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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的溜过去,白纸上的人像又渐渐消失,但这回云飞白心里早有准备,把画中人像在摺扇摇动时的姿势,业已牢记在心。
此时人家消失,他就从地上一跃而起,收拢摺扇,照着人像的姿势,左足前跨半步,右手手肘微弯,举扇朝前点出。
要知他这一点虽是依样葫芦,有式样可学,但你牢记在心是一回事情,做起来又是一回事情。
尽管你武功已有相当基础上简单的招式,由他手上演来,就是不合适,不是左足和点出扇子,不能配合,就是手肘无法做到波状动作,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不对劲,因为自己点出的依然只是简单的普通招式,毫无变化可言。
云飞白就这样反覆演练,几乎不下数百遍之多,兀是得不到要领,不禁暗暗的焦灼起来,心想:“莫非自己没把功力贯注上去?”
心念一动,就在左足跨出之时,功凝右臂,手腕随着一振,往前点出,这下,耳中只听“嗤”的一声,内劲居然透扇而出!
“哈哈!”一声清朗的长笑,起自身后,只听琼天逸士的声音笑道:“小友能在短短半日之间,领悟扇招诀要,实在难得的很!”
云飞白没想到自己只是意念一动,扇招发出之时,居然真气会透扇而出,心头方白惊喜之际,突然听到琼天逸士的话声,急忙回过身去。
只见琼天逸士青衫飘逸,含笑站在树下,不觉拜倒在地,说道:“晚辈鲁钝,多蒙前辈启迪,传授神功,请受晚辈一拜。”
琼天逸士微笑道:“小友起来,老夫说过,能有多少成就,全看小友自己,小友果然天资颖悟,不到三日,全已学会了,拙荆授你的一招掌法,出自灭绝神尼,为佛门降魔法藏,小友练熟了,如能配合老夫的扇招施为,放眼天下,也未必有人能够接得下来了。”
云飞白恭敬的站起,把手中摺扇呈上,说道:“此扇请前辈收了。”
琼天逸士伸手接过摺扇,颔首道:“小友现在可以下山了,不过九毒尊者师弟九毒书生,三日前既在此地现身,前途难保不会相候,此人用毒之能,虽不如他师兄,但九毒门的毒功,天下无人能解,老夫这里有三粒解毒丹,必须事先含在口中,可防万一,但也只能不受剧毒侵害,至于已经中了毒,就无法解毒了。你好好收着。”
说完,从怀中取出三粒药丸,递给了云飞白。
云飞白双手接过,在身边藏好,一面作了一揖,说道:“晚辈告辞,前辈夫人处,就请前辈代为致谢了。”
琼天逸士道:“还有,遇上你义妹时,不妨告诉她,九毒老魔既已出世,唯一能克制她的,普天之下只有驱龙珠,要她多方留心,务必查到此珠下落,老夫夫妇隐迹多年,不再作出岫之想,江湖武林之事,要你们年轻人去奋斗了。”
云飞白唯唯应“是”,别过琼天逸士,就一路纵掠,跃下大石崖,朝山外赶去。他因蓝如玉、甘明珠等人都落在九毒观音手中,自己此行又耽搁了三日之久,心中自是十分焦急,一路急奔,午牌稍偏便已赶抵山麓,正在奔行之间,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小友慢点走!”
云飞白回头看去,只见从林间走出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来,他认出来人正是九毒书生!
九毒书生手摇摺扇,缓步走近,呵呵一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在这里遇上了。”
云飞白脚下一停,抱拳道:“前辈呼唤,不知有何赐教?”
九毒书生含笑道:“小兄弟在山中逗留了三日,不知在作些什么?”
云飞白知他是试探自己口气,淡淡一笑道:“晚辈慕名磕谒琼天逸士而来,蒙他老人家款留三日,才拜辞下山!”
“小兄弟这是避重就轻之言!”
九主母书生朝他淡淡一笑,才道:“小兄弟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咱们相逢不易,琼天逸士既然挽留小兄弟在山上住了三日,老夫也想邀请小兄弟桓盘三日,小兄弟意下如何?”
云飞白拱拱手道:“前辈盛情,晚辈心领,晚辈身有要事,不克勾留,容日后再专诚趋谒。”
九毒书生怫然道:“小兄弟这就不对了,琼天逸士可以挽留你住了三日,难道老夫面子不够么?”
