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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变起仓猝,唐绳武心头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恶贼,你把萧老丈怎么了?”
黑玉拂当作长剑,扬手一拂,直扫过去。
田布衣迅快的向旁闪出,摇手道:“小兄弟住手,萧老哥中了在下独门奇毒,在下身边有现成的解药。”
唐绳武道:“那你快给他解药。”
田布衣阴笑道:“给他解药容易,但你小兄弟必须自愿束手就缚。”
唐绳武听的一怔道:“那为什么?”
田布衣道:“因为在下发现你有许多可疑之处。”
唐绳武道:“小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田布衣脸色微沉,道:“在下无暇和你多说,你自己快作决定吧,如是不顾萧老哥的生死,不妨动手试试。”
唐绳武从没遇上过这等棘手之事,觉得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应付目下的局势,抬目问道:“你要小可束手就缚,以后如何呢?”
田布衣道:“在下并无难为两位之意,须要你照实回答在下要问的话,问完了,自会释放你们。”
唐绳武心中暗想:“自己和他无冤无仇。自然不会难为自己。”
这就说道:“你要问什么,那就问吧。”
田布衣看他似有允意,摇摇头道:“此时没有大多时间问话,何况萧老哥也非立即喂他解药不可,在下要你小兄弟束手就缚,无非是怕在下救醒了萧老哥,你就不肯实话实说了。”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他是怕自己不肯答他的问话。”这就点点头道:“你既然不相信在下,那就缚我双手好了。”
田布衣阴笑道:“小兄弟果然爽快的很。”回头朝厅外一招手道:“来呀!”
但见厅外立时闪出四个黑衣汉子,朝厅上走来。
唐绳武心中暗道:“原来这花厅外面,早就隐伏了他的羽党。”
田布衣吩咐道:“你们过去,把王小兄弟缚上双手。”
两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手中拿着绳索,立即朝唐绳武走了过来。
唐绳武把黑玉拂收好,伸出手去,任由他们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田布衣眼看唐绳武已然就缚,转身朝另外两个黑衣汉子吩咐道:“把这姓萧的也一起捆起来。”
唐绳武道:“你不是答应给萧老丈解药的么?”
田布衣阴森一笑,道:“不错,但在下若是不把他也捆起来,就给他服下解药,试想他神志一清,看到你小兄弟缚着双手,还不和在下拼命?在下还伺得成么?”
唐绳武想想也是有理,说道:“那你问完了,就要释放我们。”
田布衣口中应道:“这个自然,在下问完了,自会放了你们。”
说话之间,两名黑衣汉子已把萧不二捆绑在椅背上。
田布衣这回不待唐绳武再催,探怀取出一个磁瓶,倾了一粒药丸,纳入萧不二的口中。
然后又取出另一个小瓶,倾了两粒药丸,分别塞进两个负伤的黑衣汉子口中,挥挥手,命人把两人抬走,独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也不向唐绳武问话。
唐绳武忍不住道:“你要问什么,快些问吧!”
田布衣阴笑道:“不等萧老哥解去奇毒,你也未必肯说真话,咱们还是等一回再谈不迟。
过了不到一盏热茶工夫,萧不二脸上可怕的蓝色,果然渐渐消去,仍是闭着双目,不见醒来。
唐绳武抬目问道:“萧老丈服了你的解药,怎么还不清醒?”
田布衣道:“等在下问完了,他自会醒转。”
唐绳武道:“你是怕萧老丈会出声阻止我么?”
田布衣阴笑道:“你们已经落入在下手里,还怕你不说么?”
唐绳武看他得意之状,不觉心中一动,暗暗运力一挣,只觉缚在手中的绳索,竟然坚实无比,那想把它挣断,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你这是什么绳索?”
田布衣得意一笑道:“捆在你们身上的绳索,是用牛筋拧麻特制而成,就是再有深厚内功的人,也休想挣得动它分毫,小哥这是白化气力的。”
唐绳武怒哼道:“你很阴险。”
田布衣笑道:,‘这是小哥太嫩了,怎能怪得在下?”随着话声,缓缓站起,朝唐绳武面前走来。
唐绳武喝道:“你想怎的?”
田布衣道:“小兄弟脸上,可是戴着人皮面具么?”
唐绳武急道:“你不要动我。”
田布衣已然疾快的从唐绳武脸上揭下面具,目光紧注,仔细打量了一阵,冷然一笑道:
“戴面具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让人家认出你本来面目,你小小年纪,何用戴什么面具?”
唐绳武道:“你管我为什么?”
田布衣面露诡笑,徐徐说道:“如果在下猜的不错,你小哥定是大有来历的人,试想一个大有来历的娃儿,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你偏偏要掩去本来面目,戴上面目,这已可猜想到你小哥纵是大有来历,但已然遭了某种大故,为的是逃避仇家的耳目……”
唐绳武听的暗暗心惊,忖道:“这人当真老好巨滑。”
田布衣续道:“但近年来,江湖上已经平静了一段时间,除了南海郭家和四川唐门,两起凶案,就未曾听说过第三起,那么,小兄弟不是南海郭家子弟,便是四川唐门后裔无疑,小兄弟,你究竟姓什么?”
唐绳武的心头大震,忖道:“师父一再告诫自己,对人不可说出真姓实名,自己那是不能说的了。”一面冷冷哼道:“可惜小可并非南海郭家子弟,也不是四川唐门后裔,小可就是王阿福。”
田布衣鉴貌辨色,那会看不出来?点头笑道:“小兄弟既然不肯承认,咱们就改个话题,谈谈令师如何。”
唐绳武只是欠缺江湖阅历,人可不笨,听他口气转变,立时心中一动,暗想:“他并不追究自己身世,那么他的用心,自然就是为了套问师父,自己可也不能和他实说。”心念一转,抬目道:“你要问我那一个师父?”
这话,倒叫田布衣听的一怔,问道:“小兄弟有几位师父?”
唐绳武不假思索的道:“两个。”
田布衣道:“小兄弟令师,一位是班老,还有一位是谁?”
