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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福冷冷的道:“就是走江湖卖解的筱翠花?”
陈康和点点头。
沈仝问道:“赵复初前来诈降,就是和你联络来的?”
陈康和道:“他这次随柳飞花前来,故意找兄弟动手,说出了暗号,要兄弟领他面见盟主,假意说听了兄弟的劝说,才投降的。”
沈仝问道:“暗号怎么说的?”
陈康和道:“落花有意随流水。”
沈仝道:“昨晚行刺来的人,又如何和你联络的?”
陈康和道:“那是赵复初接到了黑衣教的飞鸽传书,说昨晚派人前来,要兄弟领他们进来,赵复初外号飞狐,轻功甚佳,由他潜入盟主房中行刺,兄弟只在屋檐上担任把风。”
沈仝道:“这么说,用黄蜂针偷袭叶姑娘的就是你了?”
陈康和道:“兄弟只是阻止她追来而已!”
沈仝冷笑道:“你连盟主都可以出卖,杀死一个叶姑娘又算得什么?只是叶姑娘见机得快,没中你的暗算罢了。”说到这里,一抬手道:“陈总管,把他带下去,你要庄丁们严加看管。”
陈福答应一声。
陈康和乞怜的道:“沈兄,兄弟只是一时糊涂,我要见盟主一面……”
沈仝脸色一沉,哼道:“陈康和,你只是一个江湖上的混混而已,谁和你称兄道弟,再说,盟主也不会见你的,你们还不把他带下去?”
两名庄丁推着陈康和,叱道:“沈庄主吩咐,你还不快走?”押着他退下。
谢公愚摇着头道:“一失足成千古恨,陈康和本性并不坏,只是贪婪了些,才有今日之祸。”
沈仝笑道:“公愚兄的口气还有些同情他,这种人值得同情么?”
谢公愚道:“好了,现在兄弟领解兄等四位去见过盟主,有一件事却要烦沈兄了。”
沈仝道:“还有什么事,公愚兄请说。”
谢公愚道:“第一件事,要派人暗中钉住姓赵的贼子,别让他溜了,而且他身上有一管黄蜂针,要特别小心。第二,从黑衣教过来的人,以云千里和漆哺天两人身份较高,沈兄最好把陈康和的招供,先告诉他们两位,待会兄弟领解兄四个过去,就如此如此……”
沈仝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兄弟那就先走一步了。”
第一进的西院,也是自成院落的三排房舍,一共有十余间之多,凡是黑衣教投过来的人,都住在这里。
这可不是歧视他们,而是云千里、殷长风两人的主张,因为投过来的人,人数业已不少,其中衷心悦服,唾弃黑衣教邪恶的人,固然为数众多,但也难免良莠不齐,会有卧底的人潜在其中,住在一起,可收监视之效。
西院,也有一个大客厅,是大家饮茶、谈天和坐息之所。西院后面,另有数十间房舍,那是各门各派的门人弟子住的地方了。
这时正当午餐之后,大家坐在厅上喝茶聊天,他们只知道昨晚桑老妖潜入白云观,被邋遢和尚、酒肉道人两人发现,暗中通知了各派掌门,分四队埋伏,把桑老妖困住,差点送了老命。
这是最新的话题了,大家都一致认为黑衣教除了桑老妖、麻一怪,铁杖翁等寥寥几个,已是没有什么大援了,垮台已只是迟早的事了。
游龙沈仝是找云千里来的,云千里恰好不在厅上,游龙沈仝找到他房中,把赵复初的事,和他仔细说了一遍。
云千里道:“这人出身来历,兄弟不大详细……”
正说之时,漆啸天听说沈仝来了,正想间问他昨晚之事,跟了进来。
沈仝含笑道:“漆老哥来了正好,兄弟正要找你呢?”
漆啸天道:“沈兄想必有什么事见教了?”
沈仝接着又把赵复初来卧底,昨晚行刺盟主之事说了一遍。
漆啸天吃惊道:“会有这等事?兄弟只知此人在长江下游一带作过案,勾结倭寇,两江衙门曾有海捕文书,本身只是一个飞贼而已!”
沈仝又把谢公愚的话,和两人说了。于是三人就站起身,往厅上行去。
通臂猿猴候通看到沈仝,笑道:“沈庄主,你来得正好,大家方才用午餐的时候,才听到消息,据说昨晚桑老妖潜入白云观,差点送了老命,咱们这里居然一无所知,沈兄来说说吧!”
他这一说,大家不觉都围了上来。
沈仝含笑道:“兄弟就是来向各位老哥报告昨晚经过来的。”
当下就把昨晚有人以黄蜂针筒行刺盟主,叶菁菁发现有人冒四庄庄丁,一直说到桑老妖被救走,很详细的说了出来。
大家听得颇感意外,正在议论纷纷之时,只见谢公愚领着人走了进来,拱拱手含笑道:
“诸位老哥都在这里,兄弟是给大家引见背弃黑衣教,新加入武林盟的四位同道来的。”
大家听他这么说了,都纷纷站起身来。
解良等四人,一直是在黑衣教副教主闵长庚的手下,众人之中,虽然同在黑衣教下,但却有识,有不识。谢公愚替大家介绍之后,大家纷纷鼓掌,表示欢迎。
沈仝和漆啸天、云千里三人在谢公愚和大家介绍之时,悄悄移近赵复初身边。
谢公愚等掌声一落,忽然朗声道:“诸位老哥,兄弟还有一件事,要向大家报告,昨晚行刺盟主的,共有两个贼人,说出来诸位也许不信,一个竟是盟主数十年朋友江湖上人称黑石头的陈康和……”
赵复初看出苗头不对,正待转身。沈仝粘在他身后,低声道:“落花有意随流水。”突然出手一指,朝他左肩点去。
没想到赵复初虽然是个矮胖身材的人,但他外号飞狐,不但轻功极佳,而且为人也极机警,谢公愚说出黑石头已经落网。他就已惊觉不对,听到沈仝在身后说了句:“落花有意随流水”,登时想到自己已落在人家包围之中。
一时情急,突然迅快的朝前冲上一步,左手抬处,露出一支黑黝黝的针筒,抵住了谢公愚的胸口,狞笑道:“你们都看到了,我赵复初手里是一支什么针筒了,只要你们哪一位动一动,赵某只要拇指一按,七十二支淬毒针,就可以把这位谢庄主的胸口,打得象蜂窝一样。”
黄蜂针的歹毒,天下有名,他这话没错,任你手法再快,他此时大拇指已按在针筒旁一个蝴蝶翅般机括之上。
只要点上他身后穴道,身躯一震,拇指一放,七十二支毒针就会夺孔而出,一齐打入谢公愚的胸口。
漆啸天愤怒得大声喝道:“赵复初,你这狗娘养的东西,老夫劈了你。”他正待举掌欲劈。
沈仝忙道:“漆老哥使不得。”
谢公愚坦然笑道:“就算你这一筒针完全打入谢某心口,你也休想活着出去。”
赵复初狞笑道:“赵某找个人一同上路,总比赵某一个人落单,多了个伴。”
厅上这许多高手,因为投鼠忌器,果然没一个敢出手。
宇文化精擅长白神拳,可以隔山打虎,凌空伤人,他有把握从旁发出拳,把他针筒击落,但这一来,可以救得谢公愚,可是在他击出神拳之际,针筒受震,七十二支毒针依然会射出来,而且这一蓬毒针射出之时,距离越远,范围也越大,站在谢公愚右首还有不少人,可能都会被毒针射中,自然也就不好出手。
沈仝道:“赵复初,你想如何?”