云飞白道:“前辈言重,晚辈是身有要事……”
“不成。”九毒书生摇头道:“不论小兄弟怎么说,老夫非挽留你到蜗居去桓盘三日不可。”
云飞白道:“前辈这是强人所难……”
九毒书生大笑道:“老夫说出来的话,一向从不更改,小兄弟就屈留三日吧!”
突然伸手朝云飞白手腕抓来。
云飞白看到九毒书生之时,早已把琼天逸士给自己的三粒解毒丹,暗暗取了一份,捏在掌心,如果对方不难为自己,就不用服用,此时看他出手抓来,心知令日很难善了,急忙一提真气,身子往后跃退。
他本意这一跃,只是为了让开对方的一抓之势,最多也只要跃开三五尺光景,也就够了。
那知他经琼天逸士打通玄关,又练成了琼天逸士摺扇上的内功,他自己并不知道内功精进到如何程度?此时这一提气,但觉身子陡然一轻,一下往上直飞起四丈多高,嘶的一声,又往后平飞出去四丈来远!
这下真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这毫不费力的一跃,竟然飞得这么高,这么远!
九素书生看他一下跃飞出去,只当他想逃,不觉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怎么想走了呢?”
身形一晃,同样平飞而起,一下落到云飞白的面前,嘿然道:“老夫和你话未说完,你想逃可没这么容易。”
云飞白在飞身落地之时,早已把一颗药丸,纳入口中,说道:“晚辈和前辈无怨无仇,何用逃走?前辈如此苦缠,究竟是什么意思?”
九主母书生道:“老夫并无恶意,只是要小兄弟跟我去。”
云飞白作色道:“晚辈和前辈并不相识,为什么要跟你去呢?”
九毒书生道:“老夫已经说出来了,你要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云飞白道:“晚辈不去呢?”
九主毋书生道:“这可由不得你。”
右足倏地跨上一步,左手一探,又朝云飞白抓来。
云飞白怒声道:“在下敬重你是前辈,你却一再出手,岂非逼人太甚?”
上身微侧,便自问了开去了
九毒书生一抓便已落空。
但九毒书生乃是九毒门中高手,他因师兄九毒尊者善于用毒,自己在用毒上无法超越师兄,却在武功上下过一番工夫,当然他的武功,也并没有超越师兄,但在江湖上,已可算得上一流高手。
此时左手一抓落空,右手已快如闪电般自右向左下斜劈云飞白肩头。
云飞白大声道:“前辈一再进逼,这已是第三招了。”
第三招,就是说他已要还手了,喝声甫出,右手化掌,斜击而出,硬接九毒书生的手掌。
但听“拍”的一声,他手掌正好迎着对方手掌,双掌相击,两人力道居然相等,谁也没被谁震退!
云飞白不知道自己在这短短的三日之中,功力大进,他只当九毒书生的武功,也只是平平!
九主母书生这一掌虽然只是随手拍出,不过用了三四成力道,但看云飞白似乎也并未用上全力,居然和自己功力相等,不分上下,心头止不住暗暗一怔,忖道:“这小子内力居然不弱!”
云飞白一掌出手,和对方接实,本应收手,但他练的峨嵋‘伏虎掌’,却是硬接对方一掌之后,就得回手擒拿,因为你打了老虎一掌,不能让老虎反扑,就须顺手擒虎,这是峨媚‘伏虎掌’特有的手法。
因此云飞白在对掌之后忽然沉肘曲指,伸手朝九毒书生右腕脉门抓去。
九主母书生一怔,右手随即往后一缩,左手迎面劈出,口中大笑道:“原来你是峨嵋弟子!”
峨嵋弟子,当然不放在他的眼里了。
云飞白左足后退半步,身形一蹲,成为矮桩,使的是‘猛虎伏桩’,探爪切向九毒书生左臂。
九毒书生有个惯例,他一生喜武,和人动手,不到最后,绝不肯用毒,好像用毒就会失去了他名家的身份。
因此人家称他九毒书生,他却偏偏自称八毒书生。八毒者,他说用毒不如师兄,师兄既称九毒,他只有减少一毒,但八毒也是“不”毒,表明他不喜用毒的意思,只是江湖上人因出身九毒门,还是称他九毒书生———
九毒书生倒也有些书生习气,自视甚高,他虽与云飞白动武,其实心中那会把这小子当作对手?
