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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罗汉阵”的关系,只是被震退了一步,若是个人的话,早就被震得不知飞出去多远了。
但幸亏这是双岗“罗汉阵”前面十八个使杖的受震后退,后面十八个人迅速跨上一步,十八柄戒刀又化作一幢刀山涌了上去。
无尘尊者大笑一声,阔剑再次横扫出去。
这回十八个使刀的只攻了一刀,就不战自退,十八个使杖的又抡杖攻上。
一时之间,刀杖齐鸣,还是把无尘尊者紧紧困在阵中,毫不放松。
因为这两人都是密宗顶尖高手,只要你无法伤他,时间稍久,就未必困得住他们,只要困不住他们,最后就必然会伤在他们手下。
何况方才两人虽被困,却并未出手,现在他们已经出手了。
这一必然的结果,几位掌门人自然都看得出来,只要两个阵势不支,今晚这一场拼搏下来,各大门派必然伤亡累累,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两个阵势中剑杖交击,金铁狂鸣声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喝道:“大家听着,令主要你们住手!”
此时场中,虽然只有两个阵势在发动攻击;但各大门派和折花门的人,双方依然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这一听到有人娇喝“住手”,所有目光不觉一起朝声音来处投去!
只见那出声的是一个手挑纱灯的绿衣小鬓。她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玫瑰红劲装的小女孩,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生得一张圆脸,梳着两条不辫子,肩头背一柄短剑,一路行来,学着大人模样,好像挺神气。
在这两人后面,却是一顶青布的轿轿,由两个壮汉抬着,缓缓走来。
在场之人,都是江湖一流好手,目光何等敏锐,一下就看清那绿衣小鬟手中提着的一盏纱竹上,有三个朱红大字“折花令”。
方才那绿衣小鬟喝道“令主要你们住手”,她手中纱灯上又有“折花令”三字,那么她口中的“令主”,该是折花令主了。
江湖上新近创立一个折花门,如今又来了一个折花令主!
绿衣小鬟一路行来,几乎像行云流水,脚不沾地,眨眼之间,已经走近。
她方才喝了声大家住手:但无尘、无空二人岂会因一个小女孩的喝声而住手?他们两阔剑不停下来,少林和武当自然也不敢停止。
绿衣小鬟手挑纱灯,走到离两座阵势还有丈许来远,便自停步,口中“咦”了一声,脆声道:“令主要你们住手,你们怎么还不住手呢?”
她身后穿玫瑰红衣衫的小女孩哼了一声道:“我来,是这两个老贼秃在作怪!”
口中说着,突然双手扬处,嘶嘶两声,发出两点黑影,箭一股朝场中投去。
不,那好像是两支丢手箭,分向两座阵中的无尘、本空射去。
金嬷嬷对折花令的突然出现自然极为注意,此时看到玫瑰红衣衫女孩射出这两支箭,不禁目中寒芒飞闪,一张老脸上,神色为之一变!
杨文华刚才由“罗浮一剑”还是初次施展,自己用力过猛,给无尘剑势一逼,震伤内腑,经过这一阵调气行功,便已恢复。
眼看来的不是江云生,而是翠儿和小琪儿,那么软轿中的“令主”,该是江兄的妹子江姑娘了,只不知江姑娘能不能胜得过这两个密宗高手?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无尘、本空各自伸手一招,接住穿玫瑰红衣衫女孩射去的丢手箭,原来只是两支杨柳枝儿,说也奇怪,两人同时阔剑一摆,大声喝道:“住手!”
这回“住手”二字,是无尘、本空喝出来的,少林大智禅师和武当清华子自然也如斯响应,立时打了个暗号,命令弟子停手。
“罗汉阵”和“太极剑阵”同时停手。
无尘、本空各自阔剑入匣,大步走出阵来。
无尘尊者两道熠熠金光的目光一下落到小琪儿身上,手中柳枝一扬,冷然喝道:“拈花手,这支柳枝是你打出来的?”
小琪儿绷着小脸,哼道:“不是我,还是谁?谁要你们不肯住手的?”
本空尊者厉声道:“你这小女娃是何人门下?”
小琪儿哼道:“我是何人门下,你还不配问。”
“哈哈:”本空双目金芒暴射,厉笑道:“小丫头,你敢对本尊者如此说话?”
“好,你敢叫我小丫头,我就敢叫你小老贼秃。”
她说到“小老贼秃”不觉得意得咭地一声,笑了出来。
只听青布软轿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小琪儿,不许胡闹,我告诉你的话,怎么忘了?”
双方这许多人中,只有杨文华一个人知道这清脆声音是江姑娘。
此时双方的人听到轿中人话声清脆悦耳,分明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心头更觉奇怪,这少女自称折花令主,究竟是何来历?折花令主的来历,连杨文华也一无所知,但只有一个人已经猜出来了,这人就是金嬷嬷。
她并没有出声,只是眨着三角眼,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下文。
小琪儿道:“谁说我忘记了?”一面神色一怔,说道:“你们两个小老……和尚,既然接到了折花令,就该知道我的来历,就该回转巴颜喀喇山去了。”
她说到“两个小老”的时候,本待说“贼秃’’的;但怕师姊骂她说话不庄重,才临时改为“和尚”的。
她这番话,是学着大人口气说的,只是她本身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就算一本正经的学着大人说话,说来也总是不像。
无尘尊者听得仰天怪笑一声道:“小丫头,小小年纪,口气倒不小!”
小琪儿道:“我一向都是这样,你们回不回巴颜喀喇山去?”
无尘尊者道:“你可知道咱们到中原来,是找谁的?”
小琪儿偏头道:‘‘那我不管。”
无尘尊者倏地逼上一步,沉声道:“轿中是你什么人?”
“你……想对我怎样?”
小琪儿究竟有些胆怯,后退了一步,大声道:“轿中自然是折花令主了。”
无尘尊者道:“折花令主老僧倒是没有听说过,她可是你师姊?”
小琪儿道:“是我师姊又怎样?”
“哈哈!”无尘尊者又是一声厉笑,喝道:“你叫她出来。”
轿中清脆声音叫道:“翠儿,打起轿帘。”
翠儿答应一声,迅速地打起了轿帘。
轿帘打起来了,场中所有的人目光不禁集中瞧去!
只见从轿中缓缓跨下一个长发披肩、身材纤巧的紫衣女郎,只可惜她脸上垂着一层紫色面纱,看不到她的面貌;但只要见到她苗条身材,清脆口音,不用说定然是一位绝色佳人了。
场中只有杨文华一个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那张脸简直使人不敢领教!
