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失之逆天




  未老夫子已悲喜交集,关切的道:“孩子,你刚刚醒转,不可多说!”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龙眼大的腊丸,捏碎腊衣,取出一粒色呈淡黄的药丸,纳入卫天翔口中。

  药丸入口,卫天翔只觉一阵清香,直沁心脾,霎时之间,有一股暖流,布达全身!

  耳边只听未老夫子的声音,又道:“孩子,这是‘雪参丸’,功夺造化,你此时不宜作声,静静的躺着,有话明天再说。”

  卫天翔心头虽然有许多疑问,但未老夫子既然说得如此郑重,尤其服下‘雪参丸’,自己确实感到全身在一股阳和之气,缓缓散发之下,似乎微有睡意,这就依言阖上眼皮,渐渐睡去!

  当他再度醒转,慢慢睁开双目,略一打量,只见自己躺在一块石榻之上,这间石室,约有一丈见方,室中除了石榻,就空无一物!

  噫,未老夫子呢?

  他想起未老夫子,同时恍悟自己初上万松坪,那和尚守在涧间,说是受朱老施主之托,给自己送信。

  又说朱老施主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生得个子颀长,脸型略瘦,那不是未老夫子是谁?自己当时怎会想不起来?

  不错,他一再阻止自己不可涉险,结果自己伤在黔灵神君手下,看来这条性命,九死一生,全是未老夫子救出来的。

  原来他老人家也是身怀武功之士!

  自己记得昨天还神志恍惚,浑身痪瘫似的,今天怎会一无感觉,病痛全失?心念转动,立即把手足一伸,果然已和好人一样。

  哦,未老夫子,给自己服的那颗“雪参丸”,当真功夺造化!

  “雪参丸?”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听崔大婶说过,“雪参丸”只有天山神僧才有,练武的人服了,可抵得二十年勤修苦练。

  当时雪山神尼因崔大婶身体羸弱,无法练武,才特地找天山神僧要了两粒“雪参丸’给崔大婶服了一粒,才练成雪山绝技,传了衣钵。

  未老夫子给自己服的是“雪参丸”,这在武林人眼里,无异仙丹的灵药,他老人家又从那里弄来的?

  心中想着,立即翻身坐起,在榻上调息运功!

  “翔儿,快快停止,你不可再练‘逆天玄功’了!”

  未老夫子的声音未落,卫天翔已运气逆行,那知这一运气,陡觉气血逆冲,内腑受到极力震动,不由心头大惊,抬眼瞧去,只见未老夫子已满脸关注的立在榻前!

  卫天翔立即跨下榻去,拉着未老夫子衣袖,兴奋的道:“未……未老夫子,你老人家真是未老夫子!”

  未老夫子早已老泪纵横,一把抱住卫天翔,颤声笑着道:“孩子,真难为你,孩子,你……你觉得怎么样了?”

  卫天翔好似遇上了亲人,他真想倒在未老夫子怀里,好好的哭上一场,但他这许多年来,已养成了他倔强和忍耐的个性,他不想哭,他要打开这许多年闷在心头的疑问,有关自己的身世,和目前的情形,是以只点了点头,道:“未老夫子,翔儿没什么,未老夫子,这是什么地方?哦,未老夫子,翔儿怎么不能运功了?”

  未老夫子瞧着卫天翔,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叹了口气,道:“孩子,朱叔叔知道,你胸头累积着无数疑问,唉,此事说来话长,你且坐下来,咱们慢慢的谈。”

  卫天翔听得十分奇怪,怎么自己从小一直叫惯了的未老夫子,如今变成朱叔叔了?他依言在石榻上坐下,问道:“未老夫子,你老人家不是姓未?”

  未老夫子点点头道:“不错,我并不姓未,我姓朱,叫做朱弃,唔,孩子,你以后就叫我朱叔叔好啦,其实除了师傅和我自己之外,只有令尊一人,知道我姓朱!”

  卫天翔见他提到自己父亲,不由精神一振,睁大眼睛,急急问道:“啊,朱叔叔,你说翔儿的爹,究竟是不是武林盟主江南卫大侠?”

  朱弃神色一黯,接着又点头,嘉许的道:“孩子,难为你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居然已经找出自己身世之谜,令尊正是江南大侠卫盟主,朱叔叔的救命恩人!”

