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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到这里,突见大厅上火光一亮,两个手提红灯的小婢,并肩走出厅门,走下石阶,朝桑鸠婆躬礼,说道: “小婢奉命迎接桑老婆婆的,你老有一位五十年来不曾见面的老友,想请你老入内一叙。”
桑鸠婆听得一怔,呷呷尖笑道: “老婆子五十年不曾见,面的老友,那会是什么人?”
左首小婢躬身道: “小婢只是奉命前来邀请桑老婆婆的,旁的小婢就不知道子。”
右首一个道: “桑老婆婆进去见了面,自会知道。”
桑鸠婆回头看了几人一眼,说道: “好,你们都留在这里,老婆子倒要进去瞧瞧。”
小红道: “师傅进去,徒儿自然也要跟你老人家进去了。”
阮天华想说:晚辈也去。但转念一想,五台山山主无故失踪,爹和商桐君两拨人进去搜索还没有退出来,自己等人在此留守,自然不能轻易走开,这就拱手道: “老婆婆只管带小红进去,这里有晚辈和若华留守就好。”
桑鸠婆点点头道: “好吧,老婆子那就走了,你们留守这里,可得小心。”说完,右手一抬,说道: “你们两个带路。”
两个小婢躬身一礼,手提红灯,并肩走在前面引路,桑鸠婆和小红跟着她们登上石阶,朝厅中走入。
阮天华、铁若华等四人在天井上等了一顿饭时光,依然不见桑鸠婆两人出来,连进去搜索的两拨人,也没有一点消息,阮天华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禁有些着急。
铁若华走近一步,悄声道: “阮大哥,桑婆婆到这时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事?”
阮天华道: “以桑婆婆的一身武功,再加上小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铁若华道: “阮掌门人和商掌门人两拨人也进去了一会儿,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阮天华道: “爹和商掌门人两拨人,如果有事,自会以啸声传警,没听到他们啸声,那就没事了。”
铁若华没有再说,但心里总觉得好像有出了事的预感。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现在四人已经枯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不但桑鸠婆依然没有出来,从两旁走廊人内搜索的两拨人,既没有啸声传警,也不见他们出来!
这和打头阵的五位山主一样,一去就杳无踪影!
难道他们全数被擒?不,要生擒进去的这些人,并非易事,一旦发现敌人,必然会长啸示警,那么这些人根本没有遇上敌人,却被贼人故意诱入埋伏,以致全体失陷在里面了。
阮天华心念转动,立即朝铁若华道: “我看情形有些不对,还是进去瞧瞧吧I”
铁若华问道: “阮大哥,你要进去吗?我们不再等他们了吗?”
阮天华道, “我们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两拨人都没有一点消息,连桑婆婆也迟迟不见出来,我想他们可能真的出了事了,不然,五位山主,爹和商掌门人这三拨人,都是一去了无踪影,前后如出一辙,因此我觉得我们不用再在这里枯等了,还是进去瞧瞧的好。”
铁若华道: “那就进去瞧瞧好了,不过这里也要留一人,不然,万一桑婆婆或者五位山主和进去的两拨人,有人出来了,会找不到我们,这样吧,来复留在这里,他轻功极好,遇上强敌,打不过人家,逃总可以逃得脱。”
来复道: “帮主只管放心,属下会照顾自己的。”
铁若华点点头,偏脸道: “阮大哥,我们走吧。”
阮天华举步走在前面,铁若华和青儿紧随他身后而行。
他们原是站立在天井中间,这时举步朝北行来,还没走近石阶,就听到左首长廊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阮天华耳朵何等敏锐,细碎的脚步声才一入耳,脚下立即一停,凝目喝道:“是什么人?”
细碎脚步声款款行来,左首长廊间。终于并肩走出两个长发披肩,长裙曳和的紫红衣裙女子。
这是阮天华目能夜视才分辨得出来,一般人就会看成两个黑衣女子。
这两个女子年约二十左右,生得杏眼桃腮,发如春云。
极为娇美,她们经阮天华这声大喝,四道盈盈秋水,不由得全朝阮天华投来。
左首女子秋波盼动,轻咦道: “你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 “在下阮天华,两位姑娘……”
右首女子眨动一双亮晶晶的美眸,盯注着阮天华道:
“你就是化名于立雪的阮天华,啊,你就是武林状元,对不?”
两人姗姗走来,双方距离渐近。
铁若华冷笑一声道: “阮大哥,这两人分明是玄阴教的妖女,小心她们又在使什么诡计了!”
右首女子抬目道: “愚姐妹就是圣母门下,你怎么可以出口伤人?”
左首女子轻笑道: “妹妹,你当他是谁?她就是铁手帮的帮主,易钗而弁的铁若华呀!”
铁若华怒声道: “我是铁若华又待怎样!”
左首女子格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 “那就是铁手帮的妖女了。”
原来她因铁若华骂她们玄阴教妖女,她也要还她一句铁手帮妖女。
铁若华怒声道: “你……”
阮天华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一面朝两人道: “二位姑娘既是玄阴教门下,在下正有—事请教!”
左首女子道: “我也正要问你,你们到底是做什么来的?”
铁若华冷哼道: “你们少假惺惺了,我们做什么来的,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右首女子哼道: “这就怪了,你们做什么来的,你们不说,别人怎会知道吗?”
铁若华道: “我们就是找玄阴教来的。”
左首女子娇笑道: “这么说,你们不就找对人了?”
她一双俏眼朝阮天华瞟来,说道: “阮公子刚才不是说有什么事要问吗?你怎么不说了呢?”
她和阮天华说话,笑靥迎人,好不亲切?铁若华看得忍不住撇住嘴,暗暗冷哼。
阮天华道: “半个时辰以前,从大厅中走出两个小婢,来请桑婆婆,说是有一个五十年不见的老友,请她入内一叙,直到此时,还不见桑婆婆出来……”
左首女子轻嗯一声道: “那可能是勾嬷嬷了。”
阮天华道: “她就住在大厅后面吗?”
右首女子轻嗯一声: “嗯,差不多。”
阮天华问道: “勾嬷嬷在贵教担任什么职务?”
左首女子秋水般眼睛一抬,说道: “你问这些干嘛?”
阮天华道: “姑娘既然不肯说那就算了,但要麻烦姑娘领在下去见见勾嬷嬷。”
右首女子娇声道: “你要去见勾嬷嬷,自己不会进去?”
铁若华道: “阮大哥要你们领路,你们就得领路。”
左首女子俏盈盈的望着阮大华说道: “为什么呢?”
