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瞽目空空
太行三煞在崖边略一商量,便由黑心道士吴行扬手向炎水左岸打出一粒火母,无肠公子胡非向右岸打出一粒火母。
两粒火母炸开,炎水两岸百丈之内,凡是身中附身毒火之人,身上毒火必定会被引发。
而片刻之间,阴魂不散阴不放身法再快,也逃不出百丈之外,所以太行三煞打出火母之后,认为阴魂不散阴不放一定会被逼出来。
哪知,火母炸开后,竟是毫无反应。
太行三煞微微一愕,黑心道士吴行道:“莫非阴不放那东西,看出我们在《天魔宝录》到手后,仍然放不过他,所以F狠心投入炎水之中去了?”
无肠公子胡非道:“我不相信阴魂不散阴不放会有自投炎水的勇气,大哥,你在这里等着,待我和二哥下崖去搜寻一遍再说。
“好,三弟,你搜右岸,我搜左岸。”
言罢,纵落左岸而去。无肠公子胡非也纵身向右岸搜去。
二人身形都快,不久便见他们搜出百数十丈外,却都未发现阴魂不散阴不放何在,眼看再搜索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二人隔岸打了一个招呼,同时回到崖上,只好认定阴魂不散阴不放是畏怯附身毒火炼魂之苦,自投炎水而死了。
三煞惋惜了一阵,相与败兴而去。
就在三煞走后不久,从崖边一棵矮树后面,钻出了阴魂原来,那矮树后面有一个仅可容易的曲折小洞,洞口正好被矮树遮住,所以,如非预知此洞之人,万难发现。
同时,又由于洞内颇多曲折,三煞打出的火母,与阴魂不散阴不放身上毒火的气机,被洞壁隔断,失了引发作用,阴魂不散阴不放因而得以安然无恙。
阴魂不散阴不放为恶一生,几时吃过这种大亏,对太行三煞的怨恨,自是不言可知。只见他望着太行三煞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顿脚骂道;“太行三煞,我阴视放总有一天
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忽然,背后骤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阴魂不散阴不放以为是太行三煞又回来了,只被惊得全身一阵抖惊,本能地向前飘出一丈,苍白着脸,旋转身形,举目望去。
只见来人原来是一个宽袍老叟和一位红衣女郎,这才暗中吁了一口大气。并马上变了一付凶霸霸的面孔,指着红衣罗刹殷如云,冷声道:“你可是不服气,又找别人来送死们红衣罗刹殷如云理都不理他,只向飞云云李守义道:”李伯伯,就是这人抢去了《天魔宝录》!”
阴魂不散阴不放不等飞云叟李守义开口,先自放声狞笑道:“是老夫又怎样?”他受了太行三煞一肚子怨气,很想在这一老一少身上发泄一下,所以一开口就是硬崩崩的。
飞云叟李守义长眉一轩,道:“请你将《天魔宝录》交还老夫。”
阴魂不散阴不放眼睛一翻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向我阴魂不散要东西。”
飞云叟李守义道:“老夫李守义,替盟侄骆人龙讨还《天魔宝录》,许不算是巧取豪夺吧!”
阴魂不散阴不放不禁一愕,真没想到当面这个老人,就是威震武林,名列中原四皓之一的飞云叟。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阴魂不散阴不放在黑道中虽然说得上是一位极有份量的人物,可是一旦要和中原四皓一比,无论武功身份,都差得太远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可不敢和中原四皓之一的飞云叟硬碰,眉头一动,换上了一付笑脸道:
“原来是李大侠,在下阴不放久闻大名,今日有缘相遇,真是快慰平生,在下尚有一件事要
向李大侠陈明哩!”
谁也想不到,阴魂不散阴不放会有什么话要说,飞云叟李守义闻言一怔,道:“阴大侠有何见教?”
阴魂不散阴不放故意吊起眉毛,做出一脸悲戚之色,久久不发—言。
红衣罗刹殷如云冷哼一声道:“姓阴的,你有话就爽爽快快的说,用不着故作姿态!”
阴魂不散阴不放长声一叹,道:“只可惜二位来迟了一步!”
红衣刹罗殷如云道:“你是说《天魔宝录》被别人抢去了?鬼才相信呢!”