唐绳武道:“还有一位是朱衣教主。”
田布衣听的脸色一变。道:“小兄弟,你说是谁?”
唐绳武可不知田布衣的底细来历,只是听萧不二的口气,好像齐天宸在武林中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存心要唬唬他,不觉冷哼一声道:“你总听说过朱衣教主齐天宸吧,他老人家就是我的记名师父。”
田布衣看他说的不像有假,心中更觉奇怪,忍不住道:“小兄弟说的是齐教主,他几时收你做了记名弟子?”
唐绳武道:“你当我骗你么?不信,你只管去问萧老丈,齐老人家还传了我一套剑法呢!”
田布衣听的将信将疑。问道:“你在何处遇上了教主?”
唐绳武道:“就是前几大的事。”
田布衣道:“教主知道你是班老的门下么?”
唐绳武道:“自然知道,我师父一直不肯告诉我名号,还是齐老人家看了我身边的黑玉拂,说我师父姓班,后来他老人家就收我做记名弟子。
这番话,真真假假,随口说来。丝毫不加思索,当然不会是事前编好的,一时倒真把黑衣判官这样一个老狐狸,也弄得真假莫辨。
望着唐绳武,面露惊讶之色,徐徐说道:“这就奇了。”说完,转身朝萧不二走了过去。举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一掌。
唐绳武从拜班远为师,先后不过半年时光,但用毒一道,已可说是传了班远的衣钵。他眼看田布衣举手朝萧不二拍去,先前不免大吃一惊,但立时暗“哦”一声。
原来田布衣虽是举手拍去,却是暗使手法,掌心明明藏着解药。
最使唐绳武不解的是自己和萧老丈吃了同样的酒菜,何以萧老丈中了奇毒,自己会一点事也没有。
这自然不会是田布衣没有在自己吃的酒菜中下毒,该是自己不怕田布衣下毒了!
一念及此,登时使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田布衣使的毒,和师父传给自己的使毒方法,属于同一性质的毒药!
试想一个擅于使毒的人,自然不怕自己使的毒,那是因为自己可能随时随地出手,体中必须经常保持解药的有效能力,才能使毒毒人而自己不为毒药侵害。
田布衣在酒菜中下了剧毒,而自己丝毫无事,岂不是毒性相同,对自己发生不了作用?
那么自己身边就有解药,根本用不着让他缚了自己两人的双手。
想到这里,不禁深悔自己当真太嫩了!
萧不二缓缓睁开眼睛,望了唐绳武一眼,发现自己两人全被反绑双手,一语不发,重又闭上了眼睛。
田布衣阴森一笑道:“萧老哥神志已复,何用装作?”
萧不二沉哼道:“咱们没有好说的。”
田布衣笑道:“萧老哥这就不对了,王小兄弟已经说出来历,兄弟只想证实一下,他说的是真是假!”
萧不二道:“他说了什么?”他果然不愧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一开口,总是占了先,田布衣原是问他的话,却又被他反问了。
田布衣道:“王小兄弟说他有两个师父,萧老哥知不知道?”
萧不二听他一开口,就知唐绳武并未说出真正来历,这就点头道:“不错,他确有两个师父。”
田布衣道:“一个是……”
这是试探萧不二的口气,故意拖长语言,不往下说。
那知萧不二方才毒发之际,口不能言。但两人前面一段对话,依然听的清清楚楚,不待田布衣出口,很快接口道:“摄魂掌班远。”
田布衣道:“不错,还有一位呢?”
萧不二是何等样人?试想田布衣既知唐绳武有两位师父,不用说是唐绳武自己说的了。
敢情田布衣不相信唐绳武的话,才要问问自己,不觉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位么,嘿,嘿,王小哥这位记名师父,来头可着实不小……”
他还未说出谁来,田布衣一张瘦削脸上,已然神色大变!
因为萧不二纵然尚未说出名字,但和唐绳武说的,已经完全吻合了,一时不禁骇异的道:“他真是……”
萧不二理也没理,接着道:“此人田老哥大概不会陌生,就是三年前神秘失踪的铜沙岛主,如今又重出江湖了。”
田布衣原是城府极深的人,略一沉吟.含笑道:“萧老哥说的,自然不会有假,但兄弟仍须请示一下,暂时只好委屈二位了。”说完,朝阶下四名黑衣汉子吩咐道:“你们把萧老哥,王小兄弟两位,送到咱们西院去。”
四个黑衣汉子应了一声,挟持着两人,向外行去。穿过长廊,进入西院,四个黑衣大汉把两入带到一间小屋前面,打开木门,其中一个说道:“两位进去吧!”
等萧不二、唐绳武跨进小屋,就砰的一声,关上木门。
唐绳武道:“老丈,这捆绑着的绳索,十分坚牢,挣也挣不断,你看咱们该怎么办呢?”
萧不二缩着头,朝他挤挤眼睛,笑道:“小老儿年轻的时候,初出道,时常失风,被人家五花大绑,外加皮鞭象雨点子般抽下来,小老儿依然逆来顺受,毫不着急,这样光是捆个双手,又算得什么?再说田布衣只要查问清楚,还怕他不乖乖的放咱们出去?”
唐绳武听的大是不快,暗想:“你是当小偷被人家抓住的,我又不是小偷。”心中想着,忽听萧不二以“传音入密”说道:“小哥,别说话,姓田的就躲在门外,偷听咱们说话?”
唐绳武听的一怔,他不会“传音人密”,只得点了点头。
萧不二又道:“目下时光还早,咱们是找小鲁班来的,等到天黑了,行动也方便的多。”
唐绳武又点点头,萧不二已在屋角上靠壁坐下,笑道:“小哥,你也坐下来,咱们休息一下再说。”说完,闭上眼睛,自顾自的打起盹来。
唐绳武也在地上坐下,两人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渐近黄昏,小屋中已是一片昏黑!
萧不二忽然睁开眼来,低声道:“是时候了!”
