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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黑了!
太阳下山时,还是好天气,满天晚霞,又黄又亮。
我们那边有句老话,叫做“天怕黄亮,人怕肚胀”。
果然太阳一下山,黄亮的晚霞,就变成了阴霾,如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古老的袁州,只有一横一直两条大街,较为热闹。
老式的大街,店铺门口,都是走廊,上面盖着竹编的凉棚,高大而通气,既可遮阳,又可遮雨。
棚外雨水下个不停,这时虽是上灯时候,但灯火就要比平日黯淡得多。
长街上,正有一对少年男女,冒着下雨朝横街上走去。
男的身上穿一件青布长衫,生得眉清目劈,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那少女身穿淡禄衣裤,生得清秀绝俗。
两人肩头,都背着一个花布包裹,像是过路的。他们刚冲到对街,招商客栈里的伙计,眼可真尖,早已打着油纸伞奔了出来,含笑招呼道:“两位要住店,请到里面坐。”
两人跨进店堂,另一名店伙慌忙迎了上来,哈着腰陪笑道:“二位客官,请到上房休息,不知二位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他摸不准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兄妹还是小两口子?
青衫少年抢着道:“两间,我们是兄妹。”
“是,是。”
店伙连声应“是”,接着说道:“二位随小的来,先到上房净净手脸,小店楼下就是饭馆,各式酒莱,一应俱全,大宴小酌,保君满意。”
这几句话,每逢客人投店,都得背上一遍,听来像流水一般!
店伙领着两人,看了贴隔壁两个房间,然后送上灯火,打来脸水。
这客店的店堂,一边是账柜,中间有一条通道,另一边有一道门,就是饭馆,放着十几张方桌。
这时正是上灯时分,行旅客商们歇下脚来,喝上几杯的时候,本来早该满座了,只是这阵暴雨下得不是时候,食客大大的减少。
十几张桌上,只是疏朗朗坐着一、二十个人。
青衫少年和绿衣少女,走到角落上一张方桌上坐了下来。
堂倌倒了两蛊茶送上,问过两人要些什么,便自退了下去。
大街上,雨还下得很大。
绿衣少女掠掠鬓发,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青衫少年问道:“二师哥,爹爹为什么要我今天就动身?”
她这句话,路上已经问了好几遍。
青衫少低低的道:“表妹,大师哥不是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么?师傅要我陪你上青玉峡去,这件事,不愿人知。”
绿衣少女道:“那是为了什么?”
青衫少年道:“我也不大清楚,听师傅的口气,好像要你到那里去学本领。”
绿衣少女柳眉一挑,喜道:“这么说,青玉峡住的那个人,本领一定很大了?”
青衫少年道:“这个自然。”
绿衣少女道:“爹没告诉你这人是谁?”
青衫少年道:“设有。”
绿衣少女想了想道:“二师哥,在庄门口那个瘦高个子是谁?”
青衫少年摇摇头道:“不知道。”
绿衣少女凝眸问道:“奇怪,爹平日从没对我那样大声说话,二师哥,我们庄上,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青衫少年身躯微震,他掩饰着取起茶蛊,喝了口茶,笑道:“这怎么会呢?什么人敢到鹤寿山庄惹事?”
绿衣少女幽幽的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二师哥,我想回去看看……”
青衫少年吃惊道:“这个如何使得?师傅一再吩咐,要我陪你上青玉峡去,你折回去,我对师傅如何交待?”
正说之间,只听右苜桌上,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声叫道:“伙计,快给我老人家添酒。”
青衫少年转头看去,但见右首桌上,踞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瘦小老头,身上穿一件蓝布大褂。
边时裂开嘴唇,正在用他长得足有寸许长的指甲,刮着牙垢。
他桌上只切了一盘卤牛肉,但酒罐已有七八个之多,如果每个锡罐装酒半斤,他至少已经喝了四斤。
除了一大堆酒罐,另外还有一个蓝布袋,袋口外面露出一段琵琶柄!难怪他留着寸许长的指甲,原来是个弹琵琶的乐师。
青衫少年朝他望去,他巴眯着两条眼缝朝青衫少年裂嘴一笑。
青衫少年原是个十分小心的八,他这次陪同小表妹出来,心头原极沉重,看到瘦小老头冲着自己一笑,不觉喑暗一凛,立即别过头去。
绿衣少女看到二师哥脸色有异,忍不住低声问道:“二师哥,你怎么了?”
肯衫少年道:“没什么。”
绿衣少女道:“你认识他?”
青衫少年摇摇头道:“不认识。”
只听瘦小老头隔着桌子,自言自语的道:“他不认识我老人家,我老人家却认识他。”
绿衣少女低低的道:“他好像是在和你说话呢!”
青衫少年道:“不用理他,江湖上人心难测,莫去惹他就是了。”
他两人话声说得圾轻,只听瘦小老头—手执着酒壶,笑道:“我老人家除了喜欢喝上几杯,心地最好不过,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居然还有人说莫要惹我。”
口中说着,咕哪咕嘟把一锡壶酒都喝了下去。
正好跑堂的替两人送来饭茶。
青衫少年心头有了戒心,不想多说,只是低声道:“表妹,快吃饭吧!”
两人端起饭碗,各自吃喝起来。
只听那瘦小老头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我还当没人敢招惹我,今晚这顿酒账没人会了,哈哈,我老人家运气不错,会账的人来了。”
说到这里,拍着桌子,大声叫道:“喂,伙计,添酒。”
绿衣少女听得奇怪,不知这替他会账的人是谁?忍不住偏着头脸朝门口望去。
天空雨水还没有停止,这时正有一个貌相英俊,气度潇洒的少年公子,缓步走了进来。
这少年公子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好不俊美?
