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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相当荒凉的小渡船,一位文士雇舟过河,船家说,够五人才摆渡。文士道:“在下给五人的渡资如何?”
船家道:“小的摆渡是为了赚钱,也要兼顾来往交通,要是来一个客人就过河,小的还没有发财,八成先被累死了!”
文士笑笑,道:“说的也是,在下等一会就是了!”坐在船上浏览对岸的风景,但他却有郁郁之色。
船家坐在后艄上吸着烟,不久,岸上来了三个人。嘻嘻哈哈地上了船,船家还是不开船。
三个年轻人和船家争吵起来,说他太死板,只差一人就不渡,船家也倔强,不渡就是不渡。
三个年轻人自己动了手,有的用橹,有的用篙。但是船入河心,因水流很急,船就打起转来,原来操橹不容易。
三人手忙脚乱,船家索性不理,让他们胡整。原来这三少正是“人间天上”的小帮主;燕子翔、燕子飞及燕雁。
燕子翔再次去划橹,结果橹公一滑就离开了橹母;差点就栽入河中,而河中央水深,篙子入水底,只剩下三尺在水面上,根本无法撑。
所以船还是往下流去,船家这才接过橹划船,向对岸驶去。
燕子翔道:“这位仁兄可真沉得住气。咱们弄得人仰马翻,他老兄坐在前面头也没回一下。”
燕子飞道;“是啊!好象他是大爷!”
燕雁道:“我来教训他一顿,看到没有?他好象根本不卖这份帐哩!”
燕雁往船头一窜,揪住文士的肩衣一拉,突然一楞,失声道:“你……你不是娘吗?”
燕雨丝眼眶润湿,她一直在外流浪。她听到风声,她的子女也不谅解她。本来子女是站在她这边的,现在却同情他们的父亲了。
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会在此遇上他们。
他们三兄妹正是出来找她的,找到了又如何?原谅她?要她回帮?抑是怕她继续在外和辛南星胡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两件没有办法的事。
燕子翔是老大,他感到的羞耻比弟弟及妹妹深重。道:“早知如此,我宁愿不到这个世界上来……。”
这是多么尖厉的嘲刺?燕子飞道:“辛南星那贼是不是也在附近?被咱们抓到,不剥他的皮才怪。”
女孩子毕竟和娘较近,燕雁道:“娘,你怎么会荒腔走板到如此程度?娘,你为什么不回帮?只要你回帮,什么事都没有了!”
当然,事情并不像燕雁说的那么轻快。燕雨丝道:“雁儿,你们都长大了,好好照料自己,把我忘了吧!”
燕子翔冷冷地道:“我们真想把你忘了,可惜总是忘不了!”
燕子飞比哥哥温和些,但母亲做出这种事,他总是以为丢脸。仅仅是“丢脸”二字就够了。
他们并不能去想此事的起因,是由于他们的父亲和石绵绵胡来,首先破坏了数十年来的婚姻。只是以为这件事很丢人!
“娘,跟我们回去吧!”
燕子翔道:“燕雁,你不以为没有面子?你没有想想看,归乡归大叔和霍大叔他们怎么想?还有很多的人用什么眼光来看我们?”
燕雁道:“大哥,别那么绝好不好?她毕竟是咱们的母亲……”
“不,她以前是,现在不是了,和敌人的门下胡搞,这样的母亲……。”
只有燕子飞不出声。他以为大哥说的不无道理,却又以为小妹也有她的道理。到底值不值得原谅呢?他无法确定。
船到了对岸,燕雨丝丢下一块银子。跳上岸就走。燕雁呼叫着追上去,道:“娘,你不要我们了?”
“是你们不要娘了!只不过娘并不怪你们,雁儿,忘了娘吧!见不到娘,也许你只会思念,见到以后,烦心和痛苦是远超过思念的!”
“不,娘,雁儿并不怪娘!”
“雁儿,我知道你不会怪娘,只不过娘自己不能不怪自己。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速度加快,把燕雁逐渐抛在后头了。
“小妹,不必追了!”燕子翔道:“她说的对,她不会放过她自己的!”
燕雁道:“大哥,我发现你很残忍!”
燕子翔道:“小妹,是我残忍吗?一个作长辈的做出这种事来,使作晚辈的见了人抬不起头来,到底谁残忍?”
燕雁道:“人生在世,谁都会走错一步路的。”
燕子翔要反驳,燕子飞道:“大哥,不要争执了,娘已经去远了!她固然不对,你也太狠心了些。”
燕子翔道:“咱们回帮去吧!以后你会知道我到底狠不狠。”
燕子飞道:“大哥,你的品行就完美吗?”
