你不会再不打了吧!”
  陆玉华却从内心里对这位毒刺玫瑰凛惧不已,但见她唇牙一咬,脸露毅色,坚决的答道:
  “毒刺玫瑰不要狂妄过甚,别人怕你,我陆玉华眼中根本就没有你这号人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落带出,卷风带一抬,“孔雀振翼”,挟呼呼破空之声,向毒刺玫瑰揽腰卷扫而出,毒刺玫瑰闻声知警,双肩轻动,肥肿身躯已横移开两步,“咦”的一声,扬口阻止陆玉华道:
  “且慢!先说你叫什么名了?”
  陆玉华一带扫空,正想扬带再攻,忽听毒刺玫瑰这一问,不由愣一下,厉声喝道:“什么!你怕不成?告诉你,姑娘就是江湖人称‘月里嫦娥’陆玉华,你待如何?”
  陆玉华真以为对方慑于她的侠名,不敢再打,因此她在说自己的侠号与名子时,声音特别响亮,其用意不外乎对方早些罢手,好继续寻找梅花神剑王尧弦。
  其实她想错了,别谈月里嫦娥陆玉华是新近才出道的雏儿,就是名震天下的宇内三奇之流,亦不打动毒玫瑰的心。
  毒刺玫瑰听了陆玉华的话,喜色掠过脸孔,不禁生喜得呵呵大笑,自言自语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下虽大,人生何处不相逢,哈哈……嘿嘿……”毒刺玫瑰善于谈笑杀人,她笑到得意之处那声音尖峻得使人发抖,全身起鸡毛皮,令人好不难受,陆玉华只感到一股凉气,直贯脊柱,预感着这种笑声不是吉兆,现在她一瞥毒刺玫瑰果然名不虚传,但见毒刺玫瑰双肩倒竖,唇挂邪笑,杀气布满脸孔,变得可怖。
  陆玉华乍见之下,心惊肉抖,猛聚全身劲气,暗暗戒备着,毒刺玫瑰果然名不虚传,但见毒刺玫瑰一连串的嘿嘿狂笑,双目进出两道慑人心魂的邪光,一步步向陆玉华移近,嘴里还说道:“老娘不告诉你,量你不知原因,好在今天任你插翅亦难逃老娘掌握,告诉你又何妨,嘿嘿……嘿嘿嘿嘿……”
  那种狂妄之态,就好象陆玉华已成刀上肉,宰割由她似的,于是继续说道:“姓陆的丫头,你可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老娘十几年来有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的莫大心事就是为了陆玉华你这唯一的遗孽,苍天有眼,竟让我见到你,嘿嘿……哈哈……我可以高枕无忧啦!”
  陆玉华乍听此语,猛吃一惊,一个念头,可怕的念头,宛如闪电掠入她的脑海:“敢情我父母死了,且死在这个毒刺玫瑰老魔妇之手?师父怎么不曾提起,这是真的?不,不会的,我双亲一定尚存人间,不可能!绝不可能的啊!”
  毒刺玫瑰看到陆玉华这种满脸疑色,已看透她的猜疑,冷笑道:“丫头,为人子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杀了你家五口人,难道你不想报仇?来啊!不孝的孩子,仇人就在面前,你怎么不将埋首苦学全部施出。”
  这一嚷,陆玉华再笨也知道这个毒刺玫瑰正是自己的杀父杀母仇人,这样说陆家真的完全亡于此魔手?陆玉华头晕目弦,气个娇躯幌幌摇摇,斜斜欲倒,何时何地,所处何境再不坚强,陆家深仇大恨由谁报?不能倒!陆玉华,这不正是你手刃亲仇,为江湖除害的大好机会,会成的,你的功力足可胜她,坚强啊!坚强!
  陆玉华果然欲倒的身子硬直起来,这时她满挂泪珠,咬牙切齿,坚毅之色揭露粉脸,喷火的怒目,像把抻剑似的,直欲刺穿毒刺玫瑰的心胸。
  这是正义的利剑,愤怒的火焰,毒刺玫瑰抬头一瞥,不禁一愣,到底作贼心虚,愧疚地将邪目移开,不敢正对着陆玉华双目射出的光芒。
  这不正是“邪不侵正”的最好例证吗?