赵复初大笑道:“你们大概不想谢庄主死在我针下吧?赵某也不想死,那只好,请谢庄主委屈一段路,把兄弟送出白云观去了。”
谢公愚没待沈仝开口,就点点头道:“沈兄,就依他好了,兄弟送他出去。”
赵复初笑道:“谢庄主果然合作得很,沈庄主,还有漆总护法……”
漆啸天怒声道:“漆某早已不是总护法了。”
“不是总护法也是一样。”赵复初道:“请你告诉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许跟在他后面。”
沈仝一时也束手无策,朝谢公愚望去。
谢公愚朝他笑笑道:“也好,沈兄、漆老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兄弟一个人送他出去好了。”
沈仝心知谢公愚足智多谋,看他神色如常,可能已经有了计较,这就点头道:“好吧!”
赵复初左手针筒紧紧抵着谢公愚,道:“谢庄主,你转过身去,走在前头。”
谢公愚转身之际,朝大家拱拱手道:“诸位老哥,咱们既然讲定了,兄弟送他出去,诸位千万不可再突然出手了。”
漆啸天心中暗暗哼道:“久闻弓箭塘谢公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今日一见,原来也只是贪生怕死的人。”
这些人中,和谢公愚相交不深,很多人几乎都有这种想法,但因谢公愚是盟主春申君的多年好友,大家心中虽觉轻视,却也没有人形之于色。
谢公愚转过身去,走在前面,赵复初紧随他身后,把针简缩藏在衣袖之中,依然紧对着谢公愚后心,两人一前一后,从西院转出大殿。
大天井中正有谢雨奎和他南路的许多四庄联合武士布着岗,另外也有各门各派的门人弟子,三五成群的进进出出,但赵复初有谢公愚领头,走在一起,自然没人过来盘问。
赵复初心头暗暗得意,自己如果没有谢公愚引路,轻功再好,就是有一管杀伤力最强的黄蜂针,最多也只不过射死几十人,但这在武林盟的势力范围之内,他们的人会越来越多,要想突围,只怕也难如登天。
两人越过天井,一直出了大门,门外还是站着雁翅般两排值班人,他们当然也没问话。
又走了一箭来路,赵复初阴笑道:“谢庄主,你请留步了。”
他越过谢公愚,转过身来,面对着面,缓缓后退。
谢公愚只好站着不动。
赵复初计算他针筒的射程已经差不多,他和谢公愚的距离到了一丈远,突然狞笑道:
“多谢谢庄主,兄弟那就告辞了……”
右手拇指随着话声一下按了下去。
谢公愚江湖经验何等老到,早已算定这一路上他绝不敢杀己,但他却非杀自己不可,因为这样,他回去才有面子,而且也算是立了一件大功。计算他发针的地点,至少要出白云观,再有一箭距离,那么站在观前的庄丁才可以追不上他,而埋伏在沿途的庄丁,以他的轻功,也无法拦得住他,因此在赵复初要他留步,他就留心了。
也就在赵复初走到相距一丈光景,他是暗器大行家,自然知道赵复初必然会在此时出手,因为超过一丈以外,黄蜂针机篁发射的威力,就会减弱,赵复初话未说完,拇指还未按下之时,他早已身形一蹲,倏地向旁跃开,身形堪堪跃开,一蓬蓝汪汪的飞针己如一窝蜂般激射而至。
只听有人大叫一声,咕咚栽倒,但就在栽倒地上之际,口中发出杀猪般的一声惨号!
这人居然不是谢公愚,而是已经纵身飞起,而且素以轻功出名,有飞狐之称的赵复初。
原来他黄蜂针射出,谢公愚早已闪开,谢公愚在闪开的时侯,打出了两支袖箭,正好射中赵复初的双脚脚弯,他纵起的人突觉脚弯剧痛,一个人就大叫一声从三丈高处跌了下来。
等他身形跌倒在地上,又是“嗖”的一声,一支长箭,射中他左手手腕,把他左手钉在地上,这是他继大叫一声之后,跌落地上,痛得又象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这同时但见谢公愚转了个身,又是一阵“嗖嗖”轻响,和“夺夺”连声,从他身上连续射出长短不等的箭来,两支射在赵复初头颈左右两边,两支射在他左右腋下,一支射在他头颈数分距离的地上,更有一排短箭差不多有十数支之多,射在他身子两边,连同他衣服一起钉在地上,只差一、二分光景,但却没一支射在他身上的。(只有左手腕是被长箭射穿,钉在地上)
这下不但痛得赵复初一张猪头般脸上胀得通红,汗水象黄豆般绽了出来,也吓得他三魂七魄有一半出了窍。
谢公愚缓缓的走到他身边,笑道:“你看我谢某的箭法如何?黄蜂针纵然霸道,但最多只能射到一丈左右,我背弩可以射到八丈以外,就是谢某的袖箭,也可以射出五丈,这点大概你没想到吧?”
赵复初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央求道:“谢庄主,求求你,先替我把左腕的箭拔起来吧,我……受不了。”
他被长长短短十数支箭夹在地上,一点也动弹不得。
谢公愚朝他笑了笑道:“我这箭上没毒,不会要你的命,本来我也不想把你左手钉在地上的,因为你这一筒黄蜂针,可以发射三次,我如果不钉住你的左手,等我走近过来,你不是还有两次发射的机会么?谢某岂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再说,谢某陪你出来之时,早已算定你会在此地发针,也早就决定要把你左手钉在此地,因为你一开始没把谢某杀死,就已经注定失败的是你了。”
说话之时,徐徐弯下腰去,伸手取起黄蜂针筒。
只听沈仝大笑道:“兄弟也早就料到公愚兄定可把他制住的了,漆老哥,你看兄弟没说错吧?”
随着话声,沈仝、漆啸天、云千里等人,都从白云观走了出来。
谢雨奎抬了抬手,早有四名庄丁奔了过去,把赵复初左手的长箭拔起,又替他起下脚弯上的两支袖箭,反剪双手,捆绑起来。
谢公愚道:“谢老弟,你要他们给他敷上刀创药,不然血流不止,会要了他的命。”
谢雨奎应了一声“是”。
谢公愚又道:“待会把他押到第二进东院去,我还要问他一些话。”
谢雨奎又应了声“是”,指挥着庄丁,把赵复初押进白云观去。
漆啸天大笑道:“谢老哥,说来惭愧,方才兄弟还以为您贪生怕死,原来你老哥已胸有成竹了。”
谢公愚举起手中黄蜂针,笑道:“黄蜂针霸道无比,而且一筒针,可以连射三次,方才若是把他逼急了,他横上了心,一阵乱射,厅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会,遭到毒手,差幸此种针份量较轻,射程不远,兄弟身上几件暗器的射程都比它远得多,所以不惧他逃走。”
桂大荣道:“兄弟这对金笔,也可以作暗器打出,但方才看了谢老哥转调个身,就射出这许多箭来,而且每一支都射得如此准确,真是神乎其技,不愧是弓箭塘主,也真教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公愚哈哈大笑道:“桂老哥一笔判生死,五支夺魂魄,笔上造诣,何等精湛,兄弟这些长长短短的暗箭,完全靠机篁发射,只能说兄弟制的机篁,比一般江湖上人用的强劲一些而已,何足道哉,桂兄这不是过奖了么?”