杨文华看到江姑娘走下轿来,怕她一个人不是两位尊者的对手,这就举步朝前走去。
陆少游道:“贤弟,你已经好了么?”
杨文华含笑道:“小弟早就好了,这位江姑娘就是江兄的令妹,我怕她一个人对付不了,但如果由小弟和她联手,或许还能接得下来。”
江姑娘走前几步,冷声道:“两位尊者已经看清折花令了,似乎应该回转巴颜喀喇山去,密宗也是佛祖的一支,中原武林一向尊重密宗,两位似无和中原各大门派为敌的理由。”
无尘尊者洪笑一声道:“咱们到中原来,是无和各大门派为敌之意。”
小琪儿道:“那你们就该回去了。”
江姑娘道:”小琪儿,你不许多说。”
无尘续道:“咱们原是找天心老尼而来,她可是你师父?佛教东来,是为了弘扬佛法,达摩东来,弘扬了少林武功,密宗自然也要东来弘扬密宗神功,这是老衲先师的遗志,五十年前,先师受挫于老尼‘拈花手’,当时先师有言,密宗只要一天胜不了‘拈花手’,就一天不入中原,现在咱们就是要领教‘拈花手’来的,你明白了么?”
本空尊者道:“当年达摩东来,假少林寺发扬武学,才使后世武学昌明,老纳等应聘折花门,不但可以发扬密宗神功,也有助于中原武学,这有何不对?尔师徒一再和咱们为敌,那不是天心老尼心胸太狭窄了么?”
江姑娘道:“你们发扬密宗,原无不可,五十年前魔教倡乱,武林遭受劫运之际,尊师受魔教盅惑,天心神尼不愿尊师盛名受魔教之累,才亲自赴川边,奉劝尊师,实属一片好意,不料尊师自恃神功,神尼不得不展示了一手‘拈花手’使尊师知难而退,这也无伤和气,二位如果仅是为了发扬密宗神功,可以选一丛林,传授门徒,中原没有门户之见,更没有心胸狭窄的人,但二位替折花门撑腰,和中原各大门派为敌,就不对了。”
大家渐渐听出来了,这位紫衣女朗,竟是天心神尼的弟子!
天心神尼在七八十年以前,已经名满天下,被尊为佛门中第一高手,原在五十年前还有那么一段经过,这是江湖上从未经人道及过的。
本空尊者一阵嘿嘿干笑道:“老衲说地,咱们三人远来中原,是秉承先师遗志,必先胜了‘拈花手’,方能弘扬密宗神功,你的年纪太小了,咱们不和你计较,还是叫你师父来吧,从今晚起,以三天为限,老衲也不想为难这些人,只要你师父出面,就可无事,过了三天,咱们就要从少林峨嵋两派开始,不再客气了。”
大智禅师听得不觉长眉一轩沉声道:“阿弥陀佛,师叔出身少林,居然说得出要向少林下手的话来?少林寺从达摩祖师传道迄今,多少年来,纵有不肖之徒和邪魔外道,意图覆灭少林,但从没有一个得逞过,君子不能忘本,师叔此言最好仔细考虑。”
老和尚心头有气,出言自然不逊了。
“君子不能忘本?哈哈……”
本空尊者大笑一声,双目金芒电射,沉声道:“老衲本空,本在那里?老衲昔年有过誓言,老衲在六十年中,一定会重返少林,老衲回去弘扬密宗,和达摩先后辉映,这应该是少林寺的光荣。”
大智自然听得出他的口气,所谓重返少林,就是要消灭少林寺的根本,成为密宗的少林,这真是叛师灭祖之言,老和尚双目圆瞪,正待发作。
江姑娘道:“大师不用和他争论,这二位尊者既是冲着‘拈花手’而来,自有小女子接待。”
说到这里,目光一抬,说道:“神尼已有几十年不问尘事,二位尊者如果非赐教不可,只管冲着江洁云来好了。”
她叫江洁云,这连杨文华都不知道,现在她自己报出名来。
无尘尊者微晒道:“小丫头,你有多少道行,敢在佛爷面前大言不惭,你能接下佛爷几招?”
小琪儿小腮一绷,哼道:“师姐,他骂你小丫头,你就骂他小老贼秃好了,方才我就这样回过去的。”
江洁云脸上蒙着紫纱,看不到她的面貌;但语气依然极为平静,说道:“江洁云不但要接你无尊者几招,而且还是要二位一起上呢!”
这话如在平日,自然是觉得她狂得太离谱了,但如今大家知这位姑娘是天心神尼的门下,那就不觉得她太狂了。
本空尊者大笑道:“你要咱们两个一起上?”
江洁云道:“正是。”
杨文华忽在此时一闪而出,说道:“江姑娘,在下和你联手如何?”
小琪儿喜道:“柳大哥,我方才还在找你呢!”
她这声“柳大哥”是故意叫的,好教折花门的人把他当作柳文明。
场中这么多人,她要找杨文华自然找不到了。
江洁云道:“柳兄请退,我一个人够了。”
杨文华道:“在下和令兄是生死至交,江兄如果来了,在下也要和他联手的,姑娘总究是一个人,对方却有两个,在下和姑娘联手,也是应该的了。”
江洁云一双清澈的眼神在紫纱中闪着亮晶晶的神光,点头道:“江兄既然这么说,那就和我联手也好。”
无尘尊者道:“你们也是两个人,咱们分开来过招,还是一起出手?”
江洁云没待杨文华开口,抢着道:“自然是一起动手了。”
本空尊者大笑道:“好,好,咱们如何比法?”
江洁云又抢先答道:“两位尊者方才被困在两座阵势之中,不是使的剑么?我和柳兄自然向二位领教剑术了,二位请亮兵.刃。”
“好,好”本空尊者连说了两个“好”字,侧脸道:“二师兄,咱们似乎不用客气了。”
无尘尊者嘿了一声,但听锵锵两声,两柄寒光闪闪的阔剑,随着他们抬手之间出了鞘。
江洁云以“传音入密”朝杨文华道:“杨兄待回发剑,必须一招克敌,不用客气。”
一面也随手掣出一支青莹的长剑,杨文华随着抽出剑来。
双方各自亮出了兵丸,敌我双方的人,也不禁随着心神紧张起来。
本空尊者道:“你们两个先发剑吧,只要接得下咱们三剑,就算你们胜了。”
江洁云冷笑道:“就以三剑为定。”
无尘尊者看了两人一眼,点头道:“你们可以出手了。”
江洁云道:“尊者刚才不是说,只要我们接得下二位三剑,就算我们胜了,既然要我们接,自然是你们先发剑了。”
她声音清脆,听来十分悦耳!