  毒刺玫瑰的目光刚刚移开,蓦然,一声怒叱,陆玉华形如拼命,彩带盘空卷舞,人如饿虎扑羊,以卷风带夹呼呼之风向毒刺玫瑰四面八方卷袭而来。
  “毒刺玫瑰妖婆拿命来!”
  陆玉华这一先声夺人,声势惊人,使技高心狠的毒刺玫瑰也不敢轻视,手中“黑风竹笛”
  向万点带影一扫,一招“划一扫千”。
  说来诡异绝伦,毒刺玫瑰这一探扫,看似轻松自如,但单只这一挥,陆玉华万钧劲道及手中抛出的卷风带,顿时如遇高墙,蓦然一顿,即被迫回。
  陆玉华这一惊非同小可,卷风带虽然是软兵器,但以陆玉华内功修为,已远达缚棍的地步,刚才卷风带一挥少说也有数百斤。岂知毒刺玫瑰手中那只黑风竹笛轻轻一挥,便将数百斤劲力拔移,这怎不令陆玉华惊得全身汗直流!
  话说如此,陆玉华岂肯就此罢休,父母深仇,如海深,似天高,就是拼到最后一口气,也是在所不惜的。
  只见陆玉华卷风带被迫回之后,微怔一下,猛地右腕贯劲,运带反扑,凌空顿带曲打回去,卷风带似如离弦之矢,“蓦”地一声暴响,向毒刺玫瑰喉咙射至。
  毒刺玫瑰见带微微哼哼数声,见带尾快临咽喉的刹那,后腿曲弯,偏头一避,手中黑风笛猛往卷风带一扣打,直抵的彩带截腰被阻,带尾声地反曲绕着竹笛缠来。
  及至陆玉华发现这时已晚,卷风带已经与黑风竹笛缠在一起,不由“啊”的惊叫:“糟啦!”
  这时只听毒刺玫瑰得意的狂笑,那声音宛如丧钟,一阵阵进入陆玉华的耳朵,顿时一种面临死亡的绝望,涌袭陆玉华胸海。
  毒刺玫瑰说:“丫头,放下卷风带吧!倔强的顽抗,只有促使你的死亡,哈哈!多年来心愿已了,从此真可高枕无忧,逍遥半辈,嘿嘿……陆家又有谁向我寻仇?陆玉华呀!你父亲陆作云害得老娘太苦了,这难道不是你应得的报应?哈哈……哈哈……”
  陆玉华乍闻毒刺玫瑰妄意的狂态,心如刀割,万念皆灰,毒刺玫瑰口中叫到“陆作云”,不用猜必是陆玉华的父亲无疑。
  陆玉华活到今日,尚不知父母姓名,“陆作云”三字听入她的耳朵,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蓦然一种苍老的声音送进了她的耳里:“儿呀!面对着陆家的大仇人,你犹豫什么?”
  这是幻觉,但在陆玉华此时心情处境,无疑是一种力量,只见陆玉华全身功力贯满四肢,双手紧握,双脚生根般钉入深土,将天山神尼所授佛门至高内功“一心禅功”运布全身上下!
  脸露杀气,右臂往后一拉。
  毒刺玫瑰疏神得意的时候,猛被陆玉华一拉,身子自然地前外面倾一步,可是毒刺玫瑰的武功岂是等闲?刚才只不过是乐而忘神,才让陆玉华得逞。
  当这时只见她手中黑风竹笛运劲上拨,力贯右腕,那根一尺半长的竹笛,宛如苍松峙立,任陆玉华使出“一心禅功”依然无法拉动分毫。
  好胜倔强的月里嫦娥陆玉华,那曾受过这般耻辱,愈是如此愈是激起她争胜的意志,两人一拉一扯,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陆玉华已额颊香汗涌流,脸亦渐呈青白,而毒刺玫瑰仍然那么镇静,嘴角冷笑更浓,胜利在握,无怪乎这老魔如此狂獗。
  月里嫦娥陆玉华这时候才知道要和这个老魔斗力,就是三个陆玉华也不行,此时陆玉华放下卷风带以她卓越的罕世轻功,脱出魔掌逃命总是可以的,但是父母深仇,教她怎肯逃走?
  何况卷风带又是天山神尼赖已成名的兵器,天山神尼赐赠与她,用意乃望凭此带立万世英名,与带共存亡
  尤其今日之敌,又是陆家血仇大敌,行遍天下都难碰头,这种复仇大好机会,岂肯放弃?
