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难缠的女人

 





  丁不一盘坐在床铺上,双掌合十,就像一位入定的高僧。
  表面上看,他十分沉静,已然六根皆尽,心无杂心,其实他心绪此刻却是纷乱到了极点。
  他思念沈素贞,不知她现在哪里?
  他挂念自如水,不知她是否为自己着急。
  他关心江春花,不知她的病情是否恶化?
  他惦念苏小玉,不知她是否习惯皇宫的生活?
  他担心余小二和汪铁铮,不知他俩可将摧毁隐君庄的事已作好准备?
  还有徐温玉、丁不伟、老爷子、柳长青……
  更可怕的是,在这些纷乱的思绪中,却又怎么也办不到。
  各种人影在眼前走马灯似的旋转。
  各种人物演示着各种不同的怪异招式。
  体内潜在的内力夹杂着血气,在全身突兀冒进,血脉管似要炸裂,周身大小关节发出爆粟般的响声。
  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觉得自己似乎马上要炸裂成无数的碎片马上消失。
  斩不断的万缕情丝。
  拆不透的万般招式。
  他在痛苦之中挣扎、沉浮。
  他没想到翻阅九莫神功秘笈,会产生如此剧烈的效果。
  这一效果,毕不凡也不曾想到。
  他脸色开始涨红,眼神中透出一丝狂乱,心在急剧地蹦跳。
  蓦地,他瞳仁放大,眼前石壁上的小白点,变得如同因车轮一般大小。
  他想起了七邪剑法。
  残缺不全的剑式,根本就没有什么完整的招式。
  混沌初开,既生一切,亦无一切,是故高深武功,无招更胜有招。
  无招?
  无招即可随心所欲,任己所为。
  心跳逐渐平缓,血气也渐渐往下沉,渐渐纳于丹田之中。
  他长吁口气,缓缓睁开双目,发现自己周身已是汗水淋淋。
  他舒伸双臂,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之感,但回想刚才的一幕,却仍心有余悸。
  蓦然,遥远处透壁传来一声惶恐的呼救声。
  余小二。
  他从床铺上一跃而下。
  侧耳细听,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他皱皱眉,怀疑自己听到的余小二的呼救声,只是一种幻觉。
  然而,他不知道,他在翻九莫神功秘笈时,不知不觉之间已打通了周身经脉,内功修为,又大有长进。
  他刚才听到的声音并非是幻觉,而确是余小二坠落悬崖时的呼喊。
  能在封闭的九龙地穴里,听到悬崖上的叫喊声,除了已逝的九天狂魔杜依水和独脚马捕关天英之外,没人能有这等内功修为。
  他正在疑惑之间,壁顶的天窗打开,绳索在天窗上摇晃。
  又到晚餐的时候了。
  他纵身跃上天窗,伸出手。
  刹时,他愣住了,绳索铁抓上没有饭篮。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通到洞口伸出一个人头:“喂!金公子,我救你了!”
  丁不一的脸上掠过一道又喜又愁的光彩。
  他喜的是,有人救自己来了,若一切顺利,摧毁隐君庄主计划仍可按期实行。
  他愁的是,救自己的人是华温倩,她不仅是个难缠的姑娘,而且是华温倩在洞口晃着脑袋:“傻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快来!”
  丁不一咬咬嘴唇,伸手抓住绳索,不管怎么样,先上去再说。
  他动作敏捷,沿绳索,很快就出通天洞口。
  华温倩站在洞口穷,瞧着他嘻嘻直笑。
  他呆木着,满脸是惊愕,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猛然,一阵狂跳。
  华温倩浑身衣服被荆棘挂破,雪白的肤肌大部份都暴露在外面,几乎全身赤裸,在晚霞的照耀下,就像一朵朵没技没叶的盛开的牡丹。
  “你怎么……”他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问话。
  华温倩倒是很大方,没丝毫的局促不安:“我为了来救你,身上衣服都让山崖下的荆棘挂破了,我这样子使你很难堪么!”
  她赤身裸体站在她面前真的无所谓?
  “究竟是怎么回事?”丁不一仍在激动之中。
  华温倩抿唇道:“有人告诉我,你就被九魔囚在幽魂堡的九龙地穴里,要我通天洞口救你。”
  丁不一眼中闪过一道光亮:“谁?”
  华温倩摇摇头,顿了顿道:“是个蒙面人,我不知道他是谁?”
  丁不一心中暗想:“会不会是沈素贞,或是徐温玉?”
