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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石牌坊,里面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旁山势并不高,一路往里延伸。闻于天掌心摊着“地符”,边看边走,十分用心的核对着山势,走得并不太快。
这样走了半里光景,前面出现了一座山峰,峰下一片树丛司,黄墙碧瓦,自然是“少林古刹”了。
闻于天脚下一停,口头道:“请庄兄上来。”
七煞剑神庄梦道没想到闻于天请自己过去,依言缓步走了上去。无肠公子赵复初紧随着师傅身后走了上去。
万里飞虹申长庆拦住去路,一摆手道:“盟主没有请你,你给我站住。”
赵复初瞪着双目,吃吃的道:“你……你……这……这……”
万里飞虹洪声道:“老子叫你站住,你就站住,咯苏什么什么?”
洞里赤练贺锦舫轻轻拉了赵复初一下衣袖,说道:“总护法,这姓申的不大好惹,你就不用过去了。”
赵复初虽然只是“武林盟”的总护法,但“武林盟”所有的人,都被他用“迷失香”迷失了神志,连他的师父七煞剑神都得听他的。
他本是毫无主张,而又自高自大的人,如今更是踌躇满志,闻言之后,他那张猪头似的脸上,不觉一沉,哼道:“他……他不好惹,我……我也不……不好惹,咱……咱们难道怕……怕了他不成?”
万里飞红洪笨道:“好小子,你倒过来试试!”
赵复初道:“过……过来就……就过来……你……你敢怎……怎样……”果然举步走了上去。
万里飞虹申长庆和铁拐黄衫黎大弼,都是成名多年的人,而且追随飞天神魔二十年,可说是闻于天的左右手。
以万里飞虹的武功、名气,那会把面貌猥琐、矮胖如猪的赵复初看在眼里,洪笑一声道:
“我敢把你劈了。”
举手一掌,迎面劈了过去。
这一掌他虽然只用了六七成力道;但掌势出手,一团强猛劲风,挟着慑人啸声,像浪潮般朝赵复初身前涌撞过去。
闻于天已是六旬开外的人,但养生有过,望之不过三十出头,四十不到,而且人也长得俊逸潇洒,是以也喜欢生得面貌清雅的少年之士。
赵复初面目凑在一起,就像一个猪头,看去也其蠢如猪,是闻于天最讨厌的一种人,因此看到万里飞虹拦着赵复初大声叱喝,并未出声阻止。直到申长庆一掌劈出,才含笑道:
“申兄不可伤了庄兄的令高徒。”
这话自然说的迟了!
无肠公子赵复初身为“武林盟”的总护法,当着这许多人面前,自然也不肯示弱,口中大喝一声道:“来……来得好。”
七煞剑神急忙喝道:“徒儿不可硬接。”
但听蓬然一声,两股掌力,悬空接个正着,赵复初用尽吃奶的力气,勉强接了下来,一张脸胀得如同猪肝,脚下连退了三步;口中哼道:“原……原来姓……姓申的也……也不……”
他原想说:“姓申的原不过如此。”但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觉一股暗劲,推上胸口,一时还没站得住脚,砰的一声,仰面往后跌去,登时四脚朝天,背脊落地。
这条石板路,虽然平坦,但还是斜坡,他这一仰跌,就骨碌碌地滚出去四五步之多,才被千面鬼客茅组庵一把接住;但已经跌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原来万里飞虹听出闻于天的口气,好像示意他给赵复初吃些苦头,暗中又加了几分力道。
明里这一掌,虽让赵复初接往,其实却在他接住之后,突然又加重力量,把无肠公子推了出去。他用的掌力,只是推,不是击,赵复初才算没有受伤。
万里飞虹把赵复初推出之后,才朝七煞剑神拱拱手道:“兄弟一时留不住手,还望庄兄见谅,但兄弟听到盟主的喝声,力道并未用实,令高徒还不致伤到那里,兄弟深感抱歉。”
七煞剑神心头纵然不快,但人家已经陪礼,只得罢了,淡淡一笑道:“这小徒不自量力,既然没伤到那里,申兄也不用说抱歉的话了。”一面朝赵复初道:“为师和闻兄有事,你就站在那里,不用过来了。”
赵复初早已由茅组庵扶着站起,他究是庄梦道门人,师父既然如此说了,他也只得唯唯应“是”。
庄梦道朝闻于天拱拱手道:“闻兄有何见教?”