唐绳武发愁道:“这绳索……”
萧不二嘻的笑道:“别说区区一条牛筋,就是钢筋,也捆不住小老儿我。”
手腕一缩,两手已然脱了出来,迅速解开身上绳索,接着又替唐绳武解去绳索,低声道:“等有人送饭进来,咱们就可以出动了。”
唐绳武活动了一下手脚,低声问道:“为什么要等有人送饭进来,才能出去?”
萧不二道:“据小老儿看来,这座冯庄,大有蹊跷,咱们不能稍露形迹,才能够找得到小鲁班。”
唐绳武道:“老丈是说小鲁班就在庄中?”
萧不二笑道:“他若是不在庄中,田布衣还会一直住着不走?”
唐绳武道:“田布衣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还没找到,咱们寻得到么?”
萧不二道:“所以咱们出去,不能让人家知道。”
就在此时,但听门外响起开锁之声!
萧不二忙道:“快坐下来,有人来了!”
两人堪堪坐下,木门开处,灯光乍亮,两个黑衣汉子一个掌灯,一个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萧不二反剪双手,站起身,问道:“你们送晚餐来了?”
两个黑衣汉子刚一进门,骤观萧不二身上没绑绳索,方自一惊,正待跃退!
萧不二已然到了他们面前,手中如意金丝一扬,闪电般在两人身上点落,同时身形一晃,迅快掠到门口,关上木门。
这一手当真快速无比,从他站起,制住两人,关上木门,前后不过眨眼间的事!
两个黑衣汉于穴道受制,口不能言,只是木立不动。
萧不二回过身来,笑了笑道:“两位辛苦了。”
从右边那个黑衣大汉手上接过食盒。招招手道:“小哥,咱们快吃吧,别让饭菜凉了。”说罢,取出食盒,蹲着身子,吃了起来。
唐绳武道:“老丈,咱们不快些走,只怕……”
萧不二笑道:“饭菜送来了,自然吃了再走,再说,人是铁,饭是钢,要填饱了肚子,才有气力。”
唐绳武确也感到饥饿,经他这么一说,也就跟着吃喝起来。
两个黑衣汉子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萧不二、唐绳武吃毕。
萧不二用手抹抹嘴巴,站起身,笑道:“两位老哥,真对不住,小老儿和王小哥,有些事,想出去走走,还得向两位借一身衣服穿穿。”
说话之时,已然动手剥下了右首那人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然后用绳索捆好他的双手。
唐绳武看他动手,不待招呼,也跟着脱下另一个汉子的黑色劲装,穿着起来,佩好单刀,也把他反手缚好。
萧不二点点头道:“小哥,要得,现在咱们可以走了,你提食盒,跟在小老儿后面。”
说完,一手拿起灯笼,开启木门,走了出去。
唐绳武手提食盒,跟在他身后走出,萧不二回身关好木门,锁上了锁,大步往后院走去。
冯庄偌大,一片屋宇,敢情屋大人稀,就是田布衣的手下,也人手不多,两人穿行了两进院落,都没遇上一人,到处黑沉沉的生似一座空宅!
正行之间,萧不二突然一口吹熄烛火,拉着唐绳武迅速隐入晴陬。
唐绳武不知他发现了什么,心中感到有些紧张,伏下身子,连大气也不敢透,睁大眼睛,一霎不霎的朝外望去。
过了半晌,只听一阵脚步声,缓缓从外走入!
暗淡的星月之下,依稀可以辨认,那人身躯略见佝偻,正是冯庄的老苍头!
只见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绕过院落,朝西首一道腰门走出。
萧不二放下灯笼,暗暗拉了唐绳武一把,就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唐绳武也不怠恨,弃了食盒,跟着萧不二身后走去。
西首这道腰门外面,是一条小弄,和一排矮屋,那老苍头似是十分多疑,慢吞吞的走了一段路,忽然住足,回头朝身后望来。
但他焉知萧不二是鸡鸣狗盗这一行里的老祖宗,经验何等老到?一路都藉着暗处,掩蔽身形,你脚下才停,他已经朝身后的唐绳武打出了手式,立时在暗处贴身站停。
老苍头看见身后没人,又继续朝前走去,但走不了几步,又转身往后看来。
萧不二早就留上了心,暗中知会唐绳武,两人像壁虎般以背贴壁,远远尾随,你行亦行,你止亦止,老苍头再狡猾,也想不到身后有人跟踪。
他这样接连两次回头,看看没人跟踪,霍地上身一挺,直起腰来,朝左右略一打量,捷如飞鸟,一掠上屋,只轻轻一闪,便已不见。
萧不二低喝一声:“快追。”
紧接着飞身上屋,凝目望去,但见一条黑影,去势如箭,已在十余丈外。
心头不觉暗暗一怔,忖道:“此人一身轻功,这般了得,当非无名之辈,他假扮老苍头,究竟是何来历呢?”心念转动,人已凌空横掠,追了下去。
唐绳武跟在萧不二身后,轻纵急掠,等他越过一排矮屋。
飞身落地,但见前面两人已去的老远,只剩下两点黑影,一闪而没!
唐绳武自知轻功和萧不二差的甚远,但也不甘落后,不住的提气急奔,堪堪赶到村后。
瞥见一片树林间,闪出一条人影,向自己打了个手式。
唐绳武一眼认出那人正是萧不二,急忙奔了过去,问道:“萧老丈,那老苍头呢?”
萧不二口中“嘘”了一声,低低的道:“你跟我来。”
领着唐绳武,悄悄穿过疏林。
原来这片树林前面,正有一所茅舍,竹篱掩映,屋旁种着桑麻,一望而知是一户山居人家。自己两人,这一绕过树林,已到了茅舍后面。
唐绳武心头疑念丛生,他弄不懂萧不二不去找田布衣,却要跟踪老苍头,究是为了什么?
莫非小鲁班就躲在这座茅舍之中。
萧不二走近篱笆,忽然回头以“传音入密”说道:“小哥放轻脚步,不可弄出声音来。”
口中说着,人已飘然越过篱笆,活像一头猴子,身形一矮,轻捷无比的落到土垣脚下,暗暗招了招手。
唐绳武提吸真气,跟了过去,但茅屋后面,堆着许多干草,他这一走近,双脚踏在草上,顿时弄出悉悉嗦嗦的声音。
蓦听萧不二口中忽然发出“吱”“吱”两声鼠叫,接着双手在干草堆上一阵翻滚,又是“吱”“吱”的尖叫了两声,好像是两头山鼠在草堆上扫架一般!
