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禅房内的淫浪声

 





  封禅寺,是一座起眼的小庙。
  它座在一座不知名的峰颠上,终日为白云所绕,忍受着冷例山风的侵袭。
  庙内只有两个小沙弥,一个老和尚。
  庙前,一小块菜地。
  庙后,一小块果园。
  庙仙的供养,大部份取之于这两块园地。
  香火不很旺,一是因为山道难走,二是因为老和尚没有名气。
  佛教道教与江湖一样,也讲究名气,庙内没有得道的高僧,香火怎能旺起来?
  日近黄昏,晚霞将山顶的白云染得猩红。
  封禅寺内响起了鼓声。
  不知怎的,这天天例行的晨钟暮鼓声与往日不同,显得有些凌乱、刺耳。
  庙门外,来人一位女施主。
  早已傍晚,独身女子敢上山来封禅寺,可不是一般之客。
  艺高人胆大,她便是独脚怪捕关天英的义女沈素贞。
  她上山来,是找封禅寺的老和尚的。
  老和尚法号长禅,浅通经文,不会武功,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糟老头,然而,他却是关天英难得的几位好朋友之一。
  他是个鲜为人知的奇才,善解各种密文、密圈和密语,曾帮助关天英破过几桩大案,后来破红尘,陈居在此。
  谁会想到这位貌不惊人的长禅和尚,就是当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天羽居士漾湘子?
  沈素贞和丁不一在西公馆后山秘密石穴,对照杜依水身上的花纹图案,查看了玉骨折扇上的图画,仔细推敲,没发现有任何破无真大法手暗招。
  是毕不凡所说有误,还是杜依水后来有意将扇面招式毁去,谁也猜测不到。
  沈素贞想到了长弹和尚,于是决定带着折扇来封禅寺。
  也许天在士潇湘子能解开这扇面中的奥秘?
  她和丁不一在烧为焦土的九玄宫旧址地分了手,丁不一去了禹城县衙,她则上封禅寺。
  她一路上默默祷告上苍,希望此行有所收获。
  她踏进了虚掩的寺门。
  寺庙很小,几乎没有庭院,进门就是正殿堂。
  一阵咯咯直响的木鱼声,伴着低沉的育经赞唱悠悠传来。
  她缩了缩鼻孔,眯起眼,低下头,跨步进入殿中。
  殿内除了正扇门,其余的门窗都紧闭着,但悬挂的七七四十九盏油灯,却大放光明。
  四壁墙面嵌上了四块大明镜,亮晃的灯火映在镜中重重复复,宛似一片灯海。
  她置身在灯火海洋中,眼前除了幻景之外,什么也看不真切。
  长禅和尚端坐在蒲团上,身侧侍立着两上小沙弥。
  他沙哑着声音,边敲打着木鱼,边道:“是来了?”
  她闻声立即跪倒在堂中的蒲团上,合起双掌道:“小女子沈素贞拜见长禅大师。”
  长禅和尚手中的木鱼仍未停止敲打:“女菩萨降临敝寺,有何见教?”
  说话间,殿内飘出一缕浓浓的带檀香气味的香烟。
  沈素贞垂首道:“小女子遇到一道难题,特来请大师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长禅和尚轻佛号道,“佛门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女菩萨有何疑难,只管说来。”
  沈素贞道:“我有一物,请大师过目。”
  长禅大师道:“拿过来。”
  沈素贞道:“请大师自己过来看。”
  浓郁的昨香烟已将大殿弥漫,灯火在烟雾里像雾夜的星星,又像坟山里的鬼火。
  长弹大师顿止敲打的木鱼槌:“请女菩萨移步。”
  沈素贞声音变冷:“大师难道腿不方便?”
  “嗯,不错。”长禅大师道,“老衲日间不小心铁了一跤,伤了脚跟。”
  沈素贞霍地从地上跃起:“你不用装模作样了,你不是长禅大师!”
  长禅和尚沉声道:“我不是长禅大师,又是谁?”
  沈素贞厉声道:“你是隐君庄四大天王中的毒王阎超强。”
  “哈哈哈哈!”阎超强大笑道,“好眼力,居然能在灯海障眼阵中看的真貌,佩服已极!”
  沈素贞冷声道:“这点雕虫小技还难不倒我。扮装两个小沙弥的是六虎中剩下的何大伟、何义伟,装成八大金刚泥像的是霍氏五金刚和新顶替的剑王赵无情、刀王张罗生、嘴虎曹天宇。”
  殿内顿时一片沉寂。
  阎超强等人都愣住了。
  沈素贞怎能一眼看破所有的人真貌,真是有些邪乎!