  卫天翔经朱叔叔证实,自己果然是江南大侠的后人,顿觉眼前一亮,兴奋的道:“啊!

  朱叔叔,你快告诉我爹在那里?还有翔儿的娘呢?”

  朱弃勉强的笑道:“孩子,别急,朱叔叔可以保证,卫盟主、卫夫人仍在人世,虽然朱叔叔目前也不知道他们究在那里?但朱叔叔坚信他们一定活得很好。别说卫盟主宅心仁厚,侠义肝胆,决不是日在中天,遽告殒落之相,就是卫夫人,也是端庄雍容,博学强记,福泽绵远之人,孩子,这一点,朱叔叔可以对你保证的。”

  卫天翔心头虽然失望,但听朱叔叔说得如此肯定,只好点点头,道:“翔儿相信朱叔叔的话。”

  说着,面上又露出希冀之色,道:“朱叔叔,你老人家告诉我,到底十三年前,我爹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

  朱弃搔搔头皮,沉吟的道:“说实在,朱叔叔这许多年来,一直在追查之中,当时的情形,我也弄不清楚,因为朱叔叔当年带你出走,完全遵照一位高人的指点,他叫我悄悄的带你走,越远越好,甚至连你父母都不可明说……”

  卫天翔奇道:“啊,朱叔叔,这人是谁?”

  朱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这是一位前辈高人,因为当时朱叔叔也不相信以卫盟主的武功,会发生什么事故?那知我带你出走的第二天,就听到卫盟主遭黑道中人寻仇,连房舍也付之一炬,那时我才知道遇上了一位隐世奇人。”

  “啊!”卫天翔啊了一声,似乎张口想说。

  只听朱弃继续说道:“卫盟主遭人围攻之事,当时虽然轰动江湖,震撼武林,十三门派立即派出门下弟子,到处调查,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查探出半点迹象,也没有一个人吐露半点口风,连卫盟主是否遭人杀害?都不得而知。”

  “啊!”卫天翔再次惊啊!

  朱弃又道:“孩子,你总记得你跟我足足有两年光景,经过朱叔叔多方探听,有一天,凑巧和当年跟随卫盟主的六丁甲中的丁十八相遇,才知那晚围攻的人,个个都蒙住头脸,而且武功全都极高,但究竟是些什么人?谁也分不出来。六丁甲负伤突围,各自走失,甚至连盟主夫妇的安危,都不知道,只听说卫盟主还中了剧毒。这两年他们六人,也在分别查究,约定每年重阳,在雁荡绝顶聚会,互相交换消息。”

  “啊!”卫天翔这才知道原来六位叔叔,每年都要在雁荡绝顶,集会一次!

  朱弃续道:“我听他这么一说,才知这次围攻卫盟主的人,处心积虑,计划周详,一时决无法打听得出。而且他们既敢对卫盟主下手,俗语说得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带着你行走江湖,实有不便,而且六丁甲在江湖上谁都知道是卫盟主的心腹,目标显著,不易查探出什么消息。因此我要他们觅地隐匿,轮流传你武功,这样我可以腾出身子,暗中查访,江湖上认识我的人不多,自然较为方便。”

  卫天翔暗暗哦了一声,抬头道:“朱叔叔,你这就把翔儿送到了丁叔叔那里练武?后来呢?”

  朱弃笑道:“孩子你别急,听朱叔叔说下去,你跟六丁甲练武的情形,朱叔叔都知道,因为我就一直跟着你。”

  卫天翔想了想,道:“噫,那翔儿怎么没看到你?”

  朱弃笑道:“只怕连六丁甲也不知道呢,朱叔叔其实就住在你们附近。我是耽心贼人一旦发现六丁甲行踪,又发现了你,决不会轻意放过,所以一直在暗中保护,没有离开。”

  卫天翔激动的道:“朱叔叔,你真好!”

  朱弃摇头道:“孩子,你别提这些,朱叔叔这条性命,也是卫盟主救的,这算得了什么?”

  卫天翔忽然问道:“那么送翔儿两张人皮面罩的,也是朱叔叔了?”