唐绳武看他学着山鼠打架。觉得好玩。但就在此时,萧不二一手已然迅快的按上唐绳武肩头。意思自是要他赶快蹲下。
唐绳武不敢怠慢,跟着在屋檐下蹲了下去。
只听屋中一个尖细声音笑道:“老丁,你真叫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两只耗子打架,也值得你这般慌张,一口就把灯火吹熄,传出江湖,真会把人大门牙都笑掉。”
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咱们整整化了三年时光,才发现一个黑衣总管,你说该不该小心?”
这说话的正是那苍头!
尖细声音道:“该,该,老丁,你来了也快半个月了,究竟可曾找到司马长弘?”
萧不二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既好像找的是田布衣,又好像是找司马长弘,这两人到底是那一路的尊神?”
只听老苍头吁了口气道:“据兄弟看来,司马长弘极可能就藏匿在庄中。”
尖细声音道:“你不是说田布衣已经在庄上住了一年多了,司马长弘要躲在庄上,还能瞒得过田布衣?”
老苍头道:“田布衣三个月前,弄来了一个懂得机关的人,到处都看了,但这人和兄弟一样,只是个三脚猫,踏遍全庄。
依然看不出一些门道来,田布衣一直不走,自然坚信司马长弘仍在庄上,这一点倒和兄弟的看法相同。”
尖细声音道:“咱们也和他一样,要干耗上一年?”
老苍头笑道:“那倒不用,兄弟自有道理,不过咱们这次发现了田布衣,可算是一大收获,还有,今天中午,庄上来了两个人……”
尖细声音道:“是田布衣的羽党?”
老苍头道:“这两人大是可疑,只是直到目前,不但兄弟没弄清楚,且田布衣也有些吃不准,傍晚时光,兄弟看他发出信鸽。”
尖细声音道:“你说的这两人是谁?”
老苍头道:“一个是雪上无影萧不二……”
尖细声音哦道:“是老偷儿,他和小鲁班司马长弘是磕头弟兄,那是找司马长弘来的了,另一个呢?”
萧不二心中一动,暗道:“他居然对自己十分清楚,这人会是谁?”
只听老苍头道:“另一个是小伙子,看去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就是此人身份大有可疑……”顿了一顿,接道:“他会使‘黑煞掌’,自称是班远门下,又说他是齐天宸新收的记名弟子。”
尖细声音道:“这么说来,齐天宸果然又出现了。”
萧不二在他们说话之前,轻轻拨开草蓬,凑着眼睛往里瞧去!
但见屋中坐着两人,一个是老苍头,另一个说话尖细的是生相狠鄙的道人,身上穿着一件破旧道袍,甚是邋遢,腰间还挂了一个大酒葫芦。
萧不二看到此人,口中不由暗“哦”一声,忖道:“邋遢道士杜景康!他称老苍头老丁,莫非是二郎神丁守福?这两人找小鲁班又是为了什么?”
要知邋遢道士杜景康,和二郎神丁守福,乃是彩带魔女手下的两员大将,在江湖上名头不小,萧不二自然认识。
室中两人语声忽然停了下来,萧不二方自一惊,以为自己不小心弄出声音,被二人发觉。
就在此时,只见二郎神丁守福站起身道:“外面有些风声!”
邋遢道士唔了声道:“兄弟听到了一些脚步声,可能他们已在四周布下了人手。”
丁守福点点头道:“我通知她们一声。”举手在板壁上轻轻敲了两下,低声说道:“春香姑娘、外面有了情况。”
只听隔着木板响起一个女子声音道:“丁护法可是要我们出去应付一下?”
丁守福连连点头笑道:“正是,正是。”
萧不二听的暗暗吃惊,心想:“差幸自己两人贴壁站在暗处,不虑被人看到,大概来的就是田布衣了!”
心念方转,突闻一个冷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张老头,你还不出来受缚?”
丁守福低声道:“你听出来人是谁么?”
杜景康摇摇头道:“听不出来。”
只听那冷厉声音又道:“张老头,你耳朵聋了么?”
丁守福一阵咳呛,嘶哑的道:“是什么人?”
冷厉声音喝道:“老夫叫你快快出来受缚。”
丁守福又是一阵咳呛,喊道:“阿香,你出去看看,半夜三更,什么人在叫门?”
只听隔壁屋里响起一个女子声音应道:“爷爷只管睡,我就出去啦!”
接着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开门声,一个青衣女子当门而立,忽然咦了一声,道:“人呢?是什么人叫我爷爷?”
她问了两声,依然没人答应,敢情有点胆怯,叫道:“爷爷啊,你老人家大概听错了,门外面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话声未落,陡听“嘶”“嘶”两声,两道黑影从远处破空飞来,接着又是“夺”“夺”
两声,两面尺许长的黑色小旗。
一左一右,钉在大门两旁!
这两面三角小旗,是用黑纸糊成,旗上既没有字,也并没画上什么,只是两面黑纸旗。
丁守福咳呛着问道:“阿香,那是什么声音?”
青衣女子道:“真是活见鬼,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面鬼旗子,无缘无故的插在咱们门上。”一伸手,正待拔下黑旗!
只听一阵冷冷阴嘿,传了过来,三丈外,缓缓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袍,面目惨白的老人,徐徐说道:“女娃儿,这旗拔不得!”
黑夜之中,陡然出现了一个黑袍白面的人,本来就显得鬼气森森,尤其这老人一张马脸,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简直像个死人!
青衣女子哼道:“为什么拔不得?”
黑袍老人道:“快去叫你爷爷出来。”
青衣女子冷声道:“我爷爷已经睡了。”目光又转到两面黑纸旗上,问道:“这两面纸旗是你的么?”