阴魂不散阴不放昂然道:“到了老夫手中的东西,谁能抢得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笑道:“《天魔宝录》既然还在你身上,你拿出来交给我们李伯伯不就得了,谁耐烦和你瞎三话四的胡扯。”
阴魂不散阴不放面色一正,道:“在下已将《天魔宝录》还给骆少侠了。”
飞云叟李守义惑然道:“真的,你……”他原本不相信阴魂不散阴不放的话,正要加以询问,却忽又有所感地倏而一顿,干咳了一声。
,正好,这时红衣罗刹殷如云截口道:“李伯伯,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除非有骆少侠出来证明,否则非叫他交出《天魔宝录》不可。”
飞云叟李守义微微一笑,目注阴魂不散阴不放脸上,好象是说:“老夫确是相信不过你。”
阴魂不放阴不放成竹在胸,镇定地道:“老夫当然不是自愿将《天魔宝录》交还骆少侠的……”说着忽见红衣罗刹殷如云又有插嘴的意思,却被李守义用眼色止住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不禁暗笑。接着说道:“老夫在此地被骆少侠和一个瞎子赶上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嗤笑道:“有瞎子在一起?你这无懒明明:说假话么!”她这话里,包含着两点意思,其一,骆人龙根本没有与甚么瞎子同路走在一起,其二,既是瞎子,能在这险
峻的山地行动自如么?
飞云叟李守义的脸色也是一怔,道:“什么样的瞎子?”他显然知道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
阴魂不散阴不放随即将瞽目空空的形像和打扮说了一遍,因为这瞎子久已不在江湖,可是经他自己如此一形容起来, ;卜由心中一动,立即想起了那瞎子是谁,当时脸上就变了
神色,偷偷伸手向怀中一摸。
天呀!那里还有什么《天魔宝录》!
阴魂不散阴不放这时可真把瞽目空空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飞云叟李守义一脸疑容,自言自语道:“人龙怎样和他走在一起的呢?”
皆因飞云叟李守义暗中得到消息,三堡四派为了要消灭《天魔宝录》,曾托了极大的人情,并用了一些手腕,请出了瞽目空空罗集,用以对付骆人龙,照说,瞽目空空罗集和骆人
龙本是处在敌对的立场,所以,飞云叟李守义有所疑惑。
阴魂不散阴不放何等阴险之人,一眼看出瞽目空空罗集和对方不是同路人,立即就用起心机来,冷笑道:“骆少侠是被瞽目空空罗集制住了穴道的。”
飞云叟李守义点头道:“这就是了,人龙江湖经验不足,自然要上那老狐狸的当了。”
红衣罗刹殷如云揄揶道:“这就是了,你倒成了好人了,竟舍得将《天魔宝录》还给骆少
侠!”
阴魂不散阴不放深沉得很,知道把话说得太痛快,而不转一点弯子,人家绝不会相信,于是吞吞吐吐地道:“老夫自认不是正人君子,岂会轻轻易易把《天魔宝录》交出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不屑地笑道:“你前言不对后语,我看你怎样自圆其说?”
阴魂不散阴不放道:“正当老夫要和瞽目空空动手时,忽然又来了三人。”又故意住嘴不说了。
飞云叟李守义道:“来的三人想必是太行三煞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道头道:“不错,正是太行三煞,他们一来便出手引发骆少侠和在下身上预放附身毒火,威胁在下《天魔宝录》交出。”
红衣罗刹殷如云冷笑道:“原来你是要借刀杀人,才把《天魔宝录》还给骆少的。”
阴魂不散阴不放神色如常地笑道:“老夫为人,一向如此我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红衣罗刹殷如云低声骂道:“恬不知耻。”
阴魂不散阴不放苦笑了一笑,道:“当老夫将《天魔宝录》还给骆少侠时,不料那瞽目空空罗集突然出手,抢了《天魔宝录》,飘身逸去。”
红衣罗刹殷如云道:“太行三煞可是追赶瞽目空空去了。”
阴魂不散阴不放道:“凭瞽目空空罗集的轻身功夫,太三煞有自知之明,倒是没有去追他,却反怒到骆少侠身上引发了骆少侠身上的毒火,骆少侠被烧得跳入炎水而亡。”
飞云叟李守义闻言身形一幌,出手扣住了阴魂不散阴不放的腕脉,颤声道:“真的?”
阴魂不散阴不放想不到飞云叟李守义会大违侠道常规不声不响地出手偷袭,所以连闪避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转,被飞云叟李守义制住了。他但觉全身一麻,惊呼出声道:“大侠,你……”
飞云叟李守义目中精光逼射地道:“我只问你骆人龙死的话,可是真的?”