  沈素贞冷厉地道:“你们将长禅大师和两个小沙弥都杀害了?”
  “杀了又怎么样?”霍金刚怪声叫道。
  沈素贞一字一吐,透着森森杀气:“我要你们偿命!”
  霍土刚嚷道:“去你的吧!如果杀人要偿命,老子早就不知死过多少次了。”
  阎超强道:“沈女侠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将丁不一那把折扇交出来,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
  沈素贞重重地冷哼一声。
  阎超强又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沈女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唰!沈素贞长剑出鞘。
  刹时,灯海泛起波涛,金光迸射,光波滔天。
  突然,沈素贞身子一颤,手中的剑垂了下来,金光、光波消失了,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沈素贞娇喘微微,脸色变得配红,身子开始颤抖。
  阎超强呼地从蒲团上站起,双手一摆。
  四面壁镜中的灯海消失,阎超强、五金刚等十一人现身在沈家演面前。
  赵无情嘿嘿笑道:“你已经中了淫毒香,这种毒香和丁老秋的勾魂针是同一种淫毒,除了男人们,谁也救不了你。”
  “你……”沈素贞手指着超强,身子晃了晃,“噗”地栽倒在地。
  阎超强冷笑一声,跨前几步,弯腰在沈素贞腰间一摸,刹时,他脸色倏变。
  沈素贞腰间没有那柄折扇!
  他第一次直接听命于西宫密使,便不能完成使命,日后怎能飞黄腾达?
  他迅即搜过她全身,仍找不到那柄折扇。
  “妈的!她居然没把扇子带在身上。”他忿忿地骂着,猛地扬起了手掌。
  “天王!”霍金刚举手格佐他的手臂。
  阎超强鼓起眼珠道:“你想替他讲情!”
  霍金刚还未答话。赵无情抢着道:“留着她可大有用处。”
  “哦。”阎超强垂下手掌,眯起了眼。
  赵无情又道:“有她在咱们手中,还怕丁不一不拿折扇来换她?”
  “有道理。”阎超强点点头。
  “另外!”赵无情阴森森地道,“听说她是皇上的女儿,若将来万一事败,挟她在手中也是一张与朝廷对抗的王牌。”
  “密使说你有心计,保荐你为剑王,果然是不错。”阎超强点点头,“将她带走。”
  沈素贞躺在地上,身子像蛇似地扭动,嘴里发出声声娇吟。
  霍金刚舔舔嘴唇,吞了一泡口水道:“她已中了淫毒香,这摸样怎能带走?倒不如!”
  阎超强阴恻恻地笑道:“妙极了,我倒很想看这位堂堂的公主,与我们这些钦犯们交媾时,是副什么模样?”
  “让我来,我早就想尝尝公主的滋味了!”赵无情说着,扑向沈素贞。
  “蓬!”霍金刚一掌拍向赵无情,“滚开!”
  赵无情瞪起眼道:“我是剑王,自然由我先上!”
  “呸!”霍金刚怒声道:“你以为你是剑王就了不起?你刚到隐君庄,咱们可是跟随庄主几十年的老兄弟,论这种事,你拔不到头筹。”
  “等我们兄弟上过了,你再说吧。”霍木刚、霍水刚、霍火刚和霍土刚一齐涌上。
  “好,让你们兄弟先上。”赵无情退后一步。
  他到隐君庄不久,资历自不如五大金刚,而且若真动手。以一对五,他也占不到便宜,于是,他见风使舵,首认下风。
  霍金刚扑到沈素贞身上,却听沈素贞轻声道:“我已中毒,迫于无奈,只能委身于你,但我决不会让第二个男人沾我的身子”
  霍金刚不觉一怔,这是什么话?
  沈素贞的手勾住了他脖子,贴着他耳根又道:“你若能好好待我,日后我奏明父皇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霍金刚听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素贞驾篱细语:“我不愿意让他们看到我的身子,抱我到内禅房去……”
  霍金刚抱起沈素贞,三步并作两步,奔进了殿侧的内禅房。
  阎超强等人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想不一铁面金刚,居然会害躁!”
