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月圆人有缘

 





  夜深沉。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东街口的刑场已经拆去数日,但仍笼罩着冷森森的杀气。
  三十七名死囚在此被斩,谁知其中有多少枉死鬼?
  夜里几乎没人敢上这儿来。
  今夜下雨,更是鬼影子也见不到一个。
  一个人影飘飘而来。
  影儿被头散发,不知是人还是鬼?
  人影在立过刑台的广坪有角站定,眼里闪烁着冷例的光。
  她就是在净云魔中避百日灾期的华温倩。
  她原本已摆脱烦恼,在魔庙中安静地生活,每日与肚中的孩子儿悄悄说话,静个着百日灾期之后,与丈夫见面。
  偶尔之间,她在香客对话中,听到了隐君庄被毁,华士杰、华空杰和徐温玉等三十七人被处斩的消息。
  一声巨石掷入扩中,平静地扩水被击起了急剧的巨浪。
  她立即收拾行装,进来了济南城。
  她凝着地面。
  麻石缝中有红色的东西在飘动,就像是被雨不冲淡了而在微微漾动的血渍。
  泪水夺眶而出。
  那是爹爹的血,蓉姐的血。
  “爹!”她发出一声充满悲哀的低呼,“扑”地跪倒在地。
  丁不一为什么不救他们?
  他可能误会自己,但决不可能误会爹爹和徐温玉。
  这个负心郎!
  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咬紧的嘴唇渗出了鲜血。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攒成拳头的双手狠狠地击打着麻石。
  皮肤磨破了,雨水裹着血丝在石缝里流倘。
  当刽子手将爹爹的人头砍下时,血要比这得多。
  她放声痛哭。
  撕人肺腑的哭声和风雨,混合成一首悲哀交响曲。
  听说他还到法场为爹爹和蓉姐,敬了断头酒,这!负心郎,为什么不劫法场?
  他居然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斩,而见死不救!
  她悲伤已极,愤怒已极。
  突然,她觉得腹中的儿子动了一下,两个月的胎儿当然不能动,但,她却能感受到这种特殊的感觉,他是孩子的父亲,她不能杀他,至少现在不能。
  该怎么办?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良久,迸出一句话:“丁不一,咱们走着瞧!”
  她走了。
  她决定先去洞庭湖君山,生下儿子以后再说。
  济南府衙格外地热闹。
  两队铁骑兵凛立在府衙门外大街上。
  一队锦衣卫侍立在内府院门旁。
  四辆香车停在前府大院里。
  四位公主沈素贞、白如水、苏小玉和江春花奉旨来到了济南府。
  与她们一道来的还有余小二的妻子小雯,及两名大内侍卫头领常彪、凌风。
  四位公主为何驾临济南府?
  是该揭晓丁不一身份的时候了。
  四位公主是奉皇上之命,来迎接兄长皇太子丁不一回京都的。
  丁不一是皇太子!
  当年,皇上将私生的双胞胎,仓慌中命太监藏入宝箱,躲避太后追搜,结果宝箱被盗。
  后被关天英追回,关天英将男要交给天老邪七兄弟抚养,自己收养了女婴,这女婴就是沈素贞,而男婴则是丁不一。
  这也是沈素贞所说的,四公主不能嫁给丁不一的原因,因为他们是亲兄妹,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丁不一站在窗前。凝视着天空,喃喃地道:“不……这不是真的。”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尤其是在皇上斩了华士杰和徐温玉之后。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如果能不是真的,我就可以嫁给你了。”
  江春花在他身后翘着嘴道。
  江春花服过红白药丸后,经御医疗治,现已完全康复。
  沈素贞摆摆手,示意江春花不要说话,走近前去。柔声道:“皇兄,这是真的,你信也是事实,不信也是事实。”
  丁不一沉默不语。
  他心中一直在生沈素贞的气,她为何不在皇上面前为华士杰和徐温玉讲情?