黑袍老人道:“不错,正是老夫的勾魂旗。”
萧不二看不到茅舍前面的动静,但听到“勾魂旗”三字,心中暗暗一惊,忖道:“来的会是邙山鬼叟!”
青衣女子怒声道:“你半夜三更把这种鬼旗子,插在咱们门上,算是什么意思,姑娘我偏要把它拔下来。”
说话之时,气嘟嘟的伸手拔下两面纸旗。双手一拗,把两支旗杆折成四段,用力的往地上摔去。
萧不二忖道:“邙山鬼望的勾魂旗,淬过剧毒,江湖上没入敢碰,这青衣女子不知是谁?”接着不由的暗哦一声,想道:“是了,她和二郎神丁守福等二个在一起,自然是彩带门的人了。”
黑袍老人两道冷成眼神投注在青衣女子身上,阴森笑道:“女娃儿,你敢当面毁老夫的勾魂旗,胆子不小。”
他除了脸长如驴,白惨惨的没有一丝血色,全身上下,也透着一股森森鬼气,使人不寒而栗!
青衣女子道:“你把鬼旗插在我们门上,那是存心找我们晦气来的,我有什么不敢?”
黑袍老人道:“你爷爷为什么躲着不敢出来?”
青衣女于道:“我爷爷为了一个月可多挣三钱银子,白天给冯庄看门,晚上自然要早些睡了。”
黑袍老人道:“老夫有话问他,你快去叫他出来。”
青衣女子站着不动。说道:“你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
黑袍老人目光森冷.问道:“你们一家有几个人?”
青衣女子道:“三个,我爷爷,我,还有一个妹妹。”
黑袍老人道:“你们真是这村子里的人?”
青衣女子道:“是啊,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小石涧,除了冯庄,通是姓张,难道还会假的?”
黑袍老人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只是一霎不霎的盯着青衣女子,白惨惨的脸上,隐现诧异,阴森笑道:“女娃儿,你瞧瞧手心,是否有何异样?”
青衣女子缓缓从她臂弯上取下布制的手套,伸出发纤纤玉掌,低头看了一跟,冷冷说道:“就算撕了你两面纸旗,又有什么稀奇?”
她戴了手套,自然不会染上剧毒。
黑袍老人一声冷厉长笑道:“老夫先杀了你,看你爷爷是否还缩着头不敢出来。”
青衣女子道:“原来你是杀人来的?”
黑袍老人狞笑道:“不错……”缓步朝青衣女子逼了过来。
他这一举步,四周同时现出七八幢鬼魅般的黑影,一齐朝茅屋逼近,就在黑袍老人逼到离茅屋还有七八尺远处!
但听屋中响起另一个女子声音间道:“姐姐,他要杀谁?”
青衣女子道:“大概要杀爷爷来的。”
“哼!”从茅舍中突然飞出一条黑影,手中一团黑影,迎面向黑袍老人掷来。
老人伸手接住,但觉来势沉重,侧下不由的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去,原来只是一条木凳。
心头一沉,双目精光迸射,厉笑道:“看来你们果然有些门道。”
茅屋中那女子声音咭的笑道:”“你再敢过来,我就打破你的头!”
“呼”的又是一团黑影,迎面打出。
黑袍老人扬手一掌,但听“嘭”的一声,那团黑影被掌势震得粉碎,原来竟是一只炒菜的铁镬。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铁键被黑袍老人一掌震碎,铁片四飞,但听从四周逼近屋前的八个黑衣人,同时连声惊叫,被碎镬片击个正着,有三个人倒了下去。
萧不二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这女子掷出铁镬,使的竟是借物伤人手法!”
黑袍老人目光四射,探手从大袖中取出一柄尺许长的金刀,刀背上缀着七颗小金铃,随手一摆,响起一阵叮叮轻响,厉笑道:“张老头,你躲在门内,出手伤人,老夫今晚饶不得你!”
茅屋中人影一闪,青衣女子身边,多了一个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女,咭的笑道:“你自己打碎铁镬,伤了手下,怨得谁来?我爷爷已经睡了,才不会和你这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的东西出手呢!”
年长的一个拦道:“妹妹这里没你的事,快去睡吧!”
年少的一个伸手一指,笑道:“他手上那把刀,挺好玩,爷爷喜欢吃鱼,拿来刮鱼鳞,最是趁手不过,我去把他夺过来。”
年长的道:“这人虽坏,人家的东西,怎好去硬夺下来?”
年少的一个道:“谁要他上门欺人来的?”
她们一吹一唱,丝毫没把黑袍老人放在眼里,好像他手上那柄金刀,垂手可得!
黑袍老人目光森冷,喉间发出一阵咯咯阴笑,道:“老夫不和你们两个小女娃一般见识,快去叫你们爷爷出来。”
青衣少女哼道:“我姐姐早已告诉过你,爷爷已经睡了,你罗嗦什么?”娇躯一扭,俏生生朝黑袍老人迎着走去,左手一伸,摊开手掌,说道:“快拿过来。”
黑袍老人想不到这小女孩胆子竟有这般大法,居然赤手空拳,朝自己逼近过来。
他成名多年,那会把一个女娃儿放在心上,阴声道:“你说什么?”
年少的青衣女子咭的笑道:“你的刀呀!”
话声出口,突然身形一晃,疾如电光石火一般直欺过去,一下冲到黑袍老人身前,左手探处,纤纤五指已然搭上了金刀刀背。
这一下当真快的出奇,黑袍老人陡然一惊,沉喝道:“你是找死!”扬手一掌,劈击而出。
青衣少女左手抓住刀背,右手疾出,似拂以切,朝黑袍老人左腕斩去。
黑袍老人金刀被对方抓住,右手用力一振,那知青衣少女春葱般五个指头,竟然抓得甚紧,那想把她挣脱!
这一瞬之间,黑袍老人左手接连劈出了七掌但都被青衣少女忽掌、忽指的奇妙手法,化解开去。两人各自抓着金刀,谁也不肯放松,另一只手,互展招术,瞬倏变化,抢攻不已!