阴魂不散阴不放点了一点头,他实在已痛得说不出话飞云叟李守义大叫一声,头脑一阵昏眩,这个打击,实在太大了。
人昏了过去,当然,手上便没有了力气,阴魂不散阴不放象惊弓之鸟,那敢再讨便宜,身形一起,便逃得不见人影。
红衣罗刹殷如云一把抓住飞云叟李守义肩头,摇了半天,李守义才回过一口气来,只见他神色惨淡,仰天长号道:“大哥,小弟,小弟百死也赎不了这身罪孽了!”身子摇摇幌
幌,已是立脚不住,突然,双膝一软,轰然一声,跌坐地上。
红衣罗刹殷如云急得大骂阴魂不散阴不放道:“该死的东西,乱造谣言,他自己中了附身毒火,为什么没有被烧死?”
飞云叟李守义忽然一跳而起道:“贤侄女的话有道理,人龙要做的事正多,上天也不忍让他死的!”
红衣罗刹殷如云搀住飞云叟李守义道:“李伯伯,我们回去等我爸爸去吧!”二人的身形,蠕蠕地消失在云雾之中。
骆人龙被太行三煞的火母,引发了身上所中的附身毒火,那毒火真是厉害得很,任由他在地上滚来滚去,任由瞽目空空罗集一旁用泥土扑打,也莫想使之熄灭。
骆人龙只被烧得痛苦难当,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跃身炎水之内,以求解脱。
其实,这时骆人龙的神智已经昏迷,完全是一种潜在的总念,使他跃入崖下炎水中。
轰然一声,骆人龙但觉全身一震,人便昏死过去。
真是一物克一物,那样厉害的毒火,别的水浇不熄,但与滚烫的炎水一接触,不但火焰立灭,而且也中和了炎水和毒火两者的高温,这种从未被人发现的神秘物性,竟保全了骆人
龙一条小命。
骆人龙便这样糊里糊涂被炎水冲流下去二十几里路。
前面,是一道浅滩,滩宽水浅,骆人龙便被搁在了滩上二十几里路下来,炎水已是水温大减,使骆人龙感到;一点温温的舒服之感,而苏醒了过来。
这时,骆人龙不但衣服已被烧得精光,就是一身紫色的皮肤,也被烧得遍体鳞伤,不成了人形。
骆人龙神智一复,由于他已习得三绝先生医理绝学真传当时便明白了自己得以不死的缘由。暗中叫了一声:“好险一寸一移地慢慢爬上了河岸。
然后,又费了极大的力气,找了一些专治火伤的草药捣烂,将全身包了起来。
这时,他顾不得去找东西吃,其实,也没有力量去找西吃,一直饿了三天三夜,等到身上的火伤都结了疤,才勉强站起来走动。
现在的骆人龙要是被人看见了,不被人家当做鬼怪才哩?
因为他全身就没有广处好地方,草药和伤疤结在一起那里还有个人样子,他要不是直着腰干走路,以及还有一骨碌碌黑白分明的星眸,人家把他当作鬼怪,已是高抬了的身份了。
骆人龙不敢接近有人的地方,爬出绝谷,向深山之内去。他这时,任何目的也没有,只是逃避,逃避这个现实人世。
他盲目地,不知不觉在山中转来转去游荡了十来天。
身上的伤疤,有些地方,开始脱落了。落疤后的皮肤竟是晶莹如玉,这使骆人龙脸上现出了一丝喜色。
又是十几天过去,骆人龙全身伤疤都脱落了。
骆人龙除了不知脸上的情形外,对于脱疤后的全身,却是非常地满意。
不过,有一点使他非常难过,就是他发现头上没有长出头发,眼毛和眉毛也不见再生。
一个人没有头发,眼毛,眉毛,就是长得再英俊,也显不出气概来,骆人龙有自知之明,他得想办法找药,医好这个毛病。
好在骆人龙已是医中圣手,自然知道找什么药,只是这种药一时找寻不到,必须要他伤一番脑筋罢了。
现在,骆人龙又恢复了兽皮围腰的原始生活。
这一天,骆人龙无意间找到了一株颜色漆黑的九真藤,心中高兴得不得了。
原来,这种九真藤即是何首乌的藤茎,原分赤白二种,为山野自生的蔓草,处处有之,并不可贵。
只有这当藤变成漆黑色的九真藤之后,才是难得一见之物,因其年岁,至少也在千年以上了。
世人只知千年成形何首乌,服之可以驻颜不老,却不知这九真藤另有生发长毛之功效。
骆人龙解下腰中流霞宝剑,先不损伤九真藤蔓,挖开泥土,寻出一枚色白成形的何首乌。
单就这枚何首乌来说,已是不世的奇宝了。
可是,骆人龙志不在何首乌,他的目的是在恢复象征庄严的眼毛、眉毛和头发。所以他并不大重视这别人眼中的奇宝。
他握起何首乌后,也不切下来,就连着蔓藤,把那何首乌倒挂在一株大树之上。 然后,找出蔓藤的尾端,一剑削开,便见蔓藤尾端流出一滴一滴的黑水,只要黑水流尽,颜色
转白如乳状,骆人龙用那乳汁搽在头上和眼眉之处,便可达到他的目的了。
哪知,就在这要紧关头,忽然山脊上传来一声虎吼,方向正是迎着骆人龙这边而来,骆人龙剑眉连皱,只好将蔓藤尾端向上提起,绑在一株小树上,人便挡在蔓藤前面,他绝不能
让猛虎冲断了蔓藤,否则,他将会前功尽弃。