本空尊者哼道:“师兄,咱们就先发剑吧!”
江洁云一摆长剑,低声道:“柳兄,我们退后几步。”
两人同时后退了三步,和对方距离八尺光景,站停下来。
无尘尊者目注两人,沉声道:“你们小心,佛爷要发剑了。”
江洁云回头以“传音入密”朝杨文华道:“杨兄记住了,我们只有一招的机会,在第一招上务必使出最厉害的一招,方有胜算!”
杨文华点点头,两人同时长剑当胸,目注对方,严神戒备。
本空尊者喝道:“这是第一剑。”
他喝出“这是第一剑”,也正是他们的暗号,因为有这声暗号,两人才好同时发剑。
果然他喝声出口,阔剑陡然凌空劈出,无尘也在同时阔剑一挥,朝两人横扫过来。
这两人命名的都是密宗剑法,一个直劈,剑光如神龙出现,一个横扫,剑光若青龙戏海,剑负激荡,声似裂帛,威势之强,看得各大门派的剑术行家,莫不为之耸然动容!
“柳兄,是时候了!”
江洁云娇喝出口,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虹迎着二人剑光撞去。’这一剑正是剑术中最高的驭剑神功,若是功力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可伤人于十丈之外;但江洁云总究年纪太轻,功候还浅,她使出来的身剑合一剑术,一道青虹却也有抱柱般粗,三丈来长!
这道剑光,看在双方剑术大家的眼中,已是威厉无俦,举世罕有其匹了。
杨文华听到江洁云的娇喝,那还怠慢,他早已运起“纯阳玄功”,竖剑待发,口中同时发出一声清啸,双足点处。
青光跟着暴长,寒芒四射,像孔雀开屏一般朝两人当头罩落!
他这一招使出来的正是“罗浮一剑”。
方才和沈少川动手之际,也使过这一招,那时一来还是初次施展,无法控制运用,二来方才只是把它当剑招使出,并未运起“纯阳玄功”。
这回因对方是密宗高手,精擅“大手印”,为了护身起见,先巳运起了“纯阳玄功”,殊不知蓑衣老人这招剑法,正是要运起“纯阳玄功”,才能发挥威力!
江洁云使的是“驭剑术”;但杨文华此时使出来的这招“罗浮一剑”,剑光强烈,同样足有三丈来长,而且爆开来的寒芒有如孔雀开屏,扩及一丈方圆,威势之盛,几乎还凌驾江洁云的一道青虹之上!
这是双方在场人的看法,其实江洁云使的“驭剑术”乃剑术上至高无上的神功,杨文华这招“罗浮一剑”,这是剑法中最具威力的剑法。
但不论如何,这两人发出来的这两道剑光,在当今武林中,只怕已没有第三个人使得出来了。
尤其这两道剑光一经联手,威势更见强盛,连站在数丈外的人,都已感到森寒剑气,直砭肌骨,有许多人身不由己连连后退!
无尘、本空两人本以为两人联手的一剑,对方这一男一女两人极难招架得住,哪知娇叱入耳,眼前青虹耀目,一大片寒芒疾卷过来,自己两人的剑几乎无法抵挡得住!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有人大喝一声:“二位师弟还不速退?”
无尘、本空听到大师兄这声大喝,心知危机一瞬,左手各自拍出一掌,踊身往后急跃。
他们究是密宗高手,退去之势,十分神速,身形一晃,便已退出三丈多远,低头看去,两人手中阔剑,已只剩了一个剑柄,这下直把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洁云这“驭剑术”功力尚浅,剑势到了三丈光景,已成强弩之末,银虹一剑,人也随着飘落地上。
杨文华也同时收剑落地,两人依然并肩而立。
等到剑光消散,大家正觉眼前—黑之际!
无法、本空两人前面,已多了一个形容枯槁的黄衣老僧,黑夜之中,只看到他一双金光熠熠的眼睛,好像星星般发光!
金嬷嬷、沈少川等折花门的人骤睹黄衣老僧,不觉一齐躬身行礼,口中说道:“最高大护法佛驾到了!”
这位最高大护法,正是无尘、本空的大师兄摩提尊者!
要知无尘尊者出身峨嵋,本空尊身出身少林,同是两派的一时气愤,远走巴颜喀喇山,投在密宗门下,虽是带艺投师,总属半路出家。
这摩提尊者却是密宗衣钵传人,功力之高远在两人之上,此时他一双金光熠熠的眼神直注在杨文华、江洁云两人身上,沉笑一声道:“你们是天心老尼的传人了?很好,你们双剑合壁;再对老僧发一剑试试看,老僧若是接不下来,立刻带我两个师弟回转巴颜喀喇山去,从此永不再入中原,若是老僧接下来了,老僧也不难为你们,只要你们领我去见尊师就好。”
小琪儿抢着哼了一声道:“你们有完没完?方才我师姐和你们讲好了的,只要我师姐和柳大哥接下他们三剑,就算我们胜了;但他们两个在第一剑上就败了,这一大把年纪,哼,说话不算话,还要来车轮战,害不害羞?你方才为什么不出头,等两个师弟败了,要现身出来?”
“哈哈!”摩提尊者大笑一声道:“小女娃,老僧方才并没在场,你没看见老僧刚赶来么?”
小琪儿撇撇嘴道:“谁知道你方才不是故意躲在远处?”
只听远处传来一个妇人声喝道:“小琪儿不得无礼。”
小琪儿听到声音,不觉喜道:“师父来了!”
众人已知道小琪儿是江姑娘的师妹,江姑娘是天心神尼的门下,如今小琪儿叫出“师父来了”,这妇人声音岂非就是天心神尼了!
天心神尼远在七八十年前,已是名震武林的佛门第一高手,在场的人,只闻其名,从未有人见过她,此时听说神尼来了,莫涨领以待,想看看这位神尼的丰采。
摩提尊者大笑一声道:“来的可是神尼?”
他面对天心神尼,却也不敢再称呼“天心老尼”了。
只听那妇人声音道:“以令师的成就,昔年尚有自知之明,中原武学,代为发扬,故而声称不再进入中原,三位目前的成就,难道已经超越令师了么?”