云飞白在这二日之中,虽然功力大进,但他对琼天逸士扇上的内功图形,实际上祗练了两天两晚而已,最多也只能锐刚刚入门,九毒书生总是下过数十年苦功,相形之下,自然不如对方。
尤其他自幼练的只是峨嵋‘伏虎掌’和家传的‘白鹤散手’,在武功上,自然也不如九毒书生。
初上手时,还能有守有攻,到得后来,逐渐的被九毒书生逼落下风。
九毒书生催动掌势,绵绵出手,渐渐已将云飞白制约下来,使他每一掌,每一拳出手,都被九毒书生圈在双掌之下,受到很大的束缚。
这正合了技高一着,缚手缚脚。两人又斗了十来招光景,云飞白已是左右支拙,大感狼狈!
忽见九毒书生左掌往外穿出,当即闪身向右避开,那知九毒书生沉笑一声,右掌业已斜劈了下来。
这一劈好不劲急,云飞白急忙矮身沉肩,虽将对方这一劈的力道卸去了七成,还是被他掌力震得一跤摔倒下去。
九毒书生倏地跨上一步,沉笑道:“小兄弟,你还是跟我走吧!”
他身形手法,比话声还快,喝声中,上身一俯,右手如爪,已然抓了下来。
云飞白看得心头大急,对方这一抓指风几乎笼罩全身穴道,也封死了白己化解手法,此时就是要待就地滚开,都已不及。
这一急,顿时急中生智,使他想到了琼天逸士扇上画的那一记扇招来,此时手中无扇,只好以指代扇,姑且一试。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急得间不容发,他心念一动,立即食中二指一并,上身向上一晃,(他仰跌下去,倒在地上,已无法跃起)曲肘如扇,指头随着一昂,朝上点出。
要知他玄关已通,练的又是玄门上乘内功,意念一动,真气自动贯注,透指而出“嗤”的一声,一股指风已然随指激射而出。
九毒书生俯身抓来,冷不防他有此一记怪招,不由一惊,他究是身手不凡,发现云飞白上身一晃,指风迎面射来,百忙中一吸气,身形原式不动,横移开去。
云飞白做梦也想不到这一招竟有这般神奇,立时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
九毒书生怒笑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有救命绝招!”
身子一晃,又急欺过来,左手如钧闪电抓到。、云飞白在仰卧之时,都能以指代扇,这下试出扇招的威力,一言不发,右手曲肘当胸,并指代扇,仍是这一招朝前点去。
九主母书生不识他的指法,不知这是以指代扇,但见来势劲急,只得又横闪开去。
云飞白心里有数,自己只有这一记扇招可以把他逼退,其他武功实非对方之敌,一见九毒书生闪了开去,就一拱手道:“前辈武功,在下已经领教了,失陪。”
转身往前就走。
九主母书生看他两次施展绝招,自己均无法破解,他一生嗜武,岂止目轻易放过,大笑道:“小兄弟想走么?”
人影闪动,疾飞一飒,又已扑到面前。
云飞白知他武功厉害,自己难以抵御,只得曲肘并指,又是一招向前点去。
九毒书生有些不信,身形一恻,右手圈动,横打出去,他手掌还未打出,突觉手肘间被云飞白指风扫中,热辣辣的甚是疼痛。(这是云飞白对这一招还未练得纯熟,而且以指代扇,也减弱了这一招的威力,否则被扫中了,又岂止疼痛而已?)
九毒书生心头又惊又擦,待得云飞白指风射出,突然抢进,双手齐扬,正待朝他双肩抓落。
云飞白又是一记以指代扇,九主好书生眼看他这记怪招,自己无法抵挡,只得又向旁跃开。
但这几招下来,他已渐渐发现云飞白除了这一记怪招,并无别的招式跟着使出,心中不禁暗哦一声,忖道:“这小子白石山来,大概就是求琼天逸士学一招指风来的了,看他出手,分明尚未饨熟,自己今天倒不能放过了他,非把他拿下不可!”