  华温倩抬头看看天空:“傻小子,快走吧,等会天黑下来就无法下悬崖了。”
  丁不一默然片刻,跳荡的心平静下来,脱下上衣递给华温情:“披上它,咱们走。”
  他已决定,暂时先离开幽魂堡。
  华温倩接过上衣,紧裹在身上,斜眼瞧着丁不一,眸子里闪出一种很特别的光焰。
  丁不一踏步向前。
  刚行两步,往洞口石岩旁一瞄,顿时双目泛赤。
  石岩旁的草丛中躺了个人,上半身已被染红,手拎着个饭篮,一眼可看出是给他送饭的人。
  他跃至送饭人的身旁,眉头紧紧锁起。
  创口在左胸三四肋之间,深透心脏,人已经断气。
  一剑穿心,几乎将胸刺个对窟隆,好残忍、凶狠的杀人手法!
  他赤红的双眼,直瞪着华温倩的脸,沉起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华温倩娇艳如花的脸上着淡淡的笑意,尖挺的鼻子皱道:“为了救你。”
  丁不一正色道:“你可点他的穴道,或将他捆绑起来,完全没有理由要杀他。”
  华温倩翘起上唇道:“九鬼魔手下的孤儿,武功十分了得,我完全没有把握点中他的穴道,听说毕不凡教的孤儿,更一种侈穴神功,如果我一击不中,不仅我救不了你,而且我也会危险,你是愿他死,还是我死?”
  丁不一上咬住下额,脸上一片灰色。
  华温倩掀掀披在肩上的上衣,娇嗔地道:“再说,我这模样能让一个男人看见么?”
  她虽是狡言辩护,但言之成理,使丁不一无话可说。
  丁不一见此刻夕阳已完全没入山坳里,无心久留.没再多说,迈步走向荒草丛。
  “站住!”华温倩轻嚷着,从身后追了上来。
  丁不一扭脸道:“还有何指教?”
  华温倩没说话,却抖开上衣,将手伸进破破条状的内衣兜里。
  丁不一只觉得脸面一热,干忙扭转头:“你想干什么?”他声音有些冷厉。带着一股无奈的斥喝。
  华温倩嬉笑着道:“除了救你之外,我什么也不想。”
  她从衣兜中拿出,准确地说是在内裤的裤带上解下一只小药瓶,拔开瓶盖。
  一股带腥气的怪味,钻入丁不一的鼻孔。
  “这是什么东西?”丁不一背向着她问。
  “神王符。”华温倩从药瓶中倒出几滴药水在手心。然后把手掌接住在丁不一脱去了上衣的赤手臂上。
  丁不一身子猛然一抖,那药水液体凉凉的,那柔软的手掌却灼热得烫人。
  “别动!”华温倩轻喝一声,然后柔声道:“这里是蛇穴,三十丈宽的草丛地穴中藏了近百种、上万条的毒蛇,没有这神王符,纵是神也走不出这蛇穴草丛。”
  丁不一凝身未动,脸色冷峻异常。
  他知道华温倩没有骗他,他已感觉到了隐草丛中的上万条毒蛇的蠕动。
  没有神王符,决走不过蛇穴地。
  然而,没练过蛇王神功的人,绝不能用手掌接触神符药水。
  他只好忍耐着,听任那只灼热得烫人的手掌,沾着冰凉的药液,在他身上轻轻地来回游动。
  他感觉到到的身子向他贴近,她的呼吸逐渐急促。
  她的手掌变得越来越烫,在微微发抖。
  他清晰地听到了她急剧的心跳声。
  他的心也被感应似地跳起来。
  她耸起的胸脯贴到他赤裸的背脊上。
  他感到了这两座柔软的玉峰传来的压力,于是,奋然往前一窜,跨进了蛇穴草丛。
  他动情,但不动心,这是他与一般男人的不同之处。
  “哎!”华温倩涨红着脸追了上去,“我是真心爱你的!”
  任性,骄横,真情的爱恋,使她忘去了少女的羞涩。
  哪个少女敢贸然向一个并不知道爱不爱自己的男人,表露自己的爱情?
  她就敢。敢想、敢做、敢说、敢爱,这是她与一般女人不同之处。
  丁不一冷冰冰地道:“可我并不爱你。”
  他觉得,他必须直言相告。
  不料,她却毫不在乎:“你爱不爱我,不要紧,只要爱你就行!”
  他侧回头,惊得地瞧着她,世上这种女人却是少见!
  这也难怪,因为她是世上特殊的女人。
  他低下头,竭力不去看她。
  她扭身到他的身旁:“怎么,不高兴?”