  朱弃点头道:“那是朱叔叔无意中得来的,因你脸貌极像卫盟主,行走江湖,诸多不便。”

  卫天翔紧紧问道:“朱叔叔,你当日约六位叔叔和翔儿到雁荡相会,后来你老怎会没有赶到?可怜六位叔叔都在雁荡罹难。”

  朱弃神色一黯,叹息道:“朱叔叔因你经六丁甲十年尽心传授,武功已扎下根底,原想把你带到天山来,恳求师傅收录,同时也因朱叔叔对当年围攻之人,已有了不少线索,想和六丁甲交换意见。那天朱叔叔才一上山,就接连遭人暗中戏弄,也正亏当时心中一怒,非要见识见识这暗中挑衅的究竟是谁?那知一连追逐了几个山顶,依然见不到这人是谁?但这人却始终如影随形,鬼魅似的纠缠着我。这样追追逐逐干耗了不知多少时间,他才躲在树林子里,用传音入密,说出六丁甲每年一次在雁荡绝顶相会之事,已被仇家发现,劝我不可前去赴约,我一听这话,心头大急,因为这次有你赴约,如果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对得起卫盟主,这就掉头急奔,才赶到峰腰,只见两人飘然从峰顶下来……”

  卫天翔心头一阵激动,不待他说完,急急问道:“朱叔叔,快说,这两人是谁?”

  朱弃叹了口气,道:“唉,真是出人意外,其中一个是朱叔叔大师兄!”

  卫天翔身子一震,迷惘的道:“朱叔叔,你老人家的大师兄是谁?”

  朱弃苦笑道:“那就是用‘紫云手’把你击伤的南宫纥!”

  卫天翔恍然大悟,古叔叔临时写的一个“十”字,原来是“南”字的起头,愤愤的道:

  “朱叔叔,我知道了还有一个定是火影子褚无忌!”

  朱弃点了点头,又道:“当时我隐身路旁,听他们边走边说,六丁甲已全遭毒手,但似乎没提到你,朱叔叔心中略安。因为怕你在路上撞上,如果万一遇上,我也可以出面阻拦,所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没有上山。唉,朱叔叔先前得到的消息,只是片段的,但经遇上大师兄和火影子之后,才知道当年围攻卫盟主的人,相当复杂。”

  卫天翔听朱叔叔一路述说,中间几度想插口说话,但朱叔叔此时又转到正题上来,不由问道:“朱叔叔,你打听到的消息,一定很多,快先说给翔儿听咯!”

  朱弃笑道:“朱叔叔听到的消息,如今已可连贯起来了,唉!此事还得从头说起。卫盟主一身武学,出自少林,后来又无意之中,得到了一部玄门秘笈‘太清心法’,武功更是一日千里,又因他为人正直不阿,当时深得黑白两道推崇。后来十三门派共同推举他出任武林盟主,并由驰誉武林的第一位铸剑名手武当掌门紫云真人亲自铸了一支纯金小剑——‘正义之剑’,作为号令天下武林的凭证,见剑如见盟主。那支金剑上,镶了一十三粒宝石,就是代表十三门派,其中一粒,还是少林前代掌门百了大师的舍利佛珠,足见当年十三门派,如何郑重其事。但江湖上人心叵测,不是为名,便是为利,卫大侠登上武林盟主宝座,固然做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得罪的人,也自然不在少数,争名的人,为了自己名头,被盟主罩盖下去,争利的人,是为了觊觎武林异宝‘太清心法’,还有许多是和盟主结了不解之仇的人。当然,这些人目标不同,但要对盟主不利,则是一致的,于是就在十三年前爆发了黑白两道高手围攻盟主的丑恶行为。”

  卫天翔急道:“朱叔叔,这些人可是南宫纥、峨嵋灵飞、崆峒黑石、毒叟唐炎常、江北阎北辰?”

  朱弃吃惊的道:“哦!孩子,你真知道了不少!大师兄南宫纥目空一切,狂妄自大,自从师傅封剑闭山,静修佛法之后,他隐然以武林第一人自居,岂容江湖上有盖过他的人存在?

  峨嵋灵飞是因‘太清心法’,乃是三百年前峨嵋姜真人所手著,是以他非夺回来不可。江北阎北辰,反覆小人,武林败类,坐地分赃,专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当然把武林盟主视作眼中钉!

