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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髯老人哼了一声道:“这畜生,老夫早就听取他是个淫魔,唔,你就是这样逃出来的?”
飞燕目中有了泪光,委屈的道:“本来我们燕字排行,一共有五姐妹,四姐云燕,就是誓死不从,触怒了甄兆五,才把她送到万花院去,云燕姐姐受不住折磨,自杀身死,这回筱姨娘又要把我送到万花院去……”
“好!不用说了,老夫已经明白!”白发老人目光一动,问道:“那么这小伙子又是你什么人呢?”
飞燕双颊一阵红晕,说道:“他是祝公子……叫祝文辉,是开封天佑镖局的少局主……”
白髯老人目光闪动,点头道:“金眼神鹰祝天佑的儿子。”
飞燕应了声:“是。”
白髯老人道:“他如何受的伤?”
飞燕道:“祝公子为了救我,被‘金琵琶手’击伤内腑……”
说着,目中清泪,又自夺眶而出。
白髯老人吃惊道:“金琵琶手?花字门何来黄教中人?”
飞燕道:“他是被花字门右护法鄢茂功所伤。”
“鄢茂功?”白髯老人微微摇头道:“老夫不曾听说过。”
他目光凝注着祝文辉,缓缓俯下身去,伸手翻起祝文辉的眼皮,看了看,又取过他手腕,把了一阵脉息,直起身,默默无语。
飞燕心头一沉,问道:“老前辈精通医道,想必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白髯老人一手摸着白髯,回过头来,呵呵笑道:“老夫若是说天下精通医道的人,老夫排名第二,那么这排名第一的人,老夫还想不出他是谁来?”
原来他自称天下第一!
飞燕心中一动,忙道:“求求老前辈,你救救他……”
白髯老人捻须道:“老夫正在思索,只是此子伤的奇特——”
飞燕睁目道:“老前辈看出他的伤势来了?”
白髯老人沉吟道:“据老夫从他脉象上诊察,此子并非‘金琵琶手’所伤。”
飞燕道:“是的,他是被鄢茂功‘金琵琶手’击中胸口,受的伤。”
白髯老人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老夫知道,黄教‘金琵琶手’,和红教‘大手印’,同出一源,击中人身,专伤内腑,武林各大门派内功,均难抗衡,但此子练的,似乎不是一般武林中的内功,从他本身真气凝固,这一点看来,他从小练的是玄门炼气土的吐纳功夫,也就是一般人说的玄门护身真气,照说像‘金琵琶手’这类外门功力,应该伤不了他。”
飞燕和祝文辉交往不深,不知他的师门底细,一时瞪目不知所答。
白髯老人又道:“老夫这么说,你也许听不懂,但说的浅近一些,炼气士的护身真气,本来只要遇上外来压力,不须本人运功抵御,就能自生护身作用,‘金琵琶手’的震弹之力,决震不到他内腑,只是此子年纪太轻,功行尚浅,修习的护身还不到火候,一旦遇上像‘金琵琶手’这样强劲的外来力道,一时无法把震力消卸,内腑因而反被自己的真气回震之力所伤,现在你懂了口巴?”
飞燕当然还是不懂,心想:说了半天,还不是被‘金琵琶手’震伤的?一面问道:“这有不同么?”
白髯老人道:“自然不同,是‘金琵琶手’震伤,只要给他服上几颗疗伤药丸,就可治愈,但被他自己本身真气反震,伤及内腑,这就十分棘手……”
说到这里,微微摇头,没有再往下说。
飞燕听得心头猛然一凛,这无异是判了他的死刑,她娇躯禁不住一阵颤抖,双目泪水承睫,颤声道:“老前辈这是说他没有救了,他若是伤重不治,我……我也……”
白髯老人睁大双目,说道:“小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飞燕哭道:“你不是说他没有救了么?”
白髯老人大声道:“老夫几时说他没有救了?哈哈,有老夫在这里,他会没有救么?老夫若不能把他治好,还叫什么太行一叟?”
太行一叟桑药师,不但武功极高,而且也是武林中首届一指的神医,飞燕纵然没有见过太行一叟,听总听人说过。
此时“太行一叟”四个字钻进飞燕的耳朵,不由得大喜过望,扑的跪了下去,说道:
“原来你老就是桑药师,有你老在这里,祝公子就有救了!”
她喜极而泣,目中泪水,依然从粉颊上像珍珠般滚落,但脸上悲痛之情,已然一扫而空,开朗了许多。
太行一空仰首笑道:“哈哈,此子还算命大,老实说他被自身真气反震内腑,除了他师傅,天底下大概也只有老夫能治了!”