“我,我有什么重大缺点吗?”
“娘身边一共只有五个使女,你玩了几个?”
“什么?”燕雁大声道:“娘身边的丫头你也可以随便玩弄?大哥,你这副德性,有什么资格责备别人?”
“子飞,你少在这儿捕风捉影。”
燕子飞道:“你和小凤在你的屋中胡来,我亲眼看到听到,小凤当时还揭了你的疮疤,说你和小兰及小华也有一手。你当时不承认,小凤说是小华和小兰亲口说的。因为小华已怀了孕……。”
燕子翔冷冷地道;“子飞,真相未明的事,不要随便传播,我们回去吧。”
口 口 口
唐耕心和“一瓢山庄”的外总管到附近镇上购物时,二人都骑马,筱飞还牵了一匹马,马上驮了不少的东西。
在中途林中小径上,十二骑一字排开,挡住去路。
唐耕心道;“我待会和他们动上手,你速回庄内报信,叫他们小心!”
“姑爷,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人间天上’有所谓‘十二天使’及‘十二地使’这二十四个的身手,每—个都十分了得,每一个都仅逊于归乡和霍金,这其中有‘十二天使’六人,‘十二地使’六人,非同小可。”
“鹞子”筱飞道:“姑爷,既然这些人如此厉害,我怎能留下你一个人来对付他们?”
唐耕心道:“筱兄,你留在此处帮不了我多大的忙,必要时我会抽身,你快走吧!”
“姑爷,十二对一,这局面如何应付?”
“记住,我一动上手你就走人……。”唐耕心道:“你们是‘人间天上”十三天使’和‘十二地使’中人?”
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和“天使”真扯不上半点关系,道:“你小子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哩!”
唐耕心道:“目前你们帮中内忧未除,何必到外面来惹事?奉劝各位,还是回去吧!”
那汉子道:“当然要回去,只不过是把你一起带回去。”
唐耕心道:“掂掂你们的份量成吗?”
那汉子一声“上”,十二个人先上了六个,三个“天使”中人,三个“地使”中人。这正合小唐的心意,一出手就是“乾坤指”。才出五招就伤了一个。
十招内又伤了一个,对方也很灵,十二个立刻全上了。
筱飞奔出百余步,回头望去,隐隐看出小唐左冲右突,凌厉而勇猛,但对方也知避重就轻的打法,—味游斗。
筱飞立刻飞奔而去,这儿距“一瓢山庄”约六里光景。
“十二天使”比“十二地使”略高些,所以刚才受伤的都是“十二地使”中人。现在这十个人中,六个“十二天使”非同小可。仅是这六个,就已经够小唐调理的了。
“十二天使”—色用刀,“十二地使”一色用剑。这用刀的比用剑的难应付。
攻击时默契太好,六把刀好象串连在一起。
“十二地使”差些,他们助攻,专找孔隙。小唐剑芒连续地炸开,有时像一堵光焰之墙,滴水不透。
十个人在六七招时又伤了一个,凡是伤的,都不能再战。但百招左右又伤一个“十二地使”之后,对方就不再受伤了。
八个人中五个“十二天使”,三个“十二地使”,攻守有据,狠辣无比。这个人几乎和归乡和霍金联手差不多。以唐耕心的实力,目前固然功力大有进境,仍然接不下八个高手有进无退的合击。
一百二十招之后,他开始守多攻少,不久就开始失招了。先是左后肩被割了一刀,接着小腿上也被刺了一刀。
虽然都是皮肉之伤,只要一流血,总会影响斗志。
能伤他的都是“十二天使”,他能伤到的,都是“十二地使”。所以仅是这五个“十二天使”他就应付不了。
右大腿又被划了—剑时,他就很不稳了。几乎同时三把刀两柄剑,自五个不同的角度上闪电攻到。此刻,小唐心知无法全身而退,至少,他全力应付,还要挨上一两刀。
就在这瞬间,人影一闪,接着传来了一阵金铁交击及惊呼声,一柄刀,两柄长剑脱手,这三个人伤滚带爬,带伤滚出圈外。
另外几人也一起暴退七八步外。现场上只有喘气声和阵阵松涛声。一个年轻蒙面小女子倚剑而立,一双含情美眸注在小唐身上。
为首的络腮胡子大嚷道:“姑娘可否见告芳名?”
这少女也绝,一言不发,抡剑向那汉子攻去,那汉子深知厉害,立刻再次暴退,带人离开了现场。
小唐一看身材就知道她是谁了,道:“多谢石姑娘援手。”
“唐大哥,你还和我客气!”