  唉!其实这些人,争名争利,又争到了些什么?大师兄这些年来,虽然得到武林第一人的尊号,那也只不过是空洞浮名罢了。至于峨嵋灵飞道人,更连‘太清心法’的影子也没得到……”

  卫天翔道:“朱叔叔,‘太清心法’在翔儿这里!”

  “什么?”

  朱弃蓦地一怔,惊喜惊奇的道:“孩子,你说‘太清心法’吗?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卫天翔从怀中取出“太清心法”,一面也把自己在雁荡山遇上一个瘦小老头,他如何赠送自己“太清心法”,以及折断山藤,被困天柱峰顶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朱弃待他说完之后,突然呵呵大笑,问道:“孩子你碰上的瘦小老头,可是五官挤在一起,颏下还留着疏朗朗的山羊胡子,看去神情极为滑稽之人?”

  卫天翔连忙点头道:“哦!这老人家头上还盘着一灸小辫,朱叔叔,你认识他?”

  朱弃又是呵呵大笑:“这就是了,朱叔叔一直奇怪,凭朱叔叔的能耐,那天被人戏弄了几个山头,连人家影子也没瞧到,细数当今武林,实在也想不出谁来?是他老人家,那就无怪其然!”

  卫天翔忍不住问道:“朱叔叔,你说的这位老人家到底是谁?”

  朱弃含笑道:“他老人家是侏仙翟醉翁!”

  “侏仙翟醉翁?”卫天翔从没听人说过这个名字,不由抬头望着朱叔叔,等待他继续往下说去。

  朱弃接着道:“哈哈,这位老前辈,还是少林前代掌门百了大师的师叔,不错,他正是令尊卫大侠的师叔。此老嗜酒如命,自号醉翁,侏仙是江湖上人因他老人家生得又矮又小,平日游戏风尘,神龙见首,大家就以此相称,不过此老已多年不曾听人说起,不想还在人间。”

  朱弃好像越说越高兴,瞧着卫天翔连连点头,道:“孩子,这就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你既有‘太清心法’,就是失去‘逆天玄功’,也不是为忧!”

  卫天翔方才调气运功,觉得内腑受震,先前还当自己内功未愈,是以朱叔叔出声阻拦,此时再听到失去“逆天玄功”之言,不禁心中一惊,急急问道:“朱叔叔,你说翔儿失去了‘逆天玄功’?”

  朱弃敞笑道:“孩子,朱叔叔正想告诉你呢,‘逆天玄功’,虽是修罗门无上功夫,总嫌迹近旁门,不是顺乎自然的正宗武学,失去了并不足惜,你正好趁此摈弃魔道,修练‘太清心法’,才是正途。”

  接着就把卫天翔身中黔灵神君南宫纥的“紫云手”,全身经穴悉遭震闭,自己如何日夜攒程,赶上天山,叩谒师傅,恢复逆转经脉之事,叙述说了一遍。

  卫天翔这才知道自己在黔灵山负伤,此刻竟然身在天山北峰之上,不禁感激的道:“朱叔叔,翔儿自幼蒙你老人家带出,幸免落入贼人之手,这会你老人家又间关万里远来天山,翔儿不知如何报答你才好?”

  朱弃听得呵呵笑道:“孩子,你也和朱叔叔客气起来,况实在,朱叔叔当年要是没有盟主那有今天?你以后不准再说报答的话。”

  卫天翔俊脸一红,嗫嗫的道:“翔儿谨领训诲。”

  说到这里,忽然抬头道:“翔儿久闻天山神僧之名,平日间关万里,无缘叩谒,这次蒙你老人家把翔儿带上天山,又蒙神僧恢复逆转经脉,翔儿理应当面叩谢,朱叔叔,你替我引见好吗?”

  朱弃沉吟半晌才道:“师傅闭门封剑,已多年不见外人,你既蒙他老人家恢复经脉,自应叩谒,好在师傅前天曾说闭关三天,算来今天正午正值开关之期,朱叔叔这就带你前去。”

  卫天翔听朱叔叔答应引见,他因天山神僧乃是一代大宗师,心头既兴奋,又自怯,赶紧拍了长衫,随着朱弃步出石室。

  原来这阵工夫,已是晌午时光,朱弃领着卫天翔走到师傅闭关石室,立即朝石门跪下,口中默默祷告。卫天翔瞧到朱叔叔朝门跪下,也跟着跪了下去。

  朱弃跪着默祷了一阵,依然不见师傅声音,心中渐感奇怪。

  因为凭师傅的修为,百丈之内,有人行走,也清晰如睹,自己两人,跪在门前,他老人家那会不知?