摩提尊者道:“老僧此次东来,乃是奉行先师遗志,想瞻仰一下神尼的‘拈花手’,老僧若是依然接不下,自然立即回转巴颜喀喇山去,从此不再进入中原,不知神尼可肯让老僧见识见识呢?”
小琪儿听他一口一声的叫着“神尼”,不觉抿嘴一笑。
江洁云回过头去瞪了她一眼。她虽然脸下垂着紫纱,但这一回头,小琪儿脸上的笑容就立即收了起来。
只听远处那妇人声音应了声:“好!那你接着了。”
大家听她话声,似是还在远处;但声音入耳之际,看到摩提尊者右手突然向空拍出一掌。
一掌甫出,大家才看到一支数寸长的黑影直向摩提尊者当面射去。
摩提尊者这一掌好象毫不使力,连一点掌风也没有,“大手印”练到上乘境界,就时无形无声,一切归于自然,但只要被他击中,不仅裂石碎碑,简直没有一种力道可以抗衡。
但此时那支奇快无比的黑影电射而来,好象毫无阻挡,眨眼之间,已射到摩提尊者面前不过一尺光景。
摩提尊者未能把它击落。甚至连挡都挡不住,不禁变了脸色左手猛地向前抓出。
这下接是被他接住了,但一个人却脚下浮动,连退了三步。
无尘、本空见状大惊,急忙各出右手,以掌心抵住了摩提的背后。
这一阵话,说来可慢得多了,其实只是大家听到话声,看到一个奇快无比的黑影,一瞬间的事。
摩提尊者左手握着一支三寸来长的柳枝,一张枯槁的脸上概表情的看了手中柳枝一看,点头叹息道:“同是佛门神功,看来‘大手印’果然不及‘拈花手’了!师弟,咱们走。”
话声一落,三位尊者同时双脚一顿,破空飞起,划空而去。
金嬷嬷眼看连三位最高护法都铩羽而去,眼看今日之局,已是一败涂地!
洁云回头道:“折花门的人你们可以走了,柳兄,你请万帮主把姜凤仙放了吧,谅他们从今以后再也不敢和各大门派为敌了。”
杨文华点点头,还没开口,万开山已朝老刺猥打了个手势,说道:“江姑娘吩咐,闻长老,把姜凤仙释放了。”
老刺猥道:“启禀帮主,姜风仙的穴道是柳老弟封的,属下只怕解不开呢!”
小琪儿道:“我来。”
她走上前去,小手连拍带摩,一下就解开了姜凤仙的穴道。
原来这是杨文华因当着众人,自己不好给姜凤仙解穴,才以“传声入密”指点她应拍哪里,才解开的。
姜凤仙穴道一解,就一跃而起,怒声道:“柳文明,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剑劈了你。”
身形一扭,独自奔行而去。
沈少川怕她有失,急忙跟着纵起,追了下去。
金嬷嬷喝了声:“走!”率着折花门的人,也像一阵风般退走了。
万开山迎着江洁云、杨文华拱拱手道:“今晚若是没有江姑娘和杨老弟,咱们这些人,只怕非死即伤,各大门派非瓦解不可。”
这时各大门派的人也一齐围了上来。
江洁云朝众人裣任还礼,一面就回头道:“杨兄还不快走?”
杨文华哦了一声,拱手道:“万帮主、诸位掌门人,大师、道长,在下要先走一步。”
说完,长身掠起,一道人影电射而去。
陆少游道:“杨贤弟还要回去么?”
江洁云也道:“诸位道长,小女子也有急事,立即要走了,后会有期,恕小女子先走一步。”
小琪儿道:“师姐,你……”
江洁云回头道:“你可以坐轿回去。”
只说了一句话,就飞身掠起,追踪而去。
两人身法极快,一瞬间就失去了影子。
小琪儿道:“诸位道长,我也要走了,家里还有一个姐姐等着我呢!”
说完,一蹦一跳的钻进轿子,两名轿夫抬着轿子,和绿衣使女一起飞快的奔去。
杨文华赶回峒悟山庄,天色还没有亮,他穿窗而入,只见金萍斜靠在床沿上,已经睡熟了。
杨文华知道自己出去了两晚一天,她—定十分焦急,在自己房中靠在床沿上睡着了,一定是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她才在房中陪着自己。
窗户没关上,自然是盼望自己尽快回来了。他心中甚是感动,举手在她臂上轻轻拍了一下。
金萍瞿然惊觉,霍地站起来,揉揉眼,掠喜地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回来了?”
杨文华迅快脱下长衫,低声道:“他们也快回来了,我赶紧要睡下,你也可以去睡了。”
金萍道:“事情怎样了?”
杨文华道:“此时不及细说,你快去掩上窗户,回房去睡吧!”
金萍点点头,迅快的关上了窗户。
杨文华哦了一声,问道:“有没有人问你?”
金萍道:“没有,小婢只是说公子没事不想下楼去。”
杨文华点点头道:“这样就好,你快去吧!”
金萍替他折好长衫收入橱中,把长剑挂在壁上,才悄悄退出房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杨文华掀帐上床,拉过一条薄被,就躺下去,心中暗暗好笑,金嬷嬷他们定是把自己认作柳文明,绝不会怀疑自己的了,是以放心的酣然入梦。
天色刚刚破晓,折花门的败兵残将,由金嬷嬷、沈少川率领,悄悄地回到了峒晤山庄。
金嬷嬷已在路上吩咐过金刀堂主于飞鸿,由他率领十二名青衣剑手,守住东院四周。
由金嬷嬷为首,她身后紧跟着沈少川、姜凤仙、金花、金燕四人,没回后院,却径自朝门主的院中走来。
这时天色已经亮了,吟风、吟月也刚起床,看到金嬷嬷和副门主一起走来,慌忙躬身道:“小婢叩见副门主、副门主夫人、金总管。”
金嬷嬷问道:“门主呢,还没起来么?”
吟风道:“门主每天都是巳牌时光才起身,总管要见门主,小婢这就上去禀报一声。”
金嬷嬷道:“不用了,金萍还没起来吗?”
吟风道:“金萍姐姐也住在楼上,可要小婢去叫她么?”
金嬷嬷道:“不用。”
沈少川、姜凤仙、金花、金燕跟着金嬷嬷往楼上行去。
杨文华内功精纯,纵然是熟睡的人,只要有人上楼,不论你如何放轻脚步,自可立时警觉,何况上楼来的有五人之多!