身上穿一件天蓝绸衫,足登薄底粉靴,当真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最奇怪的是外面下着大雨,凡是进来的人,身上都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使人狼狈不堪,惟独这位蓝衫公子也是从门外缓步向内走来,但他身上却是滴水不沾。
绿衣少女看得暗暗纳罕,心中忖道:“自己听爹说过,只有练成玄门护身真气的人,入火不烧,入水不湿,就算天下大雨,雨水也不会淋到身上,这蓝衫公子年纪不大,难道他会练成玄门护身真气?”
蓝衫公子入门之后,一双朗星般目光,迅速一扫,这一扫,他看到了青衫少年、绿衣少女,也看到了他们邻桌的瘦小老头。
当他目光和绿衣少女一接,绿衣少女只觉心头突然跳了起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忽然之间,会有这种奇异的感觉?她好像躲避什么似的,连忙低下头去,用筷子拨着饭粒,兀自有些食不知味。
蓝衫公子看到绿衣少女,也突觉眼睛一亮,心中也有“这般可喜娘儿罕见”!但他很快收回目光,独自在一张桌旁坐下。
酒楼饭馆的跑堂,十九都生成一双势利眼,瞧到蓝衫公子气概非凡,他才一坐定,就有两个伙计赶了过去,巴结着伺候:“公子爷,要些什么酒菜?”
蓝衣公子仰首向天,徐徐说道:“给我来两斤花雕,菜要大司务拣拿手的做来就是了。”
两名伙计连声应“是。”大着嗓门吩咐下去。
一回工夫,两名伙计颠着屁股送酒送莱,忙个不停,好像全堂食客可以不顾,他们是专门伺候这位阔公子的。
蓝衫公子独据一席,桌上已经放满了七人盘莱肴,他举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光这举杯喝酒的姿态,就和一般人不同,那种温文潇洒的举止,使人看了谁都会打心眼里生出优美之感,想模仿他一下。
瘦小老头桌上,自从蓝衫公子进门之后,又添了三四个酒罐,这老酒鬼,少说也灌下了五六斤黄酒。
这时已经醉眼模糊,八成醉了!
本来像他这种人,是酒楼里列为最不欢迎的客人,那是怕他吃了付不出账。
但瘦小老头一上来,肩头上琵琶还没放下,先把钱袋往桌上一搁,只要听那。笃”的一声,声音那么沉重有力。 酒楼伙计耳朵是尖的,自然心里有数,这老头纵然衣衫破旧,荷包里可不穷,于是叫他添酒,就照添不误,因为不愁他付不出酒账。
青衫少年和绿衣少女,都没喝酒,自然吃得较快,正待起身会账!
只听瘦小老头“哈”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看来我老人家也该走了。”
青衫少年心头早已存了戒心,一听瘦小老头要走,正待站起的人,就坐着不动。
瘦小老头伸手抓起蓝布袋,往肩头一背,一手拿起沉甸甸的钱袋,脚下虚飘飘,带点踉跄,走到柜前,大声说道:“喂,掌柜的,一共多少银子?”
掌柜的忙道:“一共三钱七分。”
瘦小老头点点头,又摆了摆手,笑道:“好,就算四钱银子,零的不用找了,算是小账,我老人家明天还要来,这账就挂着吧!”
掌柜的先前听说零的不用找了,脸上还满堆笑容,但听到最后,他笑答忽然消失,一张脸也渐渐拉长了,说道:“老客官,您在说笑了,小店小本生意,诸亲好友,概不挂账,您老明天再来,小店自然欢迎,只是今天的账,还请您老先付了再走。”
瘦小老头两眼一瞪,大声道:“怎么?你怕我白吃了不给钱?告诉休,我老人家活了六七十岁,从没短少过人家一文半文,我说过明天再来,明天自会一并付绐你的,你还怕什么?”
掌柜的道:“您老明天付,今天付不是一样么?”
瘦小老头道:“我老人家要明天才有钱,今天先挂一挂,有何不可?”
掌柜的已是不耐,冷声道:“对不起,小店不挂账。”
旁边一个伙计插嘴:“掌柜的,他钱袋沉甸甸的,哪会没钱?”
掌柜的定睛瞧去,没错,瘦小老头那个钱袋,确实沉甸甸的,一望就知里面装着不少银子,不禁含笑道:“老客官,你有的是银子,何用给小店开玩笑?”
瘦小老头两颗眼珠一瞪,声道:“我老人家穷,可穷的有骨气,从不打肿脸充胖子,你们当我这袋里是银子?”
钱袋里不装银子,那装的是什么?大家望望他钱袋,都没有作声。
瘦小老头道:“从前有个米颠,一生最爱奇石,我老人家姓毂,尤巧不巧也取个颠,竟然和那姓米的朋友,做了连襟,他爱石如狂,我老人家也爱石成癖;这钱袋里,正是我老头从山上拣来的石头。”
说着,伸手从钱袋中取出大大小小的石头,约有十四五块之多,随手一块块在账柜上撑列起来。
米颠爱的是奇石,但瘦小老头只是随手拣来的乱石,棱角不平,大小不等,这种石块,到处都有,有什么值得爱之成癖之处?八成是瘦小老头混充钱包,到处骗吃骗喝。
掌柜的这下气红了眼,怒声道:“好哇,原来你是个老骗子。”
一面朝店堂里的伙计喝道:“揪住他,别放过这老无赖,他用石块混充银子,不知骗过多少地方了。”
掌柜的这声怒喝,店堂里四五个伙计,就如狼似虎的逼了过去。
其中一个伙计伸手一把朝瘦小老头乱草窝似的头发抓去,五指一拢,明明抓个正着,但不知怎的,竟然扑了个空。
瘦小老头早已放大嗓门,大声嚷了起来:“救命哪,为了四钱银子,要出人命啦!”
那伙计怒喝道:“老家伙,你倒会耍无赖!”