  何况他老人家明明对自己说闭关三日,那么此时正是启关的时候了。

  心中想着,又默默祷告了一遍,那知石室之内,依然不见半点声息,不由蓦地想起三天前,师傅曾有尘缘将满,只等自己前来之语,莫非他老人家……

  他心头一紧,慌忙站起身子,轻轻推开石门,只见天山神僧端坐蒲团之上,垂眉闭目,一如平时打坐模样,但脸色灰白,显然业已坐化!

  朱弃睹状大动,跪倒薄团前面,叩拜了一番,忍泪引着卫天翔参拜遗体,然后推上石门,再用砂石堆堵,封闭石室。

  才偕卫天翔返回自己练功石室,一面从怀中取出一颗腊封“雪参丸”放在掌中,郑重的道:“孩子,朱叔叔当日带你远上天山,固然为你伤势沉重,只有师傅老人家才能施救,但朱叔叔的另一心愿,实是因为大师兄已得‘紫府’真传,武功通玄,无人能制,才准备恳求师傅,把你破例收录门下,成全你的孝思。师傅虽以无上神通,把你逆转经脉,悉数复原,但说你和他老人家无缘,朱叔叔当时还不知他老人家慧眼前知,也不知你身边有着玄门无上秘笈‘太清心法’。因此心头大感失望,尤其这三天来,一直寻思你失去武功,虽蒙师傅赐了一颗‘雪参丸’,抵碍二十年功力,但武学一道,各门各派,都有秘传心法,你不得名师真传,空有二十年功力,也无济于事。

  那知天缘凑巧,你居然怀有姜真人手著的‘太清心法’,朱叔叔真是杞人忧天。你当日因气机逆转,无法修练‘太清心法’,如今真是最好机会,一切不妨从头做起。此处远隔尘世,是最好的练功之地,这颗‘雪参丸’乃恩师所赐,朱叔叔已用不着,你赶快服下,再依诀练功,更可事半功倍。”

  卫天翔忙道:“朱叔叔,翔儿虽然失去‘逆天玄功’,但已蒙神僧赐服一粒,抵得二十年功力,自当谨遵你老人家训诲,一切从头做起。不过武功一道,须由自己勤修苦练而来,假借药力之助,只是徒存幸进,不劳而获,翔儿万万不敢接受,你老人家还是留着吧!”

  朱弃听得微微点头,笑道:“好孩子,‘雪参丸,有回天再造之功,人家想还想不到呢!

  你有此志气,实在难得。但朱叔叔已经拿了出来,那有再收回的道理,何况叔叔实在用不着它,你既不愿贪天之功,那么就留在身边也好。”

  卫天翔听朱叔叔这么一说,只好双手接过,忽然心念一转,扑的朝朱弃身前跪下,道“朱叔叔厚赐,翔儿拜领,只是翔儿有个不情之请,修灵君老前辈和翔儿虽然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当时他为了使翔儿‘逆天玄功’得以速成,不惜以走火入魔之身,耗损二十年真元,挹注翔儿身上,翔儿远上黔灵,就是为他老人家求取‘百盈丹’,所以……”

  朱弃不待他说完,一手把卫天翔拉起,呵蚵笑道:“孩子,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朱叔叔已经明白,‘雪参丸’功参造化,比之大师兄仿制的‘百盈丹’,功效何止倍蓰?修灵君对你有传功之德,何况你又答应过他,此丸虽恩师留下的最后一粒,但朱叔叔既然给了你,如何用途,你自己作主就是。”