一阵腥风,拥着一只跛脚黑色大虎,扑奔而来。. 那黑色大虎,虽是后脚不便,但那威猛之,势,却不稍减,两三个飞跃,便到了骆人龙面前。
那黑色大虎,原是猛扑之势,不知怎的,忽然发出一声啸声,身子一侧,向斜里冲了出去,一个转身,又回到骆人龙面前。
但这次,它却是前脚并伏,对着骆人龙不住地轻啸。
”骆人龙既惊于这黑色大虎扑击之势,颇合武学原理,又莫明这黑色大虎伏地轻啸的用意,不禁微微一楞。
那黑色大虎见骆人龙一脸茫然之色,就不住地用又长又粗的尾巴向左胯上敲出,好像要引起骆人龙的注意。
骆人龙恍然一笑,道:“畜生,你也看中了我的九真藤,是不是?”
那黑色大虎似是已通灵性,懂得人意,又是一声轻啸, 转过了身子,抬起左胯,竟似要请骆人龙察看。
区区一只老虎,原就不在骆人龙眼中;再加上这只老虎态度非常温顺,骆人龙抱着有医无类的仁心,更不能袖手不顾,
于是拨开那黑虎左胯皮毛,只见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已经变成了黑色。
从那伤口推断,显然是被人用淬毒兵器所伤,如果不及早医治,这只黑虎,必将全身溃烂而死。
骆人龙笑道:“你倒是识货,知道千年以上的九真藤,另有解毒之功;真是难为你了。’’这原是骆人龙自言自语的话,谁知,那黑色大虎竟是完全懂得,不住地把虎头乱
点,而且,又发出了有似哀告的轻啸。
骆人龙现在已可确定这只黑色大虎是具有灵性的了,于是,又道:“我治好了你的毒伤,你以后可不准伤人!”
那黑虎又是一阵乱点头,竟是答应了。
这时,山风又带来了一阵人语之声。
骆人龙在那大黑虎身上拍了一掌,道:“有人来了!你先避开!”
那只黑虎对着来人方向怒视了几眼,才发出—声轻啸,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逸。骆人龙也将长剑收起,压在兽皮之下。
人声更近了,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大哥,我刚才似是听见那黑虎的啸声,我们快赶过去。”
“飒!飒!”两声,纵来两条人影,落在骆人龙面前,却是一男一女,两人都是二十岁左右
年纪。
那男的一身劲装,紫黑脸膛,宽眉巨口,体形精壮,颇有几分豪壮的气概。
女的,则长发细眉,长圆脸,桃花面,红白相映,长得极为标致,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短装。
二人肩头,都插着一柄宝剑,那男的手中,还握着一张乌黑的铁胎硬弓,胯侧一囊飞羽长箭。
那女的神情原是极为高傲,但见了骆人龙之后,先是一惊,继之一愕,最后“噗嗤!”
捂嘴一笑,道:“大哥,这是个怪物!”天真里含有娇憨,弄得骆人龙啼笑皆非。
她的大哥面色一正,道:“小妹,不可胡言乱语!江湖奇人,岂是普通常人长相。”他怕无故得罪了人,不得不作这违心之语,其实他自己还不是也想笑。
那少女却不管这些,柳眉一挑,皱起瑶鼻,嗤声道:“奇人?我看只怕是一个怪人。”
骆人龙也是天生的傲骨,人家看不起他,比杀了他还要叫他难过,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头一昂,眼睛从他们头顶上望了过去。
这意思是表示,他眼睛里也没有他们。
那女子,柳眉一扬,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眼看樱唇掀动了,不知她又要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那大哥一看情形不对,忙打岔道:“玉妹,别忘了,我们还有事。”下面的话,当然含有莫惹麻烦的意思,只是不便当着骆人龙的面说罢了。”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大哥既然不要我说话,为什么不问问这眼睛朝天的怪人。”她自己先看不起人家,现在却怪人家眼睛看着天上。
那大哥苦笑着抱拳一揖道:“请问……”他一看骆人龙一身细皮嫩肉,腰间仅围了一块兽皮,既不像读书人,又不像江湖中好汉,甚至,连打猎的猎户,打柴的樵夫都谈不上话到
口边,一时又不知该称呼什么好?不由顿了一顿,想换一种方式问话。
那知那少女终于忍不住,望着他那大哥一笑道:“大哥你真不行,还是由我来问他吧!”仰头向骆人龙一“喂”道:“你看见一只黑虎打这里经过没有?”