闻于天面向那座高峰而立,朝迎面走来的庄梦道微微一笑道:“庄兄请过来。”
庄梦道对这位经常脸含微笑的魔头,怀有极大的戒心,暗暗凝功双掌,举步走了过来。
闻于天等他走到身边,才左手一摊,指指掌心“地符”,说道:“庄兄请看,这座山峰,是咱们方才在外面看到的山势,这里是一道瀑布,这条曲折小径,就是咱们来路,已经完全对了。但地符上,右首又有一座山峰,这座山峰,应该就是前面那座山峰的背面,这可从这条小径盘曲而来,可以得到证明。”
庄梦道看他只是和自己讨论山势,虽然敌意减少了几分,但双掌隐藏袖内,还是暗暗戒备。因为闻于天杀人的时候,还是含着微笑的,这种人,不能不防他一着,但人家和你商淡藏宝地势,总得朝“地符”看上一眼,然后点点头道:“闻兄说的极是。”
闻于天续道:“地符上,在这座山峰的山腰间,画了一座亭子,以这座亭子的位置看来,正好是少林古刹的所在。昔年手创天地会的明通大师,正是这里少林古刹的老当家,因此兄弟认为宝藏可能就在少林寺中无疑。”
庄梦道不住的点头道:“闻兄高见极是。”
闻于天微笑问道:“咱们方才约定之事,不知庄兄还算不算?”
庄梦道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同为一盟之主,既已有约在先,自然算数。”
闻于天道:“好,既然如此,咱们等到了少林寺,就分工合作,两个武林盟的人,各自负责一件事情。”
庄梦道道:“咱们如何分法?”
闻于天笑了笑道:“贵盟人马,在寺前布防,不得放任何人入寺,兄弟率敝盟人马,入寺搜索,从此刻起,至明日午时为限。敝盟如果找不到藏宝所在,即由贵盟担任搜索工作,敝盟担任寺外守卫,也以一日为限,如果仍无所获,再换敝盟搜索直至寻获宝藏为止。”
庄梦道道:“双方只要信守诺言,闻兄说的,自然是绝对公平。”
闻于天大笑道:“咱们双方势均力敌,有约在先,自然信守诺言的了。”目光左右一瞥,忽然笑道:“庄兄如果觉得信不过的话,兄弟倒有一个办法。”
庄梦道道:“闻兄请说出来听听。”
闻于天道:“古人有周郑交质,双方各派一人,随对方行动,这样咱们就不是都可放心了么?”
庄梦道心中暗暗道:“这魔头花样真是不少,但他说出来的办法,也委实可行:”这就点头道:“闻兄这办法果然不错。”他目光转到了两个师侄身上,徐徐说道:“茅组庵、贺锦舫,你们两人可随闻天君入寺。”
千面鬼客茅组庵、洞里赤练贺锦舫两人一齐躬身道:“弟子遵命。”
闻于天同样朝困敦(大弟子)、赤奋若(二弟子)两人吩咐道:“困敦、赤奋若,你们俩人可随同庄兄留在寺外。”
困敦、赤奋若躬身领命,应了声“是”。
闻于天潇洒一笑,回身道:“闻人兄,李兄,咱们走。”
说完,当真朝前行去。
两个“武林盟”的人,紧随他身后而行,不消片刻,便已抵达山麓前少林寺一片广场。
但见两边古木参天,都是千年以上之物,少林禅院,庙貌古拙庄严,看来投有千年,也是数百年以上。
此时山门紧闭,似是毫无戒备一般。
闻于天脚下一停,朝身后侍立的陌上风柳如春吩咐道:“春儿,你去叫门。”
柳如春答应一声,朝前走去,举手敲了三下,高声道:“里面大师父开门。”
但见左首边门开处,走出一个灰袍僧人,朝平台上众人打量了一跟,然后双掌台十,说道:“诸位施主,这是做什么来的?”
柳如春道:“烦请大师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武林盟闻盟主驾到,请你们主持快快出来迎接。”
那灰袍憎人合十一躬道:“阿弥陀佛,敝刹一向闭关苦修,不与武林中人来往,当家师父不见外客。”
说完,后退一步,正待将门关起。
柳如春霍地跨上一步,左掌直竖,一下推住木门,沉声道:“慢点!”