  禅房内传来声声呻吟。
  呻吟声中众人呼吸加粗加快,脸色变得通红。
  香烟笼罩下的神台上的神像,也在呻吟声中颤栗,灰土簌簌落下。
  稍顿,声息渐平。
  霍木刚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
  禅房内传出沈素贞的声音:“再来一个。”
  霍木刚饿虎一样扑进禅房。
  又是一阵狂浪般的呻吟。
  “再来一个。”声音再度响起。
  “呵哈!真够劲!”霍水刚旋风般冲进了禅房。
  如此反复,五大金刚都已进了内禅房。
  阎超强在想:丁老秋的淫毒药力果然厉害,连沈素贞这样贞烈的女子都变得如此淫荡!
  他身为毒王,自知各种毒药的药力,沈素贞眼前的这番表现,他并不觉得十分奇怪。
  只有一个可疑之外,进入禅房的男人,没见一个出来,难道进房的男人个个都被弄得精疲力尽,无力站起?
  正在此时,禅房内的声间音又响起:“再来一个。”
  他只因最近在练一种极鼎毒功,近不得女色,所以不敢造次,仍坐着没动。
  早已按捺不住的何大讳和何义伟,同时扑问禅房。
  片刻功夫,禅房内又向起沈素贞的声音:“再采一个。”
  赵无情站起身,颇有风度地弹弹衣衫,走向禅房。
  阎超强眉头一皱,不对劲!沈素贞虽然身中淫毒,但已接待了五个男人,素有耐力的何大伟兄弟怎会如此败下阵来?
  为何去禅房的人,只是有进无出?
  他向赵无情丢去一个眼色。
  赵无情脚步一缓,随即又加快,进入了弹房。
  一声厉叫,赵无情带着一线血雨,从禅房内倒飞而出。
  阎超强和张罗生。
  曹天宇同时跃起。
  阎超强是扑向禅房,而张罗生和曹天宇却是扑向殿外。
  张罗生和曹天宇这两名在逃的钦犯,见近日势头不对,早已有心逃离隐君庄,如今机会来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剑光如同瀑布泻至,瀑布中又隐夹在峰利石滚滚来。
  阎超强不觉不骇,急忙剑身疾退,任他退得快,“嗤”地一声,左手臂上仍是被划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沈素贞身随剑至,不容他站稳,刷刷刷!又是三剑分心刺到。
  慌乱之中,阎超强右手挥剑急格,左手抓向腰间毒囊袋,嘴里大声急呼:“剑王快来救我!”
  此时,赵无情跌地爬起,正在他的右侧,只要赵无情能助他一剑,阻住沈素贞,分自信毒囊中的飞蝎定能置沈素贞于死地。
  然而,赵无情并没有帮他,而是斜里一跃,窜向殿门。
  赵无情也要逃!
  张罗生和曹天宇都已逃了,留在此地还有何用?
  阎超强惊怒已极,怪喝声中,撒剑倒地,呼地一滚,左手扬向殿门。
  他拼着再挨沈素贞一剑,也要赵无情这个无情无义的叛贼死!
  “噗!”沈素贞的剑锋刺中了阎超强的左肩。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出自赵无情之口,飞蝎叮住了他的颈脖。
  沈素贞拔回剑,再次刺向阎超强。
  阎超强抿唇发出一声尖厉的短哨。
  叮在赵无情颈脖上的飞蝎,突地像箭一样射向沈素贞。
  飞蝎是天山特产的一种鳖尾毒蝎,那是一种很毒的毒虫。一只小蝎子,可以整死一头牛,从中毒到死亡只须一分钟。
  这飞蝎,是阎超强的护身符,在一般情况下,他从不轻易使用它。
  沈素贞的剑,在空中猛然回旋。
  她不能不回剑来对个这只要命的小蝎子。
  寒芒闪处,小蝎子被碎尸万段,附落于地。
  小蝎子虽然碎尸了,但却为阎超强赢得了宝贵的救命的时间。
  在沈素贞的剑削中小蝎子的时候,阎超强双袖一拂。两团红黑粉末罩向沈素贞:“你去死吧!”
  粉末洒落在沈素贞身上。
  阎超强哈哈笑着,从地面上弹身跃起。
  他首先扭头瞅向殿门。
  赵无情横躺在门坎上,身子蜷缩成一团正在抽搐,他双脚乱蹬着,竭力扭转头用愤怒的眼光寻找着阎超强。
  目光触到阎超强,赵无情以脚猛地一伸,身子一挺,寂然不动了,一双凸突的泛血的眼睛直盯着阎超强。
  阎超强爆出一阵大笑,脸转向沈素贞。
  蓦地,笑声戛然中断,笑容冻结在惊恐的脸面上。
  沈素贞的剑搁上了他的肩头,冷冰的充满着刻骨仇恨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
  “你……没有中毒?”他颤声问。
  他撤出的阴阳散魂毒粉,除了庄主华士杰之外,谁也没有这种解药。
  沈素贞没答话,只是冷冷地一哼。
  “你不是沈素贞?”他身子往往发抖。
  沈素贞抬起左手,剑勒住他的脖子,缓缓地揭下脸上一张人皮面具。
  人面上具里是徐温玉的脸。
  “大小姐!”阎超强发出一声惊呼,“你为什么……”
  徐温五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还记得山西青竹山青竹庄园发生的事吗?”