一念及此,不觉大笑道:“小兄弟这一招,大概就是琼天逸士传你的了?”
人随话发,一个轻旋,欺到云飞自身后,双手箕张,急袭过去。
云飞白急忙回身,再待发招,九毒书生身形跟着一转,又朝他身后攻到。
云飞白心头一急,索性右手曲肘当胸,摆好架子,随着他转身,只要对面,就给他一记以指代扇。
九主母书生随着他连转了几圈,看他曲肘当胸,并指若戟,等着自己,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暗道:二小子试出这记怪招,自己无法抵挡,是以使来使去用这一招了。”
但尽管云飞白只会这一怪,九毒书生却奈何他不得。
九毒书生突然心中一动,暗道:“他使右手,我若欺到他左边,他就无法施展这一招了。”
那知云飞白连使以指代扇,眼看只能把对方逼退,无法把他摆脱,心头也甚是焦急,这时眼看九毒书生忽然朝自己左首欺来,不由心中一动,暗想:“那绿衣夫人传自己的一记掌法(多罗叶掌)自己虽然只练了几遍,但因注释极为详尽,还可依式施为,何不一试?”
心念电转,左手立即横掌推出,掌势似翻似印,差不多也学得三分相似了!
九毒书生欺到云飞白左侧,右手堪堪抓出,但见云飞白横掌推来,来势似翻似转,似吐似印,看去又是一记怪招!
就在这一瞬间,突觉一股奇强无比的暗劲,朝自己卷撞过来,一时别说封解,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来不及,“呼”的一声,一个人立被凭空卷飞出去一丈来远。
九毒书生成名数十年,从来也不曾被人凌空撞飞过,心头自然大感惊骇,直等飞出一丈光景,才卸去身上撞力,飘然落到地上,目注云飞白点头道:“这一记大概也是新学的了。”
云飞白没有理他,转身就走。
九毒书生大笑道:“就算小兄弟学会一手奇奥武功,今天老夫也非把你留下不可。”
随着话声,大袖朝前挥出。
云飞白突然站住,嗔目喝道:“九毒书生,你以为凭仗区区剧毒,就能把在下毒翻了么?告诉你,在下并不怕毒!你只管使来好了。”
九毒书生这大袖一挥,果然使出了毒功,他当然知道若凭真实武功,云飞白绝非他的对手,但云飞白这两记怪招,(一指、一掌)自己就无法抗拒,除了使毒,实在无法把他拿下了。
九主母书生微笑道:“小兄弟怎知老夫名号?不错,老夫正是八毒书生毕逢春,天下没有不畏毒之人,小兄弟慢夸大口了!”
云飞白一扼胸道:“不倍,你只管试试,若是剧毒无功,你就不能再向我出手了。”
九毒书生早已在大袖一拂之中,使出了毒来!他使的这种奇毒,就是九毒观音使的‘百步闻香’!
九毒观音秦妙香是个窈窕的美娇娘,她使的毒,自然要渗上些好香料,使人闻了香喷喷似兰似麝,就是迷死人也心甘情愿!
九毒书生使的‘百步闻香’可没渗上香料,因此更是无色无臭,令人防不胜防。
九毒书生呵呵一笑道:“小兄弟只管走,老夫不再出手就是了。”
他使了‘百步闻香’,谅你也走不出百步,乐得大方了。
云飞白也不再多说,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辞了。”
举步朝山下奔行而去。
九毒书生看着他后形,脸上微微露出笑意,背负双手,目送他远去。
那知云飞白预先服了解毒药丸,有了预防,在药力未消失之前,就有剧毒不侵之功,因此一路奔行,丝毫也没有中毒现像。
‘百步闻香’,鼻孔闻上一点,就走不出百步,如令云飞白一路奔行而去,十个一百步都不止了!