黑袍老人功力纵然胜过青衣少女,但这等近身相搏,苦干有力难使,反不如青衣少女的轻巧手法,容易讨得便宜。
转眼工夫,已打了二十来招。
黑袍老人愈打愈惊,凭自己邙山鬼要,成名数十年,竟然连一个十六八岁的小女娃都应付不了,被人家抓任金刀,无法摆脱!
心头又惊又怒,突然右手一松,放开刀柄,向后跃退!
要知邙山一派,在江湖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门派,但却以恶毒暗器出名,凡是中了邙山暗器的人,无一能生。
只是邙山鬼叟除了郊山一带,很少在江湖走动,知道的人,并不大多,而他也自视甚高,从不轻易使用暗器,知道他暗器恶毒的人更少。
青衣少女一上手就抓住了他的金刀,余下一手,忙于应战,使他无法施展暗器。
不!若不是青衣少女,激怒了他,在他眼中,还不屑对青衣少女下手呢!
就在邙山鬼叟弃刀后跃之际,站在门口的青衣女子高声叫道:“妹妹,小心他的暗器!”
喝声中,扬手掣出一柄短剑,人已疾飞而起,掠了过去。
邙山鬼叟松手弃刀,后退一步,青衣少女一把夺下金刀,心中方自一喜,还没笑出声来!
突觉手上一麻,沉重金刀立时堕落,心头不由一惊,急忙低头瞧去,但见手背上不知何时,被黑袍老人的暗器打中,钉着一支绣花针粗细的白骨针。
整个手背,立有无数黑丝,在皮肤下面蠕蠕而动。迅速向四周蔓延开去!
邙山鬼叟却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一退即进,微一俯身,伸手抄住了从青衣少女手中落下的金刀。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青衣少女的姐姐纵身掠到,邙山鬼叟已经接住金刀,又往后退出了两步,阴沉一笑道:“女娃儿听着,你妹子已中了老夫一支黑眚神芒,一个时辰,毒发无救,还不快叫你………
青衣女子不待他说完,粹然问道:“你有没有解药?”
邙山鬼叟道:“解药自然有……”
青衣女子道:“只要你有解药就好。”
右手一振,短剑疾发,快速无伦的刺出一剑、直取邙山鬼叟咽喉。
邙山鬼叟金刀一横,刀背上七颗小金铃,响起一阵“叮”“叮”清响,封开了青衣女子的短剑。
那青衣少女眼看姐姐已经出场,一个转身,低着头急步朝茅屋中奔去。
青衣女子不容邙山鬼叟还手,腕势一转,短剑划起一道寒锋。又朝对方右胁刺去。
邙山鬼叟急争举刀横封,当的一声,又把短剑隔开,口中喝道:“还不快去叫你爷爷出来!”
青衣女子哼道:“用不着。”手中短剑突然一紧,刷刷刷。
展开了一阵快攻,刹那间,银芒流动,剑花错落,一口气攻出九剑。
邙山鬼叟挥动金刀,连挡九剑,除了封架,竟然没有还手的机会,心下暗暗震惊,忖道:“这两个小丫头,究竟是什么人门下,会有这般厉害?”
心念转动,人已一吸真气,脚尖一点往后倒纵出去。
青衣女子冷哼道:“你有多少鬼门道,只管使出来!”
手腕一送,使了一记“龙形”式,连人带剑,追击过去。
邙山鬼叟阴森一笑道:“老夫真要伤你,易如反掌。”
不待青衣女子扑到,金刀连振,迎着劈去,刀背上七枚小金铃,随着发出一阵铃铃清响!
每一枚金铃中,突然飞扬起一缕轻烟,这七缕轻烟,随风飘散,香烟缥渺!
青衣女子迫击而来,正好迎着这一蓬淡淡香烟,耳中同时听到邋遢道士“传音入密”的声音:“春香姑娘当心他‘九毒迷香’,快快摒住呼吸。”
青衣女子原是早有准备,但提防的是邙山鬼叟的暗器,可不防他使什么鬼香,听到邋遢道士的警告,鼻孔中已然闻到了一丝异香。
她心头一怒,银牙暗咬,飞扑之势丝毫不停,手中短剑突然一沉,剑尖直指邙山鬼叟头脸,疾划而下!
这一击,势道奇快,出人意表,邙山鬼叟迎面劈出的一刀,原是一记虚招,金刀还未撤回,青衣女子已经冒着自己“九毒迷香”,冲到面前,森森剑锋,直劈而下,等到惊觉,已是无及!
总算他久经大敌,匆忙间一吸丹田真气,硬把身子往后缩退了一已!
寒锋直划而下,嘶的一声,邙山鬼叟一袭黑袍,胸前被划破了尺许长一条,只要稍缓一步,就得开膛剖腹!
邙山鬼叟惊出一身冷汗,急急后退了两步。
青衣女子也在这一剑划下,跟着:一个踉跄,扑倒地上。
邙山鬼叟一阵嘿嘿阻笑:“小丫头、你也只有这点能耐?”
回过头去,招手道:“徒儿们,把她拿下了。”
话声出口,四周寂然,毫无动静!
邙山鬼叟这下不由的大吃一惊,抬目四顾,自己门下八大鬼徒,竟然一个鬼影子也不见,心下更觉惊奇,沉声喝道:“徒儿们何在?”
只听茅屋中响起一个苍老声音,低笑道:“朱老不用发急,八位令高徒,已在寒舍待茶,你老也请到里面坐。”
邙山鬼叟蓦然一凛,双目精光暴闪,喝道:“阁下何方高人?”
茅屋中忽然亮起灯光,但见一个老苍头弯着腰,一手擎着油灯,缓缓走出,连连笑道:
“不敢,老朽张老实,就是替冯庄看门的,适才两个小孙女多有冒犯,老朽这里替你老陪罪。”
正因他手上擎着油灯,茅屋中的情形,也隐约可见。自己门下八个鬼徒,就在客堂中间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像是正在聚赌!
邙山鬼叟厉喝道:“你就是张老头,你把老夫门下怎么了?”