铁若华看她一副狐媚模样,心中早就有气,冷声道:“要你们领路,就是领路,还有为什么的!”
左首女子格的笑道: “大厅上两扇厅门不是敞开着吗?你们要进去,又没人拦着你们,干嘛还要我们领路呢?再说,我们又不是专门替人领路的,二妹,我们走。”
阮天华突然朗声一笑道: “二位姑娘要走吗?”
左首女子娇笑道: “你有一位铁姑娘陪着你,还不够吗?我们和你多说几句,她都不高兴了,要是我们再不走开,看她不把醋坛子打翻才怪呢!”
阮天华被她说得俊脸一红,铁若华也不禁粉脸骤热,叱道: “好个不要脸的妖女,阮大哥要你们带路,你们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左首女子横了她一眼,哼道: “我们不带路呢?凭你能把我们怎样?这里是青螺山庄,可不是你们铁手帮,任你呼来喝去。”
铁若华道: “咱们找上青螺山庄,就是找你们玄阴教来的,你们两个既然给咱们遇上了,还想走吗?”
她这话虽是对左首女子,但也在暗中提醒阮天华,自己一行人进入青螺山庄,差不多全都没了踪影,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玄阴教两个门人,岂叫轻易放过?
阮天华被她说得脸上不禁一热。
左首女子道: “看来你想和我们动手了?”
铁若华道: “这还用说?你们胜了,就可以走,我们胜了,你们就得乖乖的给我们带路。”
左首女子哼道: “你能胜得了我吗?”铁若华道: “那可不一定。”
左酋女子锵的一声掣出长剑;喝道: “你还不亮剑!”
铁若华抬手撤剑,喝道: “咱们谁也不用客气,看剑!”长剑朝前一指,身若飘风,倏然欺近过去。
左首女子看她身法快速无伦,不禁暗暗一惊,急忙身形闪动,长剑随着划出,眨眼之间,就已互攻了三招。
左首女子美目流盼,望着阮天华柔声说道: “你也要和我动手吗?”
阮天华含笑道: “姑娘不肯带路,咱们唯有各凭武功放手一搏了。”
右首女子道: “也好,阮公子清亮兵刃。”
阮天华道: “姑娘剑呢,怎不亮剑。”
右首女子美眸凝注,说道: “咱们赌的只是胜负,对不?不用使剑,不是一样也可以分出胜负来吗?”
阮天华道: “姑娘既然不想动用兵刃,在下就以双拳奉陪好了。”
右首女子忽然形一晃,恍如行云流水一般一下到了阮天华身边,低声道: “我叫冷秋霜。”
阮天华还以为她欺近身来,就要发招,那知听她只为了告诉自己姓名,不觉一怔,忙道: “原来是冷站娘。”
冷秋霜道: “好了,阮公子可以出手了。”
阮天华道: “冷姑娘请。”
冷秋霜嫣然一笑,说道:“阮公子接招了。”
纤纤玉手忽然五指舒展,朝前拂来。
阮天华看她出手一招,手法似拂似拍,柔似无骨,好像丝毫不用力道,对方只是一个姑娘家,他也不好尽展功力,身形一转,便自避了开去。
冷秋霜一掌拂了个空,不觉微微一楞,口中娇笑道:“阮公子好快的身法!”
口中说着,身形一晃,右手原式不变,依然朝肩头拂来。
阮天华刚才使的是迷踪身法,原想看看她掌法路数如何?此时看她原式不变拂了过来,自然不再客气,右手朝前一格,使的是一记劈掌,但因对方掌势极柔,生似不带半点力道,也就不好劈得太猛,原意只想把她拂来的掌势推出就好。
那知右手堪堪朝她脉腕推出,(应该是劈出)冷秋霜拂来的纤手,五指忽然朝上一指,不知这么一来,反而被她纤手翻到自己掌下,一下格在脉腕之上,一股阴寒之气,从她掌缘传了过来。
冷秋霜右手一下格住阮天华的手掌,身形一侧,左手已经闪电般朝前胸印来,娇声道: “阮公子,这一下我若是从掌心吐出内劲来,不知你是不是落败了?”
她印上前胸的纤掌,并没吐出内劲来,那是掌下留了情!
阮天华在她拒掌快印近前胸之际,左手一坚,正好及时提出玉掌合在一起, 大笑道: “就算姑娘吐出内劲来:在下也未必落败。”
他右手脉门被冷秋霜翻起的五指锁住,两只左手又同样竖立推出,合在一起。
冷秋霜嗔道: “你真的没有感觉?”
她锁住他右手,已经使出“玄阴真气”,从他脉门渗入,他一只右手此时应该已经失去抗力了,她左手虽和他左掌相对。却没有使出“玄刚真气”来。
话声一落。接着低低的道: “阮公子,听我信劝,你还是及早退出去的好,不宜再进去了!”
阮天华练成“紫正神功”。他纵然没有运起神功,但只要外界有阴功侵入,体内“紫气神功”就会自生抗力,把渗入的阴功化去。
他在和冷秋霜右手交格之际,就觉得从她掌缘传来一股阴寒之气,但瞬间即消失,后来冷秋霜左手印到前胸之时,她并没有再使出阴寒之气来。
这点,他心里当然清楚,是她掌下留了情。就因她掌下留了情,阮天华已知对方练的是“玄阴真气”,自己练的“紫正神功”正好是旁门阴功的克星,只要自己掌力一发,就会把对方一身功力破去,他当然也不好运功反击了。
只是微微一笑道, “冷姑娘,承你掌下留情,在下极为感激,但姑娘也应该感觉到,你右手渗入在下脉门的阴寒之气,已经悉被在下体内真气化解了,在下不妨告诉姑娘,玄阴真气并不能伤得了在下,而且在下今晚也非进去不可。”
冷秋霜及时收手,一面低声道: “你快和我抢攻。”
说完。双手忽拍忽拂,迅速抢攻过来,一面低低的问道: “为什么你非进去不可呢?”
阮天华和她对拆了两招,一面也低声说道: “因为家父和二位师叔,以及许多朋友都在进入青螺山庄之后,忽然没了踪影,在下岂能一个人退走?”
冷秋霜道: “他们都被诱入岔道去了,你一个人就算武功冉高,也无法把他们都救得出去,因为……因为里面……
有许多岔道,进去了很难出得来。”
两人说话之际,又各自抢攻了七八招。
冷秋霜又道: “看来你是一定要进出的了,那就赶快把我制住,铁若华未必是师妹的对手,你要及时出手,制住她才行,好了,你快出手吧!”