大家回入白云观,谢公愚朝漆啸天等人拱拱手道:“诸位老哥,兄弟还有些事要办,要先走一步了。”说完,匆匆往里行去。
大家知道他可能要去问赵复初的口供,也就回转西院而去。
却说谢公愚回到第二进东院,谢雨奎早已命庄丁替赵复初上了刀创药,押来东院,听候发落。
谢公愚道:“谢老弟,这里没你的事了,把人留着就好。”
谢雨奎应了声“是”,果然率同庄丁退了出去。
这时小客厅上只留下谢公愚和赵复初两人,赵复初突然跪到地上,他双手反剪,却伏着身连连叩道:“谢庄主,在下已经知道错了,好在盟主和你老都没负伤,在下求求你老,饶了我一命,我……会永感大德,如若再有二心,就被千刀分尸,不得好死……”
谢公愚哼道:“你现在说这话,不是太迟了么?”
“不迟。”赵复初伏在地上道:“只要你老开恩,要赵复初去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
谢公愚微微摇头,沉笑道:“一个人改过自新,只有一次……”
赵复初急得满头是汗,膝行而前,俯身叩头道:“上一次我是奉命行事,降是诈降,现在小的是真心投降了,就是这一次,你老只要点个头,赵复初若有二心,就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你老就开开恩吧!我……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父,我死了……”
谢公愚哼了一声,没待他说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七颗乌黑的药丸,递了过去,说道:“你把这七颗药丸吞下去。”
赵复初一怔,望着药丸,吃惊的道:“你老……这是……”
谢公愚冷森一笑道:“谢某若要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势,还用得着用药丸毒死么?”
“是!是!”赵复初依然望着他,目有乞怜之色,嗫嚅的道:“但……”
谢公愚沉着脸道:“你服与不服?悉听尊便,谢某说过不会毒死你的?你还怕什么?”
“服,服。”赵复初终究有些小聪明,口中说着,果然伸手过纸包,把七颗药丸一下吞了下去,说道:“谢庄主莫非有什么差遣吗?”
谢公愚微微一笑道:“不错,这七颗药丸,乃是慢性的穿肠毒药,七颗同服,要七天之后,夜晚子时才会发作,非我独门解药不解。”
赵复初听得脸色大变,但瞬息陪着笑道:“谢庄主的意思,是要小的在六天之内,办完事了?”
谢公愚点头道:“正是,你轻功不弱,第七天傍晚以前,能够赶回来,我可以保你无事。”
赵复初喜道:“小的一定遵命,谢庄主现在可以吩咐小的去办什么事了。”
谢公愚道:“今晚初更之后,自会有人前来救你,你就可赶回黑衣教去,如何说法,你自己去想,只要不露破绽就好,这十天之中,你务必查明昨晚救走桑老妖的是什么人?黑衣教还来了些什么帮手,他们有何举动?这两件事,有七天时间应该够了吧?”
“够了。”赵复初道:“黑衣教的规矩,是不准有人问长问短,但小的会设法打听到的。”
谢公愚道:“好,但愿你心口如一。”
说到这里,一指点了他穴道,一面喝道:“来人。”
门外走进两名庄丁,垂手道:“小的在。”
谢公愚一指赵复初,说道:“把他押下去。”
两名庄丁奉命把赵复初押了下去。
白云观后山,半山腰上,有三间瓦屋,如今打扫干净,拨为邋遢和尚和酒肉道士的住所,整个白云观,除了任云秋和陈福两人之外,别人都不准上去的。
因为任云秋是这一僧一道的酒友,而陈福叨光的是武林盟的总管,要送酒上去,才特别获准的。
现在,正是午牌稍偏,任云秋一个人循着山间石级小径上来了。他已经奉命来过两次,因一僧一道从早晨到现在,一直醉卧不醒,整个屋子都酒气触鼻。
这是第三次了,他刚走到门口,就听酒肉道士叫道:“喂,小友,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快进来喝酒,贫道刚从厨房里弄来两只熏鸡,香得很。”
厨房早经陈福吩咐过,做些熏鸡、熏肉、卤蛋、卤牛肉、卤豆干等吃的东西,放在桌上,邋遢和尚和酒肉道士要吃什么,就会明说,却喜欢偷偷摸摸的去拿,厨房里是故意做了等着他们去拿的,他们还沾沾自喜,以为没人知道。
任云秋跨进门,就看到两人蹲在地上,中间果然放着两只又肥又大的熏鸡,一大坛酒,他们也没倒出来,每人右手拿着一支鸡腿,左手把酒坛推来推去的,你喝一大口,我喝一大口,好不忙碌?
任云秋自从和这两个疯疯颠颠的和尚道士结成酒友,不但功力精进(上次两人各自贯注了二十年“酒气”,其实是真气),酒量也慢慢的练大了。
就在他左足堪堪跨进门槛,酒肉道士突然右手一推,喝道:“接住了。”
呼的一声,一只酒坛朝任云秋迎面飞了过来。
邋遢和尚连忙“喀”的一声,撕下一条鸡腿,喝道:“还有熏鸡腿。”
抬手朝任云秋掷了过来。
这一坛酒,足有五十斤,虽经两人喝了几斤,至少还有四十来斤,何况酒肉道士这一凌空推来,力道之猛,何止千斤?
任云秋对他们两人这类举动,早已司空见惯,急忙吸了口气,伸出左掌,轻轻贴住酒坛肚上,把坛吸住,右手一捞,同时也接住了飞来的鸡腿。接是接住了,但两人这两股不同的力道何等强大,还是被震得后退一步,他趁着后退之势,举起酒坛,凑上嘴唇,“咕”的喝了一口,左手随即往前一推,朝邋遢和尚面前送去。
酒肉道士看得大笑道:“还不错,只是你卸力卸得慢了一些,不然,就不会被震得后退了。”
邋遢和尚点着头道:“看来他可以胜任了。”
任云秋道:“两位前辈要我到哪里去?”
酒肉道士笑道:“春申君不是要你来打听消息的吗?”
邋遢和尚道:“他要向咱们打听消息,何不自己去跑一趟?”
任云秋心中暗道:“表叔确实要自己来向他们请示的,自己还没开口,他们竟然已经知道了。”
酒肉道士笑道:“你觉得奇怪是不是?咱们怎么会知道你来意的?某实这一点也不奇怪,昨晚桑老妖被人救走,只有咱们两个追了下来,其余的人连老怪的人形都没看得清楚,你一个上午,连跑了三趟,不是来问老怪消息,还会有别的事吗?咱们两个一回来,就喝了一坛酒,喝醉了就睡,就是在梦里讨论如何去对付老怪,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他们一面说话,一面还是把酒坛推来推去的喝酒,一直没停过,所以他说完了,就由另一个接口说话。
任云秋问道:“两位前辈想出什么办法来了?”
邋遢和尚道:“你先蹲下来喝上几口!咱们慢慢的自会告诉你的。”
酒肉道士左手一推,把酒坛朝任云秋推来,说道:“对,你喝酒。”
任云秋知道自己不陪他们喝酒,他们是不会说的,这就学他们的样,左手吸住酒坛,喝了一口,就朝邋遢和尚推去,一面说道:“两位前辈现在可以说了。”
邋遢和尚道:“春申君不是正在草拟战书么?他总是要派一个人送战书去的。”
任云秋道:“前辈的意思,是要晚辈送去吗?”