骆人龙见她这样不礼貌,原不想答理她,继之一想,自自己乃是男子汉大丈夫,和一个女子生这闲气,实在不值得,同时,又想到自己已答应为那黑虎医病,当然不能再让别人伤
害它,于是,念头一转,道:
“在下确有一只黑虎,不知二位问它何事,它可是伤了人?”
那少年男女,闻言互望了一眼,显得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那少女微微一怔之后,忽然道:“那只黑虎是你养的?”
骆人龙道:“你要证明也可以。”
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骆人龙一身功力,已超过一般人五六十年的修为,这声长啸发出来,声音虽不高,但那震耳的劲道,却使那少年男女惊悸不已。
他们都是识货的名家子弟,仅凭这啸声的功力,便知惹不起这人了。
骆人龙啸声甫落,一声虎吼传来,风声中,出现了黑虎。
那黑虎踪到骆人龙身边,望着那少年男女怒吼不止。
骆人龙轻喝一声,胡乱给那黑虎取了一个名字,道:“大黑,不得无礼,你的事,自有我为你作主。”话中颇有已知他们伤了黑虎,准备问罪之意。
那少年男女,果然脸上的神色都变了一变。
骆人龙故意大方一笑道:“大黑来了,二位有何指教?”
那少女忽然面上现出一种坚毅之色,向他大哥道:“大哥,我们非要这黑虎不可!”
那大哥急道:“玉妹,不可鲁莽!”
那少女笑道:“大哥,你放心,我不是完全不懂事。”接着,向骆人龙微微一笑道:
“你这只黑虎卖不卖?”再没有那种咄咄 逼人的气势了。 骆人龙原就抱着不和她一般见识,这时,见她态度和善 了,也就带笑道:“大黑原是通灵神虎,在下不能卖它。”
那少女用软语攻势道:“你要多大的价钱都可以,只要你 肯将大虎卖给我们。”
骆人龙仍是摇摇头,道:“在下与这大黑已经有了朋友感情,在下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那少女着急道:“那你将大黑送给我们,我们兄妹给你十年佣人,好不好?”
骆人龙见这少女这般情急,不由好奇心大起,同时,开始觉得到对方出此要求,必有不平凡的内情,于是,试探地道:“红颜易老,你给我帮佣十年,不怕误了你的青春么?”
那少年女子凄然一叹,道:“这是出于我的自愿,你有这种关心人家的好心,为什么不将黑虎给了我们呢?”
骆人龙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这黑虎?”
那少女幽幽一叹,正要说什么时,那黑虎忽然冲了骆人龙一下,引得骆人龙回头望去。
只见那九真藤的尾端的黑已经滴尽,变成了黄色的乳汁。
骆人龙也不知这黄色乳汁滴了好久,生怕马上就会流白色乳汁来,于是,幌身过去,察看藤端流汁情形。
这举动,立时把那少女也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欢呼一声,道:“君子不夺人之所爱,你的大黑我们不要了。”
骆人龙只顾察看藤端的乳汁,没有注意到那少女一双眸正发直地看着他的成形何首乌,随口说道:“二位既然放过大黑,我们各人有各人的事,二位请吧!”
那少女讪讪地道:“你这是不是千年成形的何首乌?”
骆人龙闻言一怔,暗忖道:“原来你是打上我何首乌的主意了。”他知道少不得又要耽搁不少时间,眉头一皱,抓起一把被黑汁滴湿了的泥土,敷在九真藤尾端,阻止乳汁下滴。
然后剑眉一扬道:“是何首乌又怎样?”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那少女道:“你改将何首乌卖给我们好不好?”
骆人龙苦笑道:“你们知道,这何首乌对我有多么的重要?”
那少女道:“总不会重过人命吧!”
骆人龙道:“何止重过人命!”
那少女道:“你要把它做什么用途?”
骆人龙只希望他们快快走开,顾不得难为情,一指自己光头道:“我要用它长出头发来。’·
那少女原来凄苦的面色,听了骆人龙的话,不由笑出声道:“你简直是糟蹋天材地宝,连药性都不懂,何首乌能使人白发变黑,返老还童,却不能无中生有,使你长出美发来,我
看你还是卖给我们吧,至于你生发的事,由我负责,包保代请天下名医,—为你治好。”
骆人龙不能批评那少女的不对,因为世人对何首乌的了解,只到那种程度,怎能与他这三绝先生的传人比,他也懒得和她多说,只是摇头简短地道:“不行!不行!请二位不要打扰
我。” .