这回看准他肩头,抓了过去。
瘦小老头身子一缩,接着叫道:“大家看啊,他们七八个大汉,要杀我一个人,这间黑店,准要杀了我做人肉包子,我老头只有一把骨头,没有四两肉,不能做包子,只好做椒盐排骨……”
这老头真会撒赖,四五个伙计列了他口中,变成了七八个大汉。饭馆也变成了黑店,居然说他们卖人肉包子。
掌柜的几乎气账肚子,大声喝道:“他满口胡说人道,你们只管给我揍!”
这时但听有人喝了声:“住手。”
这声“住手”,声音清朗,说的虽然不响,但在乱哄哄的人声中,把所有声音,都盖了下去。
掌柜的听得一怔,急忙回头瞧去,原来这说话的正是蓝衫公子。
这下他脸上忽然堆满笑容,连连点头,叫道:“你们住手。”
于是伙计们也停下手来了。
蓝衫公子脸含微笑,徐徐说道:“这位老人家既然身上不便,他的酒账,算在我账上好了。”
他说话斯文,声音清朗,使人听得十分舒服。
掌柜的连声应“是”,陪笑道:“公子爷真是好人。”
瘦小老头瞪了掌柜的一眼,哼道:“好人,他明明是要我老命。”
蓝衫公子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掌柜的转过头来,脸色一沉,道:“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公子爷给你会了账,你还口出污言。”
瘦小老头道:“怎么?我老人家说错了?哼,我也懒得和你们这些势力小人罗嗦,这些石头,我也不要了,送给你们吧!”
说完,气呼呼的出门而去。
掌柜的望着他后影,摇摇头,朝伙计们吩咐道:“你们把这些石头扔出去。”
一名伙计答应了声,伸手去拿,那知这十几块石头,像古董般摆在账柜上,竟似生了根一般,一块也拿不起来。
原来每块石头都已嵌在木柜上面,足有寸许来深,掌柜的和几名伙计全都惊得脸如土色,面面相觑。
角落上青衫少年看在眼里,心头也暗暗震惊,低声朝绿衣少女说道:“表妹,我们走吧!”
两人起身会过饭账,绿衣少女偷偷的朝蓝衫公子望去。
巧啦!蓝衫公子一双清澈有光的星目,也正好朝绿衣少女望来!
四目相投,绿衣少女蓦地娇靥嫣红,低下头,急急朝外行去。
却说绿衣少女怀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随着二师哥哥回到上房。
青衫少年脚下一停,说道:“表妹,明天还要赶路,你早些安歇吧。”
绿衣少女点点头,就各自回房,当她推门而人,跨进房门,只见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妪,正在床前收拾被褥。看到绿衣少女回房,立刻迎着堆笑说道:“小姐回来了?”
绿衣少女望着老妪惊异的道:“老婆婆你……”
青衣老妪满脸都是皱纹,没待绿衣少女开口,接着含笑道:“老婆子是店里伺候女客人的,方才看小姐出去,特地来替小姐换一床干净的被褥。”说着,走进桌前,倒了一盅茶,巴结的道:“小姐,这茶老婆子刚沏来,你请用茶。”
绿衣少女看她满头白发,颤巍巍的模样,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伸手去接茶盅,一面说道:
“老婆婆,这里不用你伺候……”
青衣老妪待她接过茶盅,左手却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了绿衣少女的手腕。
出招之快,即使绿衣少女怀有戒心,也无法闪避,何况绿衣少女根本是初次出门,毫无江湖经验可言。
一个客店里伺候女客的老妪,居然会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
绿衣少女不禁大惊失色,接到手中的茶盅,一下跌了下去。
茶盅若是落在地上,准会惊动贴隔壁的青衫少年,但青衣老妪真可不含糊,右手轻轻一抄,便巳接住茶盅,连一点茶水都没溅出。
绿衣少女江湖经验纵然不足,她终究是白鹤门掌门人李松涛的掌珠,自幼练武,反应极快。就在右腕被扣之际,急切中,左手一弹,一点指风,直向那青衣老妪左肩袭去。
那青衣老妪手把一紧,带着绿衣少女横跨了一步。
绿衣少女一指落空,心知遇上了扎手的人,她也就不再挣扎,左掌当胸,凝神聚气,目注青衣老妪,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老妪阴恻恻道:“你是鹤寿山庄的大小姐?”
绿衣少女道:“是又怎么样?”
青衣老妪笑道:“只要老婆子认识你就好了,你认不认识老婆子,无关重要。”
绿衣少女道:“你假扮客店里的仆妇,躲在我房里,究竟有什么企图?”
青衣老妪道:“老婆子就是找你李小姐来的。”
绿衣少女瞪大跟睛,奇道:“找我?”
青衣老妪阴笑道:“不错,老婆于想和李小姐来作笔交易。”
绿衣少女道:“和我作交易?莫非你找错人了。”
青衣老妪道:“错不了。”
绿衣少女道:“什么交易,你说说看?”
青衣老妪道:“老婆子说的交易,最简单也没有了,你交出一件东西,老婆子饶你一死。”
绿衣少女道:“你要什么东西?”
青衣老妪道:“金凤钩。”
“金风钩?”
绿衣少女愈听愈奇,问道:“金凤钩是什么?”
青衣老妪低声道:“你在老婆子面前,少装蒜。”
绿衣少女柳眉一挑,冷笑道:“你当我怕你了?哼,姑娘要是知道金凤钩是什么?还会问你?”
青衣老妪听得不禁一怔,她江湖经验老到,看出绿衣少女说的不象有假,沉吟道:“你真不知道晋陕双义把金凤钩送到了鹤寿山庄?你爹没把金凤钩交你带出来?”