那僧人被他一掌抵住了门,使劲没有关上,但柳如春也无法推开半寸,两人僵了半晌。
那僧人冷冷道:“施主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柳如春道:“江湖上两个武林盟的盟主,都到了宝刹,你们当家不出来也得出来。”
那僧人道:“你要待怎的?”
柳如春笑道:“大师父不肯进去通报,那就用你的尸体去通报吧!”
话声未落,右手折扇疾向那僧人肩头敲去。
那僧人一身武功,大是不弱,他右手紧抵着门,只是身形一侧,便已让了开去。
那知柳如春这一记原来是虚招,扇头斜昂,一支细如牛毛的蓝芒,悄无声息,直奔那僧人咽喉。
那僧人堪堪避开柳如春折扇,却不防他扇中另藏机括,尤其打出来的那支飞芒,细如牛毛,悄无声息。就算在你面前一闪而过,目力稍差的人,也不易发现。那灰袍僧人只觉喉头一麻,身子往后倒去。
柳如春没待他倒下,左手趁机推开木门,右足飞起,朝前踢去。把那僧人踢飞出去一丈来远,口中大声喝道:“里面的人听着,武林盟闻盟主驾到,要你们主持方丈,快快出来。”
少林寺的和尚,自然有戒备,这侧门里面,就有七八个灰衣僧人,全都身穿短袍,腰束阔带,腰跨戒刀,似临大敌。
此时边门被柳如春推开,那灰袍僧人一个身子凌空飞入,“拍达”一声,跌落石板地上,就一动不动!
这下直看得那七八个人脸色大变,口中叱喝一声,迅快掣出戒刀,一拥而出,朝柳如春围了上来。
闻于天回头朝毒君闻人休说道:“闻人兄,咱们时间有限,少林寺的僧人,就由你应付吧!”
闻人休点头道:“兄弟遵命。”说完,举步朝前行去。
闻人娘子尖声道:“这个还不容易?”
左手轻轻朝前一抬,好像撤出了什么一般,但大家什么也没看到!说也奇怪,那七个僧人,刚刚拥出大门,朝柳如春围去,突然之间,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转眼工夫,冲出来的七八个人,一齐摔倒地上。
他们似是受了强烈毒伤,连哼也投哼一声,就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再也没动一动。
闻人娘子得意的笑了笑,朝大家招招手道:“来呀,大家可以进去了。”
闻人休低低的说道:“娘子,硇们该让盟主走在前面。”
闻人娘子道:“你说的也是,盟主请先。”
闻于天淡淡一笑道:“咱们可分三路入内,闻人兄贤伉俪请走左首,李兄请走右首,兄弟率人由正门而入?”
话声一落,举步朝中间两扇木门走去,人还未到,右手袍袖轻轻一拂,但听“轰”然一声,两扇寺门里面一根粗重的木闩,登时折为两段,寺门随着豁然开启,这时鹰叟李无畏也行到右首一扇门边,举手一掌击在门上。他因而头苍鹰折在枯佛手中,对少林寺衔恨极深,这一掌击了上去,力道极大。
只听又是”轰”的一声,右首一扇边门,被他掌力震得往里飞来一丈多远,才“砰”然坠地。
闻于天率同柳如春及六个门人,缓步而入,左首毒君闻人休夫妇,右首鹰夏李无畏为首,也相继走入。
七煞剑神庄梦道跟看闻于天等人进入少林寺,这是依约行事,也在寺前一片广场上,分布开来,替入寺的人担任警卫,
山门之内,是一个大天井,迎面便是“大雄宝殿”。武林盟的人,分作三行,越过大天井。
就在此时,但听寺内响起一阵当当云板之声,紧接着只见从大殿左右两侧,鱼贯走出两行手持摈铁禅杖的灰衣僧人:他们一式深灰短袍,扎裤麻鞋,腰束板带,一个个神情凝重,步履沉稳,一看即知武功全非弱手。
这两行灰衣僧人,左右各二十四名,共计四十八人之多,鱼贯走下石阶,分两旁站定。
闻于天眼看对方列队而出,也就在阶前站停下来。
这时大殿正门甲,已经缓步走出三个五旬开外的老僧,当中一个身穿黄色僧衣,左右两个穿的是深灰僧袍。
三个人同样双掌合十当胸,手中并无兵刃,但他们背后,同时又走出八名身穿深灰短袍,腰跨戒刀的僧人,在三人身后,一字排开。其中三个手中各持着一支摈铁禅杖,一看就知道是三个老僧的兵器,只是由门人扛着而已。
当前这三个僧人,不用说中间的一个就是“少林古刹”的主持人。
只见他目光徐徐一掠大天井中逼近石阶的“武林盟”众人,口中低暄一声佛号,连连合十道:“阿弥陀佛,诸位檀樾远道而来,恕贫衲有失远迎。”
闻于天还了一个礼,含笑道:“大和尚大概就是这里的主持了。”
黄衣老僧道:“不敢,贫衲普善,忝主少林古刹,不知檀樾有何赐教?”