那少女忽然向长兄打了一个眼色道:“不行也得行!”毫无预兆地忽然拔出背上长剑,向骆人龙刺来。
同时,她那大哥,也是身形奇快地向挂在树上的何首扑来。
在这情形之下,骆人龙一则毫无心理上的准备,再则这少女扑来的身形和刺出的剑式,也完全是亡命的打法。
再加,他们一男一女。是同时发动,骆人龙纵能一招退那少女,也不可能维护何首乌不被夺去。
只要那男子割断了何首乌上的藤茎,骆人龙纵是把他杀了,也已前功尽弃,非另找别的药物应用不可了。
所以,这时骆人龙胸中充满了怒火,出手就是“天罡指”,向那少女肩头点去,同时,“斜扯云旗”,口中发出一声啸,幌身向那男子扑去。
骆人龙两招一气呵成,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男子的剑锋,离开何首乌不过尺远了。
骆人龙出手虽有先后,在时间上来说,其相差是极为限的。
他点出“天罡指”后,不计后果,便转身向何首乌扑去而在他扑救何首乌不及的时候,他点出的“天罡指”却产了对他有利的效果。
只听那女子一声痛极的尖叫,惊得那男子顾不得再向首乌下手,剑势一收,改向那女子扑去。
一把抱起玉容惨变的少女,怒目相视骆人龙道:
“你好狠的心肠,竟下起重手来。”
骆人龙乃是情急出手,这时,眼见那少女伤势甚重,,由甚是不安道:“在下情非得已,令妹的伤势,在下负责替医好就是。”
那汉子哼声道:“好一个情非得已,你要保护何首乌,尽可出手制住舍妹,也用不着下这样的重手,我就是抢到了你的何首乌,难道还能不顾及舍妹的生死,不将何首乌还给你
么?”
这时,那少女迷迷糊糊地道:“下!不!大哥,不可将何首乌还给他,你快跑,不要管我。”
那汉子神色一惨,道:“玉妹,妈要是知道你这样不知珍惜自己,我们就是得了手,只怕她老人家也不会服用的呢。”
那少女哟了一声,醒了—过来,想说什么话,却又哟了一声昏死过去。
骆人龙已隐隐约约听出,这一双男女,是为了医治母亲的病,才出此下策的,如此看来,他们乃是一双孝子。
骆人龙想起自己的父母,心里好不难过。
他推己及人,立时对这一双男女生出了极大的同情心,走到那男子面前,道:“在下深悔失手伤了令妹,可容在下略效微劳,以赎罪愆。”
骆人龙原是有很好教养的人,这时说话的态度,尤见诚恳,那少年男子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兄妹实在出手得太贸然/,也不能完全怪人家,再则,眼见自己妹妹十分痛苦的样十,
自己又不知如何为她疗伤,只好点头一叹,道:“凭武功,你如真要杀死我们兄妹,谅非难
事,你既不作赶尽杀绝之事,我只有相信你了。”
骆人龙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出手点了那少年女子身上七处大穴。 ’点这七处大穴,在那少年男子看来,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换一句话说,那根本不是特别疗伤的穴道。
他哪里知道,骆人龙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绝奥手法,便是三绝先生“天罡指”另一妙用呢。
那少年女子伤势极重,以别的药物和功力来救治,可能需要一段不少的时光,但以“天罡指”来医“天罡指”伤,便不同了,不过顿饭之久,那少年女子的伤势即已痊愈,无碍行
动了。
当然,如果要马上和人动手,仍难运用自如,非调奍些日子不可。
骆人龙医好了那少年女子的伤势,那少年女子对他已是另眼相看,不敢轻视他了。不过心中对他有气,脸上神色,总是冷冰冰的。
, 这时,骆人龙已因对方少年男女的 片孝心,而赶起了人类的同情,主动地笑问那少年男子道:“贤兄妹一表人才,高华绝俗,自非普通江湖豪强可比,但观二位刚才的行为,……莫非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么?”
那少女幽幽一叹道:“你又不肯帮忙,对你说了还不是等于白说。”
骆人龙道:“如果是医病之类的事,在下尚有毛遂自荐的勇气。”
那少女明眸陡然一亮,道:“你这话,是真的?”
骆人龙道:“在下与贤兄妹萍水相逢,似乎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那少女天真的很,心中一点话也藏不住,道:“我怕你是打秋风的!”