他依然躺要床上,但从几人的脚步声中,已可听出第一个是金嬷嬷,第二个是沈少川,第三个不用说该是姜凤仙,第四、第五两个,身手较弱细,步声细碎,那准是金花、金燕。
此时天色刚亮不久,他们应该也刚回来,就一脚赶上楼来,那一定是对自己起了怀疑,来看看自己是否在楼上了。
他只作不知,翻了个身,拉上薄被,故意打着轻微的鼾声。
金嬷嬷走近房门,就脚下一停,吩咐道:“金花,你去看看门主醒了没有?”
金花应了声“是”,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入房门,打量了一眼,才悄悄退出,说道:“门主睡得很熟,可要小婢请他起来么?”
金嬷嬷心中暗道:“看来那杨文华果然是柳文明假扮的丁。”
一面说道:“你去把金萍叫起来。”
金花答应一声,走到隔壁一间房门口,轻轻叩了两下,叫道:“金萍,总管叫你呢!”
金萍答应一声,迅快穿好衣衫,启门走出,看到金嬷嬷和沈少川夫妇,不觉一怔,急忙躬身道:“小婢叩见副门主、嬷嬷,大家这么快都回来了?小婢去叫门主起来。”
”金嬷嬷一摆手问道:“门主昨天没下楼去,都在楼上么?”
金萍应了声“是”。
金嬷嬷问道:“他在楼上作些什么?”
金萍道:“门主和小婢下了一天的棋。”
金嬷嬷道:“你进去叫他起来。”
金萍看金嬷嬷神色不太好,心头直是打鼓,口中应了声“是”,就推门而入,走近床前,掀开锦帐,只见杨文华侧身而卧,罐得正酣,这就轻轻推了一把,叫道:“门主,副门主和金总管来了,你快醒一醒。”
杨文华故意“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问道:“副门主他们不是出发去了?你骗谁?”
说罢转了个身,又呼呼睡去。
金萍知道他是故意做作,也故意急道:“门主,门主,你快醒一醒,小婢没骗你,真是副门主和金嬷嬷来了呢!”
沈少川站在门口,心里十分有气,暗道:“师父为什么叫他来当门主,真是窝囊极!”
杨文华这回听清楚了,口中“哦”了一声,急忙翻身坐起,说道:“金萍,你说副门主和金嬷嬷来了,他们人在哪里?”
金萍道:“就在房门口呢!”
“啊!”杨文华听得一急,很快跨下床来,忙着道:“金萍,你快给我把长衫拿来。”
金萍故意取了一件天青色绸衫,伺候着替他穿好。
杨文华双手搓着脸颊,说道:“副门主和金嬷嬷这么早就来找我,一定有事的了,你快请他们进来。”
金萍走到门口,躬身道:“门主请副门玉、金嬷嬷入内。”
金嬷嬷早已等得不耐,当先走入房中,目光一抬,只见一长方小桌上,果然放着棋和一副残局,尚未收起,棋枰旁还有点剩的半支蜡烛,可见金萍说的不假。
前后两扇窗户,也关得好好的,还下着窗帘。
杨文华睡眠惺松,抱着拳道:“金总管、沈兄、沈大嫂几时回来的,快快请坐。”
金嬷嬷道:“属下刚到一会,咱们这次在五里庄栽了大跟斗,带去的人伤亡过半,连总师傅都死在人家手下了。”
杨文华故作吃惊,迅快回头朝金萍问道:“我记得沈兄和姜堂主不是一路去的,可对?”
凡是被迷失神志的人,记忆力很差,他自然事事都要问金萍的了。”
金萍问道:“门主说的是,副门主是和嬷嬷一路,袭击在五里庄丐帮分柁的各大门派去的,姜堂主是率人袭击第一堡去的。”
杨文华点头,才朝金嬷嬷问道:“总师傅死了,是什么人害死他的呢?”
沈少川愤愤地道:“总师傅是死在—个冒充门主的人手下酌。”
“冒充门主的人?”
杨文华迟疑了一下,才吃惊地道:“冒充门主,那不是冒充我么?这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冒充我呢?”
金嬷嬷看他一幅浑浑噩噩的样子,不愿多说,她本来还怀疑是他,如今证实不是他了,这就说道:“我们刚回来,又吃了大亏,自然要先来跟门主报告一声了,少川,我们可以下楼去了。”
人已站了起来,沈少川、姜凤仙也跟着站起。
杨文华道:“本门既然吃了大亏,难道就此罢了不成?金嬷嬷,要不要我亲自出马,再去和他们一决胜负?”
沈少川冷笑一声道:“门主去了,就能反败为胜么?”
杨文华忽然脸色一怔,说道:“杨某‘青萍剑法’和金嬷嬷教我的丢手箭法,还不能胜得过他们么?”
姜凤仙心里骂着:“白痴!”一面冷冷地道:“看来下次是该门主亲自去斗斗他们了。”
杨文华道:“姜堂主说得是,我看日期就由金嬷嬷决定好了。”
金嬷嬷沉着脸道:“少川,我们去吧!”’她一肚子火,自然不和杨文华再说客套话了。
杨文华拱拱手道:“大家大概一晚没有睡了,还是快去休息吧!本座不送了。”
金嬷嬷和沈少川、姜凤仙迅快地下楼而去。
金萍一直送上楼去,才行回转,轻笑道:“公子你真会做作,哦,昨晚到底如何呢?”
杨文华伸手握住了金萍的手,拉着她朝床前走去。
金萍粉脸飞红,轻轻挣着手说道:“你……”
杨文华道:“你怕什么,我们坐到床沿上去,我好慢慢告诉你。”
说到这里,忽然哼了一声道:“他们还怀疑昨晚击毙辛长春的就是我,来看看我是否在房里?连楼下还埋伏了人呢!”
金萍一怔道:“楼下埋伏了人,小婢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杨文华拉着她在床沿上坐下,低声道:“楼下大概有十几个人,刚才才撤走。”
金萍仰起头,用手掠掠鬓发,轻唉一声道:“公子,你应该走了,再待下去,说不定会给他们瞧出破绽来的。”
杨文华道:“要走,现在还不到时候,我既然来了,总得打听到爹的下落才是。”
金萍微微摇头道:“依小婢看,公子的尊大人,绝不会在这里的。”
说到这里,偏头望着他道:“公子还没说昨晚的经过呢!”