张老头用油灯往里照了照,陪笑道:“朱老大概看清楚了,八位令高徒不是好好的坐在那里,只是寒舍没有这许多凳子,只好委屈令高徒坐在地上了。”
邙山鬼叟色厉内在,嘿嘿阴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张老头连连拱手笑道:“不敢,不敢,老朽只有两个小孙女,想请朱老高抬贵手。”
邙山鬼叟哼道:“你打算和老夫讨价还价?”
张老头惶恐的道:“这个老朽不敢,朱老肯赐解药,饶了小孙女,老朽感激不尽。”
邙山鬼叟一双绿阴阴的眼睛,只是盯着张老头,他怎么也看不出这样一个瞧不起的老头,会有惊人之艺。
但自己八个徒儿,落在人家手中,投鼠忌器,只好轻哼一声道:“老夫可以给你解药,你先把老夫门下放出来。”
张老头陪笑道:“朱老八位令高徒,只是穴道受制,你老如先给我解药,老朽保证令高徒丝毫无恙。”接着又嘻嘻笑道:“朱老一代宗师,邙山又近在咫尺,老朽和两个小孙女,要在这里居住下去,那能得罪你老。”
邙山鬼叟沉哼道:“你知道就好。”
他总究成名多年,方才和两个青衣女子动手,早已看出这家人家,非同寻常,两个小的已有如此了得,老的可想而知更为棘手,既然老的陪了不是,自己不如就此落台,当下探手人怀,取出一个磁瓶,倾出一颗药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老夫黑青神芒的解药,在口中嚼烂,敷在创口即可。”
张老头千恩万谢的接过解药,又朝地上昏迷的青衣女子一指,说道:“老朽大孙女中了朱老的九毒迷香,也请朱老……”
邙山鬼叟没有理他,自顾自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瓶,用指甲挑了少许,俯身弹入青衣女子鼻孔。
就在他身子直起之际,张老头满脸感激之色,口中说道:“多谢朱老。”
一指向他“璇玑穴”上直点过来。
这一指来的悄无声息,快速无比,宛如一条暴起噬人的毒蛇!
邙山鬼叟骇然色变,一时之间,封架闪躲,均已不及,猛吸一口真气,身子离地尺许,倒飞去三数步之多!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邙山鬼叟药末弹到青衣女子鼻孔之中,青衣女子打了一个喷嚏,果然清醒过来,翻身坐起。
张老头立时把一颗解药递了过去,低低说道:“阿花中了他黑眚针,这是解药,可在口中嚼烂,敷在创口,快去……”
话声未落,但听“蓬”然一声,邙山鬼叟倒飞出去,身形还未站定。他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乎起一掌,击在他后心之上,把邙山鬼叟打出丈外,踉踉跄跄的直撞过来。
青衣女子接过药丸,立即如飞往屋中跑去。
邙山鬼叟连人影都没看清,背上挨了一掌,一仆而起,口中发出一声凄厉长啸。
张老头没待他站稳,又疾快的迎了上去,笑道:“朱老还是躺下来歇息吧。”扬手一掌,朝他肩上拍去。
邙山鬼叟双眼绿光暴射,厉喝一声:“老夫和你拼了。”
他手上空自握着金刀,都来不及使用,左手一挥,硬接张老头一掌。
只听“蓬”的一声,张老头被震的后退了一步,邙山鬼叟却吃亏在方才背后挨了一掌,身形未稳,一连后退了三四步。
他身后出现的人影,正是邋遢道士杜景康,这时跟着欺身上步,一指点到,喝道:“咱们两个人服伺你一个,你老鬼已经够光彩了。”
邙山鬼叟再待闪避,自是不及,闷哼一声,应指倒地。
杜景康一把提起邙山鬼叟,口中喝道:“老丁,咱们快进去,敌人只怕尚有后援呢!”
急步朝茅屋中奔去。
张老头提起金刀,点点头道:“不错,田布衣也该来了。”
两人迅快的退入茅屋,灯火随着熄灭。
小山前,刹时间又恢复了静寂!
躲在屋后的萧不二,早在丁守福和杜景康出现之际,悄悄拉了唐绳武,退出竹篱笆,隐入屋右一片树林之中。
唐绳武忍不住低声问道:“老丈,咱们现在该怎么了?”
萧不二道:“田布衣可能就会赶来,这两方的人,咱们最好都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
唐绳武道:“这张老头和那道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萧不二道:“这两人是彩带门两位护法,那老头叫二郎神丁守福,精擅易容之术,是目前江湖上第一位易容高手。那道人叫邋遢道士杜景康,他的成名兵刃,就是腰间挂的铁葫芦,武功稍差的人,只要他一口酒,就能把你摔出三丈之外。”
唐绳武听出兴趣,正待再问。
萧不二低嘘道:“快噤声,有人来了。”
唐绳武举目瞧去,夜色之中,那有什么人影?
又过了一回,才见黑衣判官田布衣率着四个黑衣大汉,匆匆而来,赶到茅屋前面,忽然住步。口中咦了一声道:“奇怪,朱兄率同他八大弟子,早就来了,怎会一个不见?”
他生性多疑,目光朝四下乱转。过了半晌,才回头道:“你们过去敲门,看看老头还在不在?”
他身边一名黑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走到门前,高声叫道:“张老头,咱们总管到,快起来。”
茅屋中没人回答,也没有半点声音。
那黑衣汉子忍不住举手往门上重重的敲了两下。
不,他只敲了一下,第二下还没敲,两扇木门,呀然自启!
那黑衣汉子吃了一惊,急急往后退出一步,凝目瞧去,屋中一片黝黑,但这间客堂并不太深,依稀可以看到有几个人席地坐在那里!
黑衣汉子又是一惊,不敢再逼近过去,回头道:“回总管,这茅屋里坐着不少人。”
田布衣道:“是些什么人?”
黑衣汉子壮着胆子走到门口,探头往里看了半天,才道:“总管,好像是……朱教主……”
他口中的“朱教主”,正是邙山鬼叟朱友泉,因为邙山一派,又称幽冥派,掌门人也就是教主了。
田布衣蓦然一惊,缓步行近过来,问道:“你没看错?”