  死,有何惧哉,家仇不报偷生于世,岂为人子女所应所为!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陆玉华已山穷水尽,已到无能为力的地步,依照古训:“留得青山在,岂怕无柴烧。”陆玉华应该留命待机再事报复血仇,才是明智之举。
  陆玉华可没这么想,这时她反而更加镇静,不但没有使她更陷恶境,反而使她思出一条妙计来。
  只见她蓦然开朗声喝道:“毒魔,今日不杀你头誓不为人!”说着手用劲,猛拉卷风带向右后,她怎么能拉得动?这不是白费力气,空吓唬人吗?
  是的!这是她的假动作,但在毒刺玫瑰看来,以为陆玉华正做困兽之斗,身子往后倾退几步,手中黑竹笛所弹的卷风带松脱,脱出竹笛控制之外。
  这些动作都是刹那间的事,陆玉华早已暗算有此一着,右腕刚松,立即踏一步,陡地迅如闪电般握住卷风带,运劲一抖搂。
  同时乘着毒刺玫瑰后倾,重心不稳定的机会,手中刚夺回来的卷风带,一招“秋风扫落叶”,急若电光火石,猛如狂风撼树,向毒刺玫瑰双腿卷扫过去。
  毒刺玫瑰重心刚稳,脚下突感带风侵体,猛吃一惊,单足点地,人如巨鹤冲天,凌空掠起的肥胖身躯,倏然下顿,心中暗念“糟”!糟字刚落,整个身子如风车轮船,被陆玉华当彩带般舞着。
  毒刺玫瑰立感头晕目眩,一种被俘的悲哀心理,使得这位一向独断凶残的魔妇,“哇哇”
  大叫,同时只见她忙将竹笛凑进嘴,利用晕厥的刹那,用力一吹!
  “呜呜呜呜”一连串单音,别看毒刺玫瑰已被陆玉华缠舞至快要晕厥状态,这是她临亡边缘,最后挣扎的救命音响,笛音仍然响彻云霄。
  最后笛声刚落,毒刺玫瑰全身突然瘫痪晕死过去。
  陆玉华复仇的烈火已燃遍全身,一看毒刺玫瑰晕厥过去,不禁悲愤地念道:“爹娘!不孝华儿为您报仇了!”。
  她边念着,那两行热泪,不由夺眶而出,一种目的已达的快念心情,在她脸上染成了一副刚毅之色。
  这时,蓦然四周传来了急促的步履之声,陆玉华心中暗暗一怔,想道:“糟,那兽群又来了,这时不下手,要待何时。”
  心念刚动,手中卷风带一抛直,带尾缠着毒刺政瑰,刹时象脱弦之矢,射向前面一丈处的大树。
  她这一抛射毒刺玫瑰全身瘫痪,业已无法抵抗的能力,只要身体一撞树,那脑袋还不得顿时开花?
  此时,毒刺玫瑰身子已近大树前面一尺远,陆玉华突然双眸一闭,不忍目睹,这种杀人的方法还是第一次,虽然是杀父毁家的大仇家。
  就在毒刺玫瑰身体快撞树的一刹那,蓦间,一声震天的兽啸,一条巨大的黑影,如闪电般斜斜跃纵飞出,只见一个起落,黑影已将毒刺玫瑰硬行接住,又是一声欢愉的坚嗓门,黑影顿时消于无形。
  这个变化实在唐突,太令人难于预料,陆玉华业以得手的仇敌,竟被如猩猩的家伙所救,这一来复仇不仅不成,往后的烦恼不是愈增吗?
  陆玉华岂容毒刺玫瑰就此遁走,那啸声刚止,只见她双足一蹬,人如飞燕凌空向啸声追去,这时月里嫦娥那里顾得许多,她心里除了报仇的欲望在激烈的燃烧外,其余的她还能想到什么呢?