“今日之赐,他日回报,就此告辞……”
“唐大哥请留步,何必如此匆匆忙忙地?”
唐耕心道:“外总管筱飞已回去通报,只怕家中的人不放心。”
“唐大哥只怕不是怕家人不放心,而是怕接近我。”
唐耕心道:“石姑娘你是聪明人,有时瓜李之嫌的确不能不避。”
“唐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姑娘何必明知故问?”
“何谓明知故问?”
“试问,石姑娘若无特殊遇合,今日如何解在下之围?”
“是的,我是有一次遇合,唐大哥瞧不起我?”
“没有,只怕最瞧不起你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
“是的,你先露出口风,怕别人不愿接近你,这类话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是不是这样的?”
的确,心中有病的人,由于保卫过当,往往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穿帮行为。再聪明的人也不免。
石绵绵道:“唐大哥都知道了? ”
“道听途说,不知确否?”
石绵绵沉默良久,道:“唐大哥,如果此事果真,你会看不起我吗?”
唐耕心道:“那仍要看看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而定。”
“唐大哥还知道些什么?”
“还知道由于你的事而使燕雨丝行为失检,以致和辛南星有一段……。”
“以这两件事来说,唐大哥以为哪一件比较值得原谅与同情?”
唐耕心未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想了一下,道:“我个人的看法是,燕与辛的事比较值得同情。”
“为什么?”
“因为燕雨丝先受打击,最初她是被害者,一种自然的反击心理使然,无可厚非。”唐耕心道:“何况燕、辛之邂逅,是在燕失意而酒醉之下,发生与进展都十分自然。”
“自然?你是说一个有夫之妇及有子女的妇人,发生这种事也能算是‘十分自然’?”
“辛南星是个老实人,三十出头仍是鲁男子,我敢相信他们的事值得同情。”
“辛南星既为鲁男子,而且他并未饮酒,此事的发生,是不是暗示主动者是燕雨丝?”
唐耕心道:“以辛南星的为人,假如燕雨丝太主动,他可能会起戒心而及时疏远,既未如此,足证事情的发生是在合情合理,水到渠成之下完成的。”
石绵绵冷冷一笑,道:“唐大哥真是辩才无碍,这种红杏红出墙的事,居然能用上‘合情合理’四字,那么小妹的事就大逆不道了?”
唐耕心漠然道:“石姑娘,那件事是由强奸施暴所引起,而最后他以传你绝技为赔偿使你妥协的吗?”
石绵绵突然转身离去,她不能回答这问题,虽然谭起凤当初乍见石绵绵时曾暗示,陌生人进入他的斗牛坪的严重性。然后又以绝世武功诱之。但是她仍然不忍以“施暴”二字推卸责任。除非小唐对她有明显而热情的举措。
可见她虽然未对谭起凤产生爱意,却也感激他的成全。她对小唐百般迁就,就以为小唐必须应该作相对的反应。
她似乎忘了以前阻挠风妮治病,在唐耕心的心坎上所造成的创伤,尽管她为小唐做过不少的事,那都微不是道了。
小唐并未招呼地,掉头奔向“一瓢山庄”。石绵绵居然默默跟随。她对小唐的心不逊连、颜二女,可惜的是,不如连、颜二女那么执着而又专—。
小唐选择一条偏僻小径,这小径近得多。此刻距“一瓢山庄”已不超过五里路了。
小径曲折,林木茂密。石绵绵相距百十步暗暗跟着,这工夫人影自天而降,一位中年绅士负手而立在她的面前。
石绵绵心头一凛,居然是谭起凤。这使她相信,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可能都落在谭的眼中。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石绵绵很聪明,自然要先看看对方的反应再说。
两人四目相接,她可以看出他眼神中有怒色、妒色和杀机,但瞬间即失。
“绵绵……”
“起凤……”
他张开双臂,她投入他的怀抱中道:“起风,你会不会以为我朝秦暮楚,拿不定主意呢?”
“你说呢?”
“起风,我过去对你说过和小唐的交情吧?”
“露过—点,只不过目前看来,你们之间是否有什么情感,就很难说了。”
“起风,大概也受了传言的影响。”
“什么传言?”
“别装糊涂成不成?我的耳朵都满?!”
“怕那个干什么?人生在世,畏首畏尾,怕东怕西,那活得多辛苦。”
“起风,我知道你会怪我和小唐接近,人类的情感毕竟不能说忘就忘了吧!”
“也许!”