闻于天道:“在下闻于天,方才答应过贵寺枯佛无名大师,不动贵寺一草一木,但大和尚摆出这等阵仗,如临大敌,那是存心和武林盟为敌了。”
普善大师听了闻于天的话,脸上不禁深感诧异,徐徐说道:“施主说的枯佛无名大师,乃是贫衲师叔,只是他老人家圆寂已有三十年了。”
闻于天仰首大笑道:“枯佛无名大师,方才还在石牌坊前和在下动了手,但他自承失败,才转托在下,对佛门清静之地,不可难为了你们,在下答应不动宝刹一草一木;但大和尚一千僧侣,必须退开,让在下等人进去瞧瞧。”
普善大师道:“施主等人远莅寒山,不知有何贵干?”
闻于天手掌一摊,出示地符,一面说道:“在下由地符指引,寻觅昔年明通禅师藏宝来的。”
普善大师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据贫僧所知,师祖昔年藏宝之处,不在寺内。”
闻于天道:“这个不用大和尚操心,在下四处看看,真要不在宝刹之中,在下决不干扰。”
普善大师道:“诸位檀樾要在敝寺随喜,自无不可,但有一件事,贫僧必须声明在先。”
闻于天道:“大和尚但请明说。”
普善大师合十道:“佛门清净,敝寺有两处地方,谢绝随喜,幸乞诸位桓樾垂谅。”
闻于天道:“在下答应枯佛,不动宝刹一草一木,乃是枯佛无名大师自承失败在在下手下,并非在下落败。三十年来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在下行动,从不喜爱受人限制,大和尚说的,在下歉难从命。”
昔善大师听的一呆,道:“施主之意,非和出家人动手不可么?”
闻于天冷冷一笑道:“大和尚要他们速速退开,在下还可遵守诺言,对宝剃不动一草一木,大和尚若想和闻某顽抗,那就莫怪在下无情,把宝刹僧侣一举歼灭了。”
普善大师双手合十,连诵佛号道:“施主好重的杀气,少林古刹创寺至今,已有千载,幸仗我佛慈悲,历经多少劫数,依然巍然独峙,自有神灵呵护。诸位檀樾纵然人多势众,集天下武林高手而来;但要一举歼灭敝寺僧侣也决非易事,敝寺僧众为了维护佛门清净,同心协力,拚死拒敌,诸位桓樾只怕也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
闻于天修眉微挑,朗笑一声道:“这叫做在劫难逃,大和尚认为区区几十名僧侣,能和在下抗衡吗?”
普善大师毅然道:“敝寺僧侣纵然不敌,为了维护灵山古刹,佛门弟子虽死无怨。”
闻于天道:“好,你们准备了。”
普善大师忽然合十凝立,口中沉声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声音虽然不响,但却以内家真气诵出,声音十分庄严。
阶前四十八名灰衣僧人一个个面情凝重,一齐双手合掌,跟着朗诵一声道:“阿弥陀佛。”
随着这声佛号,人影倏然分散,八人一组,列成了六座圆阵。
这自然是少林寺闻名天下的“罗汉阵”了。
“罗汉阵”有大小之分,“大罗汉阵”共有一百单八人,威力之强,据说千百年来,武林中从没有一个人闯得过去。
“小罗汉阵”只有八人,但阵势发动,八个人进退攻守,互相配合,化八个人为一个人,这份力量,也非同小可。
但就在四十八名僧人身形闪动,刚刚组成六组“罗汉阵”,突然间,六座阵势之中,有人身子摇了两摇,忽然踣地不起!