阮天华道: “多谢姑娘指点,那就委屈姑娘了。”
右手抬处,一缕指风落在她左肩之上。
铁若华和左首女子可是各尽所能,打得极为凶险。
左首女子不但剑势辛辣,最厉害的还是玄阴教的“借物传阴”,只要你和她长剑接触,就会有一缕阴寒之气从她剑上传到你的剑上,再从你掌心渗入手腕,可以使你整条手臂失去抗力。
铁若华曾在君山大会上争夺名次,败在于立雪长鞭之下,吃过大亏,后来听桑鸠婆说过。这回和左首女子运手之际,她已知对方是玄阴教门下,早就留上了心,不肯和对方长剑接触。
本来剑法上就有剑走青,刀走黑的说法,上乘剑法,以轻捷为主,妙在不沾青而走青。 (沾是躲避敌锋,不用剑去格挡)但左首女子是玄阴教门下,他们使的剑法,因为要施展“借物传阴”,是以抢攻招式,处处拦戳,非让你和她硬挡不可。
铁若华若是仅凭一套家传的剑法,早就着了对方的道了,差幸阮天华在君山大会之前,曾传了她“紫府迷踪”身法,展开剑法,也展开了身法,左首女子着着紧逼,但铁若华身形飘忽,有守有攻,却始终投和她长剑接触过。
两人这一阵拼搏, 已经打出三十几招,左首女子一直没有机会施展“借物传阴”之术,连一向被人称作无人能解的“玄阴九转掌”,也因铁若华人影飘忽不定,不可捉摸,无法施展。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脂笑,一道人影倏然从两道飞舞交织的剑光中闪入。
左首女子连人影还没看清,突觉手上一震,长剑已被人家劈面夺去。她因久战无功,心头早已不耐,功聚左手,准备随时看定铁若华的人影出手的,此时右手长剑突然被人夺去,她反应丝毫不慢,左于“玄阴九转掌”迅速朝前拍出。
这一掌果然没有虚发,不,阮天华根本没有躲闪,啪的一声,不偏不欹击在他胸口之上。
阮天华冲入他们剑光之时,早已运起“紫正神功” “百阴九转掌”之所以无人躲闪得开,是因为掌势出手,在一瞬之间,能快逾闪电的连转九个部位,是以很少有人能够及时封架得开,它厉害之处,并不是转得快,而是掌中含蕴的玄阴真气,能伤人内腑。
阮天华运起“紫正神功” 不惧“玄阴真气”,这一掌只不过是被普通掌力击中而已,又如何伤得了他?
左首女子一掌拍上他胸口,一只玉掌反而被弹了起来,就在此时,阮天华已经一指点了她的穴道,含笑道: “麻烦二位姑娘,给在下带路吧!”
说着,随手拂开了两人的穴道。
冷秋霜回头道: “大姐,我们走。”
两人俏生生走在前而,阮天华紧随她们身后,跨上石级、铁若华带着青儿。亦步亦趋的跟着阮大哥,跨进大厅。
这座更大的厅上,此时黝黑如墨,越发显得阴森!
阮天华防备着两女重使故技,把大厅沉落山腹 因此在进入大厅之时,早已功凝双臂,只要发觉不对,就可一举先制住两人,但前面两人并无任何运作,只是穿越大厅,一路朝厅后行去。
厅后,本来有一座雕花屏风,已在前晚动手之际,被击碎了,如今己无屏障,一直来到一堵光滑的粉墙前面。
冷秋霜和她师姐脚下方自一停。
阮大华防她们突然舍了自己闪身而入,目光炯炯,更加严神戒备。
但依然没有看清冷秋霜不知如何拔了一下,前面一座粉墙竟然缓缓移开,里面好像是一条极为深邃的甬道,黑沉沉看不清有多远。
冷秋霜姐妹两人脚下丝毫没停,依然俏步走在前面引路。阮天华艺高胆大,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等三人跨入甬道,身后粉墙又悄无声息的缓缓闭拢,而道中立时黑得伸手不辨五指。
阮天华练成“紫正神功”,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得清楚,但就在此时,冷秋霜已经嗒的一声打亮火光,手中擎着一支精巧的银质火筒。
这条甬道竟然相当深长,而且两边也没有叉路,笔直往里通去,据阮天华的估计,至少已由青螺山庄的前进,穿行到了最后一进。
这时走在前面的冷秋霜忽然转过身起,说道: “勾嬷嬷就住在里面,你只要叩动壁上铜环,自会有人开门,愚姐妹只能领你们到这里为止了。”
话声一落,火筒突然熄去,眼前随着一黑,冷秋霜迅快把火筒塞到了阮天华手中,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自己小心了! ”
她和师姐两人身形向左—闪而没,好快的身法。
阮天华手中接住她塞来的火筒,心中方自一怔,正待打着火筒。耳中听到“嗒”的一声,火光起自身后,原来铁若华已经及亮起了一文火筒。
阮天华喜道: “原来你也带着火筒。”
当下就把冷秋霜塞给自己的火筒收了起来!
铁若华道: “这是来复在我们进来之时,交给青儿的,方才她们既然打亮了,我就没拿出来,哦,阮大哥,她们两个从那里逃走的呢1”
这话听得阮天华一呆,方才他明明看到冷秋霜两人是朝左首闪去的,但再一注目,甬道差不多已快到尽头,相距不了一丈来远,左右两边都是平整光滑的石壁,那有什么门户?
石壁既然没有门户,冷秋霜两人就不可能一闪而没,说不定石壁上另有暗门,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就说道: “她们在火熄没之时,是朝左闪去的。”
铁若华道: “这左首那有门户?”
阮天华道: “那可能是暗门了。”
迎面一丈光景,已是甬道尽头处,壁上果然有两扇朱漆大门,门上左右各有一个兽环,俨然像是门阀世家的大门—般!
阮天华走进门前,伸手叩了几下铜环,但听当当之声极为震耳。
冷秋霜说得没错,过了没有多久,两扇朱漆大门果然呀然开启,走出一个青衣小婢,而露惊奇的道: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阮天华道: “我们是找勾嬷嬷来的,你快去通报一声。”
青衣小婢看了阮天华、铁若华两人一眼,问道: “你还没有说你们是什么人呢?”
阮天华道: “你就说阮天华要见她就好了。”
青衣小婢疑信参半的道: “你们请等一等。”
她不知道阮天华是何来历?也就不敢把两扇朱门关上,就转身往里行去。
阮天华跟着跨进门去,铁若华和青儿迅快跟着走入。门内是一间相当宽大的石室,四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倒像是一间穿堂。
只听见里面传出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说道: “姓阮的,你不是说有三个人吗?”