杨文华凑过脸去,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含笑道:“好,好,我说!”
当下就把自己如何擒住姜凤仙,赶去五里庄,大概说了一遍。金萍吃惊道:“公子和那位江姑娘联手,把两个最高护法都打败了!那位江姑娘人生得美不美?”
杨文华在他耳边低低地道:“你如果是西施,江姑娘就是东施,你说东施美不美?”
金萍轻啐道:“小婢不信。”
杨文华道:“小信也不要紧,将来你总会有机会看到她的。”
金萍站起身道:“公子两个晚上没睡了,再睡一回吧!”
杨文华道:“不成,我如果再睡一回,又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了,你去叫吟风打洗脸水,我肚子饿得很。”
午后,杨文华吃过午餐,正在房中和金萍下棋。
只听吟风在楼下叫道:“金萍姐姐。”
金萍站起身,来至楼梯口,问道:“有什么事?”
楼上由她伺候,不准吟风、吟月上来的。
只听吟风道:“刚才金总管派人来请门主,说是马上到后进议事厅去。”
金萍道:“知道了。”
转身走入房中,说道:“金嬷嬷请公子马上到议事厅去。”
杨文华问道:“你去不成?”
金萍道:“小婢自然随公子去了。”
杨文华站起身道:“那就快些走吧!”
两人相偕下楼,出了东院,穿行长廊,来至后进议事厅。
门口一名青衣小鬟朝杨文华施丁一礼,就莺声呖呖地叫道:“门主驾到。”
杨文华也没理她,一脚跨进厅去。
厅上早已坐着金嬷嬷、少川、姜凤仙、许梅仙和金刀堂主于飞鸿等几人,看到杨文华走入。他总是折花门名义上的门主,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金嬷嬷道:“门主请上坐。”
杨文华也没和他们客气,就走到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下,一面点头道:“大家请坐。”
金萍就站在杨文华的身后。
一名小鬟给门主送上一盏茶来。
金嬷嬷就发言道:“本门此次夜袭五里庄,遭受惨重损失,连三位最高护法都被人赶跑了,这是本门最大的损失,也可见对方的厉害,现在咱们在遭受挫折之余,更应防到袭人不成,对方趁机反袭,所以第一件要务是必须加强峒悟山庄的防卫。
大家都没有发言。
金嬷嬷续道:“目前总师傅辛长春身故,这总师傅一职,就由金刀堂于堂主升任,仍兼金刀堂主,负责本庄巡防事务,门主认为如何?”
杨文华道:“很好,就照金嬷嬷说的办好了。”
于飞鸿起立,恭敬地道:“多谢门主,多谢金嬷嬷。”
金嬷嬷又道:“外总管萧梦谷叛离本门,所缺外决管一职,由内三堂第一堂姜堂主升任,门主认为如何?”
杨文华道:“姜堂主精明能干,外总管一职,正该由她接任。”
姜风仙一向瞧不起杨文华,也不言谢。
金嬷嬷又道:“三位最高护法离去之后,本门最高护法就出了缺,对方声势大盛之际,咱们的实力自然不能低于对方,因此老婆和大姑娘、二姑娘蹉商的结果,只有恭请老主人出山,才能挽回颓势,以老主人,那摩提不过是个番和尚,算得了什么?”
杨文华心中忖道:“不知她口中的‘老主人’究是什么人?”
金嬷嬷接道:“恭请老主人出山,已是刻不容缓之事,咱们立时动身去叩谒老主人。”
说到这里,目光一动,说道:“门主、副门主、大姑娘、二姑娘,都得和老婆子同去,峒晤山庄,本门根本重地,咱们动身之后,就交由于总师傅全权处理。”
于飞鸿道:“属下省得。”
姜风仙问道:“门主也要去么?”
金嬷嬷道:“门主是一门之主,恭请主人出山,门主自然非去不可。”
姜凤仙心中暗道:“杨文华去了也好,当着师父,自己倒要问问师父,折花门怎么弄个傀儡门主?能把他废了,少川不就顺理成章的当门主了?”
“好了!”金嬷嬷站起身,说道:“咱们就这样决定,大家走吧!”
杨文华跟着站起,由金嬷嬷走在最前面,几个人出了峒悟山庄,一路往北行去。
不过四五里光景,就已步上两边俱是竹树的一条山道,大家循着石级,盘曲而上。
杨文华心中暗道:“原来他们老主人就住在山上,自己早该想到了,不然,折花门何以要设在这里呢?”
司吾山并不高,不过顿饭工夫,便已登上山顶,那是一片用石条铺成的平台,迎面是一座嵯峨宏伟庙宇的“碧霞宫”,当地人却称之为奶奶庙。
庙内供奉的神像,就是封神榜上摆“黄河阵’’的三位仙姑,云霄、碧霄、琼霄是也。
金碧辉煌的神龛中,端坐着璎珞垂面,月貌矜严的三位仙子,看去栩栩如生!
金嬷嬷领先穿行大殿,折入右郎,刚走到一个月洞门口,就看到两名身穿青色道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姑,一下挡住了去路。
左首一个道:“仙姑有谕,未奉宣告,不得擅入。”
杨文华心中一怔,仙姑?莫非金嬷嬷口中老主人,就是仙姑?金嬷嬷脚下一停,说道:
“你们不认识老婆子?”