“就以你和你妻子来说,虽然现在不可开交,但相信你对她仍不无怜惜之情。”
“也不过是怜惜而已……”谭起凤“咯咯”声中,两个穴道被制,一脸惊凛之色瞅着她。
石绵绵把他放在地上,道:“谭起凤,如果我把你交给白道手中,结局会如何?”这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谭起凤的穴道被制,而且都是要穴,自是不能出声。
石绵绵道:“我相信武林中的纷争和杀机,立刻消失无踪。”
谭起凤怎么想?的确,只要把他交给唐云楼夫妇、龙潜、萧笠和班达喇嘛等人手中,武林大势立刻改观。
石绵绵道:“眼前就有—位,是可代表白道来接收你……”
唐耕心自林中走了出来,道:“如果你真能把他交给我,我自然很高兴,也为整个武林高兴,但是,我也会很难过。”
“难过,为谁难过?为何事难过?”
“为谭起风难过。他临老入花丛固然不对,但‘感情’二字往往也不受年龄所限,他才五十不到一点,应不算老,以他传你的绝技来说,谭起凤爱你至深至纯……”
石绵绵道:“莫非你能因同情他而不接受?”
唐耕心道:“我不接受这个武林公敌,可能会被万人唾骂,但是,我不在这种忘恩负义之下捡现成的。”
“你真的不要?”
唐耕心微微摇头。石绵绵笑一笑道:“唐大哥,你比我想象中的更伟大。”
“这却不敢当!”
“如果我要杀他呢?”
“你只要有理由杀他,我就不插手。”
“他想统御武林,奴役武林,这罪名还不够?”
“够!但你没有资格杀他。”
“也就是说,我一旦杀他,你就会动手?”
“不错!”
“你真是个死板的君子。像这种为武林立大功的机会你都不要,到底你是聪明人还是愚笨的人?”
“你就视我为愚蠢的人也无妨。”
石绵绵“格格”笑道:“其实这是试你的。”
“考验我?”
“对!他是使我扬眉吐气的恩人,他改变了我的人生。”
“你是不是暗示,你并未制住他的穴道?”
“不,制是制住了!但相信他自己解了穴道。”
果然,谭起凤一跃而起,拂去衣上的泥尘,向小唐一揖,转身就走了。如果小唐不是君子,今天他能脱出谭起风的掌握吗?
这局面很诡秘,到底是不是石绵绵说的那样?也只有谭起凤知道了。石绵绵微楞一下,立刻向谭起凤追去,道:“起风……起凤……等等我……。”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唐耕心不能不想,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情感?刚才是不是石绵绵说的那样?
果真是石绵绵说的那样,谭起凤一跃而起,向他抱抱拳,却未向石绵绵打招呼,这是为何?
唐耕心总以为,以谭起风的身分,不可能和她演戏,故作被制穴道倒地,弄了一身的泥尘。
极可能是真的点了他的穴道,本以为他不可能立刻解穴,没想到他会藏穴,等于根本未被制住,大概旨在试探石绵绵对他是否有情感?
石绵绵大概由谭起风的眼神中看出,他根本未被制住,才诡称是试验小唐。生擒谭起凤这个饵是很香的。也只有如此,谭起风才会拂袖而去吧!
石绵绵追上了谭起风,道:“起凤,你不会误解我的意思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会以为我真要出卖你吧?”
“那你的动机如何?”
“看看人性中到底有多少尊严?又有多少劣根性?”
谭起风笑笑,没有说什么。
“起凤,你不信?”
“绵绵,由于我太喜欢你,即使你犯了错,我也能原谅你。刚才的试验,对我来说是很不妥的。”
“对不起!起风……”又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他抱起她,疾驰而去。连夜入镇,进入一幢民宅,这是谭起凤的私产,别人不知道。在中原一带,这种私产他有二十余处之多。
石绵绵服待他洗澡。她也有娇柔的一面。柔起来,蚀骨飞魂。其实她即使不刻意去迷他,他也会死心塌地。
好象未发生任何事一样,他们尽情的缱绻。
只要他还和她做这件事,她就有把握使他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
口 口 口
辛南星在屋中踱着,这一个月的生活真是闷极了。
尽管恩师之言时时在耳,他自己也知道,过去的那一段已经过去了。但他无法不想那奇妙的—夜。
他相信她也不会轻易忘了他。
这工夫小师弟郑昭在门外道;“大师兄在吗?”
“在在!是郑师弟?”