  阎超强脸色顿如灰土:“你是青蛇帮帮主徐长涪的女儿?”
  徐温玉沉声道:“不错。”
  “可是……”阎超强不想问什么,但话音突地顿佐。
  徐温玉手中剑往回一带,抹断了阎超强颈脖上的主动脉。
  血像喷泉似地向四面八方喷出。
  阎超强身子打了几个旋儿,颓然栽倒在地。
  他双眼圆睁犹似死不瞩目,他还有许多疑问尚未问明白,就这样死了,自是有些儿不甘心。
  徐温玉走进内禅房,将霍金刚等人的尸体拖至殿堂中。
  九具尸体并排排列着。
  八个仇人是她亲手所杀,赵无情是死在阎超强的毒蝎之下。
  她使立在尸体前,眼前浮现出模糊不清的青竹园的惨景。
  冲天的火光。
  淌流的鲜血。
  十八个轮流扑在她母亲身上的赤裸男人……
  她的脸扭曲了,泪水夺眶而出,绷紧的脸上愤怒已凝成一股冷酷而凶残的仇恨。
  此刻.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背对殿门,却没有回首,她知道是谁来了。
  一人踏入殿内,左手挟着张罗生,右手挟着曹天宇。
  “沈女侠,你将他俩撞到了?”她沉静地问。
  来人是真正的沈素贞。
  沈素贞将已摘去人皮面具的张罗生和曹天宇放下,走到她的身旁:“你为什么要假冒我的容装?”
  徐温玉道:“他们这次计划的对象是你,因此只有假冒你,才能达到目的。”
  沈素贞道:“我认为完全没能这个必要。”
  徐温玉侧过脸:“我是在帮你。”
  沈素贞冷淡道:“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我决心帮我,你该预先告诉我这个阴谋,而不是冒充我到这里来杀人。”
  徐温玉亮亮的眸子瞧着她:“你以为你有能力将他们全部拿住?”
  沈素贞抿唇道:“至少,他们奈何不了我。”
  徐温玉缓声道:“如果他们在殿中布下灯海障眼眸,又在香炉点上淫毒香,你能有把握不失手?”
  沈素贞听得心中一寒,顿了顿道:“长禅大师在哪里?”
  徐温玉摇摇头:“我得到消息后立即赶来,仍然迟了一步,未能通知到长禅大师。”
  “糟了!”沈素贞闻言,立即奔向内禅房。
  徐温玉冲着她道:“不用了,内禅房没有人。”
  沈素贞目光往内禅房时一瞟,天啦!内禅房里到处是鲜血,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息,这块佛门净地,简直成个屠宰场!
  她绕过内禅房,在神台前住了脚步。
  清油灯的光线虽然暗淡,但仍能看得见神台左角里流出的一线血迹。
  徐温玉也跃身抢了过来。
  两人从神像后,拖出了三具尸体,一个老和尚,两个小沙弥。
  不用说,那老和尚就是长弹大师了。
  长禅大师手脚倒折成一团,骨头都被敲碎了,死状极惨,显然死前受过非人的折磨。
  两个小沙弥赤身裸体,手脚被绑着,背胯间斑斑血迹。
  沈素贞急忙扯过神案上的桌布,将小沙弥尸体掩佐。
  惊怒中的徐温玉,已无及旁顾,怀着青竹园未熄的怒火,扭身拔剑,扑向张罗生和曹天宇。
  “狗贼子!”剑光如长虹落下。
  “留下活口!”沈素贞急声呼喊。
  剑停在变了脸色的张罗生和曹天宇眼前:“是谁干的?”
  “是五……大金刚。”
  “谁杀了长禅大师?”
  张罗生眼珠一转道:“是曹天宇!他在长禅大师胁下捅下两刀。”
  曹天宇鼓起眼叫道:“他妈的!是你,你敲碎了长禅大师的双腿!”