说到这里,才发现飞燕跪在地上,这就说道:
“小姑娘快快请起,老夫不喜俗礼。”
右手一挥,衣袖随着卷出,把飞燕一个人托了起来。
飞燕站起身子,内心充满感激,说道:
“老前辈能把他伤治好,小女子会感激你一辈子。”
太行一里没有多说,盘膝在祝文辉身边坐下,双掌互搓了一阵,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抬目道:“他内腑为真气所震,疗伤之前,必先顺气,老夫替他调理气机,约须半个时辰,在这段时间之内,不能有任何惊扰。”
飞燕点点头道:“老前辈可是要晚辈守到门口去么?”
太行一叟忽然摇摇头:“不成,花字门的人铩羽归去,如有能手,岂肯甘休?来的如果是姓甄的小辈,他看到老夫,还有几分忌惮,但那黄教传人,必然持技傲人,未必把中原武林人物,放在眼里,只怕你应付不了……”
他拖长语气,沉吟道:“这样吧,你把老夫这支藤杖拿去,站在门口,如果有人闯入,就高举此杖,告诉他太行一叟在此,不准有人惊动,他能退去自是最好,不然的话,你也必须全力阻止他入内……”飞燕点头道:“晚辈就是拼了一命,也不会让人进来的。”
太行一叟招手道:“你蹲下来。”
飞燕依言蹲下身去。
太行一叟伸手取过藤杖,交到飞燕手中,一面在飞燕耳边,低低说了一阵,不但口中说着,双手还随着比划作势。
他语声说得极轻,黑暗之中,飞燕春花般的脸上,渐渐露出欣喜之色,躬躬身说道:
“晚辈记下了。”
太行一叟点点头道:“很好,你可以出去了。”
飞燕不再说话,从地上拾起双股剑,一手执着藤杖,举步朝外行去。
刚跨出大殿,连三级石阶还没走下,老远就看到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朝庙门奔来。
飞燕看不清来人面貌,心头暗暗一急,忖道:果然有人来了,只不知来的是什么人?
心念转动,迅快的迎了出去,越过天井,奔到门口,右手持杖,当门站定下来。
就在她奔到门口之时,对方两人,也已到达庙前。
这下,双方距离不到三丈,自然看清楚了!
飞燕心头猛然一沉,太行一叟料得没错,来的果然是本门有护法琵琶手鄢茂功!
前面领路的则是护法崔老九,他连左肩破碎,一只手印的衣衫,都没有换,就领着鄢茂功赶来,足见他来的如何匆忙,那不用说是鄢茂功逼着他来的了。
左右护法,在花字门中,身份地位不在总监之下,照说,花字门的弟子,都得躬身相迎,连头也不敢稍抬,但飞燕今晚是豁出去了!
太行一叟要替祝文辉疗伤,半个时辰之内,不能有人惊扰,别说来的是右护法,就算是传她武功的总监赛弥勒亲来,自己也要以死相拼,不能让他进去。
飞燕既然横上了心,看到鄢茂功,也就视若无睹,右手持杖,卓然凛立,挡在两扇山门之间。
就在两人奔近门口之际,琵琶手鄢茂功冷冷的喝了声:“停。”
崔老九正在奔行的人,如响斯应,陡然刹住身形。
鄢茂功冷声道:“崔护法,你说的那间破庙,就是这里么?”
崔老九恭谨的应了声:“是。”
鄢茂功道:“好,你去找人通报一声,就说本座特来拜候。”
崔老九又应了声“是”,举步走近了二丈光景,朝飞燕叱道:“丫头,见了右护法,还不快过去磕头?”
飞燕冷然道:“我已经脱离花字门,不是花字门的人了。”
崔老九怒笑道:“好个叛门丫头,见到右护法法驾,还敢如此无礼,崔某先把你拿下了。”
突然“嘶”的一声,五指箕张,直向飞燕劈面抓来。
这一记擒拿手,来的好快,猝然间,令人无法闪避。
飞燕站在门口,尤其看到来的是右护法琵琶手鄢茂功和护法崔老九,心情就十分沉重,颤栗不安,因此也随时都在极为紧张的戒备之中。
此刻骤睹崔老九伸手抓来,她早有提防,右手执杖拄地,身形骤转,蓄势已久的左手,似掌似爪,忽然朝外划出了一个圆圈。
花字门女弟子,都精擅“兰花拂穴手法”,崔老九是总监赛弥勒的亲信,只当她使的是“兰花拂穴手”,自然并未把她放在眼里,抓出的手爪,突然加快,朝飞燕肩头抓去,但他这回估计错误了,飞燕这一招,却是太行一叟方才传授给她的一杖一掌,两记奇招之一。
飞燕只知依样葫芦,随手使出,也不知道这一记有多大的威力。
崔老九也并未十分注意,但听“啪”的一声,抓去的右手,不知怎的落到了她指掌划出的圈子里,这一下,但觉腕骨剧痛如折,口中大叫一声,朝后飞跃出去。
原来飞燕这出手一招,连手指也并未触及崔老九的手腕,只是一般飞游的劲气,就把崔老九腕骨击碎了。
这一招威力之强,飞燕几乎惊奇得大出意外。
崔老九退出去一丈多远,左手捧着腕骨已碎的右腕,不但痛得满头大汗,也被飞燕这一招惊骇得呆住了!