黑衣汉子退下一步,垂手道:“朱教主和他们门下,都盘膝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小的看的十分清楚。”
田布衣脸色深沉,凝声道:“会有这等事?”一手摸着下巴,低声吩咐道:“你们退后些,未听我招呼,不准妄动。”
四名黑衣汉子躬身领命,果然又退了几步。
田布衣探怀摸出一对大小不同的铁笔,这是他别出心裁的独门兵刃,右手握笔,可作判官笔、点穴道之用,左手短笔,形状略小,又可作雷公椎,脱手打穴,专破敌人气功。
在他一双铁笔之下,不知裁了多少成名人物,也因此博得黑衣判官之号。
他此刻双目深沉,注视着屋中,手握双笔,功布全身,脚下缓缓举步朝门口走来,在他渐渐接近门口之际,两耳更是用心谛听,保持最高警觉。
这时数丈之内,就算是落针之微,也极难瞒得过他的耳朵,但茅屋中就是一片沉寂,几乎像一间死屋,没有半点声息。
田布衣快到门口,就倏然住足,用足目力,朝室中望去。
以他的目力,室中纵然幽暗,但走到切近,自可看的清晰,手下人说的没错,这间小小客堂之中,既无桌椅,也没有什么杂物,只是一间筑土为墙,黄泥铺地的空屋!
黑暗之中,但见邙山鬼叟门下八大弟子,围成一圈,席地而坐,个个瞑目垂帘,双手搁膝,状若老僧。
在八人中间,赫然正是自称幽真教主的邙山鬼叟朱友泉,他也同样的盘膝跌坐,双目微合,不言不动,身前地上,横放着他那口化血金刀。
这情形,不像是被人做了手脚!
田布衣看的心头大疑,忖道:“朱老儿好像在运气行功,这老家伙一身鬼气,行事奇特,又在搅什么鬼名堂了?”
但继而一想,邙山鬼叟是有事来的,他总不至放了正事不办,率着徒弟跑到张老头家,摆起鬼龙门阵来。
就算张老头是个身怀武功的人,一家只有两个小孙女,凭邙山鬼叟一身功力,也不至于束手成擒,连八个徒弟,都被生擒活捉。
田布衣生性多疑,在这一瞬之间,念头连转,就是识不透屋中究竟是什么玄虚?
识不透玄虚,就是不肯贸然进去。
他只是手抱铁笔,静静的站在门口,一双深沉目光,在邙山鬼叟师徒身上,不住的转来转去,仔细打量。
这样足足耗了一盏热茶工夫!
室中邙山鬼叟静坐如故,一动不动,门口的他,也静立如故,一动不动,还是丝毫看不出他有进去的意思。
萧不二看的暗暗忖道:“这阴世判官,果然狡狯如狐!”
就在此时,只听田布衣沉声叫道:“朱兄,你这是什么阵势?”
邙山鬼叟充耳不闻,一声不作。
田布衣皱皱眉,又道:“朱兄莫非负了伤么?若是不便出声,那就和兄弟举手为号好了。”
邙山鬼叟依然毫无动静,不言不动。
田布衣心头疑云重重,自言自语道:“这就奇了!”
他总究成名多年,这一阵工夫,已然看出情形不对,但自己到了门口,总不能被空城计吓退。
当下干咳一声,右笔当胸.左笔暗藏掌心,缓缓举步跨进茅屋。
不,左脚跨进门里,右脚却依然留在门外,以观动静,但茅屋中确实看不出有何异样!
田布衣右脚,终于也跨进来了,他依然保持着十分警觉,双目不住的左右流动,深入了几步。
邙山鬼叟门下八个徒弟在地上围坐一圈,如果是按照八卦方位来说,田布衣已经走到坤卦位上。
田布衣走到他背后,俯下身去,仔细的身上察看了一阵。
发觉他们师徒,似是被人点了穴道,心头暗暗一惊,迅速忖道:“这明明是布成了的陷阱,等着自己前来!”心念一动,急忙回头朝左右厢房看去!
两边厢房门口,各挂着一道布帘,看不清门内情形,但凭自己的耳朵倾听,两间厢房中,根本听不到有人的呼吸。
田布衣暗自失笑,“就算有人,又能把自己怎么?”
当下把右手铁笔,交到左手,一掌朝跌坐着的黑衣汉子身上拍去。
他推出的这一掌,正是内家上乘解穴手法,那知一掌拍下,那黑衣汉子只是上身晃动了一下,依然未曾解开他被制的穴道。
田布衣心头又是一惊,手起掌落,接连拍了他几处大穴,心中暗道:“就算你有几处穴道被闭,这下也应该解开了。”
但那黑衣汉子依然坐着不动,穴道并未解开。
田布衣心头大是惊诧,接连又在两个黑衣汉子身上,连拍了数掌,也同样未能解开他们受制的穴道。
“这是什么怪异手法伤的?”
田布衣疑念愈炽,也愈不敢大意,心念一动,身形忽然纵起,越过围坐成一圈的黑衣汉子头顶,笔直飞落邙山鬼叟面前。
田布衣原可从八大鬼徒身边闪人,但因这八个人坐的模样,像是列了阵势,目前纵然穴道受制,他还是不肯冒险,因此才纵身飞起,越过阵势,再在邙山鬼叟面前双落。
双目炯炯,盯注在邙山鬼叟脸,压低声音问道:“朱兄究竟怎么了?”
邙山鬼叟双目微阖,依然不言不动,木无表情。
田布衣一下闪到邙山鬼叟身后,缓缓伸出手去,掌心抵在邙山鬼叟后心,正待把真气度入,催动行血,检查他何处经穴受制!
他方才进来之时,一直是面向里,背向外,这一闪到邙山鬼叟身后,就变成了面向门外。
无意之中,目光一抬,但见两扇木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关了起来!
门内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黑衣人,黑暗之中,依稀可以看清那人一身黑衣,脸情阴隼,几乎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这一注目,“发现此人一身装束,甚至连面貌也和自己一般无二,又是一个黑衣判官田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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