“是的,师父请你去一下,在水榭中。”
二人进入水榭,还有龙不忘也在这里,龙潜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任务,要你带着郑昭和章瑛,到西域去一次。”
“西域?”辛南星不由十分意外。
龙潜道:“不仅仅是你们三人,还有唐耕心、李天佐、丐帮的夏乾、华山的楚胜、莫传芳,以及冷雪舫等人。”
辛南星道;“师父,到西域去干什么?”
“去接收—批药物,那是由天竺运来的。在那儿交接……。”
辛南星仍然不解,龙不忘道:“是一种洋药, 叫‘海洛英’。”
“这……”辛南星呐呐道:“听说这东西很毒……。”
龙潜道:“不是这东西毒、而是人们把这东西用错了地方,此物用之入药,神效无比,但人们却用之提神!也神效无比……”
龙不忘补充—句道:“但却会上瘾,后患无穷,可以说—生难得戒掉,必然倾家荡产。”
辛南星道:“有那么厉害?”
龙潜道;“‘人间天上’的武功奇绝;据说就是此药的神奇力量。”
“什么?他们服下怪药?”
龙潜道:“不错,所以我们往往会在和他们动手时觉得他们的运劲力道十分奇特。比喻讲:明明力己用老,忽然又来了体力,明明速度已达极点,却又会更快些……”
辛南星道;“是的,恩师,果然有此现象。”
龙潜道:“那正是‘海洛英’作祟,它能使服用者体能异常过人。”
龙不忘道:“所以我们只要断绝他们此药之来源,就容易制服他们。”
辛南星道:“大叔是说,他们不服该药了服和该药有很大的差别?”
龙不忘道:“当然,精神和体力上都不一样。”
“是怎么不一样的?”
龙不忘道:“稍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谈了一会,忽然听到水榭门后有打呵欠声,不久水榭的左边那扇门震动起来,龙不忘道:
“你过去看看。”
辛南星走近拉开门一看,一个陌生汉子,坐在门后地上,涕泪交集,呵欠连连,浑身痉挛颤抖不已。
这人之狼狈就不用提了,他颤声道:“大爷……您行行好……赏给小的一点点……小的实在受不了啦!”
辛南星心头一凉,一个人变成这样,那就太可怕了,他道:“当初是如何上瘾的?”
“就是一点点地服用……觉得服了几乎能随心所欲……武功比原先高出了三成以上,有的人高了一倍。慢慢地就上了瘾,不能没有它了。”
“我懂了,没有它是不成的,于是你们永远无法脱离他们,甚至他们赶你们走你们也不会走。”
“是……是的……我们有的瘾深、瘾浅,深的一天一夜最少要三,四次,浅的也要两次。”
辛南星道:“要是咬牙不服,就此断绝呢?”
“不……不成,那会死人的……求求您!大爷,只给我一点点,一点点。……”
辛南星道:“恩师,这人是‘人间天上’的成员?”
龙潜道:“是‘十二天使’中人,被你龙大叔擒来,作一次试验。本来他身上有一包‘海洛英’被搜出。这是出近门的,出远门的可能带数十包。”
辛南星道:“断绝此药,他们会立刻陷入混乱?”
龙潜道:“相信高级成员可以大量自行保留,下面的小喽罗,必然是每天领出当天的份量。所以也可以这么说,由于该帮的高级人物服用方便,不大受限制,他们的瘾头必然更大,每天的需要量必然几倍于小喽罗。”
龙不忘道:“所以一旦断绝了他们的药路,要消灭他们一点也不难。”
“但是千万记住一件事,”龙潜道:“口风千万要紧,一旦泄密,使他们有了防备,那就很不好了!”
“是的,恩师,我们会很小心。”辛南星道:“只是人选方面……”
“如有不得当的人选,你可以提出来。”
“如章瑛,他就很不适当……”
“好!把他刷下来,还有没有其他不妥的人选?”
辛南星道:“恩师,唐少侠为人机警,且武功大进,弟子以为,此行由他负责较妥。”
龙潜道:“本来为师也对唐云楼唐大侠说过,他说你处事稳沉,身手也较其他人为高……”
辛南星道:“恩师,唐少侠的身手比弟子高,姑且不论,就连莫少侠和冷师弟,只怕也不低于弟子。”
“这倒不必介意,此行总要有个领头的人,他们愿意由你支使。”
龙不忘道:“听说莫传芳对连丫头有意思,如今连丫头嫁了小唐,他们见了面会不会很尴尬?”
龙潜道:“照你这么说,人与人之间就无法合作相处了!”
辛南星道:“恩师是说,‘人间天上’的人要去接货,我们只是去抢回来是不是?”