骆人龙摸了一摸自己的光头,又瞧了一瞧自己这身打扮,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少年男子怕骆人龙生气,瞪了妹妹一眼,抱拳道:“既蒙兄台下问,在下敢不直言。”顿了一顿,又道:“只因家母早年行侠江湖,因劳成疾,患了心痛之病,数十年来,
请遍天下名医,药石罔效,拖延至今,病执日危。”
骆人龙插口道:“你们请过名满天下的三绝先生没有?”
那少年摇头道:“三绝先生行踪无定,极难遇合,虽有求他之心,终未如愿。
骆人龙道:“你们要我的黑虎,可就是想用它心头之血,医治令堂宿疾。”
骆人龙这句话,一针见血,完全猜对了,足见他在医道方面确有实学。
那少女一跳道:“不错!你怎样知道的?”
骆人龙笑道:“医理!医理!万病不离其理,在下不难想像出来。”
那少年男子接着说道:“是后来一位武林前辈,得来一纸秘方,说是黑虎心头血,能以治愈家母宿疾,同时又听说大别山近来出现了一只黑虎,愚兄妹乃就急急赶来,想不到这黑
虎竟是有主之物。”
那少女也道:“有了成形何首乌,我们倒不一定要杀这黑虎了。”她毫无世故,又加娇生惯养,对人对事,全无忌惮,奸像骆人龙一定会给她何首乌似的。
那少年男子也是一脸希翼之色,瞧着骆人龙,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骆人龙摇头点首之间。
骆人龙偏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用平和的口吻道:“成形何首乌确有治愈令堂宿疾之功,只是……只是……”
那少女插口道:“你还是舍不得是不是?”
骆人龙笑道:“我不是舍不得,我是说这只何首乌所蕴药性,目前已不足完全治愈令堂的
宿疾了。”
那少女翘起小鼻子道:“岂有此理?这何首乌不是好好的么!”
骆人龙只得又解释道:“我为了要医治我的秃头,已使这何首乌的精华流了一半到藤茎之中了。”
那少女道:“连藤茎一起给我们,还不是一样么?”
骆人龙道:“九真藤药性别有妙用,却不宜令堂服用。”
那少女这才没得话说了。
那少年男子道:“请问这药性不足的何首乌,对家母之疾是否仍有若干效力?”
骆人龙道:“成形何首乌服用得法,有补血驻颜长生之功效,就是一半药性,也足维护令堂二十年康安,但如要令堂宿疾永不再发,却需另找他药为辅才行。”
那少女道:“你可知道还要找什么药?”
骆人龙点了一点头。
那少女又道:“这一半药性的何首乌,你舍不舍得送给我们?”
骆人龙道:“我要是舍不得,便不会对你们说这么多的话了。”
那少女得寸进尺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也愿意为我们找药哩?”
骆人龙只觉这少女天真纯洁的可人,不由笑道:“如果贤兄妹相信在下,在下敢不尽心竭力。”
那少女一把抓住骆人龙,回头向那少年男子道:“大哥,你去把何首乌取下来,我们就请这位先生回家去。”
那少年男子一阵犹豫道:“玉妹,你忘了堡中近日的吩咐了……”到底是什么吩咐,却没有说出来。
那少女打量了骆人龙半天,道:“大哥,放心,你没听说骆人龙早就死了!”
骆人龙的心弦为之一震,星目中棱芒陡射,落在这一男一女身上,低沉地问道:“在下还没有请教二位如何称呼?”
那少女一指男子道:“我们姓舒,这是我们大哥,名叫震川,我……我小字玉珍,世居霍山。”舒玉珍说到自己的名字时候,也不知怎的,显得难以出口,有点害羞似的。
骆人龙眼睛一亮,心里别别跳个不止,忖道:“真是天从人愿,我骆人龙如此顺利地便抓住一个机会了。”
骆人龙心念动处,也不等舒氏兄妹问她的姓名,就自动造了一个假名道:“在下铁钰,这何首乌当然可以送给你们,不过舒兄暂时可动不得它,因为进入藤中的药力,既已收不回
来,莫不如就让在下先了一番心愿。”
舒震川连连点头道:“承蒙见赐何首乌,愚兄妹已是感激小尽,一切听凭吩咐。”
舒玉珍望着他的’光头笑道:“要不要我帮你的忙?”
骆人龙摇手笑道:“多谢了,就请贤兄妹替在下护法吧!”