酒肉道士道:“不,你不是去送战书,是去盗老怪一件东西。”
邋遢和尚道:“那可不是一件,一共有四十九件。”
任云秋道:“两位老前辈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好不好?”
酒肉道士道:“这还不够清楚?”
邋遢和尚道:“不是要清楚,是你要听清楚……”
酒肉道士立即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道:“如此如此。”
邋遢和尚也接着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说道:“如此如此。”
任云秋一面听他们说话,一面啃着鸡腿,直等两人把话说完,急忙站起身道:“这件事情很大,晚辈必须立即去禀报盟主不可。”
酒肉道士忙道:“这也不急在一时,小友且等喝完酒再去不迟。”
邋遢和尚道:“让他去吧,春申君他们听了还得商量商量呢!”
任云秋不待两人再说,慌忙拱拱手道:“晚辈走了。”
举步跨出门去,一路奔行下山,急匆匆走入第二进东院,只见表叔春申君正陪同少林定慧方丈、武当掌教紫阳道长,和青龙帮帮主铁背苍虬李公健三人,在房中说话。
春申君听到脚步声,目光一抬,看到任云秋,就问道:“云秋,两位老人家醒过来了没有?”
任云秋道:“小侄去的时候,两位前辈正在喝酒……”
春申若问道:“你可曾问他们,昨晚救走桑老妖的是什么人么?”
任云秋道:“两位老前辈说,那是稳迹南荒已有数十年不出的红发老怪。”
定慧大师听得吃了一惊,说道:“红发老怪?那是西门微笑?”
任云秋道:“好象是他。”
紫阳道长道:“久闻此人已经兵解多年,原来还在人世,黑衣教有此人撑腰,倒是不易斗得很。”
任云秋道:“两位老人家说,他练成了七七四十九口化血神刀,连两位老人家都不敢逼近过去,因为化血神刀十分厉害,只要被刀削中,就见血封喉,不出一个时辰,身化一滩黄水,毛发无存……”
定慧方丈吃惊道:“这么说来,无人能够接近他了。”
任云秋道:“所以两位老人家要晚辈去盗他的飞刀。”
春申君听得吃了一惊,说道:“你去盗他的飞刀?”
任云秋笑道:“表叔不用替侄儿耽心,听两位老人家的口气,到时自会有人暗中相助,而且侄儿又不是明着和他交手,只要飞刀到手,就一可以应用,因为两位老人家还传了侄儿接刀使刀的手法,他没有飞刀,就不可怕了。”
春申君道:“他们要你一个人去?”
任云秋脸上一红,说道:“还要两人和侄儿同去,一个是江姑娘,她熟悉环境,一个是叶姑娘,她使的是刀,也可以帮侄儿盗刀。”
定慧方丈道:“两位老人家还说了什么?”
任云秋道:“表叔不是要派人去下战书么,最好请谢大叔送去,先暗后明,侄儿三人是跟他同去,暗中保护,谢大叔回来,我们就留下来不走,暗中行事。”
紫阳道长沉吟道:“有两位老人家作主,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差池的了。”
春申君道:“战书愚叔已经写好了,咱们那就出去,请大家过目之后,顺便签个名,就可以送去,愚叔本打算要陈康和送去的,此人不论他行为如何,和愚叔总是数十年相交,要他送去,也就是放他一马的意思,以后为友为敌,悉凭他自己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有人接口道:“盟主虽有顾全旧友之心,但此人生就劣根性,要他送信去,就会泄漏了咱们这里的机密,这个万万不可。”
随着话声,走进来的正是谢公愚。
春申君含笑道:“公愚兄来得正好,两位老人家指定要你去下战书呢!”
当下就把任云秋说的话,告诉了他。
谢公愚听得不由一怔,说道:“红发老怪?不就是昔年自称红发老祖的魔教余孽?这人已经快近百岁,还在人间?兄弟还是从前听先父说起过,那时已是邪派异教中数一数二的人了,将近四十年没听过此人消息,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钻了出来,真是此人,那真不好对付。”
任云秋道:“小侄听两位老人家的口气,好象黑衣教最近还到了几个厉害人物,其中最头痛的还不是红发老怪。”
春申君道:“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人?”
任云秋摇摇头道:“没有,听他们口气,那个最难惹的人物,到时不用咱们去对付他,自会另有能人会把他引走的,侄儿问他们,他们只说到时自知。”
春申君道:“好了,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用多问了,先到前厅去,让大家看看战书。
签好名,就请公愚兄辛苦一趟了。”
说罢,几人一起来至前厅。
春申君当众把战书宣读了一遍,征询大家还有没有意见?
战书内容,除了痛斥自从黑衣教出现江湖,先则以迷药蒙害同道,继则妄图逐一攻破各门各派,以遂其独霸江湖之野心。但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每隔若千年都有野心枭雄,逞乱一时,迄今无一人能达到其妄想,即告陨灭,黑衣教又何能例外?接着说到衡山派曾和黑衣教订有端午之约,如今江湖上十六个门派为了挽救危亡,共同组成武林联盟,黑衣教一而再,再而三的向白云观挑衅,虽屡遭挫折,仍不知悔悟,于是本盟决定提前于三月十五日在九岭山九仙阳候教,和黑衣教一决胜负,如黑衣教逾期不往,武林盟就要大举讨伐,犁庭扫穴,并在江湖各地发动清除黑衣教羽党。所以希望黑衣教中,凡是被强迫入教的江湖同道,能在三月十五日前反正来归者,一律不究既往,均表欢迎,逾期即视作黑衣教死党,格杀勿论,切勿自误等语。
这是一篇洋洋洒洒的大文,一口气写来,骈骊辉煌,堂皇冠冕,大家纷纷豉掌,表示同意,当下就由各门各派的人,依次签了名。
春申君把信装入信封,交给了谢公愚,另由漆啸天、殷长风、令狐宣、桂大荣四人,暗中接应,能不和黑衣教的人照面最好。谢公愚送信之后,会合四人,潜伏附近,再接应任云秋等三人。
任云秋却去找叶菁菁、江翠烟两人,说出邋遢和尚和酒肉道士的意思,要自己三人去盗红发老怪的化血飞刀,并把酒肉道士传给自己的飞刀手法,传给了两人。
叶菁菁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任云秋道:“我们一路只要暗中跟在谢大叔身后,他是送战书去的,我们跟在他身后,暗中保护,等谢大叔任务完毕,离开之后,我们就留下来,江姑娘熟悉环境,静待夜晚动手就好。”
三人计议了一会,就一起练习飞刀,好在三人武功都有深厚基础,既有口诀,练起来并不困难。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大家因晚上就要出发,而且黑衣教巢穴,相距犹远,不是一天就可以赶到,为了不使对方发觉,去的人必须加以改变装束。
好在这次各门各派的人中,有不少奇才异能之士,丐帮长老独臂擒龙申万生精擅易容术,洞庭青龙帮和鄱阳凤尾帮都带有面具。
于是由申万生替江翠烟易容,其余的人只要戴上面具就行。谢公愚改扮成镖师,任云秋等三人改扮为一对赴考的两兄弟,随带一名书童。漆啸天等四人则改扮为布商,各自先后上路,装作互不相识。
晚饭之后,几人都已收掇停当,谢公愚来至第三进东院,走到最后一间。
这是囚禁赵复初和陈康和的房屋,陈福早已候在那里,见到谢公愚走来,急忙迎了上去。
谢公愚问道:“准备好了吗?”