只听青衣小婢道: “他……他只说了他的名字……”
老妇人声音又道: “你没问他找我老婆子有什么事?”
阮天华朗声一笑,接口道: “阮某和你勾嬷嬷,已有五十年不见了,特地来看你的。”
他说话之时,故意运起“紫正神功”,把话声送入,声音十分洪亮,使人听了确会相信他是一个已有数十年修为功夫的人!
里面老妇沉哼一声道: “好,你去把他们请进来。”
青衣小婢连忙应了一声“是”,回身退出,脸上犹有惊悸之色,望了阮天华一眼,埋怨着道: “总管还没有说情,你们怎么可以走进来的?好了,现在总管请你们进去。”
阮天华心中暗道: “原来勾嬷嬷还是玄阴教的总管,这倒好,自己找对人了!”
这就朝青衣小婢潇洒—笑,说道: “小姑娘请在前面领路。”
青衣小婢没有说话,转身朝里行去。
里面一间石室,极像起居室,两边放着几张椅子,中间一张圆桌,桌上有一个茶盘,几个瓷盅,一把描金茶壶。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身上穿一条青衣衣衫,就坐在小圆桌上首,静静的喝茶,这位妇人脸型狭长,颧骨耸得很高,眼泡皮累累下垂,但两道眼神却炯炯发光,看到阮天华三人走入,目光一注,朝阮天华投来,问道: “你就是阮天华?”
阮天华含笑道: “正是在下。”
勾嬷嬷又道: “你就是在君山大会上夺得武林状元的于立雪?”
阮天华道: “不错。”
勾嬷嬷又道: “你是形意掌门人阮松溪的儿子?”
“不错。”阮天华走到小圆桌前面相距四五尺光景,便自停步,说道: “你问完了汉有?”
勾嬷嬷道: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阮天华潇洒一笑道: “你问完了,那该在下问你了?”
勾嬷嬷道: “你耍问什么?”
阮天华道: “你就是勾嬷嬷吗?”
勾嬷嬷只哼了一声。
阮天华又道: “玄阴教的总管?”
勾嬷嬷依然只哼了一声。
阮天华文道: “半个时辰之前,你把桑鸠婆请来,说是和她已有五十年不见的老友,桑婆婆人呢?”
勾嬷嬷呷呷笑道: “你是桑婆婆什么人?”
阮天华道: “在下和桑鸠婆毫无瓜葛,只是在前来君山赴会的途中相识,她是前辈,在下和她老人家同行,多蒙照照,在下对她十分敬重,如此而已。”
勾嬷嬷似笑非笑的道: “你有一个养妹,投在她门下对不?”
阮天华道: “你既然都知道了,何须多问?”
勾嬷嬷道: “老婆子和她是几十年的老姐妹,老婆子把她请来,并无恶意,我看在桑鸠婆的面上,也不为难你,你们可以出去了。”
阮天华含笑拱拱手道: “那真是多谢了。”他依然站着不走。
勾嬷嬷道: “你们怎么还不出去?”
阮天华道: “在下还想见见桑婆婆。”
勾嬷嬷道: “不成。”
阮天华道: “为什么不成?”
勾嬷嬷怫然道: “老婆子的事,一向不喜别人家多问。”
阮天华道: “但在下已经问出来了。”
勾嬷嬷一张狭长脸上微有怒容,嘿然道: “老婆子面前从没有人敢对我这样说过话。”
阮天华潇洒的道: “可惜在下已经说了。”
勾嬷嬷目射厉芒,哼道: “年轻人,你有几条小命?”
阮天华耸耸肩,笑道: “在下也不知道,不过在下行走江湖,好像有不少人和在下说过这样的话,在下依然还活着。”
勾嬷嬷怒哼一声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遇上勾魂神姥! ”
她明明叫勾魂姥,却自称神姥。
“原来勾嬷嬷就是勾魂神姥!”
阮天华大笑一声道: “在下有幸,今晚不是遇上了吗?”
话声甫出,突觉一团无形暗劲,直向胸口撞来。这股暗劲不但来得无声无息,而且挟着一股阴风,透体而过。
所谓“透体而过”,就是阴风吹到你身上,可以透过你的身体,但阮天华练的是“紫正神功”,阴气渗入体内,自然立被化去。
阮天华只作不知,挺挺胸,若无其事的望着勾嬷嬷。
勾嬷嬷使出一记阴风掌,原想这一震之下,阮天华纵不当场致死,也必会被她阴风遗体,打上一个寒噤,冷得打颤,那知对方挺挺胸膛,依然若无其事! (她还不知道渗入阮天华体内的阴风已被化去)
这下可把勾嬷嬷看得大为惊奇,睁大一双水泡眼,问道: “年轻人,你没事?”
阮天华笑道: “在下好像没事。”
勾嬷嬷发出一阵呷呷尖笑,说道: “普天之下,能接得下老婆子一记无形掌的人,已经不多,老婆子不妨告诉你,你已被阴风透体,纵然凭仗着所习玄门内功,强行压制,六个时辰之内必会发作。”
铁若华听说阮大哥被阴风透体,不由大急,锵的一声抽剑左手,喝道: “老妖婆,你出手偷袭,暗中伤人,算得什么?”
阮天华毫不在意的朝她摇摇手道: “你不用耽心,那是六个时辰以后的事。”
一面朝勾嬷嬷含笑道: “现在,在下可以去见桑婆婆了?”
勾嬷嬷看他一眼,说道: “好个倔强的年轻人,老婆子不妨和你明白的说,今晚各大门派的人找上青螺山庄,没想到其中还有桑鸠婆,老婆子和她相识数十年,不想让她淌这场浑水,伤了咱们数十年的和气,是以把她师徒留住,老婆子对她其实并无恶意,老婆子既然把她留下来了,你自然不能再见到她了,好了,老婆子话已经说清楚了,年轻人,你中了老婆子的无形掌,阴风透体,六个时辰必发,到时全身筋骨冷冻而死,老婆子看在桑鸠婆的份上,赐你一粒阳丹,你们此时退出去,老婆子就不再为难于你,快些走吧!”