“对,因为我们也知道接货的暗语,但怕对方识破,反而不妙,所以必须待他们双方交接之后下手,记住,不论是‘人间天上’接货的或天竺方面送货的毒枭,都不能留活口……。”
“是的,恩师……。”稍后,龙潜说了交接双方的人手、暗语、交接地点等等,叫他带着郑昭去和小唐等人会合。
口 口 口
半月后,由辛南星率领的众少,已到达西域戈壁沙漠东南方,名叫“洛瓦子”的镇上。
这大镇正好在萨布诺湖与自龙堆沙漠之间。
入境问俗,他们都换了当地的衣着,以免惹人注意。
他们住入客栈,因为要明天夜晚才交接,为免招摇,连一日三餐也是叫到屋中吃的。
辛南星为人谨慎,—旦安顿下来,就和唐耕心等人密商,以及分配人手。
这要把人手予以适当分配,一旦对方交接完毕,一拨人对付天竺毒枭,一拨人要收拾“人间天上”的人。
辛南星建议由唐耕心率领另—拨人,负责抢毒品,由他自己一拨人猝杀天竺毒枭,使这次毒品交接人手陡然间在地平线上消失。
这建议自然无人反对,小唐这边有夏乾、李天佐和冷雪舫等人。
辛南星那边有莫传芳、郑昭和楚胜等人,这样分配十分得当。莫传芳和小唐算是情敌,和冷雪肪也—度反目,所以把他们分开。
莫传芳之所以能和这些人—起,主要是江豪也参与了唐云楼夫妇及龙潜这边。事实上要不是他们师徒二人行踪不定,早被“人间天上”拾掇了。
辛南星道:“唐少侠对这次任务有何看法?”
唐耕心道:“辛兄,依小弟推测,咱们虽然来得秘密,特别小心,对方却未必不知。”
“当然!”辛南星道;“唐少侠可否说明理由?”
“‘人间天上’接货的人,据说过去都是霍金率领‘十二天使’中五七人前来,如今霍金和归乡的脚都被家父弄残,自不会前来,此番来的主脑人物很特殊。”
辛南星道:“霍、归二人残足,除了帮主和夫人,似乎已没有很出色的人物了吧!”
“有,而且很出色。两位都很了得,一位是班达喇嘛的师弟昆达喇嘛,另一位是‘十二天使’之首。”小唐道:“此人是谭起风之徒,也是他的忠仆、死士,听说只有二十五岁,身手不在归、霍二人之下。”
夏乾道:“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两个人?”
“就连家父和龙老伯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们联袂进入‘人间天上’侦察,像毒品交接等秘密,都是在三次侦察中知道的。”小唐道:“也知道谭之爱徒在此次活动中负责交接,昆达喇嘛等人负责警戒。”
冷雪肪道:“谭的爱徒在帮中,似乎从未招摇,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有个徒弟。”
唐耕心道:“是的,冷兄,这可能也是—张暗牌,所以明夜的行动,不但要成功,凡是对方来的任何人,一个也不能漏网。”
莫传芳漠然道:“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些?”
“也许,但莫兄别忘了,‘人间天上’冒武当之名,一夜之间屠杀崆峒派七十余人,不久又到武当,也有三、四十人伤亡,至于零星的屠杀多得不胜枚举。”小唐道:“姑息足以养奸,莫兄三思。”
莫传芳不再出声,但显然不服。
辛南星有点后悔,当初应该剔除莫传芳,如此重大的任务,应以一条心为重。好在把二人分开,不会有磨擦。
这天一更左右,伙计来敲他们的院门,开门的是辛南星,伙计交给他一封信道:“贵客,这是一位女士让我转交的。”
“女士?”辛南星一怔,在西域哪来的熟人?何来的女士?道:“叫什么名字?什么样子?”
“她没说,她很美,大约三十左右,她只说这信一定要亲手交给辛大侠。”
辛南星看看信封,有“辛大侠亲启”字样,字体娟秀,果然出自女子手笔。立刻拆开,信文十分简单:“南星,我已来西域,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缘份,躲都躲不掉。你如果还想见我,今夜三更到‘四方’客栈后院来,我来此已有五天,正好看到你和唐耕心等年轻人进入那家客栈,但你如不愿来,我不勉强你。”左下方具名是个“丝”字。
辛南星一阵激动,这才发现那伙计已经走了,立刻把这信纳入袖中,掩上门往里走,心情大乱。
此来的任务非同小可,是不容许去和燕雨丝幽会的。
但是他无法抗拒,找都找不到,自动送上门的能让她失之交臂,世上有几人能勘破情关的?