  失望的陆玉华,一入林中,四周顿时空荡荡的,除少少落叶外,毒刺玫瑰及刚才那群猩猩的影子,刹时间无影无踪。
  陆玉华并不灰心。她想,这一突变,其中定有文章,毒刺玫瑰和刚才所见的巨猩猩的影子刹时间已踪迹不见,显而易见卓越的轻功,一定在附近掩藏起来,不然这附近可能就是毒刺玫瑰的居处。
  月里嫦娥陆玉华能在心情极度紊乱之时,很快下了这判断,可见她天资的异禀与聪慧,不错,这“望星峰”正是毒刺玫瑰的隐居。
  当年毒刺玫瑰年轻时,面貌相当美丽,武功更是高绝出众,若不是她心狠手黑,好杀成癖,还不是江湖雄豪杰所倾心追求的对象?
  有一年,毒刺玫瑰路过湖北大洪山,正遇上陆玉华父亲陆作云,当时江湖上一提起“翻云手”陆作云的名儿,无人不竖起大姆指说好,人的名儿,树的影,毒刺玫瑰慕名起邪念,自出道就寻找翻云手一决雄雌。
  这当时不仅仅为的是陆作云的好武功,而是她的人如潘女在世,子都复生。
  在毒刺玫瑰来说,真叫皇天不负有心人,竟在大洪山巧遇翻云手陆作云,不仅可慰相思之苦,同时亦可一决雄雌,看他是否名不虚传。
  但以陆作云来说,这一巧遇乃是苍天嫉妒才能的安排,不但给陆作云带来不幸,更甚陆家由此一遇,而臻致全家遭毁。
  要不是毒刺玫瑰乍见陆作云是那般英俊豪杰之后,竟打消了原先的意念,一改往常态,变得非常温柔体贴,仁慈的连跺死一只蚂蚁都不忍一般。这一来果然换得了翻云手陆作云的好感。
  但是狐狸尾巴,随时都会露出来。时间一久,毒刺玫瑰恶名便传进陆作云的耳朵里。
  起先陆作云对这些传闻,一概不信,别人恶意中伤,反而对毒刺玫瑰抱冤枉,无形中两人情感更为融洽,已至如谬似漆之地步。
  后来,在一次偶然的械斗中,毒刺玫瑰残忍毒辣的天性终于流露出来,虽经陆作云一再劝阻,但仍然无法收拾她发狂的残杀。
  翻云手陆作云这一气,毁剑远走,痛苦之余竟从此弃武作农,隐居于四川省苍溪内,后来娶妻武氏,婚后生下两子二女,陆玉华是最小的女孩。
  毒刺玫瑰一见陆作云毁剑走远,顿时如丧考妣,当下立即跟踪陆作云,但是以翻云手陆作云的绝顶轻身术,毒刺玫瑰岂能望其项背?没出几里就失了陆作云的踪。这时毒刺玫瑰悔恨痛哭,但怎能挽回已成的事实?
  陆作云已去,他俩不平凡的感情亦随春水流去,随着跟来的是毒刺玫瑰由失望而生怨恨的报复行为,故有残杀陆家五口的事件。
  月里嫦娥陆玉华,周岁那年,毒刺玫瑰终于踏遍天下跟踪到来,这时陆作云呢,十几年弃武,武功全废,而毒刺玫瑰的武功已更进一层,与往昔已不可同日而语。当时的陆作云自然不是毒刺玫瑰的对手,陆妻武氏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妇女,毒刺玫瑰一到,不不是刀落头堕,只有片刻工夫,陆家六口除了乳母抱了的陆玉华免遭劫外,其余全做了毒刺玫瑰的刀下亡鬼,这太不公平了,太残忍了,苍天何忍心至此?
  毒刺玫瑰杀人放火后,气怒稍平,始发现少了一人,乃到处寻陆作云仅存的小女陆玉华,这时苍天似乎有意安排日后江湖的一番杀劫,故陆玉华被奶母抱着从邻家逃出。
  趁陆家大火冲起时,机警的奶母张妈预感到情势不妙,终于深藏不出,这一来才能保住陆家的命根,亦因此才能使陆玉华上天山学艺。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陆玉华追失了毒刺玫瑰之后,心里的难过可想而知,只空一声清亮的啸叫,脚下用劲,展开“陆地轻功飞行术”,绕着这片树林疾走,双目宛如苍鹰搜食,连一草一木也不轻易放过。
  因为她深信自己的判断,知道毒刺玫瑰的窝巢必定在这“望星峰”附近。
  结果不但无法寻出毒刺玫瑰的巢,反而将黄龙寨的劲敌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