绿衣少女依稀听出一些眉目,这件事好像和爹要自己去青玉峡有关,眼珠一转,问道:
“老婆婆,你可不可以说明白一些,金凤钩究竟是什么?晋陕双义又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把金凤钩送到咱们庄上去……”
青衣老妪听得一呆.接着嘿嘿冷笑道:“好个丫头,你敢跟老婆子耍花枪,那是不想活了。”
说活声中,五指突然运劲加紧。
绿衣少女咬紧牙关,忍住了痛,怒声道:“莫说姑娘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青衣老妪目射凶光,一字—字的道:“很好,老婆子先废了你这只右手,看你说是不说?”
绿衣少女春花般的脸上,忽然漾起两个酒窝,朝她微微一笑。
这笑,好不蹊跷?
青衣老妪久历江湖,心头方自一动!
突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说道:“老贼婆,你敢欺负我表妹,还不快快放手?”
青衣老妪声音入耳,只觉一支锋利的剑尖,已经抵着后心,在她身后站着的,正是绿衣少女的表哥,也是二师哥的青衫少年。
原来他们就是从鹤寿山庄出来的李玫和姜兆祥。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就在姜兆样剑尖抵上青衣老妪后心的同时,青衣老妪方自一惊,还没松开五指,只听“嗤”的一声轻响,顿觉脉腕骤痛,一支二寸来长的银色小箭,从李玫袖底射出,不偏不倚,钉在自己脉门之上,鲜血已经顺着手腕,流了下来。
这一剧痛,五指自然松开!
李玫轻轻一挣,便已挣脱青衣老妪紧扣的五指,退后一步,“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剑尖朝前一伸,也抵住了青衣老姬的胸口,娇声笑道:“其实我早就可以伤你,不过想听听你的来意罢了,现在你落在我们手中,还有何说?”
青衣老妪这下真应了八十老妪倒崩孩儿,阴沟里翻了船!
被两个年轻娃儿两支剑尖,一前一后,抵着胸背,纵有通天本领,也施展不出来,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脸色难看已极。
李玫接着说道:“我们也不想杀你,只要你老实答我所问,我就放你离去。”
青衣老妪几乎气昏过去,厉声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李玫微微一怔,说道:“我并不是逼问你口供,我只想知道方才你所说的金凤钩是什么?”
青衣老妪忽然长叹一声道:“老身并不想把金凤钩据为已有,找到金凤钩,只是想把它毁去,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身形忽然横闪而出,脱出前后两支剑尖,伸手拔下小箭,往地上一掷,轻快无比的从姜兆样身边掠过,出门而去。她这一动作,当真快捷无比,两人眼睁睁的看她闪出房去.竟然来不及阻拦。
李玫急急叫道:“老婆婆……”
青衣老妪早巳走得没了影子。
姜兆祥关心的道:“表妹你没有伤到哪里吧?我方才已经要睡,听到你房里有人说话,才起来看看。”
李玫咭的笑道:“我只被她扣住了手腕,其实我早就可以射出袖箭。逼她松手,但我怕不是她的对手,才拿话问她,我想你一定会听到我房里说话的声音,自会起来瞧瞧,有两个人,就可以制住她了,不想还是被她溜了。”
小姑娘虽无江湖经验,但她心思灵巧,连青衣老妪也上了她的当。
姜兆祥双眉微攒,说道:“这老婆子,能从我们抵着前后心的两支剑尖下脱出身去,一身武功,大非弱手,真要动手,只怕合我们两人之力,未必是她对手呢!”
李玫披披嘴道:“我不相信她能在我们剑下,讨得好去。”
俯身拾起银箭,抬目问道:“二师哥,你知道金凤钩究竟是什么东西?”
姜光祥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从没听师傅说过。”
金凤钩其实就藏在他贴身之处,但他并未告诉表妹。
李玫道:“真是怪事,这老婆子好像知道我们的来历,她找金凤钩,怎会找到我们头上来的?”
姜兆祥似乎不愿多说,淡淡的道:“也许她找错了人,表妹,时间不早,你也可以休息了。”
说完转身退出,随手替李玫拉上房门。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两人会账出门,离开袁州。一路朝北行去,走了七人里路,山路到此,渐见逼仄,两边俱是密压压的树林。
正行之间,忽听左侧林中,传来“刷”的一声轻响!不用瞧就可想到准是有人在林内闪动,发出来的声响。
姜兆祥为人机警,立即脚下一停,一手按着剑柄,目注林中,喝道:“什么人?”
就在他喝声出口,瞥见一点自影,迎面射来!
姜兆祥冷笑一声,伸手一抄,就把打来的暗器接到手中,只觉来势极为劲急,震得掌心隐隐生痛,但接到手中的,却只是一个极小的纸团。
姜兆祥怔得一怔,随手把纸团打了开来,纸上写着四个宇:“前途小心。”
李玫转脸问道:“二师哥,你看什么?”
姜兆祥把纸条给她瞧了瞧。
李玫道:“前途小心,这是谁写的?”
姜兆祥道:“是方才有人从林中打出来的。”
李玫望望林中,说道:“这人写这张纸条,是什么意思?”
姜兆祥道:“人家暗中示警,是一番好意。”
李玫披披嘴道:“什么好心?前途小心,咱们不知道,还要他来说?”
姜兆祥怕她得罪了人,忙道:“也许他得到了什么消息,才赶来示警,好让咱们早有准备……”
李玫哼道:“真要有人冲着咱们来,咱们也未必怕事。”
话声方落,只听一声森冷的笑声,传了过来!
这笑声十分刺耳,两人顿时一惊,急急抬目望去,只见前面三丈来远的一块大石上,并肩坐着两个黑夜人,这两个黑衣老人,身材矮小,看去像是两个十三四岁的童子!
他们有一张同样的古铜色脸孔,颌下有一把同样的花白山羊胡子,看上像是孪生兄弟。
这两个老头纵然是矮子,还不至于小得连人都看不到,但方才这块大石上,明明就没有人。
李玫看到两人,不觉哼道:“有什么好笑的?”