他跟随总监多年,飞燕是四燕中的老么,多少斤两,他心里清楚得很,几时学会了这么高深的武学?
琵琶手鄢茂功目光冷肃,缓步走近,问道:
“崔护法怎么了,连本门女弟子一招都接不下来了?”
原来太行一叟传给飞燕的这一记掌法,和“兰花拂穴手”极为近似,是以连鄢茂功都未曾看得出来。
崔老九哎着牙齿,说道:
“回右护法,这丫头手法怪异得很,属下……属下腕骨被她……击碎了……”
这话听得鄢茂功也不禁耸然动容!
“兰花拂穴手法”,专于截经拂穴,使的只是巧劲,不同于硬功,不可能一掌击碎敌人腕骨。
何况崔老九还是排教中的有数高手,他腕骨未必嫩而且脆,连本门女孩子的一掌都会经受不起。
他脸上依然冷肃得不见丝毫表情,只是微哼了声,说道:
“崔护法腕骨既碎,那就先回去好了。”
崔老九道:“属下还撑得住。”
鄢茂功目中冷芒一闪,道:
“你留在此地,能帮本座的忙?本座叫你回去,你只管走,碎了腕骨,不及时敷药,就得终身残废。”
崔老九知道这位右护法的脾气,连忙躬身道:
“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告退了。”
说完,捧着右腕,转身疾奔而去。
琵琶手鄢茂功两道目光,缓缓朝飞燕脸上投来,冷肃问道:
“那姓祝的小子呢?”
飞燕一招之间,就击碎了崔老九的腕骨,心头对太行一叟传给自己的一杖一掌,已经有了几分信心,但鄢茂功究是花字门的右护法,武功之高,不在总监之下。
此刻看他缓步逼近过来,心里依然有着说不出的紧张,右手拄着藤杖,左手插腰,冷冷说道:“我不知道。”
鄢茂功道:“本座要进去瞧一瞧,你还不退开去?”
飞燕把手中藤杖往前一拄,说道:
“右护法可认得此杖么?”
邵茂功不觉移目瞥视了她手中的藤杖一眼,才道:“本座倒是不曾见过。”
飞燕道:“这是太行一叟的藤杖,太行一叟在此,不准有人惊动于他。”
鄢茂功目中神色闪动,冷然道:
“果然是太行一叟!很好,本座正要见见他。”
飞燕心中暗暗焦急:“太行一叟料得没错,鄢茂功出身黄教,恃技傲人,果然未把中原武林人物,放在眼里。”
她依然凛立不动,微微摇头道:
“右护法错了,太行一叟桑老前辈因为不准有人惊扰他,才要我持他藤杖,站在门口,不论来的是什么人,一律替他老人家挡驾,右护法最好等天亮了再来。”
一个花字门的女弟子,竟敢对他右护法这般说话!
鄢茂功白净、冷肃的脸上,微微一沉,喝道:
“大胆丫头,你敢对本座如此说话?”
飞燕道:“你要我怎么说呢?”
鄢茂功冷然道:“你背叛本门,大概就是凭仗有太行一叟做你的靠山了,本座此来,就是要见见太行一叟,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说到这里,伸手一指飞燕,沉声道:
“本座暂时且不难为你,你快进去,叫太行一叟出来。”
事情已经快要说到僵局,但飞燕希望多拖些时光,半个时辰,现在才不过一刻光景。
她心念转动,立时收起倨傲神色,故作委届的道:
“右护法,今晚之事,你老也在场,我之所以脱离花字门,实非得已,是被筱姨娘实逼处此,我不愿以一个清白女儿之身,被送到万花院去任人作践,右护法,你老是花字门两位长老,你老应该替我说句公道话。”
说到这里,真的流下泪来。
鄢茂功颔首道:“很好,你既有悔改之心,可随本座回去,一切有本座替你作主。”
飞燕摇摇头道:“右护法这番好意,我心领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既已脱离花字门,今生今世,是不会回去的了。”
鄢茂功听的一怔,徐徐说道:
“你方才不是要本座替你说句公道话么?”
飞燕道:“是的,我是要右护法替我说句公道话,那是说并不是我叛离花字门,是花字门逼我脱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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