陈福点点头。
谢公愚道:“时间差不多了,快叫他依计行事。”
陈福应了声“是”,举手击了两掌,就有一名跃龙庄的剑士奔了过来。
陈福伸手指了指木门,就和谢公愚一同熄去。
那剑士蹑手蹑脚的走近木门而入,又轻轻的掩上了木门,举步往里行去。
赵复初已知此人是谢公愚派来释放自己两人的了,但他却并未把谢公愚说的话,告诉过陈康和,这时也仍然装作毫不知情一般。
黑暗中,只有听人低低的道:“落花有意随流水。”
陈康和听得一怔,来人说的口号,分明是黑衣教的人了,但他老奸巨猾,这口号如今已经泄漏,武林盟的人都已知道,难保不是春申君、谢公愚等人使的计,因此并没作声。
那剑士低低的道:“在下是来救你们,时光宝贵,两位是否伤得很重,能不能行动?”
陈康和自知落到武林盟手中,他虽和春申君有数十年交情,但自己出卖武林盟,做了内奸,就算春申君念旧,其余的人未必肯放过自己,迟早难免一死,能逃出去,自是最好不过。这就问道:“咱们并没有负伤,只是武林盟戒备森严,能够逃得出去吗?”
那剑士道:“咱们既能进来,还会出不去吗?时间非常匆促,在下已经替两位准备好了出路,越快越好。”
说话之时,从身边取出一柄匕首,迅快替两人割断了捆绑手脚的绳索,口中喝了声:
“快随我来。”
转身闪到门口,轻轻打开木门,探首朝外望了望,就向身后两人招招手,开门闪出。陈康和、赵复初两人哪敢怠慢,急忙跟着他掠出。
那剑士身手十分俐落,已经走到右首一间房门口停下,回身打了个手势,就闪入房去。
陈康和、赵复初见他闪入庄丁们住的房中,也就跟着闪入。
这是第三进东院,原是白云观弟子的云房,如今作为四庄庄丁的住处,每房四人,两人跟着剑士闪入,就看到另有一个剑士坐在床上,两个剑士却扑倒在地。
领着他们进来的剑士伸手一指地上两人,低声道:“两位快把他们身上衣衫剥下,换到身上,时间不多,咱们快要去换班了。”一面从身边摸出两张人皮面具,接着道:“把这个戴上了。”
陈康和知道四庄庄丁晚饭之后,就得换班,等那换班下来的庄丁发现屋中有人被制,自己两人早已鸿飞冥冥,逃出白云观很远了,心头自然大喜过望。
当下两人戴好面具,剥下两名剑士身上的衣衫,迅快换上,然后又把两个被制的人,拖到床下藏好。
那为首剑士朝另外坐在床上那人打了个手势,首先举步往门外走去。
陈康和、赵复初紧跟两人身后,转出回廊,一直往前面行去。
此时正是四庄庄丁换班的时候,自然没人去注意他们,不多一会,便已出了白云观。
又走了一箭来路,为首剑士要另一个剑士朝林中走去,那自然是去接替林中暗岗的了。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为首剑士低声道:“前面还有两处暗岗,俱在林中,你们快些走吧!”说完闪身朝左首掠了进去。
陈康和、赵复初没有作声,依然挺胸凸肚的往前行去,只是脚步已逐渐加快,因此处还是武林盟的势力范围以内,随时都可以遇上巡山的人,两人自然不敢怠慢,先前还不敢奔行得太快,怕被人发现起疑,这样一直急步走出三数里外,才敢展开脚程,又奔行了十数里路,看看后面没人追来,才算脱离虎口。
陈康和没想到在白云观明椿暗卡重重严密防守之下,竟然如此容易,逃了出来,不觉长长吁了口气道:“咱们总算逃出来了,只可惜方才救咱们脱险的不知是什么人?”
赵复初受了谢公愚的叮嘱,明知那剑士是谢公愚支使来释放自己两人的,根本不是黑衣教的同党,否则哪有这么容易脱险?但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回去,很容易使人起疑,才把陈康和一起释放的。
当下就含笑道:“陈兄,咱们如果说有人救出来的,那就是咱们两人已经被擒住了,这样实话实说,多没面子?”
陈康和耸耸肩道:“那要怎么说?”
赵复初道:“照实说了,咱们不但没有功劳,很可能还会受到处分,功劳是人家的了,依兄弟之见,就说偷袭春申君没有成功,武林盟已经发现有人卧底,但黑衣教投过去的人从总护法到护法,不下数十人之多,他们不动声色,只有暗中调查,一时之间还查不出证据,你陈兄是参与春申君机密的人,知道情势已十分险恶,兄弟不可能再潜伏下去,但兄弟一人,在对方防守严密之下,还是无法脱险,才由陈兄指派兄弟一同巡山,藉机逃走的,这样岂不两全其美?”
陈康和虽觉这样说法,并不很完美,因为自己既然并未泄露身份,何以要离开武林盟?
这一点很难解说,但总比两人都被识破,已经囚禁起来,要好得多了,这就点头道:“看来也只有这样说了。”
两人坐息了一会,还是不敢耽搁,赶了一夜路,第二天到了一处镇甸,因两人身上还穿着跃龙庄庄丁的服饰,就各自买了一套衣衫换过,休息了半天,再行上路。
黑衣教总坛,是设在幕阜山通天岭荒岭,岭下有一座通天观,庙貌巍然,相当宏伟。
两人赶到通天观,已是数日之后的初更时分。陈康和还是第一次到总坛来,自然由赵复初领路,两人刚走近观前,还有一箭来远,就见有两名黑衣汉子路中闪出,迎了上来。
其中一人沉声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赵复初走上一步,说道:“闵副教主座下护法赵复初,护法堂护法陈康和,特地来晋见副教主的。”
那黑衣汉子听说来的是两位护法,倒也不敢怠慢,朝两人行了一礼,说道:“今晚是但副总管值夜,两位请去候传室等候,容小的禀报但副总管,再来相请。”
说完右手向空一挥,叭的一声,飞起一道绿色火花,一面抬手道:“两位护法请吧!”
赵复初,陈康和两人就笔直朝前走去,刚到观前,又有两名黑衣汉子迎了出来,抱拳道:“两位请随小的来。”
引着两人从边上一道门户进入,来至一间小屋门口,躬身道:“两位请进。”
两人跨进小屋,这敢情就是候传室,那两名佩刀黑衣汉子却站在门外,意似监视。两人也不好多间,只得在椅上坐下,耐心等候。
这样足足等了有一盏茶的时光,才见一名黑衣汉子走了进来,说道:“但副总管已在里面等候,请两位护法进去。”
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一直走到后面第二进厢房前面,才脚下一停,躬身道:“启禀副总管,赵护法、陈护法来了。”
只听厢房中传出但无忌的声音说道:“请他们进来。”
那黑衣汉子朝两人抬抬手道:“副总管有请,两位请进。”
赵复初、陈康和举步走上石级,跨进厢房,副总管但无忌已经站起身迎着笑道:“赵护法、陈护法怎么都来了,可是武林盟方面有什么举动吗?”