“大师兄,是谁呀?”郑昭迎出来,其余的人都在下棋、沏茶,只有郑昭没有事,却发现大师兄双目发直,似未听到他说话。
“大师兄,大师兄……”他一拉辛南星的衣袖道:“师兄你怎么哩?”
“叭哒”一声,一封落在地上,正好正面向上,郑昭看清了字迹,且看出是女人的笔迹。
“大师兄,是谁的信哪?”
“嗨……嗨……是一位朋友的……。”立刻又感到不妥,道:“师弟,师兄的事别对别人说……”
“不会的,大师兄。可是在这边陲之地,你怎么会有朋友在这儿呢?”
辛南星可从未对师弟发过脾气,过去代师传艺,有时师弟贪玩,他也不会疾言厉色。此刻却眼一瞪,道:“哪里该有朋友?哪里就不该有朋友?”
“是的,大师兄,只不过……”
“没有什么只不过,郑昭,待会我出去一趟,你别胡说八道,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是的,大师兄,会不会是那位……”
辛南星立刻以目示意,叫他不要出口,因为夏乾迎面走来,道:“辛大侠,是谁叫门?”
“客栈伙计,问问我们要不要什么东西?”
“噢!”夏乾是个玻璃心肝的人,看出师兄弟二人有点态度嗳昧,却不点破。
辛南星不断地思考,师父托以重任,以为他办事稳沉牢靠自不应有负恩师的重任,此时此刻绝对不宜去会见情人的。因不论是否会这么巧,即使确是巧遇,也不宜此时此刻私下幽会。
只不过,机会却是干载难逢,不去太可惜,也可能今生就永无再见之日了。他以为反正去见见并不宿在那儿,然后另定幽会之期。总之,他的性欲战胜了责任心,稳沉的人也不例外。
三更稍过,众人都上了床,他就自后窗穿出,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客栈的后院。屋中灯光甚明,辛南星在窗外低声道;“雨丝……雨丝……”
屋中没有反应,弄破窗纸望进去,心头—惊,一位女士面向内坐在床沿上,螓首低和垂。
辛南星暗暗一叹,心道:“这件事目前几乎无人不知,她的心情压力太大了,怎能怪她负气不出声……。”
辛南星椎门而入,低声道:“雨丝,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愿我能为你分担大半的痛苦……”
他走近床边,轻轻一扳她的肩头,陡然一震,发现竟是陌生的,而且显然生了一张男人脸,当然是男扮女装。
辛南星急退,这人疾指他的脉门。
辛南星立刻感觉自己可能不是人家的敌手,也几乎猜到,此人可能就是谭起风的爱徒谈天仪。
两人交换了两三招,辛南星就感到压力沉重,守多攻少。
就在这时,另一个窜入屋中就出了手,原来是郑昭。
郑昭看出师兄可能要和燕雨丝幽会。因为大师兄的女友除了“人间天上”的压寨夫人燕雨丝之外。没有别人。
他不放心大师兄,也可以说担心师父的重托会出岔子,悄悄跟了来,而且立刻看出大师兄上了当,更非对方敌手。
只不过这郑昭出手之后,几乎还是差不多;二人仍然是攻少守多,哪知这时又窜进一人。
这人在外面即被人截住,原来此人是夏乾,他是个精明之人,看出师兄弟的态度有点嗳殊,此行任务重大,不能不注意,结果发现他们师兄弟先后出了客栈,他也小心翼翼地跟了来。
夏乾本是年轻—辈中的佼佼者,但这一两年来,武林多事之秋,新人辈出,如小唐的突飞猛进,脱胎换骨,石绵绵的突然蜕变,一跃而为绝世高手。
颜学古虽残,武功却进入另一境界。龙三也差不多,已非吴下阿蒙。所以夏乾知道,自己是不入流了。
接下这个是“十二天使”中的一员,夏乾绝招尽出,也只能维持不败,在内间力拚的辛、郑二人,却不知外间拚斗的自己方面之人是谁。
他开始后悔,万一办砸了这件大事,如何向恩师及唐前辈交代?长辈们一直视他为老成持重之人,其实不稳沉,不老成又会如何。
二十五、六招之后,郑昭开始挨打,辛南星偶尔也开始失招了。外间的夏乾,后悔没有通知小唐等人,如今想抽身,却已经迟了,因为他已经抽不出身了。
谈天仪的功力几乎和归、霍差不多,差的只是火候。自谭和夫人弄翻了之后,加上归,霍二人伤了脚,谭起风知道元气大伤,他立刻改变了过去的做法。
他不再保留太多的绝技,首先把较多的绝学传给了子女和爱徒。尤其是这位死士,心腹兼爱徒谈天仪。