  卫天翔闻言大喜,连忙谢过。于是卫天翔就在静室之中,参练“太清心法”。

  好在他以前曾跟六个叔叔,也曾练过六种不同的内功,对内功门径,早已有了相当基础。

  “太清心法”,虽是玄门正宗的武学,精义深玄,也总有脉络可寻,何况又有朱弃从旁指点,他百虑齐蠲,潜心参研,果然只有短短的十天工夫,已能领悟心法决窍,气机大畅。

  当然,他有此成就,“雪参丸”补天造化的功力,因属重要,但他旦夕运功,勤修苦练加上天资颖悟,也未尝不是因素之一。

  朱弃见他精境极速,不禁笑逐颜开,宽慰无已。

  一个月的光阴,逝如流水,卫天翔虽然失去“逆天玄功”,但因祸得福,玄门正宗的“太清心法”,却已循序渐进,大有可观。

  不但“太清罡气”和“玄天一掌”,都已练到三四成火候,就是修罗门的“修罗神抓”,他也用“太清心法”加以修习别具威力,连南天一雕送给他的“五禽身法”,也练得纯熟无比。

  节序已是春天了,天山北峰之颠,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卫天翔心头老是惦念着庐山五老峰各大门派和七老会的约期,这是正邪存亡之战,自己答应过届时赴会的,自然不能说了不算。

  同时,目前既已证实自己身世,父母下落未明,也不容他在天山再耽下去,这就和朱弃说明,自己要赶返中原。

  朱弃也因师傅圆寂之后,自己留下来,无非为了照顾卫天翔修习“太清心法”,同时自己在这一月之间,也把师门“紫云剑法”最后一招“百云千祥”,简练揣摹,大有心得。

  此时听卫天翔说要下山,瞧他“太清心法”确也大有精进,剩下的只有火候问题,自非一朝一夕之功。

  当然继续留在天山修习,自然更好,即使要下山,已无不可,自己也正好重入江湖,好寻找盟主下落。

  他前后盘算了一阵,便点头答应。

  第二天早晨,朱弃和卫天翔两人,在天山神僧石屋前面,跪拜了一番,便往峰下走去。

  要知天山南北两峰,相距几近千里,树木迤逦,冰川纵横,两人走下北高峰,并不是说已经走下天山,他们还是在削壁危岭之间行走!

  晚上就找个冰崖石窟,露宿一宵。

  第二天早晨,只见前面不远,横着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头东尾西,驼峰起伏,宛如一头高大骆驼,挡在面前。

  卫天翔从未见过冰峰,不由奇道:“朱叔叔,这是什么山?”

  朱弃笑道:“这是冰山的骆驼峰,据说是木什塔克的主峰移植下来的,我们就要打冰山旁边绕过去哩。”

  说话之间,已走到冰峰之下。

  忽然,峰顶上发出轰轰之声,巨石般冰块,滚滚而下。

  朱弃连忙拉着卫天翔左右趋避,过了好一会,声势才减弱下来。

  卫天翔觉得蛮好玩的,一面好奇问道:“朱叔叔,木什塔克可是山名?”

  朱弃道:“木什塔克,原是维族的话,他们冰叫做木什,塔克就是山,本来所有的冰山,都叫做木什塔克,因为这座冰山,它的主峰最高,所以木什塔克就变成了它的专用名词,驼峰上面,有一个冰湖,还可能有雪莲呢!”

  卫天翔听得高兴,忙道:“朱叔叔,我们去瞧瞧好吗?”

  朱弃笑了笑道:“你要上去瞧瞧也好,我从前上过几次,可惜找到的雪莲,最多也只有二三十年的,不能入药。”

  卫天翔道:“那么要多少年的才能入药。”

  朱弃道:“最少也要百年以上,先师合在‘雪参丸’里的一株,就有六百年光景,那就更成为罕世珍品。”

  卫天翔道:“朱叔叔,雪莲是不是又叫雪参?”

  朱弃摇头道:“雪莲天山还能找到,雪参却可遇不可求,大师兄练装的‘百盈丹’,其中就缺少一株雪参,功效比师傅的‘雪参丸’就差得很远。”

  这骆驼峰原是从木什塔克延伸出来,高约百丈,两人手脚并用,并没多久,便上到峰顶。

  卫天翔翻上骆峰,忽觉眼睛一亮,原来山顶果然有一股清泉,汇成潭水,清盈潋滟,许多小冰块映着旭日,闪闪生光!

  尤其那木什塔克主峰,矗立天际,晶莹如玉,绚烂生霞,一时蔚为奇观!

  卫天翔不由啧啧称奇,正在流目四顾,鉴赏景色,忽然闻到一阵奇香随风飘来!