  他没说话,却在思考进攻的隐君庄时,怎样对付这个救过自己两次的华士杰的女儿。
  她扁扁嘴:“我让你开开心。”说着,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青藤。
  他还没明白她想干什么,她已抿嘴唇发出一声尖哨。
  哨声尖厉、刺耳、直冲云霄。
  嗖嗖嗖!一阵草丛波动,齐腰深的草丛露出一片昂首仰脖的蛇头。
  是它昂首向天,仿佛在追寻冲天而去的哨声。
  此刻,华温倩手臂突然。一道青光沿着草丛一掠而过。
  一线血雨在空中进洒。
  被青肖削落的蛇头在空中飞舞。
  “住手!”丁不一的舌绽春雷。
  华温倩手中的青藤倏然垂下,歪着头,笑嘻嘻地瞧着他:“好不好玩?”
  丁不一阴沉着脸:“你为什么要杀它们?”
  丁不一倩笑吟吟地道:“它们是畜牲,却也是一条性命……”
  这是徐温玉在梁山河谷道上,遇到青竹蛇时对他说过的话。
  他话说完,华温倩脸色倏变,嗖地一窜,掠向崖沿。
  丁不一微微一怔。他不知她为何突然生气,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华温倩奔到崖沿旁,抓住青藤就往崖下荡去。
  难缠的女人,难捉摸的女人。
  丁不一苦兮兮地一笑,迅即掠向崖沿。
  草丛一片宁静,神王符已使蛇穴中的毒蛇,蜷缩在穴洞不敢露头。
  华温倩在崖涧中揪着青藤步荡,夕阳的余辉,勾画出她飞燕般的剪影。
  “好俊俏的轻功,好优美的身姿!”丁不一禁不住暗自迸出一声喝彩,抓住青藤,也荡了下去。
  华温倩荡下悬崖,冷森森的脸上充满着怒容,站立在荆棘丛前没动。
  丁不一跳落下地,想上前去劝慰她几句,他虽然个性高傲,却是个懂得体贴的女人的男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明白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安慰。
  突然,他眼光触到了躺在数丈开外的草丛中的余小二。
  他想起了地穴中,听到的余小二的呼救声。
  他脸色变了,立即电射向余小二。
  “小二!你怎么了?”他托起余小二的头,一掌按在余小二背穴上,一股真气从掌心缓缓吐出。
  华温倩蓦然转过身子,脸色阴冷得可怕,身上破碎的红布条,在余霞的反映下犹如一只吸血的红蝙蝠。
  余小二身子一抖,吐出口气,喃喃道:“该死的蛇……要不是小爷抓到一根青藤,有这个铁头……”
  丁不一深吸口气,绥缓收回真气。
  华温倩咬咬牙,脚步一动,身子像没重量地幽灵向丁不一飘去。
  丁不一凝视着自己的双掌,他感觉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吐纳运气如此得心应手?
  余小二挺直了上峰:“你怎么出了九龙地穴洞?”
  “我……”丁不一正待答话,忽然肋下一麻,身子已萎顿在地。
  华温倩带着冷笑出现在了不一身后。
  “你是?”余小二话刚出口,一声尖叫,倏地退后数步,双手捂住了脸。
  眼前竟是一位裸身的美女。
  他已在上面前发誓石再接近别的女人,当着丁不一的面。
  他自不敢违反誓言。
  “你是谁?”他定注心神,厉声发问,眼光却从指缝里直瞅着华温倩。
  华温倩也裹紧了丁不一的上衣,冷声道:“你快滚,否则我就杀了你。”
  “你敢杀我?你可知道小爷是谁?”余小二嘴里这么说,脚却已始向荆棘丛移动。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对方能在一招之中点倒丁不一,武功已深不可测,自己坠崖时已带伤,怎是对方的对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已决定溜之乎也,去搬救兵。
  “小爷是堂堂的江南三省捕头余小二……”余小二说着,入荆辣丛,沿着进来时踏倒的荆棘路奔了过去。
  华温倩脸上的冰屑陡解,发出一阵格格大笑:“你是三省捕头,我就是皇太后,纵是皇帝老子来,姑奶奶也照杀不误。”
  “好妖女,好刁民!你等着,有种就别走,等着小爷!”余小二边跑,边掷回来一串话。
  华温倩回转身,瞧着丁不一:“他也是你一伙的?”