姜兆祥心头大惊,急忙左手一拦:“他们笑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咱们些走吧!”
只听右首黑衣人阴恻恻道:“慢点走。”
李玫冷笑道:“我们走路,你也管得着么?为什么要慢点走?”
左首黑衣人阴森一笑道:”因为我们在这里等的很久了。”
李玫道:“你骗谁?我方才还没看到你们。”
左首黑衣人道:“方才咱们在树林里睡觉,被你们两个小娃儿吵醒的。”
李玫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右首黑衣人道:“女娃儿,你连咱们是谁,都看不出来么?”
李玫道:“你们脸上又没写字,我怎么看得出来?”
右首黑衣人嘿然道:“你老子投有告诉过你?”
李玫道:“告诉我什么?”
右首黑衣人沉声道:“咱们是崂山二矮,你总听说过吧?”
“崂山二矮?”
李玫回头朝姜兆样问道:“二师哥,你听说过崂山二矮的名号么?”
姜兆样听说这两个矮小之头,就是“崂山二矮”,已在暗暗攒眉,忖道:“这两个老怪物,怎么也会冲着自己两人来的?”
心中想着,还没说话。但就在李玫话声出口,突听有人“嗤”的轻笑。
此地,此时,这声轻笑,自是对崂山二怪含有轻蔑之意,右首黑衣人突然脸色一沉,双目之中,精光陡射,朝姜兆祥厉声喝道:“小子,你敢轻视老夫兄弟?”
姜兆祥听得心头“咚”的一跳,要待开口!
左首黑衣人一摆手道:“老二,那声轻笑,不是他。”
右首黑衣人道:“不是这小子,还有谁?”
只听又是一声轻笑,从左侧林中,传了过来。
姜兆祥心中突然一动,暗想:“这人大概就是方才掷出字条,向自己示警的那人了。”
右首黑衣人猛地转过脸去沉沉喝道:“林中果然还躲着人,快给老夫出来。”
在他说话之时,“嘶”,一缕细长的劲风,直向他们面门射来!
右首黑衣人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什么人敢暗算老夫?”
不见他有何动作,坐着的人,化作一道人影,朝石子投来之处,电射过去。
崂山二怪心意相通,秤不离陀,右首黑衣人身形方起,左首黑衣人跟着飞射而起,朝林中投去。
紧接着,但听林中响起一声苍劲的长笑,摇曳而去,笑声由近而远,眨眼之间,少说已在一里之外。
就在笑声方起,又有两声长啸,连接而起,好像是追着那声长笑下去,同样的去势如电,划空而逝!
姜兆祥、李玫自然听得出那声苍劲长笑,敢情就是方才示警的人,稍后的两声长啸,当是崂山二怪。由此可见暗中示警之人,是故意把二矮引开,好让自己两人上路。
“这人不知是谁?”
姜兆祥心中想着,一面回头朝李玫低低说道:“表妹,我们快走。”
李玫问道:“二师哥,你看躲在林内的会是什么人?”
姜兆祥道:“咱们不用管他是谁,快走吧!”
李玫道:“崂山二矮,为什么要冲着我们来呢?难道也是为了金凤钩?”
姜兆祥见她站着不走,心头大急,催道:“表妹,你有什么疑问,到了青玉峡就会知道,我们快些走了。”
李玫眨动跟睛,问道:“到了青玉峡,怎么会知道呢?”
姜兆祥低声道:“师傅曾经说过,他老人家在一二日之内,也会赶去青玉峡的,”
李玫披披嘴道:“原来爹早巳告诉你了,只瞒着我一个人。”
姜兆祥道:“师傅说他也会赶去,旁的没说什么,不信,你可以当面去问师傅,他老人家因不愿让人知道,所以要我们先走。”
李玫道:“真的?”
姜兆祥道:“我几时骗过你来的。”
李玫甜甜一笑,说道:“算你没骗我就是了。”姜兆祥为人精悍,他从师傅嘱咐自己陪同表妹去青玉峡,而且还要自己两人从后园出去,早已料到必有强敌上门。从昨晚到今朝,接连发生的事故,更可以猜得到这一路上,可能会有人拦路截击。
他们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藏在自己贴身的金凤钩。看来不到青玉峡,是不会太平的。
但这些话,路上是不能告诉表妹的,他眼看表妹只是站着不走,心头大是焦急,额角上已经绽出汗珠来了,忍不住催道:“你既然相信了,那就该上路了。”
李玫总算没有再多说,跟着姜兆祥上路。
姜兆祥暗暗吁了口气,回头笑道:“表妹,你平日轻功很高,只可惜从未出过门。”
李玫道:“人未出过门,和轻功有什么关系?”
姜兆祥道:“轻功再好,若是从未出过门,没跑过长路,就没有长力。”
李玫是个好强的姑娘,闻言哼道:“二师哥是说我没出过门,没跑过长路,跑不出多远?
我跑给你看。”
说着脚下忽然加紧,朝前飞奔出去。
姜兆祥看得暗暗好笑,脚下同时加紧,一面笑道:“表妹要和我比赛脚程么?”
他这一加紧奔行,立时超过了李玫。
李玫哪肯服气?口中哼道:“比就比。”
身形急起直追,又越过姜兆祥前面。
两人这一阵放腿急奔,一口气奔行了二十来里路程!
李玫渐渐娇喘不巳,一张粉脸,跑得通红,身上也有了汗水,但她生性倔强,和二师哥比赛上了脚程,哪肯稍停,只是不住的提气奔掠!