左边道姑道:“你是金嬷嬷,我们自然认识了。”
金嬷嬷道:“认识就好,老婆子是叩谒老主人来的。”
左边道姑应了声“是”,转身往里就走。
过不一会,那右首道姑匆匆走出,躬身道:“仙姑命金嬷嬷、杨文华等人入内相见。”
她手中拂尘一拂,说道:“你们随我来。”
一行人仍由金嬷嬷为首,随着道姑从月洞门折入一条两边俱是花圃的走廓,来到一座敞厅前面。阶上湘帘低垂,清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领路的道姑走在阶前,脚下一停,躬身道:“启禀仙姑,金嬷嬷、杨文华、沈少川来了。”
只听厅上传出一个妇人娇冷的声音说道:“叫他们进来。”
话声方落,阶上三道湘帘缓缓卷起。
金嬷嬷回头道:“你们随我进去。”
她依然走在前面,接着是杨文华、沈少川、姜凤仙、许梅仙、金萍、金燕却在厅前阶上站定下来。
厅上摆设古雅而精致,上首放着两张高背锦披椅,右首椅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四旬,秀发如云,皮肤白析,面貌端好的中年道姑。
她身后立着四名一式青色道装,年约二十来岁的道姑,一个个生得眉目姣好,垂手恭立。
金嬷嬷急忙趋了上去,双膝一屈,伏地请安,口中说道:“婢子叩见主人。”
杨文华心中暗道:“原来金嬷嬷从前是这道姑的婢子。”
他是第二个,一时不知如何称呼道姑才好?金嬷嬷跪了下去,自己是一门之主,总不好跪拜,当下也跟着走上几步,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杨文华拜见仙姑。”
沈少川、姜凤仙、许梅仙三人随后也一起跪拜下去,口称:“师父在上,弟子叩请金安。”
中年道姑目光冷森,朝几人瞥过,含笑道:“金嬷嬷,你起来。”
金嬷嬷站起身。
中年道姑目光落在杨文华身上,说道:“你就是杨文华?很好。”
然后又朝沈少川三人道:“你们也起来。”
沈少川、姜凤仙等三人也依言站起。
中年道姑问道:“金嬷嬷,我要你们办的事,可是顺利完成了么?”
金嬷嬷身躯一震,俯首道:“婢子无能,特来向主人请罪。”
杨文华听出她们的口气来了,暗道:“要折花门去对付各大门派,原来竟是发她的主意,哼,这道姑果然是折花门的幕后主持人了,只不知她究竟是何来历?”
中年道姑微哼道:“怎么,办砸了?”口气说得极冷!
金嬷嬷机伶一颤,说道:“本门行动,完全遵照主人指示,分作两路,由大姑娘前往第一堡,婢子和少川前去五里庄……”
中年道姑道:“他们可是已有准备?”
沈少川气愤地道:“回师父,是萧梦谷这老贼出卖本门,泄漏消息,以致对方早有了准备……”
“这不可能。”
中年道姑道:“少川,你可知道萧梦谷是为师的什么人么?”
沈少川恭声道:“弟子不知道。”
中年道姑道:“他是为师的师兄,一向都是听为师的话,怎会中途变卦?为师要金嬷嬷担任内总管,萧梦谷担任外总管,是最可信任的两个人了,大概是他无意之间泄露了身份,为各大门派所拿;但纵然被拿,他也不至于泄露折花门行动的机密,这也许另有别人泄露的,也未可知。”
杨文华心中暗道:“此女果然料事如神,心机可怕得很。”
“好!”中年道姑续道:“金嬷嬷,你把经过情形,说一遍给我听听!”
“是!”金嬷嬷应了声是,就把夜袭五里庄的经过,一字不漏,详细说了一遍。
中年道姑又道:“姜凤仙,你呢,怎么会落到丐帮手里去的?”
姜凤仙急忙跪倒地上,也把当晚在水仙庙的情形,详细述说了一遍。
中年道姑目中杀机一闪,冷冷地道:“姜凤仙,你是为师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师姐,竟然如此不济?”
姜凤仙急道:“师父明鉴,那柳文明武功极高,弟子实非其敌,何况丐帮和第一堡的人,都被解去了‘迷迭散’……”
“住口!”中年道姑冷喝道:“你全军尽覆,还被人家俘了去,出尽折花门的丑,你可知罪?”
姜凤仙粉脸发白,伏地叩头道:“弟子知罪,还望师父开恩。”
中年道姑道:“你要如何自处?”
姜凤仙颤声道:“师父之命,弟子万死不辞。”
中年道姑哼了一声道:“我可以不杀你,但活罪难逃,你贻羞师门,应该废去你一身武功。”
她此话方出,金嬷嬷、沈少川、许梅仙都扑地跪了下去。
金嬷嬷道:“求求主人,大姑娘纵然有罪,但废去一身武功,她就完了,折花门初受挫折,正是用人之时,大姑娘……”
沈少川、许梅仙两人一齐口中求道:“师父开恩。”
中年道姑冷哼道:“你们也同样有罪,还敢替她求情么?”
姜凤仙哭道:“师父责罚弟子,弟子甘愿领罪,但废去武功,那就生不如死了。”
中年道姑冷冷说道:“为师把你从小扶养长大,第一次要你去办事,就丢人现眼,废去你的武功,并不为过,好,为师再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但我们赏罚分明,武功暂时可以保留,先挖去称一目,以示师恩,你自己挖吧!”
姜凤仙纵然平日爱美,瞎了一目,就成了终身残废之人;但她在师父面前,哪敢再说,伏地叩头道:“弟子遵命。”
右手一抬,正待朝左眼挖去。
“姜总管且慢!”
杨文华忍不住低喝一声,转身朝中年道姑拱手道:“仙姑可否听在下一言?”
中年道姑道:“你说。”
杨文华道:“姜总管新任本门外总管,纵然有罪,在下希望仙姑宽恕她一次,挖去一目之刑,可否暂时记上,等姜总管立了功,再将功赎罪?”
站在厅外的金萍听得暗暗叫了声:“更糟!”
因为被迷失心智的人,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差幸大家都不敢在中年道姑面前求情之时,他说出替姜凤仙求情的话来,大家心中都觉得有了—线希望,并以是并未察觉他是迷失心志的人。
中年道姑道:“你是以折花门门主的身份,替她求饶么?”
杨文华躬身道:“在下是门主,这次出差错,在下也是有罪的了。”
“好!”中年道姑居然说了声好,点点头道:“看在你的分上,姜凤仙挖目之刑,就暂且记上。”
姜凤仙连连叩头道:“多谢师父。”
站起身又朝杨文华躬身道:“多谢门主。”
她一向瞧不起杨文华,但这回杨文华保住了她一眼睛,她是由衷地向他感激。
中年道姑又道:“金嬷嬷,你呢?我把折花门交给你,你却疏于督察,折花门刚成立,就损兵折将,几乎全军尽覆,你该如何向我交代,如何一个自处?”
金嬷嬷也扑地跪了下去,连连叩道:“婢子无能,甘愿领罪。”
中年道姑冷漠而气怒地道:“照说真该把你也废去武功,这样,我要你自断左腕,聊示薄惩,杨文华,你大概又要替金嬷嬷求情了?是么?”