另外,“十二天使”十二地使”等,都获得比过去更多更深的技艺。他知道,单打独斗是不成了。必须投入大量的人力,这大量的人手之中,不能有庸手才行。他要求“十二天使”
及“十二地使”中人每一个都能接下数大门派掌门人那等人物,如少林掌门法一大师,武当掌门长春子,崆峒的空空道长以及华山的吕介人等。
即使是“人间天上”中的“七十二守护神”(比十二天使及地下二地使低),也要高于各大门中的长老人物,至少也该相差不多。
当然,这也要借助“海洛英”的药力才行。
郑昭毕竟还嫩,在十五招左右时躺下了。
大约七十招不到;辛南星连中两掌,马步不稳,旋即被制住了穴道。不久,外间的夏乾也躺下去了。
辛南星简直想死,其实这后果比死可怕多多。
大约四更过半左右,冷雪舫轮值,觉得辛南星屋中静得出奇。他和郑昭一室而不同床,自窗外望进去,床上空空地,一个也不在了,原因是冷雪舫知道郑昭会打鼾。
冷雪舫不由一惊,辛是领袖人物,他要是出了漏子,那就很不妙了。立刻到茅厕及各处去找,然后叫醒了小唐及其他各人。
众人大为吃惊的是,连夏乾也不见了。
如果是被人施了迷香或毒而被摸走,这不大可能,要那么做,为什么会放过其余的人?
老实说,对方一定知道,在这一行人中,小唐的身手最高,辛南星也瞠乎其后,没有理由放过他的,可见不是以摸的方式把人摸走了的。那么这三个去了何处?他们有什么理由不通知唐耕心一声?当然,他们会分几拨人去找寻。
唐耕心以为,以辛南星之稳沉作风,不会不告而外出,必然出了岔子。所以分头找寻时,仍然叮嘱各人小心。
此次任务和整个武林的存亡绝续都有关连,不能出纰漏,也就是不能失败。
假如是自己这边放弃这次任务,任何人都未亮相,那还不要紧,由于对方根本不知,下次还可以再来。设若对方已洞察这边的行动,知道已派了人来,想放弃也来不及了。
他们没有找到人,甚至一直到第二天中午仍无消息,而今夜对方就要交接,辛南星等三人不回来,该不该行动?
当然,这行动是不能取消的,但是辛南星等人的失踪,是否代表对方已经知道这边的—
切了?
这些人都吃不下饭,因为这些年轻人都有荣誉感,派他们来此,自然是重视他们。但尚未接触,人已经失踪了三个,其中一个居然是带头的人。
唐耕心道:“现在我们可以肯定,辛大侠等人是陷在对方手中。但为何不见打斗迹象?
像是他们三位自动走了似的。”
李天佐道:“唐老弟,依我猜想,也许真是他们三人自动离开的!”
莫传芳道:“以辛大侠的牢靠,他会自动出走而不打个招呼?”
楚胜道:“所谓‘稳沉、牢靠’等等,实在难说,辛大侠果真是那么一板一眼的人,他会和‘人间天上’的……”
唐阻止他说下去,话是不错,两件事却不可混为一谈。唐耕心道:“此时此刻,请不要抱怨。”
李天佐道:“辛大侠等一定是中了对方的诡计。”
莫传芳道:“不知中了什么诡计?”
李天佐道:“如果我知道,咱们还坐在这儿磨牙干啥?”
唐耕心虽不愿抱怨,楚胜的话却给了他一点灵感。
的确,在此时此地要想赚辛南星,除了利用燕雨丝之外,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小唐道:
“昨天傍晚,有人叫门是辛大侠去应的门,后来郑昭也走了出去……”
冷雪舫道:“我发现稍后夏乾也出去了!”
小唐道:“叫门的到底是什么人?”
莫传芳道:“那时候我在内院中,隐隐听到郑昭问辛南星是什么人叫门?辛回答说是伙计,问问看有没有什么需要。”
“这很重要。”唐耕心道:“马上去问问伙计,昨天傍晚有未到这儿来问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或者那伙计来此另有别的事。”
李天佐出去—问,那伙计支支吾吾地说是来过,问问要不要茶?李天佐是个心思细密的人,道:“朋友,你最好说实话,不然的话你有麻烦!”
“什么麻烦?”
“送官法办。”
伙计是个二十出头年轻人,长了这么大还没听别人说把他送官法办这句话,立刻变色,呐呐道:“我……我犯了什么法?”
“你自己心里清楚!反正你昨夜不是去问要不要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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