舒氏兄妹便一人负责看守树上的何首乌,一人为骆人龙警戒。
舒玉珍想看骆人龙如何用药,所以要舒震川去守护何首乌,自己则寸步不离地跟着骆人龙。那只黑色大虎死死地盯住舒玉珍,只气得舒玉珍骂道:“死东西,你也敢不相信我!”
骆人龙向那黑虎一挥手道:“大黑,你到外面警戒去!”
黑虎真听话,一声轻啸,便纵往林外不见了。
舒玉珍啧啧称奇道:“它会懂得人言!”
骆人龙知道舒玉珍天真好奇,话又太多,不敢和她多扯,以免耽搁了正事,只点了一点头,即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舒玉珍见骆人龙没有答腔,嘟起了樱唇,满脸不高兴之色。
骆人龙暗笑中,剥去藤端的泥土,直到黄色乳汁变成了白色,这才盘膝坐下,运起“天元内功”,把一身气血,运聚于头部脑门之上。
这时,只见他一颗白玉般的脑袋,顿时变成了红色。
骆人龙用九真藤端流出来的白色乳汁,搽在头上和眉毛、眼毛之处。
那白色的乳汁搽了上去,只发出一阵白雾,马上就干了。
搽到第五次时,该长头发、眉毛、眼毛的地方,已经长出了软软的绒毛。
当他搽到第七次时,绒毛长粗,已成了二三分长的的头发和黑亮的眼毛、眉毛了。
这种神奇的事,直把舒氏兄妹看得呆了,竟是连大气都不敢吁一下。
尤其是舒玉珍对骆人龙更有一个极大的发现,发现这个可笑的怪人,有了毛发以后,竟是英俊得使她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同时,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了,心也有些跳了。
最后,她只好闭起自己的眼睛,梦呓般地直呼:“天呀!我莫非是在做梦么?”
骆人龙当然不知道舒玉珍心里在想些什么心事,因为他对自己的新面貌,一点认识都还没有哩!
只有舒震川嘴角含着微笑,暗暗为妹妹的将来高兴。
骆人龙搽到第九次,便停止了。
然后;取下何首乌,指力微运,断去九真藤,将何首乌交给舒玉珍道:“舒姑娘,这何首乌请你收下了。”
原是活跳跳的舒玉珍,这时,竟似突然变了一个人,望着骆人龙便觉得脸红,那敢再伸手来接骆人龙送过去的何首乌。
她这种窘态,骆人龙起初并没看出来,又说了一句道:“舒姑娘,这何首乌请你收下了。”
再抬头,见舒玉珍那如痴如醉的样子,也不免俊面一红,心头发慌,忙转将何首乌交给了舒震川。
此后,骆人龙再也不敢和舒玉珍正目相视了。
这时,舒震川收好了何首乌,向骆人龙道:“铁兄,现在可以动身前往舍下一行了吧!”
骆人龙看了一看自己几乎赤裸的身子,不由又俊面一红道:”在下……在下……”他一时真不知该怎样措词,忽然想起一个藉口道:“在下还得为我那黑虎疗伤,请贤兄妹先行一
步,在下即日赶来就是。”心里已在想着,如何弄一套衣服来,才能出山与人相见。
舒震川“呵!”了一声,道:“真对不起,我这里有药,忘了拿给铁兄了。”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递了过去。
骆人龙这时无由地起了一种逞能的心理,谢了舒震川送过来的解药,道:“多谢舒兄,我这里有现成的解药,你的还是请收回吧!”随即口发一声轻呼,那黒虎闻声纵了回来。
骆人龙截下一段九真藤,随手一合,便把那段九真藤压得稀烂,敷在黑虎左胯伤口上。
接着右掌一贴,运起内功,按九转归元妙谛,催动药性并激起黑虎生肌活肉的潜能,不过半顿饭时光,只听他猛喝一声,右手一抬,但见那黑虎左胯上的毒伤,竟是生肌复原了。
舒氏兄妹见了骆人龙这种医术,眼睛都发直了。
过了半天,舒震川始长吁一口气,道:“铁兄医道通神,想来华佗复生,亦不过如此,愚兄妹,能与铁兄相遇,幸何如之。现在就请铁兄移驾吧。”
这时,舒玉珍忽然附耳向舒震川说了几句话,舒震川不住地点头道:“好!好!大哥真糊涂,为什么没有想到这点。”转而又对骆人龙道:“铁兄想必也有些私事待理,在下如此促
驾,实在不入情,愚兄妹明日此时此地,再来奉请,可好?”
骆人龙心下一宽道:“在下一定准时相候。”
舒玉珍忽然硬着头皮,轻轻说了一句话道:“我明天给你带来一套衣服来。”
话声一落,便羞得抬不起头来,拉着舒震川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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