九主母书生心头微微一凛,忖道:“莫非他上白石山找琼天逸士是借辟毒珠来的,普天之下,只有身佩辟毒珠的人,可以百主母不侵。”
云飞白一路奔行,回头看去,九毒书生果然没有追来,心头才算放了下来,赶到巢县,已经未牌时光,他在路旁一家面馆略为进食,就继续上路。
这一带都是重山峻岭,村落稀少,眼看天色已经逐渐昏黑下来,不觉暗自焦急,绕过一重山脚,忽见前面一座小山脚下,茂林修竹,围绕着一座庄院,心中一喜,立即奔近过去,这座庄院,覆盖甚广,高墙四围,一望即知是大户人家。
云飞白走近大门,抬头看去,只见门上四方青砖,镌着:‘西山别业’四个字,他也未在意,绕到边门,举手轻轻叩了两下铜环,只听里面有人问道:“什么人?”
两扇木门呀然开启,走出来的是一个老苍头,一手举灯,打且里若云飞白,问道:“尊客何人?”
云飞白急忙拱拱手道:“老管家请了,在下姓云,因赶路错过宿头,想请尊府方便……”
老苍头点点头道:“尊客借宿,本是小事,自该方便,只是咱们这里,今晚有事,留下尊客,恐有不便,小老儿不好作主,这样吧,且容小老儿进去,禀明老夫人再说。”
云飞白道:“如此麻烦老管家了。”
“尊客请稍候。”
老苍头回身人内,又关起了木门,过不一回,木门重启,老苍头歉然道:“尊客久候了,老夫人说:“出门在外,难免有错过宿头的时候,与人方便,也是应该之事”,尊客请进。”
云飞白道:“真是多谢老夫人了。”随着话声,跨进边门。
“尊客请随小老儿来。”
老苍头一手提灯,朝走廊上行去,一面说道:“只是老夫人说:尊客早些入睡,晚上不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可出来,明日一早,自行上路好了。”
云飞白听得暗暗奇怪,忖道:“今晚他们这里不知有什么事,老夫人要如此郑重叮嘱?”口中应道:“在下明日”早,就要赶路,老夫人的话,在下自当谨记。”
“如此就好。”老苍头领着他走到长廊尽头一间客房门口,推开房门,回头道:“尊客请进。”
他先行走入,点起了油灯,才行退出,过不一回,又送来了一个食盒,取出四盘菜肴,一小桶白饭,放到桌上,说道:“菜饭现在只是冷了些,尊客将就着用吧,饭后,务必熄灯就寝,不论听到什么声响,或是有什么动静,尊客都不可开门出去。”
他越是这般叮嘱,却越使云飞白觉得好奇!
老苍头走后,云飞白吃过晚餐,心中兀自思索着老苍头叮咛的话,觉得这所大宅之中,今晚一定有什么事故,自己遇上了,倒非弄个明白不可。
他一口吹熄了灯,就在床上调息运功。
快近一更,忽听门前走廊上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走来。
云飞白目前玄关已通,耳朵何等灵敏!听到声音就可分辨得出来的一共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好像故意提着脚跟走路,生似防人发觉一般。
就因这两人为了防人发觉,蹑手蹑脚的走着,就越发引起云飞白的注意,凝神谛听,走在前面的一个脚步较为沉重,一听就知是老苍头,后面一个脚步较轻,但声音甚是细碎,好像是个女子,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少女口音压低着声音问道:“就在这一间么?”
老苍头也压低着声音说道:“翠姑娘不信,就进去看看好了。”
他们声音说得很轻,云飞白要是在玄关未通之前,根本就听不清楚。
听他口气,好像这翠姑娘要到自己房里来查看了,云飞白立即和衣躺下,拉过薄被盖到身上,假装已经睡熟,闭上眼睛,只剩一条眼缝,微微睁着。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纤小的苗条人影,轻巧的问了进来。
房中虽然黑暗,但云飞白可看清问入房来的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衣女子,身法相当轻快,像一阵风般掠近床前,左手疾发,出手也很轻快,就点了云飞白的睡穴。
云飞白当然不在乎她点穴,尤其她点的只是自己睡穴,似乎并无恶意,是以一动不动,任由她下手。
老苍头跟着青衣女子身后闪人,身手也并不差,只是年纪老迈,筋骨难免退化,行动上就没有青衣女子的俐落。
他看到主月衣女子猝然出手,不觉吃惊道:“翠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青衣女子很快转过身去,轻笑道:“薛老爹,你别耽心,我只是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好好的睡到天明,自会醒来,这是老夫人交代的,咱们西山别业,远处山中,平日里从没有人上门,今晚恰好有人找上门来借宿,说不定是那两位的同党,咱们可不能不防人家一手,所以要小婢来瞧瞧的,好啦,现在没事了,薛老爹还是到前面去招呼一下,那两位差不多也该来了呢,小婢要去跟老夫人覆命了。”
说罢,腰肢一扭,轻快的闪出门去。
老苍头跟着走出,随手掩上了房门。
他们走后,云飞白也迅快的翻身坐起,心想:“今晚他们果然有事,不知翠姑娘口中的那两位是什么人?她要老头薛老爹到前面去招呼,白己何不跟去看看?”