不,六座“罗汉阵”中,接二连三的响起“咕咚”之声,僧侣们竟像染上了瘟神一股,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片刻工夫,六个“罗汉阵”,四十八名僧侣,七横八竖,一齐倒卧地上,再也没有动一动。
这一下,变出意外,直看得普善大师和他左右两个灰袍老僧脸色大变。
“少林古刹”可比不得河南少林寺,少林寺有八百憎侣,这里就只有眼前这几十个人,其实像这样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就是有八百个人,也不用多少时光,全都摆平了。
普善大师脸色凝重,口中低喧一声佛号,目光望着闻于天问道:“施主手段果然毒辣,这是用的什么方法,一口气伤了敝寺数十人之多。”
毒君闻人休没待闻于天开口,呵呵大笑道:“大和尚区区几十个和尚,何用盟主动手?”
普善大师回头朝左首看去,合十道:“施主又是什么人?”
闻人休大笑道:“兄弟毒王谷闻人体,现任武林盟副盟主是也。”
闻人娘子怕人家不知道她的身份,赶紧跨上一步,尖笑道:“我是毒后闻人娘子,武林盟副盟主夫人兼护法。”
普善暗喑诵佛,“武林盟”顾名思义,自然是团结各大门派,维护武林正义的组织,如今所谓“武林盟”由者,竟然全是些魅魑,牛鬼蛇神,天下岂不大乱?
鹰皇李无畏眼看普善大师只是默默不语,大喝一声道:“大和尚,少林寺这些僧侣的生死,已在咱们掌握之中,你如再不率众退开,莫怪咱们要展开大屠杀了。”
普善大师双眉微蹙,面对闻于天徐徐说道,“出家人生死一途,看的并不太重,贫衲是佛门弟子,护山有责,岂能退让?因此贫衲有一件事,想和施主一谈。”
闻于天道:“什么事?”
普善大师道:“施主是武林盟的盟主?”
闻于天道:“不错。”
普善大师道:“那就好,贫僧想和施主单独一博。”
鹰叟李无畏接口道:“凭你一个区区少林下院的主持,还不配和盟主动手。”
普善大师左右两个灰衣老僧已经面有怒色,但普善大师只是面含微笑,双手合十,从容说道:“贫僧和谁动手,都是一样,但贫僧希望在这一战之中,是胜是负,能作一个最后决定。”
李无畏道:“决定什么?”
普善大师道:“贫僧败了,自无话说,但若设贫僧胜了,就请诸位施主退出少林寺古刹,并由闻人施主医好这些中毒的人……”
鹰叟李无畏大笑道:“大和尚想的倒好,咱们既然来了,那有退走之理?告诉你,大和尚退开也得退开,不退开也得退开,咱们不接受任何条件。”
话声一落,举手一挥,站在他身后蛇叟余元,虾蟆叟莫邪,天狼叟顾景星三人,同时一涌而上,朝石阶上欺去。
普善大师低喝一声道:“二位师弟小心!”
站在他左首的普一和站在他右首的普光很快转过身去,各自从一名护法弟子手中,接过摈铁禅杖。
两人手腕一振,两支禅杖登时漾起两道杖影,劲气逼人。
鹰叟李无畏冷冷一晒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何异螳螂当车?”
蛇叟余元大袖一挥,从他袖中飞射出一支比拇指略粗的铁线蛇,当先出手,当的一声,当作软鞭,直向背一大师当胸点来,一颗蛇头,红信闪动,快得有如流星一般!
普一大师手中禅杖斜椎而出,划出一片杖影,封住丁蛇叟余元的蛇头软鞭!(他不知道是活蛇)。
这时天狼星顾罩星也一翻手腕,取出了他纯钢精制的“天狼爪”,一步扑到右首的普光面前,更不打话,“呼”的一声,朝他肩头砸落。
普光也不怠慢,右手掸杖振腕扫出,当的一声,架开天狼叟铁爪。
虾蟆叟莫邪走起路来,好像一团肉球,但他行动并不因身躯臃肿,略显迟钝,相反的他肉团般的身子,比蛇叟和犬狼叟还要敏捷,一下就抢到正面,面向普譬大师在阶下匍匐下去。
(就因为他抢到中间正面,蛇叟和天狼叟只好朝站在左右的普一、普光欺去。)
虾蟆叟双膝跪下,两手支地,昂起一颗头,一双三角小眼睛,射出炯炯金光,直盯着普菩大师,一件宽大的黑衣,渐渐鼓了起来!