  两人像斗架的公鸡,涨红着脸,伸长脖子争吵起来。
  徐温玉眼前仍闪动着扑在母亲身上的魔影,脸上冷酷凶残的仇恨火艳更强烈,她咬紧牙,握剑的手在发抖。
  杀他们,沈素贞一边用神台两侧的沙滩布裹着长弹大师的尸体,一边说道:“但要当心他俩耍花招,假借争吵,运气冲穴。”
  徐温玉目芒一闪,手中剑猛然向下一落。
  响起两声长长的惨号。
  沈素贞霍地跳起:“你将他们怎么啦?”
  徐温玉举起还在淌滴着鲜血的剑锋道:“没什么,他们再也无法耍花招了。”
  沈素贞弹身射了过来,凝目一看,没有说话。
  张罗生和曹天宇哭丧着脸,低嚎着,双腿踝血流如注。
  徐温玉将两人的脚筋给挑断了!
  张罗生原想假借争吵,运气冲穴,伺机逃跑,没想到弄巧反拙,倒被挑了脚筋,斩断了逃跑之望。
  沈素贞沉默片刻道:“这两个钦犯,我即将他们交给福王爷,送往京都刑部问罪,咱们先将庙殿收拾了。”
  徐温玉没多说话,收起软剑,立即动手将殿内尸体移向后院,她明白沈素贞“收拾”二字的意思,眼下也只能如此处置。
  后院有口枯井。
  两人将阎超强等九人的尸体,全都扔进了枯并中。
  从柴房抱出一堆干柴,垒成一座四方台架,将长禅大师的尸体盘坐在台架中央。
  因为长禅大师手脚骨头已碎,两人费了好一阵子,才将他盘坐好。
  另外挖了个坑,找来两副木板,两张草席,将两个小沙弥下葬坑中。
  此时,天已完全黑下来。
  沈素贞从伙房点燃一支火把,走到徐温玉身旁。
  火光照亮了徐温玉的脸,此刻,她已平静下来,脸上再也看不到那股冷酷凶残的仇恨,而是充满着温柔和善良。
  她轻声问沈素贞:“一定要将长禅大师火化吗?”
  沈素贞点点头:“这是他老人家生前的愿望,同时……”
  她没往下说,但徐温玉已明白她想说什么,她不愿让人知道:“长禅大师就是天羽居士潇湘子这个秘密。”
  她点燃了柴堆,火苗像蛇信一样舔开,随即变成了烈火。
  熊熊的火焰中,长禅大师咧嘴一笑,随后在火中消逝。
  柴堆变成了灰烬,一代奇人变成了几根烧剩的骨头,只有余火还在燃烧。
  这就是人生之路。
  沈素贞心中充满了感叹。
  徐温玉心中充满了凄凉。
  她面对南方,在火堆旁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贴身衣襟里取出一幅写着十八人名字的布卷。
  她仰面向天:“爹,娘!孩儿替你们报仇了,所有的仇人都遭以了应有的惩罚,你们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
  她将布卷伸向火堆中的余火,布卷烧燃起来。
  她脸色凝重,神情肃穆,但眼光中却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凄惨。
  沈素贞注视着她,胸中翻滚起一团团的疑云。
  布卷烧尽,她缓缓站起,如释重负似地长长吁了口气。
  在她平静而带冷漠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报分后的喜悦和兴奋之情。
  如果你看到了一个人极反常的表情,那么他心里一定隐藏着极大极深的痛苦。
  徐温玉的心中还隐藏着什么极大、极深的痛苦呢?
  是杀人后的内疚,还是恼人的爱情折磨?
  沈素贞作为一个女人,最能揣摸女人的心,何况眼前的这女人,与她还有许多相似之处。
  但,她没有开口问话。她觉得还不了解她,甚至连她是敌是友,也不能断定。
  徐温玉也是一样,她可不敢相信这位大公主。
  她俩在互相猜测中,互相利用,备自为自己的目的而努力。
  沈素贞走进柴堆灰烬里,弯腰拾起两根烧焦的骨头,用一块红绫布包起来,小心地放入腰袋里,然后拨了拨还在燃烧的余火。
  窜跳的火苗迸散成火星,向四面散开,融入黑暗的泥土里倏然消失。
  后院浸入一片漆黑之中。
  沈素贞突然问:“为了报仇,你一定要杀人吗?”
  徐温玉还未回答,前殿陡然传来高声怪叫声。
  两人一怔,随即电射前殿。
  刚刚踏入殿内,一瞄,两人同时惊得目瞪口呆。
  真没想到,谁也不可能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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