赵复初、陈康和两人抱抱拳道:“属下见过副总管,在下两人是逃出来的,此行说来话长。”
但无忌笑道:“两位能够脱险回来就好,来来,快请坐下,慢慢的说。”
两人依言落坐,仍由赵复初把奉命卧底,行刺春申君,被武林盟发现有人潜伏卧底,差幸背叛黑衣教,降向武林盟的人,为数不少,一时还不至怀疑到自己头上,但他们暗中进行调查,极为严密,迟早总不免被对方查出,陈康和眼看情势紧急,就和自己以巡山之名,逃出虎口,详细说了一遍。
但无忌攒攒眉道:“赵护法身处危境,自该设法逃走,但陈护法和春申君相交数十年,这是本教安在武林盟春申君身边最好的一着棋子,何况陈护法身份又并未败露,如此离开,岂不可惜?”
陈康和老脸不禁一红,说道:“但兄弟如果不离开,赵护法就无法走得出白云观,兄弟如果把他带出来了,再一个人回去,也极易启人疑窦,何况游龙沈仝等人,早就对兄弟怀有歧视,兄弟实在也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了。”
但无忌点点头道:“兄弟只是今晚值夜,对两位也作不了主,两位且随兄弟去见过总护法再说。”
陈康和问道:“总护法不知是哪一位?”
但无忌道:“韩副总护法任升了总护法。”
赵复初道:“但副总管且慢,兄弟是闵副教主座下,不属于护法堂辖下。”
但无忌道:“闵副教主来了之后,奉教主之命,把两处护法,已经全投到护法堂之下了,赵兄自然也得去见过总护法才是。”
“兄弟已经来了。”随着话声,韩自元已经走了进来。赵复初、陈康和慌忙站起,恭敬的抱着拳道:“属下见过总护法。”
韩自元冷峻的目光掠过两人,说道:“陈康和,你是但副总管下在陈春华身边的一着棋,要你多下点工夫,随时听候后命,你未奉召命,擅离职守,是谁要你来的?”
陈康和机伶一颤,俯首道:“回总护法,属下在武林盟,虽和陈盟主有数十年交情,但他周围的人如沈仝、谢公愚、金赞廷等人,都对属下心存猜忌,尤其这次行刺盟主一事,已经暗暗怀疑到属下头上,难保不被侦破,是以属下在那里也是朝不保夕,赵护法比属下更危急……”
韩自元道:“如何危急?”
陈康和道:“从本教投过去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有些人却是大家对他为人都了解的,因此,纵然为数不少,但经过逐一分析之后,有嫌疑的人已是没有几个了,如果再迟上一天,只怕就无法走得脱了。”
韩自元道:“你们如何走得脱的?”
陈康和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应付之词,这就答道:“武林盟除了由四庄庄丁分布的岗哨之外,如今各门各派的人到得多了,又有本教投过去的人,编组为日夜两组巡山,一组由各门各派的人士担任,一组由沈仝、谢公愚金赞廷及属下四人,配合本教投过去的为一组,两个组一来一往,巡视全山,属下趁巡山之便,指派赵护法一路,才得能顺利逃脱虎口。”
韩自元看他说的不象有假,点点头道:“你回来也好,咱们正需要知道武林盟的内部情形,你们两个立即随本座去见副教主。”
说完,举步往外就走。
赵复初、陈康和连声唯唯,跟随着他往后进行去。
第三进是一座幽静的大殿,一个大天井,比前面还大,此时不见一丝灯光。
东首一道门出去,是一座因山势高低而布置的大花园,中有几座精舍,那就是供奉堂。
西首一道门出去,是自成院落的一排房屋,不下二十来间,那是护法堂的所在。
中间这座大殿,正是黑衣教总坛最高办事之所了。
韩自元领着两人走到大天井中间,左脚在先,右脚在后,踏在一个桌面大石刻太极图的双眼之上,然后缓缓走到阶下,恭身而立。
不多一回,黝黑的殿前,亮起两盏惨绿的风灯,风灯上有字,那是一个“闵”字。
韩自元慌忙躬下身去,说道:“属下韩自元,率同刚从武林盟回来的护法赵复初、陈康和前来晋见副教主,面陈机密。”
只听殿中响起一个冷峻的声音喝道:“赵复初、陈康和,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为虎作伥,把敌人领到咱们总坛里来。”
赵复初、陈康和听得悚然一惊,还没说话。韩自元已经霍然回身,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黑衣教总坛?”
“哈哈!”一声朗笑,一道人影倏然坠地,在此同时,护法赵复初、陈康和两人似亦警觉,同时闪身避开,但还是迟了一步,赵复初但觉左肩剧痛,已被一支袖箭射中。陈康和口中发出杀猪似的一声惨嗥,被袖箭穿心,立即了帐。
在陈康和惨嗥声中,大殿前面左右两廊间,已经悄无声息出现了幢幢人影,老远把来人包围了起来,但却毫无半点叱喝哗之声。
随着笑声落到殿前的正是谢公愚,他依然穿着一袭古铜色夹袍,屹然而立,拱拱手道:
“闵副教主,韩总护法请了,在下谢公愚,是奉武林联盟陈盟主之命,给贵教教主送书信来的。”
“弓箭塘谢庄主,果然好箭法!”
殿中闵长庚的声音冷冷说道:“幸亏谢庄主说得快,是给教主送信来的,否则,只怕你早躺在阶下了。”
谢公愚呵呵笑道:“也差幸贵教的护卫们没有出手,否则谢某早叫他们躺在我四周了。”
闵长庚怒哼一声道:“你既是送书信来的,怎可伤我座下护法?”
谢公愚道:“陈康和乃是陈盟主二十年老友,参与机密,不料他竟然丧心病狂,甘作内奸,还敢伙同卧底奸人,行刺陈盟主不成,就趁机潜逃,陈盟主早已通令江湖武林,任何人遇见了杀无赦,在下杀的乃是武林联盟的叛徒,闵副教主何责之有?”
韩自元喝道:“谢公愚,这是什么地方,容你逗口舌之能?”
谢公愚笑道:“阁下是黑衣教堂堂总护法,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黑衣教的总坛吗?谢某奉陈盟主之命下书来的,闵副教主责问在下,在下以理答辩,焉得称之谓逞口舌之能,难道你们贵教总坛是不准别人说话的地方吗?”
韩自元一时被他激怒得说不出活来。
殿上闵长庚的声音冷冷说道:“谢公愚,你既说是奉命下书来的,怎么还不把书信呈上来?”
谢公愚道:“闵副教主该知道谢某来者是客吧?这般是待客之道么?”
闵长庚的声音道:“你把书信呈上来,自有但副总管会接待你到前厅奉茶。”
谢公愚道:“在下奉陈盟主之命,信封上写了贵教教主亲后,在下自然要把书信当面呈交贵教教主,因此在下想见见贵教教主。”
闵长庚道:“这个兄弟很抱歉,别说教主不在这里,就是在,也从不接见外人,本教一切事务,均由兄弟代表,谢庄主只有把陈盟主的信,交给兄弟才对。”
谢公愚心想:“自己既然见不到教主,就见见他也好。”这才说道:“贵教主既然不在,闵副教主总该让在下见上一面,面奉书信吧?”