说完,大袖一挥,一颗朱红药丸,果然从她袖中飞出,朝阮天华面前投来。
阮天华接在手中,中指轻弹,但听“嗤”的一声向药丸脱指激射而出, 一下没入右首石壁之中,大笑道: “勾嬷嬷,好意心领,区区阴风掌,大概还伤不了在下,桑鸠婆和在下一起来的,在下非见她不可。”
他露了这一手看得勾嬷嬷狭长脸上神色为之一变,一颗药丸,经他随手—弹,就没入坚硬的青石石壁之中,就算成名数十年的人物,都未必办得到。
最使勾嬷嬷听得惊凛的,好像自己的一纪阴风掌,都伤他不了,这小子年纪不大,他不过是形意门掌门人阮松溪的儿子,就算阮松溪也接不下自己一掌。
她白发飞扬,目中厉芒连闪,呷呷笑道: “好、好,姓阮的小子,你果然有骨气,老婆子倒是低估你了,你要见桑鸠婆不难,只要接得下老婆子五十招,老婆子就带你去见她们。”
阮天华朗笑道: “接你五十招,又何难之有?”
“好!”勾嬷嬷虎的站起身来,从小圆桌上首走出,说道: “来,咱们就在这里动手试试。”
阮天华跟着她走到较为空旷之处,背负双手,神态悠闲的道: “勾嬷嬷可以出手了。”
勾嬷嬷看他连门户也摆出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时倒也不敢小觑了他,说道: “好,老婆子要出手了!”
阮天华道: “勾嬷嬷只管请。”
他话音未落,勾嬷嬷身若飘风,突然欺来,右手五指如钩,闪电抓到。
阮天华已经知道她和桑鸠婆相识数十年,至少她是桑鸠婆一辈的人,武功自然也不会在桑鸠婆之下,因此她外表看去虽然轻松,内心却丝毫没有轻敌,对方一爪抓来,他身形一偏,右手扬处,使了一记劈掌,斜划出去。
勾嬷嬷看他使出来的是形意门的掌法,心中暗暗冷笑:“原来这小子果然只是形意门的徒弟, 自己当真高估了他! ”
心念一动,右手未收,左手五指箕张,又迅若奔雷,朝阮天华肩头抓来。
原来勾魂鬼姥出身九幽门,是昔年邙山鬼叟的师妹,邙山鬼叟在邙山创立门户,和白莲教互通声气,终于被少林寺协助官兵,予以扑灭。
勾魂鬼姥也消声匿迹,不知去向,如今居然当上了玄阴教总管,昔日的勾魂鬼姥,如今一变而为勾嬷嬷了。
勾嬷嬷昔年成名绝技,就是“勾魂鬼爪”,双手五指如钩,色呈灰白,专门扣击敌人的大穴关节,不但招式变化奇诡,尤其十支灰白指果,练有尸腐奇毒,中者必死。
此刻她使出来的就是“勾魂鬼爪”!
阮天华使的是“形意拳”,出手拒攻招式,忽拳、忽掌,尽是形意门的手法,这些手法,只要是形意门的人谁都会使,但因他练成“紫正神功”,这些普通招式从他手中施展出来,就变得威力惊人,好像在这些平凡的手法之中,隐藏着极为神奇的变化!
任你勾嬷嬷七十二式“勾魂鬼爪”如何诡异,手法如何阴毒,均被阮天华忽掌忽拳、劈、攒、绷、炮、横形意五形拳掌化解开去,有时一记劈掌,一记炮拳,使得真气轰发,还把勾嫉嬷逼得后退不已!
片刻工夫,两人已相搏了二十余招,勾嬷嬷兀自占不了半点上风,这下直把她打得心头怒火愈来愈炽,忖道: 这小子明明使的只是形意门的拳招,自己竟会丝毫奈何他不得?
她一张狭长脸上渐渐变得色呈灰白,双爪挥舞,也愈来愈快,不但招式极尽诡异,十道指风也带起飞旋的阴风,笼罩了一丈方圆。
阮天华发觉身外阴风渐地加重, 也不得不运起“紫正神功”来,—张俊脸登时紫气氤氙,使出的每一掌,每一拳,都有一股无形潜力,应手而生,把对方的阴风扫荡开去。
这还是勾嬷嬷有数十年火候,阮天华的火候总究尚浅,否则勾嬷嬷早就落败了,虽然如此,勾嬷嬷已感觉得到自己的爪势,处处受到了克制,几乎被对方迫得施展不开来,心头这份震惊,当真无法形容,突然双爪一收,冷厉的喝道: “住手!”
阮天华收住拳势,抬日问道: “勾嬷嬷有何见教?”
勾嬷嬷脸色狞厉。喘着气道: “你已经接了老婆子三十六招。”
阮天华道: “那么还剩十四招了。”
勾媸嬷道: “剩下十四招不用比了。”
阮天华问道: “为什么?”
勾嬷嬷道: “老婆子这套爪法,一共有七十二式,从没人和老婆子打到半数的,你已经打出半数,老婆子要胜你,早就胜你了,既然前面三十六招都已被你接下,何用再比下去?”
铁若华哼道: “总算你还有白知之明!”
勾嬷嬷重重的哼了一声,回头朝青衣小婢吩咐道: “你领他们进去。”
青衣小婢答应一声,回头道: “你们随我来。”
说完,转身朝门外行去。
阮天华跟在身后,退出勾嬷嬷的起居石室,又回到了外面空旷的石室之中。
青衣小婢领着他们定向右边一堵石壁,但平整的石壁上没有门户痕迹。
阮天华忍不住问道: “石壁上还有门户?”
青衣小婢道: “有。”
她走到石壁下,伸手—推,果然有道石门应手开启,举步走入。
阮天华跟在她身后,自然也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伸手朝石壁上推去,根本没有什么手法,而且也推得不重,就和平常人推门一样,石门就应手而启了,敢情她知道石门的位置,所以一推就开。
青衣小婢走进去了,阮天华、铁若华,青儿自然也跟了进去。
这道石门里面,像是一条宽阔的走廊,左右两边各有四五间石室,每间石室各有一扇朱红的门,门口各有一盏琉璃灯,朱门都紧闭着。
青衣小婢跨入长廊,就脚下一停,说道: “桑婆婆师徒就住在右首第三间,你们自己去吧。”
阮天华道: “勾嬷嬷要姑娘领我们来的,自然要领我们进去,看到桑婆婆为止。”
青衣小婢面有难色,但答应得很快,说道: “好吧!”
果然又举步朝前走去。
铁若华跨上一步,附着阮天华耳朵说道: “这小丫头神色不正,当心她使鬼!”