  “华姑娘,你听我说,”丁不一肃容道:“我谢谢你两次救了我,但是……”
  华温倩纤纤细指点在他的哑穴上,他睁圆了眼,却无法再发出声音。
  她将他扶超,挟住他手臂。
  他张红了脸,无声地:“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没说话,却走向荆棘丛。
  荆棘丛旁搁着一双铁打制的靴子,她就是靠这双靴子,走过荆棘丛的。
  她穿上靴子,背丁不一。
  丁不一拼命地摇头。
  她全然不加理踩,没着踏倒的一条荆棘小道,走了过去。
  她是有准备而来,而且知道被踏倒的荆棘,要四个时辰后,才能重新耸立起来。
  走出荆棘丛,脱下铁靴,抿唇打出一声长哨。
  枣红马从丛林中奔出。
  她将丁不一扶上马背,然后跃身上马,贴在丁不一身后,抓住他的双手,挽住缰绳。
  她嬉笑着,极为快意极为放肆地将玉峰贴在他身上,桃腮和红唇在他的脸上、颈上亲个够。丁不一能喊,不能动,但凭她猫玩老鼠玩个痛快!
  她不仅武功极高,而且还是一等一的骑手。
  沈素贞、白如水和江春花幽魂内殿坪撤退,退至青山坟地。
  “快去看看余小二。”白如水说着,第一个窜上通向后悬崖的奇石道。
  这是一条通向后悬崖的捷径,但路很难走,路面全是峥嵘兀的奇石。
  不过,这样的奇百道,只难得住一般的樵夫和武功平的武林中人,却难不倒眼前的这三个女人。
  然而,白如水只奔出数丈距离,便顿住了脚步。
  石道上,余小二惶急地窜跳而来。
  “贞姐姐、水姐姐、花姐姐!不得了啦。出事了……”余小二大叫着,挥动着双手,跳到三人面前。
  “哓,真的不得了!你怎么光着屁股?”江春花尖叫着,转向身子,“我生是不一哥的人,死是不一哥的鬼,除了不一哥外,我怎能见别的光屁股的男人?”
  沈素贞眉头微微一怔,也和白如水同时掉转了身。
  “唷!”余小二:双手捂着屁股,蹦跳着道:“我不是有意的!这不能怪我……”
  青山坟地内的山道上,照亮丁枣红马,照亮了马背上的两个人。
  风,将华温倩肩上背着的丁不一的上衣高高掀起。
  衣服里是一尊女人的,几乎赤裸的胴体。
  胴体紧紧地贴在丁不一赤裸的背脊上。
  丁不一埋着头专心在骑马,对站在坟地奇石道上的沈素贞、白如水、江春花和余小二四人仿佛视而不见。
  “丁公子!”白如水发出一高呼。
  枣红马飞驰而过,丁不一没有回声,也没有回头,青山坟地一片沉寂,几只归鸦无声地从空中飞过。
  余小二歪咧着嘴,也不知该说什么。
  江春花忽然嘿嘿笑道:“贞姐姐、水姐姐、不要着急,他身上有我的刺,他想要做对不起咱们的事,也没法做。”
  白如水没说话,心中在想:“丁不一是不是又爱上这个女人了?如果是,这次可绝不能再原谅他!
  沈素贞也没说话,脸色更阴沉,但她想的却是另一番心事。
  她已认出了马上的女人是华温倩,也明白丁不一是被华温情制了穴道。
  华温倩,这个隐君庄的公主,究竟要把丁不一带到哪里去?”
  华温倩从九龙地穴中救出丁不一,目的何在?
  山神庙破庙,华温倩烧起一堆火,火光照映着丁不一红的脸,他的穴道还被制主,不能动弹,手脚软绵绵的抬不起来,只是哑穴已被华温倩解开。
  “你想干什么?”
  他望着正在火堆旁准备换衣的华温倩道:“换衣服。”她毫不乎地道。
  “你怎么能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换衣?”他皱着眉道。
  她莞尔一笑,梨窝深深,温柔盈盈:“你是我心爱的人,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又有什么不可?”
  他扳着脸,冷声道:“我说过我不爱你,你不能这么轻荡。”
  她笑得更迷人,笑容中却透出一股冷森的杀气:“你这认为,那就错了,我不是放荡的女人,除了你以外,任何一个男人敢这么看我,我早就挖出他的眼珠子了。”
  他只得闭上眼睛,这是他唯一的逃避办法。
  她瞧着他眯眯笑着,从容地换上从马鞍囊取出的一套红色衣裙。
  她笑着道:“好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他睁开眼,眼前有两团火。
  火堆是一团火,她是一团火。
  她伸出手,旋了个圈儿,笑盈盈地问:“我漂亮吗?”
  说实在话,她确实很漂亮,在火光照耀下更显得光彩夺目,是少见的美人儿。
  然而,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却问道:“你为什么不解开我的穴道?”
  她身子微微一抖,似乎他的问话,出乎她的意料,但,她的回答,却又是更出他的意料。
  她抿抿嘴,一本正经地道:“因为我要和你睡觉。”
  他惊愕中带着一丝惊慌:“你不可以这么做!”