闵长庚的声音说道:“好,韩总护法,你陪同他进来,不过谢庄主以暗器闻名江湖,在进来之前,必须把身上暗器全交出来才行。”
谢公愚敞笑一声道:“闵副教主可是怕谢某突起发难吗?不错,谢某身上一直携着各式各样的弓箭,大小不下百种之多,谢某从未离身,也从有人叫谢某交出来过,今天谢某是奉武林联盟陈盟主之命堂堂正正向贵教下书来的,别说闵教主只是贵教的一位副教主,就是见贵教教主,谢某也绝不会使用暗器偷袭,若是谢某鲁莽出手,纵然刺死了贵教教主,武林联盟这四个字也会毁在谢某手里,谢某岂不成了武林联盟的罪人?谢某会出此下策吗?闵副教主说出这样话来,岂不弱了你闵副教主的威风?”
闵长庚的声音“哼”一声道:“闵某并不怕你暗箭偷袭。”
谢公愚笑道:“那就好了,闵副教主既然不惧谢某暗箭,谢某是堂堂来使,闵副教主尽可大大方方接见谢某,无须说出要谢某交出暗器的气话来了。”
他一直言中带刺,自然听得闵长庚大为怒恼,嘿然道:“好,韩总护法,你带他进来。”
韩自元冷冷的看了谢公愚一眼,说道:“谢公愚,你随我来。”
谢公愚大模大样的道:“韩自元,你只管在前面带路。”
韩自元一向目空一切,闻言怒声道:“你身在本教重地,还敢如此狂妄?”
谢公愚大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你直呼谢某之名,谢某自然也直呼你的名字了,何况要你带路,乃是闵副教主说的,我又有哪里说错了?何况谢某乃是武林联盟派来的堂堂来使,你总护法就应该以礼接待。至于这是贵教重地,谢某早已知道,谢某答应过闵副教主,绝不会在面交陈盟主书信时,冒失出手,致始武林联盟之耻,但阁下如敢出言不逊,谢某出手杀了你,那是你对来使不敬,就不能怪谢某先出手了。”
韩自元方才看见他暗箭的厉害,双方相距又近,如果猝起发难,确实防不胜防,闻言心头虽怒,脚下却忍不住轻轻移动,横闪出去。
谢公愚笑道:“韩总护法不用害怕,武林联盟若要杀你,当日就不会放你回来了。”
韩自元听得勃然大怒,喝道:“姓谢的,你激怒韩某,对你并无好处,除非你不想活着走出黑衣教总坛去。”
“这个谢某放心得很。”
谢公愚有意把他激怒,但自己却依然毫不动气,接着含笑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真要有人向谢某出手,谢某一人的性命,至少也会值个百十来条性命,才换得到,我想天下没有这样傻的人,会肯用百十条性命来换一条的,何况阁下就是这百十条性命中的一条。”
说到这里,含笑抬抬手道:“别让闵副教主等久了,韩总护法请吧!”
韩自元气得凶睛充满了红丝,但又不好发作,口中哼一声,举步朝阶上行去。
谢公愚神态自若,跟在他身后,走入一间宽敞殿宇,只见殿上站着一个身穿宽大黑袍的瘦高紫脸人,两道森冷目光,直向谢公愚投来。
谢公愚在江湖上也见过不少穷凶极恶之人,但却从未见过有如此阴森凶残的目光,他虽然看不出对方脸上是否经过易容或戴了面具,但可以猜想得到他看到的闵长庚,绝非本来面目。
韩自元赶到闵长庚的左首站定,说道:“谢庄主,这位就是本教闵副教主了,你可以把书信取出来了。”
谢公愚朝闵长庚拱拱手道:“谢某奉武林联盟盟主致书贵教教主,书信现在这里……”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柬,双手递上,接着说道:“务请闵副教主转呈贵教教主,谢某也想讨个回信回去。”
韩自元慌忙从谢公愚手中接过书信,转送闵长庚面前。
闵长庚伸手接过,抬目道:“教主不在这里,闵某奉命可以全权处理,谢庄主且请稍坐。”
谢公愚走到左首一张椅子上坐下。
闵长庚也在上首落坐,一手撕开封口,抽出信笺,看了一遍,他在看信之时,脸色丝毫未变,但看信的目光,却射出愤怒的光芒,由此可见闵长庚脸上果然戴有面具无疑。
直等他把信看完,口中沉哼一声道:“很好,陈盟主既然订下了日期,就请谢庄主转告陈盟主,本教自当准时赴约。”
谢公愚道:“闵副教主这是代表贵教教主的答复了?”
闵长庚怒声道:“闵某的答复,自然代表本教,你怀疑什么?”
谢公愚站起身拱拱手道:“闵副教主既是全权代表贵教教主,谢某自然并无怀疑了,谢某告辞了。”
闵长庚站起身道:“韩总护法代本座送客。”
谢公愚退出殿宇,一路走出通天观。
韩自元奉命送客,也一直送到门口,才行停步,冷冷的道:“谢庄主恕韩某不送了,到了约期,韩某非会会你神箭手谢公愚不可。”
谢公愚回身拱拱手笑道:“多谢韩总护法相送,约期那天,谢某定当奉陪。”
说完,身形掠起,一路奔行而去。
夜色迷蒙中,他奔出两里光景,突然一个轻旋,宛如飞鸟投林一般,迅速掠入右首一片树林之中。
漆啸天迎着道:“谢兄回来了么?”
谢公愚把刚才见到闵长庚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一面问道:“任老弟他们已经进去了?”
令狐宣道:“任少侠三人是跟随谢庄主身后去的,直到此时,还未见通天观有何动静,大概并未被人发现了。”
漆啸天道:“陈盟主派兄弟四人前来接应,无非咱们是黑衣教的旧人,对路径较为熟悉,此处离通天观极近,他们巡逻的人,经常由此经过,如今谢庄主既已送到了信,双方已约定了明枪交战,自然不虑武林盟再会有人侵入,咱们待在这里,和进入通天观去,也并没有多大区别,方才谢庄主未回之前,咱们已经计议过,任少侠三人深入险地,咱们既是接应他们来的,不如到通天观里去的好,只要不露形迹,绝不至于被人发现,这样才能真正接应他们,如果耽在这里,万一任少侠三人中有什么失闪,咱们也来不及措手,如果任少侠三位得手之后,能够逃到这里,也就用不着咱们接应了,不知谢庄主意下如何?”
他们四人不但是黑衣教的旧人,而且都是职位极高的人,对通天观情形,自然了如指掌,他们计议好的行动,自然绝不会有什么差池。
谢公愚点头道:“四位老哥既然认为可行,兄弟并无意见,一切仍由漆老哥领头就是了。”
漆啸天道:“谢庄主好说,不过深入通天观,兄弟不好和谢庄主客气,那就请大家到林中去换过衣衫再去。”
说完,转身就往林中走去,深入了十余丈,走到一棵大树下,伸手一指,说道:“咱们方才留下了一组巡逻正好是五人,大家换上衣衫,就以一路巡逻过去了。”
谢公愚举目看去,树下果然躺着五个黑衣汉子,不觉笑道:“漆老哥此计大妙,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黑衣教冒充咱们庄丁,进入白云观,如今咱们也来个如法泡制。”
话声甫出,耳中忽然听到有人低声说了个“好”。
谢公愚心头一颤,喝道:“什么人?”
漆啸天一愣,问道:“谢庄主发现了什么了?”