阮天华点点头,立即跟了上去。
青衣小婢走到右首第三扇朱门门口,伸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娇声道: “桑婆婆,有人来看你老了。”
举手一推,朱门果然去应手而启,青衣小婢迅快的一闪而入,好快的身法,朱门砰然一声又闭上了。
原来这扇门,有如活动的翻板一般,她从左边—推,人跟着闪入,朱门却随着翻了过来,从右边闭上。
阮天华紧跟在她身后,本来伸手可及,竟然也来不及把她抓住。
铁若华道: “这小丫头果然使鬼,方才不肯领我们进来,其实是故意装作的。”
阮天华没有作声,举足跨上一步,伸手朝朱门推去,朱门居然也应手开启,这就回头道: “我们一起进去。”
他用手抵着朱门,等铁若华跟上,伸手抵住了门,他才一跃而入。
铁若华右手抵着门,等青儿跟上,左手一拉青儿,两人同时闪入门中,朱门果然又往右翻去,砰然一声闭上了门。
阮天华比铁若华先闪入门,刚看清楚这是一间方形的石室,先自己进来的青衣小婢不知去向,就这一瞬间,朱门已经闭上,身后朱门堪堪闭上,“砰”声入耳,突觉脚下一虚,整个人立即往下沉落!
铁若华口中不由发出一声惊啊!
阮天华反应何等迅速,左手一把抓住铁若华臂膀,人已随着吸气往上拨起。
这间石室中并没有灯火,阮天华却看得清楚,两人虽然凌空拨起,但一点用也没有。因为这和一般的翻板不同,一般的翻板,你一脚误踩上去,虽然也会跌入陷井,但只有你踩上的这一块沉落,并不是全部沉落下去,只要你及时警觉,拨身而起,可以落脚到没有沉落的板上,你就不会跌入陷井中去了。除非你踩上的第二块还是翻板,才会再次落下去。
但这间石室不同,方形的石室,竟是整块地板往下沉落,就算你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停在窄小,四面又都是光滑的石壁,无处可以攀援。
阮天华虽然拉着铁若华跃起,只好依然飘身而下,落到地上。
铁若华连取火筒也来不及,急着叫道: “青儿呢?”
只听青儿的声音在身边应道: “小婢在这里。”
铁若华急忙打着火筒,问道: “阮大哥,我们在什么地方厂?”
举目—瞧,自己三人还是站在一间方形的石室中间,不觉咦道: “阮大哥,我们没有跌落下去吗?”
她方才闪入门,就眼前一黑,跟着地板下沉,就被阮天华一把拉着她跃起,是以只道自己并没有跌下去。
阮天华笑道: “这间石室,和上面的一问完全相同,其实我们已经跌下来了一层。”
“啊!”铁若华惊怒的道: “这是那个姓勾的老妖妇故意引我们入伏的了。”
阮天华道: “里首靠右边有一道门户,我们过去看看。”
铁若华回头看去,里首靠右边果然有一道门户,忙道:“阮大哥小心,别上老妖婆的当。”
阮天华笑道: “我们已经落入陷阱中了,还会有什么? ”
他举步走了过去,铁若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跟了过去。
这扇依然是朱门,阮天华运起神功护体,伸出右手朝门上推去。
朱门一样应手开启,但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呷呷尖笑,喝道: “你们来一个,老婆子就劈一个,你们快去叫姓勾的老鬼婆来见我。”
势道强猛的掌风从门内直劈过来,轰然有声,宛如潮水股涌到。
阮天华听出这喝声正是桑鸠婆的声音,但他连出声都来不及,右手推开朱门之后还抵在门上,只好左掌一立,硬接桑鸠婆一掌,但听蓬然一声,接下了桑鸠婆的掌风。
桑鸠婆大笑道: “好哇,原来是你老鬼婆亲自来了,那就再接我一掌……”
能接她一记“乙木掌”的,当然是勾嬷嬷了。
阮天华没待她第二掌出手,就急忙叫到: “桑婆婆,是我,晚辈是阮天华。”
门内桑鸠婆听到阮天华的声音,正待劈出的右手急忙收了回去,惊喜的道: “是阮小兄弟,你怎么来的?快进来,你这一路上可曾遇上小红吗?”
“可曾遇上小红?”这句话听得阮天华心头不由一怔,急忙闪了进去,问道: “小红不是和前辈在一起吗?”
里面是一个房间,布置得虽然不能说很豪华,但也相当不错,就象客店里的上等房间。房中果然只有桑鸠婆一个人,没有看到小红。
桑鸠婆目光一注,看到阮天华身后还跟着铁若华和青儿二人,登时想起阮天华等四人(还有一个来复,还留在天井上),不由一怔,问道: “你们也是被老鬼婆骗进来的”
阮天华道: “不是,晚辈三人就是找前辈来的,小红没和前辈在一起吗?”
桑鸠婆愤怒的道: “这该死的老鬼婆,她和老婆子确实已有五十年不见面了,那时老鬼婆才二十出头,老婆子也不过二十八九岁,初次见面,谈得极为投契,就结为姐妹,直到后来她才告诉老婆子她是九幽门的勾魂鬼女勾九妹,老婆子虽然出身乙木门,但一向并无门户之见,咱们还是交往得很好……”
说到这里,发现阮天华三人还是站立着,这就说道:“你们也坐下来,听老婆子把这段话说完了。”
房中除了木床,还有一张半桌,和两把椅子。阮天华、铁若华依言坐下。
桑鸠婆道: “后来九幽门的邙山鬼叟勾结白莲教,被少林寺协助官兵,予以扑灭,勾九妹也一直没有消息,老婆子还以为她早已没命丁,怎知她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当上了玄阴教的总管……”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口气微顿道: “她和老婆子一见面,就说各大门派早晚在他们掌握之中,劝老婆子不可淌这场浑水,老婆子听得大怒,就对她说,你师兄邙山鬼叟当年是如何覆亡的,你要恢复九幽门,老婆子没话说,你现在却是为虎作伥,替玄阴教当总管,老婆子认为值不得,玄阴教当年声势何等旺盛,但还是失败了?老婆子出身乙木门,也算是正派门户,但老婆子一生好恶从心,结交的也都是黑道中人,因为白道中人头巾气太重,食古不化,自以为是,没有黑道中人爽快,所以从没把自己当作正派中人,但老婆子分得出邪正来,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我们是老姐妹,我劝你及早醒悟,不说什么弃邪归正,至少也不可助纣为虐……”
铁若华道: “桑鸠婆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桑鸠婆道: “老鬼婆说,‘你说的也没错!咱们几十年老姐妹了,你老姐姐一向从没和各大门派有过交往,何苦淌这场浑水?我这条命是教主救的,所以纵是助纣为虐也好,我这总管是干定了,不会中途退出的,何况少林派和我有宿仇,能杀他几个,我心里就痛快一阵,我不忍也不原伤了咱们几十年的和气,才把老姐姐请进来的…
…’老婆子站起身道,‘看来咱们各就己见,很难谈得下去了。’老鬼婆突然笑道,‘为了不伤咱们和气,我只好把姐姐留下了。’老婆子一怒起身就走,老鬼婆也没挽留,那知跨出她的起居室, (即是那间空旷的石室)身后石门就砰然阖上,但右手却出现了一道门户,老婆子和小红走入那道门户,竟然是一条长廊,两边各有四五个房间……”
阮天华心想:这情形和自己差不多。
桑鸠婆续道: “老婆子一路行来,看到右首第三间门上贴着一张红字条,老婆子可不认识字,听小红说,字条上写着‘贵宾桑鸠婆住处’几个字,老婆子走了一遍,长廊不但没有出口,连刚才进来的门户也合了起来,只有这条长廊可以走动,但每间房间都紧闭着,推也推不开,惟有贴红字条的这间,一推就开,老婆子不觉跨了进去,那知这道门竟是翻板一般,老婆子进入之后,门就迅速翻了过去,把小红隔断在外门,这还不要紧,老婆子刚跨进门,石门合上之后,脚下立时一沉,整间石室的地板都沉落下来……”
铁若华道: “我们也是这样跌落下来的。”
桑鸠婆又道: “等老婆子站定,发现那间石室右首有一道门户,门户上也贴着红纸条,写的和上面一样,那自然也是‘贵宾桑鸠婆住处’了,室中果然摆设齐全,和客房差不多,只不知小红是否落在她们手里了?不过据老婆子看,老鬼婆对我似乎并无恶意,那么对小红也不会有什么的了。”
接着抬目朝阮天华问道: “你们是怎么进米的呢?”