这就飘然下床,推门出去,又悄悄的掩上了房门,穿出走廊,果见老苍头弯着腰往前行去,首先,他在大厅上点燃起灯烛,然后又越过大天井,出去开启了大门。
这所大庄院中,敢情只住了老夫人、翠姑娘(青衣女子)、老苍头,最多厨下还有一、二个做粗活的仆人,人手并不多。
今晚来的,会是他们对头?那又似乎不像!
但听翠姑娘的口气,这两个来人,又似乎来意不善!
云飞白直觉的感到这里的老夫人,应该不像是坏人,这可以从翠姑娘只点自己睡穴这一点上,看得出来。
他暗自寻思,老苍头既在大厅上点燃了灯烛,那么老夫人一定要在大厅上接待来人了,自己何不到厅上找个地方隐起来,听他们说些什么?
心念一动,就很快门人大厅,只见大厅相当宽敞,陈设得也甚是古雅,但并无藏身之处。
抬头看去,中间一根横梁,离地足有三丈来高,粗可合抱,自己躲到横梁上去,居高临下,不但可以听得清楚,还不虑被人发现三就立即足尖一点,嗖地直找而起,一下窜上横梁,居中盘膝坐好。
老苍头开了大门,又回入厅来,手中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在两排椅几上轻轻的挥掸着。
这时忽听阶前有人干咳了一声,履声囊囊,朝阶上走来,云飞白因坐在梁上,自然看不到来的是何等样人。
老苍头听到这声干咳,急忙放下掸子转过身去,就拱着手,陪笑道:“原来是刘二老爷来了,快请厅上坐。”
“唔!”那人口中唔了一声,大摇大摆的从厅门走入,一面说道:“薛大奎,你真是勤劳得根。”
云飞白现在可以看到他的人了。这位刘二老爷,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个子不高,身上穿一件黑色马褂,古铜色长袍,却生成一张焦黄而黑的扁脸孔,颧骨高起,水泡眼,目光却炯炯有神,头顶已秃,头发差不多已白了九成。
老苍头道:“刘二老爷夸奖了,你请坐,小老儿给你沏茶去。”
刘二老爷一摆手道:“别忙着张罗,你只管忙你的好了。”
老苍头还是匆匆的退出厅去。
刘二老爷并没在椅子上落坐,只是背负着双手,仰首望着横梁,口中发出两声嘿嘿的冷笑。
云飞白心中不由暗暗吃惊,心想:“莫非他已经发现了自己不成?这不可能,他刚进入大厅,自己坐在梁上,并没动过,自然不会有丝毫声音,他怎会知道梁上有人呢?那么他这两声冷笑,并不是对自己而发的了。”
一回工夫,老苍头已托着一个朱漆木盘,盘中放一盏茗碗,走了进来,把茶盏放到几上,含笑道:“刘二老爷请用茶。”
“谢谢你,薛大奎……”
刘二老爷转了个身,在椅上坐下,他说话的神情,有些夸大得老气横秋,接着问道:“大师兄可有消息么一.”
老苍头听他问起“大师兄”,脸上就不觉一黯,微微摇头道二没有,老主人一向交游广阔,大江南北都有熟人,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这五个月来,竟然会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急得死人,刘二老爷,你也没有消息么?”