正行之间,猛听远远传来一声长啸!啸声徭曳,划空而来,越过两人头顶,快若殒星,泻落两人身前,一下子挡住了去路。
姜兆祥听到啸声,心知有异,急忙刹住身形,横身拦在李玫前面。
李玫提气疾奔的人,几乎撞在姜兆样身上,心头有气,嗔道:“二师哥,你干么……”
话声未落,突听一个阴森森声音说道:“你们两个娃儿,不用跑了。”
李玫闻声一怔,抬目看去,只见一丈开外,并肩站着两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正是崂山二怪!不觉柳眉一竖,气鼓鼓的道:“又是你们,于嘛阴魂不散,跟着我们作甚?”
姜兆详听得大急,拦道:“表妹……”
他“表妹”两字堪堪出口,但觉头顶上“呼”的一声,一股强劲风声,凌空掠过,心头方自一惊。一把拉住李玫手臂,急急横闪而出,李玫手臂一挣,叫道:“二师哥,你这做什么?”
“哈哈!”
两人身前响起一声沙哑的大笑,接着说道:“你们两个老怪物,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又回来?”
姜兆祥、李玫这回可看清楚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昨晚饭馆里硬要挂账的瘦小老头,他肩头还背着蓝布袋,露出一段琵琶柄。
姜兆祥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道:“原来方才把崂山二怪引开的,竟会是他。”
只见崂山二怪左边一个脸色一沉,冰冷的喝道:“琵琶仙,老夫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李玫听得好奇,低低的道:“原来他叫琵琶仙。”
姜兆样脸上忽然有了喜色!
他曾听师傅说过,当代武林中有三个奇人,玉箫、金笛、琵琶仙。尤其这位琵琶仙,一生滑稽突梯,游戏风尘,但却嫉恶如仇,黑道中人,看到他如遇克星,却也恨之入骨,自己昨晚看到他的琵琶,怎会想不起他来?”
只听琵琶仙仰天大笑道:“要我少管闲事?哈哈哈,这比杀了头还要难过。”
右首黑衣人冷冷嘿道:“你认为就凭琵琶仙三个字,可以唬得住老夫兄弟了?”
琵琶仙大笑道:“就凭你们崂山二怪,也唬不住我。”
左首黑衣人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劝你趁早回头,莫要惹火上身,到时候后悔不及。”
琵琶仙突然双目一瞪,精光迸射,狂笑道:“我老头一生闯荡江湖,走遍大江南北,专为管别人闲事,惹火早就惹惯了,谁叫我赶上这件事。别说你们两个老怪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找老头也不知道叫什么趁早回头,什么叫做后悔莫及。你们有多少道行,只管施展出来,看我接得下,接不下?”
左首黑衣人阴恻恻一阵冷笑,两条黄眉毛八字形倒耸,徐徐说道:“尊驾好大的口气,老夫兄弟活了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狂妄的人,嘿嘿,大概你琵琶仙自以为一身本领,足可独步江湖了。”
说到这里,回头道:“老二,你去接他几招试试,看看琵琶仙究竟有些什么惊人之艺?”
崂山二怪,一样矮小,一般面貌,从他们出道江湖,闯出“崂山二矮”的万儿,却从没有人知道他们姓甚名谁?”
除了他们并肩站立的时候,一左一右,左边的是老大,右边的是老二,江湖上也只叫他们“崂山二怪老大”、“崂山二怪之二”,如此而已!
却说崂山二怪老二迎着琵琶仙走来,口中阴声喝道:“你以琵琶成名,那就快撤出铁琵琶来,让老夫伸量伸量你琵琶上的功夫。”
琵琶仙怒哼道:“你先接我一记琵琶手也是一样。”
话声出口,挥手一掌,劈了过去!一股排山掌力,飞卷而出,直朝二怪老二身前撞去。
二怪老二冷冷一笑道:“来得好!”
不避不让,扬手打出一记掌风,硬接来招。
两股掌力在两人身前激荡成风,卷起一片砂石!
二怪老二上身晃动,一身黑袍被吹得猎猎狂飞,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琵琶仙但觉一股寒意,袭上身来,心头暗暗一怔,迅速忖道:“好家伙,你使的竟是‘阴风掌’一类邪门功夫!”
急忙运气护身,发出一声沙哑的大笑,喝道:“你再接我一掌!”双手一抡,平胸推出。
二怪老二刚才已接过他一掌,哪里还敢轻敌,赶忙一提丹田真气,两掌一前一后,劈出两股阴寒掌风。
这一下,两人都是运足了内家真力,两阵强劲掌风,乍然一接,空气中发生蓬然震响,连数丈外的松枝,都被吹刮得摇曳不停!
姜兆祥、李玫两人也被潮涌的暗劲,逼得连连后退。
二怪老二闷哼一声,只觉两眼发黑,全身血气一阵翻腾,登登的往后直追。琵琶仙也被震得后退了三步。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阴笑,随着飞起一团黑影,快如流星,直向琵琶仙当头扑落,口中喝道:“琵琶仙,快亮你的兵刃!”
姜兆祥、李玫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但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从半空中倏然飞堕两条人影!
人影乍分,才看清崂山二怪老大手中握着一柄乌黑有光的铁手,琵琶仙手上也多了一个铁琵琶!
原来二怪老大眼看老二在掌力上吃了亏,哪顾什么江湖单打独斗的规矩?一下取出铁手,身形扑起,才出声招呼,要琵琶仙快亮兵刃,其实铁手早已当头劈落,这原是偷袭行为。
琵琶仙久经大敌,听风辨位,一个筋斗,身形腾空纵起,半空中翻手从背上取下铁琵琶,挥手朝二怪老大袭来的铁手上劈落。
这一记当真快速到无以复加,两件外门兵刃,一招接实,发出震天价的一声金铁狂鸣,两人同时落到地上!