  这香味清新幽淡,入鼻沁心,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朱弃口中忽然“咦”了一声,举目向四处搜寻。

  卫天翔却纵身迎着香气奔去,原来这阵香气,是从顶侧一个崖壁下吹来,卫天翔掠近一瞧,只见自己立身崖下,相距三丈许一块突出的巨石边上,细泉涓涓,生着一丛紫茎红花,那香味就是从这些红花上发出来的。

  不!花丛中有一朵海碗大的红花,香味是从那朵大花上来的!

  卫天翔虽然不识,但知道决非凡物,急忙回头笑道:“朱叔叔,你老人家快来!”

  朱弃掠近卫天翔身边,低头一瞧,不由心头狂喜,失声道:“雪参!孩子,这是雪参!

  哈哈,这株可能比当年先师得到的一株,还要大呢,孩子,我们快下去!”

  说着一拉卫天翔手臂,纵身跃落巨石,俯身拨开一丛细枝,细看那株紫茎,只比儿臂略细,即使没有千年,也是五六百年以上之物!

  卫天翔一听果是雪参,大喜过望,急忙从身边抽出长剑,递了过去,道:“朱叔叔,那么找我们快把它掘起来吧!”

  朱弃摇头笑道:“不行,参芝一类灵物,那能碰得铁器?”

  说着用手指轻轻挖松砂土,小心翼翼地起出一株一尺来长逾儿臂的人形巨参,只见通体雪白,色如莹玉,一缕清香,扑鼻沁心!

  “哈哈!真是天材异……”

  他“宝”字还没出口,陡觉一阵澈骨寒风,扑面而过!

  手上同时微微一震,堪堪出土的千年雪参,业已不翼而飞!

  朱弃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凭自己的身手,来人从手中抢走雪参,居然连人家影子都没瞧清! 口中惊“咦”一声:“孩子快追!”

  身形骤起,一下飞跃而上,卫天翔也只觉身前寒风拂过,他还不知道雪参已被人抢走,听到朱叔叔一声“快追”,心中虽感奇怪,也急急随着纵起。

  两人掠登崖上,朱弃两道目光如电一般向四外扫射,但峰顶上,就是这么一块地方,此时静悄悄的那有半点人影?

  卫天翔瞧到朱叔叔手上竟然空无一物,不由大是惊奇,睁着眼睛问道:“朱叔叔,那株雪参呢?”

  朱弃久经大敌,但这会也给弄糊涂了,来人即使会飞,自己身在峰顶,踞高望远,也不会瞧不到一点影子,难道这千年雪参,真是成精不成?

  他并没回卫天翔问话,双眉紧皱,只是想不出道理,口中惊叹的道:“真是奇事!”

  “何奇之有?”一个极低的声音,忽然从两人身边传来!

  朱弃心头一惊,飞快转过身子,依声望去,只见距自己身后两丈光景,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身材奇矮的白衣老人!

  此人长不到三尺,面如婴儿,颏下却生着一部白须,双眼白多黑少,眼珠如豆,但开阖之间,精光逼人。

  双手捧着的,正是自己堪堪从砂土中挖出的那株千年雪参!

  朱弃虽觉来人武功奇高,但一时却也想不起对方来历,明知决非好惹,也不禁甚为气愤,目光一转,望着他怀中雪参,冷冷的道:“这株雪参,乃是朱某叔侄所发现,尊驾抢夺人家到手之物,是何道理?”

  矮老头翻着一双白多黑少的怪眼,脸色阴沉,细声嘿道:“你可知道这株雪参,乃是老夫亲手培植的吗?”

  朱弃仰天敞笑道:“天山山上的天生灵物,朱某还没听说过有人培植。”

  矮老头哼了一声道:“现在老夫不是告诉了你吗?”

  卫天翔出道江湖,也会过不少高人,此时矮老头劫去朱叔叔到手雪参,还老气横秋地强词夺理,那还按捺得住,剑眉一轩,冷笑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你抢了我们之物,还不还来?”

  矮老头不等卫天翔说完,便即沉声道:“什么叫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雪参既在老夫手上,别说你们两个后生小辈,就是天山无垢和尚,也得让老夫拿走。”

  说话之间,双眼一眯,精光如线,森森电射而出,盯着卫天翔脸上直瞧!

  朱弃听到对方口气奇大,而且还说出自己师傅名讳,再和他这付模样对照之下,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心头不由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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