普善大师久居少林古刹,从未在江湖走动,自然不识虾蟆叟使出来的是旁门中极为厉害的“虾蟆功”。
但他究是一寺之主,一身武功自小就得少林真传,自然识货,虽不知虾蟆叟使的是什么功夫,也已看出对方这伏地运气,一发之势,必然十分霸道,也自暗暗凝聚功力,蓄势以待。
就在此时,突听“蓬”然一声,虾蟆叟运起一般真气,鼓起来的一件宽大长袍,忽然间,像似灌足了气的气球,被人用针尖刺了一下!
发出一声裂帛似的大响之后,他那件宽大黑袍的胸前,忽然裂开一个大洞,登时瘪瘪了下去。真气尽泄,他口中蓄气准备叫出来的“蛙鼓”,“国”的一声,也就叫不出来。
就因为这声“国”叫不出来,他准备喷出来的一团罡气——“虾蟆功”,也使不出来了。
虾蟆叟真像泄了气的皮球,他怒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四顾,沙着喉咙喝道:“什么人暗算老子?”
他这句话,听的负手站在三丈外的飞天神魔闻于天也暗暗一怔!
他号称黑道第一高手,虾蟆叟就蹲在他前面不远,若是有人暗算虾蟆叟,他不会一点也没有察觉?但就在虾蟆叟大声喝骂之际,不知从那里无声无息来了一颗石子,一下投入他口中!
不,一下落在他喉咙里,虾蟆叟呕的一声,张大了嘴,连声咳呛,才算把那粒石子,从喉咙底部,咳了出来,但已经眼泪鼻涕,好不狼狈!
虾蟆叟急怒攻心,大声骂道:“究竟是那一个龟儿子?你敢戏耍老子,有种,就给我滚出来……”
话声未落,只听耳边一个细小声音,接口笑道:“你真是癫虾蟆,连我老人家都不认识了。”
虾蟆叟怒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细小的声音道:“我老人家,就是我老人家。”
虾蟆叟道:“你躲躲藏藏,算得什么人物?”
那细小声音笑道:“我老人家本来就不是什么人物。”
闻于天看他状若疯颠,一个人抬头向空,自说自话,心中暗暗惊凛,忍不住问道:“莫兄,你在和谁说话?”
虾蟆叟睁大双目,说道:“回盟主,这人就是戳破兄弟长袍,后来又把一颗小石子投进兄弟喉咙的人,我要他现身出来,咱们较量较量。”
闻于天听的更是奇怪,在自己面前,居然有人会暗使手脚,破了虾蟆叟的“虾螟功”,后来又用石子投进虾蟆叟的喉咙,而且自己会一点也看不出来?
那粒石子,极可能是虾蟆叟伏地运气,不慎吸进喉咙里去的,他就疑神疑鬼,疑心暗中有人使了手脚。心念转动,不觉莞尔笑道:“莫兄也许是一时不慎,不可能有人会暗算你。”
虾蟆叟认真的道:“回盟主,方才已经有人和兄弟说话了。”
闻于天凛然道:“那是什么人?”
虾蟆叟苦笑道:“兄弟也不知道。”
闻于天道:“莫兄且退,让兄弟来问问他。”
话声一落,就双手一拱,朗声道:“那一位高人,隐身暗处,何不请来一见?”
那人连声也不吭。
闻于天又道:“在下已经向朋友打过招呼,朋友再不出来,那就未免不够意思了。”
隐身暗处那人依然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好像根本就没人和虾蟆叟说话。
闻于天仰天长笑一声道:“莫兄那里有人?”