二怪老大一张枯瘦的脸上,飞闪过一丝杀气,不待琵琶仙出手,一声不作,身形疾欺而上,乌黑铁手扬起,直向琵琶仙左胁点去。
琵琶仙大笑一声,右手铁琵琶横扫,左手五指跟着齐弹,五缕指风,袭向二怪老大身前五处大穴。
二怪老大一见琵琶仙来势疾猛,五缕指风劲急如矢,两招齐发,同时打到,心头不觉吃了一惊,暗暗忖道:“无怪他口气狂妄,果然真有几手,这两招一横一直,力道不同,如非内外兼修的高手,绝难同时攻敌。”
他心念闪电一动,右臂猛地一沉,铁手迅疾变招,一记“移山填诲”,朝横扫而来的铁琵琶砸下,右掌含劲外吐,打出一团掌风,截住五指缕风。
但听“当”的一声,铁手和铁琵琶击个正着,两人同感右臂二震,虎口发热,指风掌力也同时接实!
琵琶仙制敌先机,略胜一筹,二怪老大吃亏在收招发招,比对方慢了一步,劲道未能全力发出,两人这一招交接,琵琶仙脚下后退一步,二怪老大却当堂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琵琶仙一招抢先,口中大笑一声,铁琵琶挥处,攻势风起云涌,连绵出手,眨眼工夫,就抢攻了一十二招。
名家交手,有不得丝毫失着,琵琶仙这一抡快攻快打,纵横捭阖,气势凌厉,不容二怪老大有缓气还手机会。
二怪老大一时之间,直被逼的团团乱转,穷于应付,但崂山二怪一身内外功夫都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他在琵琶仙招招进逼之下,虽然只有招架,无力还手,俱到了十招之后,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一只乌黑铁手,忽点忽劈,纵横还击,展开生平绝学,和琵琶仙抢取主动。
只见他黑衣飘忽,一个人离地三寸,进退如风,如像是一条黑色魅影,伸着一只大手,在琵琶仙左右前后,盘旋扑击,伺机下手。
琵琶仙眼看二怪老大猛扑猛攻,一柄铁手变化无穷,一招紧似一招,愈打愈快,确为生平仅见敌手。不觉嘬口长啸一声,右臂挥舞之间,同样使出独特奇技,跟着他一声长啸,奇招突出。
一只铁琵琶忽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由四而八,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是铁琵琶的幻影,夹着阵阵呼啸,围着二怪老大攻到。
二怪老大展开反击,方庆得手,猛见琵琶仙身法突变,在这一瞬之间,好像凭空多出来无数个琵琶仙,无数个铁琵琶,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别说还击,就是要招架,也不知如何架起?心头不觉大惊,只好把一柄铁手使了个风雨不透,护住全身。
只听一阵急如骤雨的“当”“当”连响,金铁狂鸣,围着他身后左右响起!正在舞动的铁手,连续和铁琵琶击撞,直震得二怪老大一条右臂,阵阵酸麻,一只沉重的铁手,几乎掌握不住。
在一片铁琵琶幻影如山之下,连遇险招,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这时候,二怪老二经过一阵工夫调息,倏地睁开眼来,左手翻腕从背后取下一只和老大同样的铁手。
但不同的老大那只铁手是右手,使铁手的也是右手,老二的铁手是左手,使的也是左手。
两人的铁手,合起来正好是一双。显然崂山二怪还精于合搏之术!
那老二铁手一抡,一声不作,欺身而上,一下闪到琵琶仙身后,铁手一招“天龙寻穴”
朝琵琶仙“人洞穴”点去!
李玫一眼瞧到二怪老二出手偷袭,不觉失声叫道:“老人家小心!”
她话声方出,突听身侧有人接口说道:“姑娘不用替他耽心,还是快些走吧!”
李玫悚然一惊,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淡黄湖绉长衫,腰束丝带的人!
这人约莫二十来岁,生得俊俏潇洒,这时手摇摆扇含着满脸笑容,一双俊目盯着自己瞧。
李玫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倏地后退一步,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黄衫人轻笑道:“姑娘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认识在下是谁了。”
姜兆样目注斗场,看得出神,突听表妹和人说话,心头一惊,慌忙回过头来。
李玫后退了一步,姜兆祥立即闪身而上,说道:“朋友,有何贵干?”
黄衫人朝他轻蔑一笑道:“在下和姑娘说话,你最好莫要多问。”
姜兆样不觉按了按剑柄怒哼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黄衫人理也没理,朝李玫温柔一笑道:“姑娘,在下送你出去!”
姜兆祥听的大怒,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喝道:“你待怎的?”
黄衫人手中摺扇一拢,朝姜兆祥肩头敲来,说道:“你给我站开些!”
他出手不快,但姜兆祥竟然闪避不及,口中哼了一声,登登的连退几步,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
李玫看得大惊,目注黄衫人叱道:“你……”
黄衫人没待他开口,笑道:“他只是一时闭过气去,来,我们走吧!”伸手来捉李玫手臂。
李玫心头大怒,扬手一掌,朝黄衫人脸上掴去。
她心头又惊又怒,这一掌差不多用上了八成力道,大概碗口粗的松树,也可以一掌切得断;但就在他手掌快要拍上黄衫人脸颊,黄衫人微微一笑,他那伸手来捉李玫手臂的右手,忽然一抬,手掌向外轻轻一格,挡住了李玫的手掌。
不,他白净修长的五指,不知如何一来,竟然握住了李玫的柔荑。
李玫被他一把握住手掌,只觉身子一麻,但握的虽轻,好像生怕捏痛了李玫柔若无骨的玉手,但李玫却是全身发软,任由人家握住手掌,要待提吸真气,连一点力道都发不出来,哪里还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李玫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她右手被执,不但连拔剑的机会都投有,就是腕底缚着的袖箭,也发不出来,一张粉脸登时胀得通红,叫道:“你快给我放手。”
黄衫人微微一笑,低低的道:“姑娘莫嚷,在下是保护你来的,快些走吧!”