云飞白听得不禁心头一动,他听蓝如玉说过,武林中有不少知名人物,离奇失踪,他虽然不知这‘西山别业’的老主人是谁?但想来必定也是一位武林中的有名人物了。
只听刘二老爷干咳一声道:“老夫若是有大师兄的消息上会远道赶来?嘿嘿,依老夫看来,大师兄……”
“呵呵!”门外有人笑了一声,接着道:“二师兄倒来得早啊!”一个矮胖人影,随着话声,走人大厅。
这人生得八宇眉,面团团又白又胖,头上戴”顶瓜皮帽,穿着天蓝大褂、扎脚裤,凸着大肚子,走起路来八字脚一蹙一蹙的,倒像是个富绅巨贾,看上去也约莫快六十的人了。
老苍头急忙迎了出去,打着躬道:“罗三老爷来了,请里面坐。”
刘二老爷一手托着茶碗,回身笑道:“老三,你怎么才来呢?”
罗三老爷拱拱手道:“二师兄总知道,小弟一身痴肥,就是睡不醒,方才差点误了事。”
老苍头又转身进去,沏上一盏茶送上。
罗老三道:“大嫂知道咱们令晚会来吧?”
刘二老爷干笑道:“约好了的日期,大嫂怎会忘记?”
老苍头道:“二位老爷且请宽坐,小老儿这就去请。”
只听一个老妇声音接口道:“不用请,我已经来了。”
随着祗见一个一头白发的老夫人,由一个青衣女子搀扶着从厅后屏风中缓步走出。
云飞白认出那搀扶老夫人的青衣女子,正是方才点自己睡穴的翠姑娘。
老夫人刚步出屏风,刘二老爷、罗三老爷都很快的站了起来,恭身叫道:“大嫂。”
老夫人微微颔首道:“刘二弟、罗三弟,请坐。”
青衣女子搀扶着她走近上首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老苍头很快送上一盏茗茶,放到几上。
刘二老爷和罗三老爷同时欠身落坐。
老夫人看了两人一眼,徐徐说道:“你们可曾打听到大师兄的下落么?”
刘二老爷首先欠着身,面情显得异样沉重,说道:“回大嫂的话,兄弟到处都打听了,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真使人想不通,大师兄究竟会到那里去了?”
罗三老爷接着道:“就是这么说,小弟也四处托人查访遍了,始终没有大师兄的下落。”
老夫人黯然点头道:“老爷子无故失踪,至今下落未明,二弟、三弟今晚来找老身,不知有什么事?”
刘二老爷陪着笑道:“我们一来是跟大嫂请安,二来……”
他拖长语气,笑得有些诡异。
老夫人平静的道:“不要紧,刘二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二来呢?”
刘二老爷摸着他嘴上两撇胡子,一脸诚恳的道:“大师兄是咱们药王门掌门人,咱们药王门门人弟子,遍布江湖,古人说得好,蛇无头不行,按咱们老祖宗的规矩……”
云飞白心中暗哦一声,忖道:“原来他们是药王门的人,江湖走方郎中,都是他们这一门的了。”
老夫人冷冷的道:“咱们老祖宗的规矩,怎么说的呢?!”
刘二老爷道:“大嫂想必知道,咱们药王门老祖宗有一项规定,掌门人出缺,必须在三个月之内递补,如令大师兄下落不明,已经有五个月了,所以……所以……”
他两眼望着老夫人,说了两句“所以”,就没往下说。
“唔!”老夫人轻唔了一声,点着头道:“老祖宗的规矩,老身懂,刘二弟这话的意思,老身也懂……”
她身躯微微有些颤动,颤声道:“但老祖宗这项规矩,是说掌门人身故之后,必须在三个月内递补,如今老爷子只是失踪,不能证明他身故,是吗?”
“大嫂话是不错。”
刘二老爷深沉一笑道:“但大师兄下落不明,总是事实,本门总不能因大师兄失踪,一直领导无人。”
老夫人气得脸色有些发白,哼道:“刘二弟的意思,是认为老爷子一直都不会回来了?”
“这是大嫂误会,小弟并无此意。”
刘二老爷竭力否认,陪着笑道:“只是小弟觉得大师兄失踪日久,本门不能无人领导,因此和罗三弟商量的结果,认为在大师兄尚未安然回来之前,咱们应该先有人代理掌门人职务,庶可使本门中人在江湖上不致无人领导,而且也可谕令本门弟子一体寻找掌门人下落,总比目前掌门人失踪,秘而不宣,致本门弟子谣言纷起,人心惶惶,要好得多了。”
这话已极明显,原来他想当代理掌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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