她先前说得冷厉气愤;但叫到杨文华,口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杨文华躬身道:“是的,在下但求仙姑开恩,金嬷嬷身为内总管,折花门全仗他调度,仙姑能否依姜总管之例暂时记下,等立了功……”
“立功?”中年道姑忽然哼了一声,截着道:“她们如何立功?……那好,金嬷嬷、姜凤仙,你们给我听着,我限你们三个月之内,先给我消灭丐帮,到时将功赎罪,还有杨文华,你是折花门一门之主,我责成你负责,办完这件事,否则我连你一起问罪……”
杨文华这可不好答应,方自一怔!
只见中年道姑突然目光一抬,喝道:“外面是什么人?胆敢潜入碧霞宫来。”
众人听得不觉又是一怔!
只听厅外响起一个清脆娇美的声音说道:“是我,折花令主。”
随着话声,已从厅外走进一个长发披肩,面蒙紫纱的紫衣女郎,她,正是江洁云。
杨文华心头一阵跳动,但又感到有些惊喜,江姑娘在此时此刻出现,和中年道姑必然会引起冲突,那么自己呢?该不该出手帮她?还是继续装作折花门主下去?中年道姑目中射出两道慑人的目光,盯注着江洁云,点点头道:“你就是折花令主,叫什么名字?”
江洁云道:“你知道我叫折花令主就够了。”
“唔!”中年道姑点点头道:“你叫折花令主,是什么人教你的呢?”
江洁云道:“你门下不是成立了一个折花门么?那是谁教你的呢?”
中年道姑道:“自然是我要他们成立的了,你呢?你是江容仪的徒弟?”
江洁云道:“家师是出家人,法名清尘。”
中年道姑冷哼一声道:“你会使‘拈花手’,难道不是江容仪的徒弟?”
江洁云道:“你要门下成立折花门,又假冒‘拈花手法’,肆虐江湖,必有目的,我是奉家师之命,来听听你的目的的。”
中年道姑道:“你去叫你师父来。”
江洁云道:“家师要我来,我来了就好。”
“你…….”中年道姑道:“这是旧帐,你师父不来,我和你说不清。”
杨文华心中暗道:“听她口气,大概江姑娘的师父和她有着宿怨。”
江洁云道:“家师只要我来问你冒充‘拈花手法’,肆虐江湖,究竟是为了什么?旁的我不想问。”
中年道姑淡淡一笑道:“你没听你师父说过么?”
江洁云心中也暗暗奇怪:她怎么一再提起师父,一面说道:“没有。”
中年道姑点头道:“这就是你师父要你来的原因了?”
忽然目光转到了金嬷嬷身上,说道:“既然她和杨文华都在这里,金嬷嬷,你来说给他们听吧!”
杨文华听得心中大奇,惊动道:“好像还和自己也有关连?”
金嬷嬷应了声“是”,就转过身,面朝外立,说道:“这是二十年前的事,江湖上出了一位年轻剑客,不但武功高强,家传剑法,少有对手,而且面貌清俊,风度翩翩,因此出道江湖不到一年,就已名满大江南北,也不知有多少武林痴心女子,为他颠倒……”
杨文华暗道:“爹外号叫孟尝剑,据说年轻的时候,生得俊逸风流,生性好客,她说的莫非就是爹了?”
金嬷嬷口气顿得一顿,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杨文华一眼,续道:“老婆子说的这位年轻剑客,就是门主的令尊孟尝剑杨连生。”
姜风仙不觉看了她丈夫沈少川一眼,心中也暗自忖道:“听金嬷嬷的口气,杨文华好像和师父也有着渊源,不然师父创立折花门,怎会要他来担任门主的呢!”
因为大家都觉得折花门和这折花令主可能有着某种牵连,厅上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只是听着金嬷嬷一个人说话。
只听金嬷嬷又道:“杨连生有一个父执姓江,是当年大江南北很有名的一家镖局镖主,他有个女儿,叫做江容仪,杨连生在江湖上成了名,这位江局主就跟杨连生的父亲提亲,有意把女儿许到杨家,两人是多年好友,友上加亲,自然一说即合;但杨连生生性好客,年轻人志在四方,那年他正好远游长白,家中替他订了这门亲事,事前毫不知情,却在游历中,结识了另一位奇女子薛惜芬姑娘,两人一见钟情……”
她口气顿了顿,才接着道:“等杨连生回家,父母已经择定了吉日完婚,他是个孝子,心里虽然着急,可不敢违背双亲之命,婚后亲年,赶去薛姑娘住处,薛姑娘已经搬了家,不知去处,他到处打听薛姑娘的下落,始终找不到人,第二年,他江氏夫人生下一男,就是杨门主……”
大家目光不觉朝杨文华投去。
金嬷嬷续道:“那时杨连生双亲尚在,有一个宝贝孙子,自然万分欣悦,那知过没几天,忽然有一妇人抱着一个女婴,送上门去,婴儿怀中还有一封血信,说是杨连生的骨血,请两老和杨连生夫妇好自看待,那儿也已经取了名字,叫做云儿,血书也说明这女婴取云儿的意义,云本是最清白的东西,只是没有根;但她需要父母,需要根,所以只有把她送到杨家来……”
坐在上首的中年道姑忽然脸上有了戚容,就是站在她对面的江洁云,听到这里,也止不住心头猛震!
金嬷嬷接着道:“那位江夫人总是妇道人家,气量较窄,得悉自己丈夫外头居然有人,而且生了女婴,还公然送到家里来,心里一时想不开,当晚就离家走了,她走的时候,原想把自己亲生的儿子带走,但又怕伤了两老的心,因此就带走了那个女婴……”
杨文华听得心头连震,他记得自己从小就没有母亲,娘是生下自己不久就去世的,如今听金嬷嬷说,娘是离家出走,并没有死,一时哪忍耐得住?急急问道:“金嬷嬷,我娘呢?”
金嬷嬷道:“门主令堂,据说远走滇黔,后来得蒙天心神尼收录,练成了‘拈花手’,令尊几次找上云雾山,都没有找到,那位薛姑娘生下女婴,原来让杨家好好抚养,哪知竟被江氏带走了,女儿落在情敌手里,等于是前妻的儿女由后娘来扶养,天底下有几个后娘能把前妻的儿女视如己出?心里一急,也就悄悄地找上云雾山去,那已是五年之后了,有一次,她终于在山腰上遇到了江氏,要向她索回女儿,江氏不肯,两人言语不合,动上了手,薛姑娘被江氏施展‘拈花手法’,用两片树叶,封住了两处穴道,跌坐在一棵大树之下,等过了一个时辰,树叶自落,穴道也解了,但江氏也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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