他不待李玫再说,拉着她就走!
李玫只觉从黄衫人掌心,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量,把她整个人带了起来,脚不点地的随着他朝前飞奔而去。
李玫心中又惊又急,又羞又怒;但她竟然好像着了梦魇一般,连声音都叫喊不出来,任由黄衫人拉着她飞奔。
黄衫人一路起落如飞,快得无以复加,李玫但觉两耳生风,连景物都看不清楚。
这样足足奔行了顿饭工夫,黄衫人才算停下脚步来,温柔的道:“姑娘且请在这里息一回吧。”
五指一松,放开了李玫的手。
李攻心中怒恼已极,对方这一松手,她顿觉全身气力立时恢复过来,右手一抬,“刷”
的一声,一支精致的袖箭,直向黄衫人当胸射去!
双方不过数尺距离,袖箭才一发出,就已射到黄衫人的胸口,这一箭纵不透胸而过,也足以致命!
黄衫人似是没想到李玫出手会有如此之快,不觉微微一怔,根本连转念头时光都没有。
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他胸前黄衫,忽然鼓了起来,袖箭被鼓起的衣衫轻轻一挡,便自跌落下去。
黄衫人伸出两个指头,夹个正着,抬目笑道:“在下真没想到姑娘还有这一手。”
李玫自然看清楚了,心头不禁陡地一惊,连忙向后退出一步。
这一瞬间,她已经掣剑在手,柳眉一挑,指着黄衫人娇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把我带来此地,究竟有何企图?”
白鹤门以剑术驰誉武林,她一剑在手,胆气也壮了不少。
黄衫人望着她,只是微微一笑道:“在下带姑娘来此,只是一番好意。”
李玫虽没在江湖走动过,但任何一个少女,都有某种敏锐的感觉,她眼看黄衫人只是望着自己微笑,这微笑就使人有邪恶之感,她心头一阵乱跳,寒着脸道:“你是什么好意?你快给我走。”
黄衫人轻笑道:“在下既然把姑娘带出来了,护花有责,岂可不顾而去?”
李玫道:“我不用你管,你快给我走。”
黄衫人轻浮的笑了笑道:“姑娘娇滴滴的模样,像一朵含苞初放的花儿,护花岂可无人?”
李玫手中紧握着长剑,剑尖遥指黄衣人,冷冷道:“你再不走,莫怪我剑上不长眼睛。”
黄衫人眼中光芒,愈来愈是大胆,直盯着李玫脸上,低笑道:“姑娘剑上就是长了眼睛,难道还伤得在下么了?”
他居然满脸春风的缓步走了过来。
李玫宝剑一挺,尖声道:“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黄衫人脚下并未停止,依然朝李玫身前缓缓逼进,微笑道:“姑娘只管刺来试试。”
天下哪有宝剑刺不伤的人?
李玫心头自然不眼,看着他那种邪恶的笑容,又不禁升起一股机伶伶的寒意,连忙又向后退出一步。她剑尖虽然指着黄衫人胸口,但握剑右手却是不住的颤抖。
黄衫人一直逼近到李玫身前三尺左右,才行停步,笑道:“姑娘不用害怕,唉!姑娘这一生气,真是美极了!”
李玫又气又怒,一颗心抖得很厉害,蓦地银牙一咬,右腕直送,抖手一剑朝黄衫人胸前刺去。
黄衫人“哈”的一声轻笑,右手摺扇朝前一点,正好顶住李玫刺来的剑尖之上,口中笑道:“姑娘当真狠得起心肠,要杀在下么?”
李玫长剑被他扇子顶着,再也刺不过去,执剑右腕一抬“嗤”、“嗤”、“嗤”三缕劲风,射出三支袖箭,直取对方咽喉。
黄衫人左手还拈着李玫先前打出的一支袖箭,此时不慌不忙,举起那只小袖箭,轻轻一拨,他出手不快,但却拨个正着!
嗤嗤之声未绝,接着又是三声“嗒”、“嗒”、“嗒”轻响,李玫品字形射出的三支袖箭,就像铁器遇上了磁石,一起被黏在箭头之上。
李玫急速抽回长剑,“刷”的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这一剑“玄鹤舒翼”,身随剑发,如鹤舒翼而飞,乃是“白鹤剑法”中的一记杀着。剑势所至,扩及数尺,十分凌厉。
黄衫人“啊”了一声,身形微微一侧,左手掷去袖箭,伸出两个指尖,一下就撮住了剑尖。
李玫心头大吃一惊,用力一抽,没有抽回来。
黄衫人右手一伸,已然握住了李玫细腻如玉的手腕,左手一沉,便已夺下李玫的长剑。
李玫羞怒交迸,右腕被执,左手握掌,拚命的朝他肩背上乱打。
黄衫人虽然握住李玫的手腕,但他却懂得惜玉怜香,只是抓得甚轻,并未使劲,也没还手,任由李玫粉拳,在他背上连打了一二十下,才轻笑道:“在下直到此刻,才颈略了一句话,姑娘知道那句话么?”
李玫不知是心头慌张,还是力气太小了,这一二十拳打下来,已经直是气喘,大声叫道:
“我不知道。”
黄衫人低笑道:“姑娘既然没听人说过,在下不妨告诉你,这叫做打是情,骂是爱。”
李玫一颗心直往下沉,要待奋力挣扎!
黄衫人拉着她右手轻轻往里一带,李玫一个人朝他怀中跌去,他右手迅速一圈,环着她纤腰抱个正着。
这样一来,李玫和他胸脯相贴,面对了面,她看到黄衫人邪恶的笑容,简直比狼还要可怕,她左手拚命的撑拒。
黄衫人左手在她粉颊上轻轻摸了一把,笑着道:“小亲亲,在我陌上风柳如春手里,挣扎是没有用的。”
李玫浑身发颤,一个人几乎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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