谢公愚道:“兄弟好象听到有人说了个好字。”
漆啸天道:“兄弟怎么会并没听到什么声音,就是风声也没动么?令狐兄三位可曾听到么?”
令狐宣、殷长风、桂大荣三人都摇摇头道:“没有。”
谢公愚心头暗暗奇怪,这四人的功力都不在自己之下,自己明明听到有人说了这声“好”,也确实在这周围数丈方圆,不闻一声风声,莫非会是自己听错了不成?不觉讪讪的道:“那是兄弟听错了。”
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总觉有着疑团,但四人都说没有听见,自己也不便多说。
当下五人一齐动手换了黑衣教的衣衫。由漆啸天领头,一组五人走出树林,朝通天观大路上行去。
这一路,虽然遇上了另外两组巡山的人,但在黑夜之间,双方根本看不清面貌,遇上了也只是各行各的路,用不着互打招呼。
漆啸天领着四人,穿行东首一道甬道,甬道尽头是一座圆洞门,大家就在门口站停下来。这门外是一座因山势辟建的广大花园。
漆啸天回身朝谢公愚低声说道:“这座花园就是供奉堂了。”
五人刚一蛄停,就听圆洞门内有人喝道:“你们是哪一组的人?”
漆啸天压低声音回道:“属下是外巡堂彭堂主座下烟云第一组。”
烟云组就是夜巡班。
门内那人道:“你们不去巡山,站在这里作甚?”
漆啸天道:“属下是奉彭堂主特别交代,来守护这里的。”
圆洞门中,施施然走出一个个子瘦小的黑衣人,神情托大,仰首向天,挥着手说道:
“好,你们就是奉命来守护这里的,也该远离此门,站在五丈以外去。”
漆啸天依然压低声音说道:“回副总管,属下这一组人,是奉命调到园中的,要在门内守护……”
“门内?”那黑衣人不屑的道:“用得着你们来守护吗?”
漆啸天陪着笑道:“刘长涛,你看看我们这几个人,还用得着吗?”
供奉堂住的是供奉,地位崇高,在供奉堂当副总管,等于是听差的,所以属于总管堂,是总管皮延寿的副手。
总管堂有两个副总管,一个是但无忌,负责教中事务,一个是刘长涛,负责管理供奉堂。
漆啸天叫出他名字的同时,左手一探,已经抓住了刘长涛的右腕。
刘长涛能够当上副总管,武功原也不弱,但比起漆啸天来,自然还差了一截。另一个原因是刘长涛太托大了,他是副总管,当然不屑对一个巡山小组的头目用正眼相看,说话的时候昂首看天,是以被漆啸天轻而易举的一把就扣住了脉门。
刘长涛被人扣住脉门,才悚然一惊,定睛瞧来,这一瞧,他不由得脸色煞白,惊恐的道:“你是总……”
“禁声!”漆啸天右手疾落,往血阻穴上轻轻点了一下,才松开左手,含笑道:“副总管应该知道我点的独门手法,别人妄图解穴,就会逆血攻心?”
刘长涛脸色扭曲,低声道:“总……总护法有……有什么吩咐?属下……一定遵办。”
“那很好。”漆啸天道:“你领咱们到里面找个地方休息去。”
刘长涛面有难色,嗫嚅的道:“这……这个……”
漆啸天依然含笑道:“你不肯?”
“不,不!”刘长涛急忙道:“属下……只是……”
漆啸天道:“你不肯,咱们自己也会进去,但这一来,对你只怕不利。”
“是、是。”刘长涛道:“这……会要了属下的命。”
漆啸天笑道:“你只是和咱们走在一起,不被人家瞧出破绽,咱们走后,仍可安然无事,对不?但咱们若是自己进去,会留下你在这里?自然要杀人灭口了。”
刘长涛心头一寒,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属下领总护法进去,只是你……们不可惹事……”
“如果来惹事的,第一个你就没命了。”漆啸天催道:“快些走吧!”
刘长涛性命在人家手里,只得领着五人朝圆洞门进去。
这是一片很大的山坡,如今在山坡上,开辟成一座花园,花木扶疏,宽阔的山径,铺了石条,在花树丛中,因地制宜,建造了一幢幢精致的楼宇,这是接待供奉们的地方,供奉的地位,乃是教主的特别贵宾,自然要使他们宾至如归,才能留得住这些三山五岳的人了。
行到一个六角亭,漆啸天朝四面环顾了一下,觉得这座亭子居全园之中,居高临下,可以看到大半座花园,这就伸手一指:“咱们到亭中去。”
刘长涛只得依言走入亭中,谢公愚走近他身边,压低声音道:“红发老怪住在哪一幢房屋里?”
这话,听得刘长涛更为吃惊,他想不到这五个人竟会是找红发老怪来的,这不是送死?
连自己都将随着他们完蛋,他吃惊的望着谢公愚,低声道:“他……他不住这里。”
谢公愚问道:“那住在哪里?”
刘长涛道:“他在光明宫静室……”
任云秋、叶菁菁、江翠烟三人,是跟着谢公愚身后来的,谢公愚进入第三进,江翠烟也领着两人,悄悄进入花园。
她只知供奉堂在花园里,可不知道红发老怪住在这十几幢精舍的哪一幢之中?
三人来时,早就商量好了,进入供奉堂,只要抓一个人问问就会知道,哪知此刻花园中一片漆黑,连一个人影子也没有。
这下可就教三人心焦起来,花园中有十数幢精舍,你总不能一幢幢的去找,何况红发老怪是魔教中数一数二的老魔头,自己三人是偷他化血神刀来的,最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弄到手,不能打草惊蛇,惊动了他,不但无法偷到化血神刀,只怕要全身而退都不甚容易了。
正在无计可施之际,任云秋忽然轻轻拉了两人一下衣袖,低声道:“有人来了。”
三人立即身形一缩,躲入一排花树之中,刚蹲下身子,只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瘦小童子懒洋洋的从山径上走来,口中还在叽叽咕咕的说着:“拜托我领路,难道我只会领路?西门微笑也不过只会耍几把飞刀而已,没有刀耍,比我还不如呢!”
任云秋听他口中说的西门微笑,不就是红发老怪么?
心中不觉一动,暗想:“抓住他,就可以问出红发老怪的下落了。”
一念及此,正待扑出,哪知这黑衣教童子看去虽然懒洋洋的,其实脚下却走得极快,话声入耳,人已从花树前面过去。
任云秋朝两人打了个手势,首先闪身而出,举目看去,黑衣童子已在前面七、八丈外了,急忙纵身掠起,追了上去。
那黑衣童子走得并不快,但任云秋吸气疾追得上,跟在任云秋后面的叶菁菁、江翠烟便落后得多了。
幸好这里是供奉堂,没有明哨暗卡,山径两边树林茂盛,夜色晦暗,这样有人追逐,也不会被人发现。
任云秋追了一会,两人之间,依然隔着七、八丈,丝毫没有拉近距离,他也不想想,自己一身功力,远非一般江湖高手所能企及,对方只是个童子,追了他一段路,竟然还能保持原来的距离,这童子又岂是寻常人物?
这片花园山坡,纵然不小,但跑得这般快法,总会路到尽头。山径尽头处,已在半山腰上,这里是一处突岩,约有两三丈方广,用岩上建有六角凉亭,亭后是一片大石壁,矗立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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