阮天华也把自己此行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桑鸠婆道: “这么说,五山山主、阮掌门人,商掌门人三拨人都可能失陷在山腹石窟中丁,走,咱们出去找找出路看。”她虎的站起,一手提桑木杖,领着三人走出正室。
阮天华道: “桑婆婆,咱们立身之处,已是下面一层了,最好能够设法上去,才能找得到出路。”
桑鸠婆抬头望望顶上,说道: “这块地板既会沉下来,又会升上去, 自然是活动的了,咱们……”
铁若华接口道: “能把它弄上一个窟窿,我们就可以窜卜去了。”
室顶没有三丈高,也有两丈多高,四周没有可以攀援之处,想把它凿开一个窟窿,那只是幻想而已。
桑鸠婆却点头道: “对,这办法可以试试。”话声出口人已一跃而起,桑木杖使了一记“朝天一柱香”,朝室顶直捣上去。
这一下她使出了全身力气,杖势发如雷霆,只听轰然一声,直捣得石室震动,石屑尘沙纷下如雨,但室顶连动也没动。
桑鸠婆废然道: “老婆这一杖就是没有千斤,也有五六百斤,这室顶十分厚重,竟然连动也没动,只怕不是人力能破顶而出。”
阮天华道: “看来咱们只有另想办法,找寻出路了。”
铁若华道: “我们虽然跌落下来,但这间石室布置得和客房一样,勾嬷嬷对桑婆婆既然是老姐妹,又并无恶意,桑婆婆住在这里,一日三餐,总得有人送进来,那么这里也一定有上下的通路无疑,我们一时之间,只是找不到罢了,最多过了今晚,他们一定会有人送饭来的了。”
阮天华道: “我们虽然不能破顶而出,但四面石壁间,可能另有暗门,不妨仔细找找看。”
桑鸠婆矍然道: “不错,大家不妨分头敲敲看,石壁上如有暗门,敲起来声音必然有异。”
她这一说,大家立时分散开去,各自抽山长剑,用剑柄沿着四周石壁,一路敲了起来。
这一敲,果然冒出眉目水了!
阮天华敲的是左首—堵石壁,发出蓬蓬之声,和敲他处石壁发出来的笃笃实质声音有异,他又横着敲过去,细听蓬蓬之声,足有两尺有宽,正好是一道门户的空位,再过去,又是石质的笃笃之声了,心中一喜,说道: “在这里了。”
他话声甫出,只听青儿也叫起来道: “我这里也有一道门户! ”
她敲的是右首一堵石壁,刚敲到离桑鸠婆住的房间不远,就已发现声音有异。
铁若华敲的是正对面的一堵石壁,这时也在正中间发觉声音不同,叫道: “阮大哥,这里好象也有一堵门呢!”
桑鸠婆一怔,说道: “这间石室,居然三面均有通路,慢点,咱们回进去看看?”
铁若华道, “桑鸠婆是不是认为房中也另有门户吗?”
桑鸠婆点点头道: “老婆子正是这个意思,君山底下,有一座广大的山腹石室, 已是相传百年的话题,据老婆子推想,外面这间石室,共有三道门户,大概可以通向三个不同的路径,如果房中也有门户的话,那么应该是通往上面一层的了。”
铁若华道: “那就快进去找找看。”
于是桑鸠婆,阮天华等四人,重又回入房中,四个人分头向四壁敲去,但敲遍四面石壁,全是坚实的石壁,并无异处。
桑鸠婆目光一动,如今剩下已只有木床里首了。这就跨上床去,用手指叩了几下,果然发现声音和别处不同,不觉冷笑道: “果然不出老婆子所料。”
铁若华喜道: “桑婆婆可是发现门户了吗?”
桑鸠婆没有作声,向四周继续用手指边敲边听,敲了一回才道: “不错,这里果然有一道暗门。”
铁若华道: “现在我们一共发现四道暗门,该从那一道出去呢?”
桑鸠婆道: “这四道暗门,以老婆子来看,自然以这道较为重要,咱们先从这一道破门出去,如果不对,再从其他三道出去试试,今晚上青螺山庄来的人只怕都已被引入山腹中来了,咱们不论从那一条出去,如能会合上—拨最好,否则只好一条条的去找了。”
阮天华道: “这里纵是暗门,但石门厚重,咱们怎么撞得开呢?”
铁若华道: “阮大哥,石门虽然厚重,但启闭是由机关操纵的,对不?石门既然由机关操纵,必有一处或两处,有铁制的铰链相衔接,才能转折启闭,我们只要把操纵石门的铰链削断,可以把石门推开了。”
阮天华道: “你知道他们操纵石门的铰链装在那里?怎么削得断?”