  她沉缓地道:“我一定要这么做,因为和你睡过觉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赖也不赖掉。”
  他咬紧了牙,这个女人比疯女江春花还要疯癫十倍!
  她含笑继续道:“明天我就带你回庄,我要爹爹在他五十寿筵上,宣布你是隐君庄的乘龙快婿。”
  他眯起眼:“你爹会答应吗?”
  她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会答应,我爹最疼的就是我,我无论要求什么,他老人家都会答应的。”
  他咬咬唇道:“可我不会答应。”
  她发亮的眸子盯着他:“等你和我睡过觉后,你不答应也得答应,现在,我马上就要来睡了。”
  他急了,运气想冲开被制的穴道,却依然前几次运气冲穴一样,根本无济于事。
  她转身走到庙角的马鞍处。
  他躺着看不到她,不知她在于什么,心中着急地想着应付的办法。
  华温倩从马鞍囊中摸出从丁不一身上搜出的折扇,咬紧着牙关,低低地恨声道:“臭丫头!死丫头!想与我争男人,你白做梦!”
  她将折扇投掷在地,转身走到丁不一身旁,躺了下来。
  丁不一想起来,想侧身,想避开她,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
  她轻轻地抱住他,依偎在他的身旁,将嘴唇贴到他脸上。
  他冲有冲动,只是厌恶,有一种被迫的恶心感觉。
  她贴着他耳旁道:“你不要害怕,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坏,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真心爱你,想以后你也会被我的爱所感动,也会爱我的……”
  他的心稍平静下来,心中的厌恶也有所减退,但神经处在高度戒备之中。
  “睡吧!”她温柔地道:“明天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幽魂堡这一趟,真把我累死了……”
  夜深沉,月暗淡。
  丁不一又开始运气冲穴,但终不能奏效。
  华温倩偎在他身旁,已酣然入睡,她睡得很安详,很平静,显然,对自己的点穴手法,很有信心。
  她的点穴手法很怪,点的位置离穴位三分,却有一股至柔至刚的压力封死着穴道,使真气无法提起,无法聚结,因此身也就无法动弹。
  这是哪一种点穴手法?
  少林派、武当派、苍派、青城派、峨嵋派、拂花手、拈花手、散花手、败花手、摧花手;十三点、九门点、魁首点、龙尾点、金风点……
  他搜尽枯肠,找不出她的点穴手法出自哪门之手。
  时间悄然流逝。
  他毫无睡意。
  如果明天真被带到隐君庄,后果不堪设想!
  她睡得很香。
  因为她太累,也因为她搂着自己心爱的人。
  子夜已逝,庙外天色蒙蒙。
  他想起了九龙地穴中的一幕。
  九冥神功秘笈。
  七邪剑法。
  缺少一页的神功,险些使他走火入魔,最后一页的残缺剑式,令他化险为夷。
  无招胜有招,何必去追求对方用的是哪门招式?
  点穴手法…
  他怦然心动,恍若一道灵光从脑际掠过。
  他再次运气,再也不去考虑对方的手法,而是随心所欲,随气而行。
  运气受滞,随之斜三分,稍一加力,气运顿通。穴道立即冲开。
  无意之中,他已练成了九冥神功的移穴大法。
  像这种移穴大法,纵是练九冥神功的人,无三十年根基,决不能练成。
  这也许是天意。
  丁不一冲开被制的穴道,深吸口气,轻轻挪开华温倩搭在他胸上的手臂,悄悄爬了起来。
  他走到庙角马鞍旁,找到自己的宝剑的皮革囊搭背到背上。
  还有一天的时间,他也许还能如期地摧毁隐君庄,置华士杰于死地。
  他迈出一步,弯腰拾起被华温倩扔到地上的折扇。
  他双眉紧锁。
  华温倩似乎与徐温玉很熟悉,对他说的话和佩物十分反感。
  华温倩和徐温玉是有特殊的关系,还是已认识了徐温玉的真实身份?
  他无遇多想,走出庙门,他在门旁顿住脚步,回首看了一眼。
  华温倩还在熟睡之中,她的睡态很美,极像敦煌壁画上的睡美人,她那玉琢的脸庞上满上笑意,她像是梦中还在亲他,只是手臂搂紧了他刚睡过的用作枕头的布卷儿。
  他的、有些沉重,有些惆怅。
  她爱得这样执着,这样放肆,有难言之隐的自己的却是这样冷酷,这样残忍。华温倩的这份人情,日后怎样还她?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谁能说得清楚?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跨步走出庙外。
  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已升出一片耀目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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