虾蟆叟惊异的道:“但方才明明有人‘传音入密’和兄弟说话,那是一个尖沙声音。”
闻于天笑了笑道:“他既不敢和兄弟见面,就随他去吧,咱们不用理会。”
说到这里,忽然面向普善大师,含笑道:“看来在下若不让大和尚输的心服口服,大概是不肯让开的了。”
他步履飘逸,举止十分萧洒,随着话声,缓步朝晋善大师逼去。但他心里清楚,虾蟆叟莫邪浸淫在”虾蟆功”上,少说也有二三十年功力,自然不会无故被人戮破衣衫。
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在虾蟆叟莫邪布满了“虾蟆功”真气之时,用刀剑也不易刺得穿。
即此一点,可见此人功力之高,既然敢来,自不会不敢和自己见面。
他实在也想不出武林中还会有这样一位高绝的高手,因此,他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逼这人出手,那就是亲手向普善大师出手。
不是么,方才虾蟆叟就是要和普善大师动手,那人才出手的。
普善大师纵然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但也听说过飞天神魔闻于天是黑道第一高手,此时看他迎面逼来,不由暗运功力,一面合十道:“施主之决心,是要和贫衲动手了?”
闻于天微笑着道:“正是。”
右手一挥,宽大的袍袖已然轻飘飘的朝前拂去。他一身修为,功力之高,已是举世无匹,这一角袍袖,随着他右手一拂之势,朝前扬去。
虽然只是一角,实则是他全身功力所凝聚的一点,势道之强,足可开碑裂石,震断合抱大树!但看去却是虚飘飘的,不着一点力道,这正是飞天神魔一身修为,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的明证。
普善大师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身形后退数步,双掌当胸直竖,正待推出!
就在此时,奇事又发生了!
闻于天扬起的一角袍袖,忽然“嗤”的一声,又被一股尖椎似的指力,刺穿了一个小孔!
闻于天在袍袖扬起之时,当然贯注全神,察看着四周动静;但他直到听到自己衣袖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袖角已被刺穿,仍然不曾发觉一点朕兆,低头看去,袖角上赫然穿着一截三寸长的树枝!
这下,直看得闻于天凛然失色,在他凝目注视之下,别说一截树枝,就是一枝细如牛毛的飞针,也断难瞒过自己耳目。
这截树枝居然来得无声无息,无形无踪,好像从地上平空生出来的,除了平空出来的,闻于天实在想不透何以自己会一点影子都没看见;袖子既被洞穿,真气已泄,这一记“流云飞袖”,自然只好半途收手了。
闻于天常挂在脸上的微笑,已经不见,朗笑一声道:“朋友果然高明得根。”
“岂敢,岂敢……”
话声未落,突听有了“啊唷”一声,紧接着大殿屋面上,响起一阵骨碌碌的声音,夹杂着一阵瓦片碎裂之声!
但见一团人影,连翻带滚,从殿上屋脊处,一路滚了下来,最后“砰”的一声,掼在大天井的青石板上。
大家觉得奇怪,不知这位轻功如此蹩脚的仁兄是谁?不觉一齐朝他望去!
只见那人以手抱头,砰然坠地之后,连青石板都被他压碎了四块;但那人松开抱头双手,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这一站起,大家全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身穿一套洗得快要发白的蓝布褂裤的小老头!
说他老头,那你准看走了眼,该说他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才对,因为他生成一张又白又嫩的孩儿脸,笑起来一脸俱是稚气;但他却又有着一头雪白的银发。
童颜鹤发,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真是最恰当也没有,到底是童子还是老头呢?看来还是叫他小老头比较接近些,因为他毕竟还是个老头,一头银发,头自然是老了?
话说那小老头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灰尘,忽然指着普善大师,气鼓鼓的说道:“小和尚,你们好没道理!”
闻于天目光何等犀利,一眼就看出这老头不是寻常之人,只是目注着他,并未开口。
普善大师也是快近六旬的人,无端被人叫了“小和尚”,虽觉此人出现的突兀,但也并不生气,依然双手合十,徐徐说道:“贫衲不知那里得罪了施主?”
那小老头理宜气壮的道:“人家瓦片都是粗粗糙糙的,谁叫你们用什么琉璃瓦,滑不溜丢的,害得我老人家在说话时,一个不小心,就骨碌碌滚了下来,要不是我几根老骨头,还算硬朗,这一跤不跌得头破血流?万一跌断了腿,你们寺里纵然供养我一世,青菜淡饭,我老人家也吃不惯呀!”
普善大师简直无法答话,只是合十道:“老施主……”
小老头瞪瞪眼道:“谁说我老了?我还是童子呢!”
普善大师合十道:“是,是,小施主光降敝寺,不知有何见教!”