铁若华道: “这个容易,我们已经知道这里有暗门了,只要再仔细敲上一遍,确定了这道暗门的位置,先把它划出轮廓来,铰链总是在这道门户的四周和石壁连着的,大哥身边不是佩着赛干将吗?它能削铁如泥,自然也削得断铰链了,你只要照着门户轮廓,刺入石壁,在上下左右四面划上一圈,不就可以把衔接石壁的铰链削断了吗?”
阮天华沉吟道: “试是可以一试,只是石门厚重,长剑只怕无处着力。”
铁若华道: “不会的,这道石门就算它有三尺厚吧,其实方才我们进来的几道石门,最多也不过一尺多厚,我们长剑不是有三尺长吗,石壁若是有三尺厚,铰链也一定会钉在中间,中间就是一尺五寸的地方,长剑怎么会够不到呢?”
桑鸠婆点头道: “若华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可以试试。”
她立即用手叩着石壁、一面叩、一面仔细谛听,然后用食指在石壁上依着石门轮廓,笔直划下,她手指划过,坚硬的石壁上居然被划下一条二分深的指痕来!
铁若华道: “桑婆婆好深厚的指力,这是金刚指吧?”
桑鸠婆笑道: “金刚指是佛门功夫,老婆子使的自然是本门功夫乙木指了。”
口中说道,手指边敲边划,不多一会儿,已在石壁上划出一道一人来高的门户轮廓。
阮天华道: “好了,现在让晚辈来了。”
锵的一声掣出赛干将,缓缓吸了出气,剑尖朝桑鸠婆划出的门户轮廓上剌了进去。
石壁虽然坚硬,但如何挡得住他贯注了“紫正神功”的长剑?这一剑居然毫不费力就一下刺入,没到护手处。
这下使阮天华信心大增,手腕下沉,依着桑鸠婆指痕一直划下,抽出长剑,再刺入左首一条指痕,由上而下划到了底,现在左右两条直的已经划完,再抽出长剑,在石门上从左而右横划过去,划完上面一条,再划下面的一条,不大工夫,已把石门轮廓上下左右四面都划完了,才行收剑。
桑鸠婆问道: “你长剑划过之处,可曾发现有阻碍的感觉吗?”
阮天华道: “没有,晚辈长剑划动的时候,极为顺利,一点阻碍的感觉以没有。”
桑鸠婆点点头道: “竺嘏不愧是铸剑名家,你这柄赛干将只怕真的干将剑也不过如此了,因为剑太锋利了,削铁如泥,就是遇上铁铰链,也和削泥一样,自然没有感觉了,好了,你已经花了不少力气。现在让老婆子来推吧!”
阮天华说道: “晚辈削这道石门,根本没花什么力气,还是由晚辈来试试看。”
说完,一掳衣袖,上身沉坐,摆丁一个马步,微微吸了口气,功凝双掌,口中喝了声: “开!”猛然全力朝前推去。
石门上就是有铰链,也已被削断,四周没有和石壁衔接的东西,这方石门等于只是嵌在石壁门框中而已,经阮天华运起功全力一推,但听“轰隆”一声巨响,两尺来厚的一道石门应手朝前推了出去,飞堕在一丈远处,石壁上登时露出一个一人来高的长方形窟窿!
石门内不但黝黑如墨,还被震飞的石门撞得尘土弥漫,更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小兄弟好雄浑的掌力!”
桑鸠婆喜道: “可以了。”
手提桑木杖正待朝里行去。
铁若华道: “桑婆婆,你老拿着火筒再进去。”
把手中火筒递了过去。
桑鸠婆呷呷笑道: “这样黝黑的山腹中,没有火筒,练成最好的夜行眼也无济于事,但只有一点火光,老婆子就看得见了,火筒还是你拿着,老婆子右手有杖,空出左手来,只要遇上玄阴教的贼崽,老婆子就可以给他一掌,或者赏他一指,拿着火筒,如何腾得出手来?”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石门中跨了进去。
阮天华因铁若华手中拿着火筒,好替桑鸠婆照明,就让她走在前面,自己紧随她身后跨入,青儿则跟在阮天华的身后。
这道石门之内,又是一条足有丈许开阔的甬道。
不,这是山腹间一条未经修凿的石窟通道,两边岩石凹凸不平,就是脚底下也有成堆大大小小的乱石,走在上面,高低不平,转弯抹角,并不很直。
桑鸠婆领头走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口中突然“咦”了一声,回头道: “青螺山庄的地底石室,通道,都经人工整修,极为平整,这条山腹道路,并未经过人工修凿,而且看来好象已有多时候不曾有人走动了,莫非这条路,玄阴教的人也未曾发现过,被咱们硬行破壁而出,误打误撞,摸到这里面来了。”
铁若华道: “我们那就回出去!”
桑鸠婆道: “咱们既然进来了,先看看情形也好,如果这条秘道,玄阴教的人从未发现过,那就至少已有百多年没有人进来过了。”
这样又走了一段路,当然也转了不少个弯,一路上果然没有发现过人迹,这就证明桑鸠婆的判断不错,玄阴教利用君山腹作为秘密巢穴,许多石室、甬道都经过整修,惟有这条秘追依然到处都是成堆乱石,他们盘存于此,不会不加整理,那么唯一的理由,应该是他们也不知道山腹中还有这条秘道的存在了。
正行之间,走在前面的桑鸠婆又轻咦了一声,脚下停了下来。
铁若华问道: “桑婆婆可是发现了什么吗?”
随着话声,急忙跨上一步,把手中火筒提高了些,朝前照去。
桑鸠婆道: “这条山旗秘道,到了这里,已经有了岔口,左右各有一条道路,老婆子正在考虑咱们应该朝那一条走去?”
铁若华道: “桑婆婆,我们在选择该走那一条之先,晚辈想问婆婆,我们要找出路呢?还是想一探山腹的隐秘?”
桑鸠婆目光一动,问道: “这有不同吗?”
铁若华笑道: “自然不一样了。”
阮天华道: “你好象已经胸有成竹了?怎不说出来呢!”
铁若华朝她嫣然一笑道: “我要桑婆婆先回答我的问题! ”
桑鸠婆沉吟了一下道: “老婆子本米想看看这条秘道究竟通向那里去的?但这一阵工夫,咱们少说也深入了百丈光景,还是没看到什么,想到连咱们一共四拨人,目前恐怕全已陷身在山腹之中,咱们只有先找到出路,和他们会合了再说,救人当然比较重要了。”
铁若华道: “那么我们就该向右首一条去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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