小老头笑嘻嘻道:“说我小,其实也不算小了,当年我老人家应明通老和尚之邀,到过宝刹,枯佛和尚更是我老人家方外至友,我总不会动你们寺里什么脑筋来的吧!”
普善大师听得大吃一惊,慌忙合十道:“老……”话到口头,突然想到方才自己称他“老施主”,他很不高兴,立时缩了回去,说道:“施主和师祖、师叔相识,自是前辈高人,贫衲失敬
小老头耸耸肩膀,朝他笑了笑道:“你且别插嘴,我老人家有正经话,要和这些娃儿说呢!”
说话之时,用手指了指闻于天等人。
飞天神魔闻于天“武林盟”的头衔,虽是自己封的;但他在武林中,确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是黑道群魔中,首屈一指的老魔头,如今居然有人叫他“娃儿”。
这句话,闻于天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了,但他还是脸含微笑,回顾左右,问道:“此人口气托大,你们可有人知道他是谁么?”
小老头裂嘴笑道:“有,有,他们几个都认识我老人家。”
他伸手指了指鹰叟李无畏等四人,嘻嘻笑道:“咱们也有二十年不见了,不知四位还认不认识我老人家?”
“武林四叟”(实则武林四凶)鹰叟李无畏、蛇叟余元、天狼叟顾景星、虾蟆叟莫邪,看到小老头忽然在这里出现,莫不神色剧变!
此时听盟主问起,鹰叟李无畏轻声说道:“回盟主,他就是昔年名震八荒的八臂金童华春风华前辈。”
闻于天自然听说过八臂金童之名,闻言暗暗一惊,但他脸上却是丝毫不露,朗笑一声,道:“九连宝藏,果然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连息隐了几十年的高人,都被引出来了,在下久闻八臂金童之名,今天真是幸会之至。”
小老头缩着头,笑道:“岂敢,岂敢,我老人家只是受人之托,和你们两位武林盟主有事情相商来的。”
闻于天拱手道:“在下洗耳恭听。”
小老头道:“我有个朋友,因今年黄河泛滥成灾,几乎有数十万人无家可归,嗷嗷待哺,朝不保夕,一时之间,想要筹募一笔巨款,又谈何容易?因此想到了九连宝藏,富可敌国,用来赈济,那真是最好不过的事……”
闻于天背负双手,脸上含着微笑,好像正在静心聆听小老头的说话,谁也看不出他有何表情。
小老头咽了一口口水,续道:“我老人家那位朋友,找来九连山,才知道,地符,已经落到田盟主的手里,你们两个武林盟,也联上了手,同心协力,志在取宝。”
闻于天道:“不错。”
小老头道:“因此敝友之意……”他一张孩儿脸上,绽出一片稚笑,望着闻于天道:
“想和盟主情商……”
闻于天点头道:“在下也听说这次黄河泛滥成灾,是数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既然华前辈出面,敝盟如能取到宝藏,在下就擅作主张,拨出三分之一,作为赈济之用,想来大家定会同意。”
闻于天答应华春风取到宅藏,当拨出三分之一赈灾之用,一面回头朝毒君闻人休,鹰叟李无畏两人问道:“闻人兄、李兄意下如何?”
鹰叟李无畏看到了八臂金童华春风突然出现,心里已经暗暗打鼓,连忙随声附和道:
“救灾乃是义举,一切有盟主决定,兄弟极为赞成。”
毒后闻人娘子三角眼一瞪,嚷道:“盟主也真是的,咱们辛辛苦苦找到这里,凭什么他要分三分之一?他口里说去赈济,谁知道他是真是假?”
小老头并未理会,只是朝闻于天连连摇手道:“闻盟主,我那敝友不是这个意思。”
闻于天道:”那么令友之意呢?”
小老头嘻的笑道:“我那朋友想请闻盟主买我一个薄面,捐出‘地符’,并请你们两个武林盟的人,一齐退出九连山,成全此一义举。”
飞天神魔凭他一句话,答应分出三分之一的宝藏,手笔不可谓不大!素有黑道第一高手之称的闻于天,又岂是好惹的?此时听了小老头的话,他那清俊而常带微笑的脸上,神色为之一寒,接着仰首向天朗笑一声道:“可以,只不知令友是谁?在下颇想见识见识。”
小老头忽然伸手指指山口,轻笑道:“诺,你看,他们不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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