  他赌气不理她。
  白如水和苏小玉正待上前劝说。
  此时,老爷子带着四名捧着皇太子衣冠的丫环走进房来。
  “哈哈哈哈!”老爷子大声笑道:“请皇太子更衣。”
  “滚!”丁不一爆发地扭转头吼道,“全都给我滚!”
  老爷子怔住了,表情极为难堪。
  沈素贞忙道:“福王爷,我们先出去,让他独自安静一下。”
  “哦。”老爷子点点头,“大公主言之有理,咱们出去。”
  老爷子带着四丫环走了。
  沈素贞等四人退出房外,轻轻将房门掩上。
  白如水轻声问:“咱们该怎么办?”
  沈素贞叹口气道:“让他静一静,也许过了今夜,他就会接受这个事实了。”
  苏小玉点点头:“咱们走吧。”
  江春花吸着嘴道:“我真想不通,当皇太子有什么不好,整天凡能和我们在一起。
  哦!是不是因为他当皇太子就不能与我们结婚了,他才生气?”
  四人穿过内院厢房。
  左侧房中,传来一声厉喝:“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在外面纳妾!”
  四人一愣,顿住了脚步。
  “拍!”响亮的扇耳光声,接着又是一声厉喝:“跪下!”
  沈素贞抿唇一笑道:“余捕头遭劫了,大家快去相救。”
  四人笑着,一齐奔向小雯的房间。
  次日清晨!
  四公主一齐来到丁不一房中。
  房内空空的,不见丁不一人影。
  桌上压着一张字条。
  沈素贞抢到桌旁,伸手抓起字条:“四公主!我不是皇太子,也不愿当皇太子,我走了,对不起,花花公子丁不一。”
  “哎呀!他怎么走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会去哪儿?”
  沈素贞想了想道:“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白如水、苏小玉和江春花同声道:“咱们去找他!”
  云南哀牢山。
  山脉南北斜向,与无量山、大雪山平行排勋,山峰海拔三千余米。
  绵绵山之间夹有札社江、元不穿过,形成陡峻峡谷,谷底与山岭的相对高度多超过一千米。
  因此,这里山壁陡峭,沟垫纵横,奇岩怪石,突兀峥嵘,路势险峻已级。
  山峰深处,人迹罕至,是一片原始森林。
  没人知道里边的山谷有多深,森林有多宽,那是个无人知道的世界。
  在这个无人知道的世界里,有一个世外桃园。
  一条秘密的谷道,通到一片山谷底的绿洲。
  清清的溪流水,绿菌菌的青草,嫣红的花朵。
  小鹿儿在草地上奔跑,兔儿在草谷蹦跳。
  两栋竹木屋并排而立,是中原复式组合院的建筑形式,炊烟屋顶上空飘荡。
  充满着宁静、样和与欢快的气氛。
  竹木屋里的气氛,却与外迥然不同。
  屋内的气氛显得沉闷而令人窒息。
  屋内坐了一群人。
  坐在床沿上的是皇甫天衣和丁不一。
  坐在竹靠椅中的是沈素贞、白如水、苏小玉和江春花四位公主。
  坐在长木板凳上的是大内侍卫头领常彪与凌风。
  坐在地上的是余小二。
  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已凝固了。
  良久,丁不一沉声道:“无论你们怎么说,我也不会回去。”
  “好啊!”江春花拍手道,“这地方太美了,比皇宫要美百倍、千倍,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白如水梦噬似地道:“这地方太像百花园了,我真愿一辈子留在这里。”
  苏小玉也跟着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沈素贞皱了皱眉头道:“你们都不打算嫁人了?”白如水谈谈地道:“当我知道丁公子是兄长之后,我就再没打算要嫁人。”
  苏小玉浅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已者容,我既不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当然是终身不嫁了。”
  江春花嚷着道:“好极了!我已经与不一哥睡过了,当然不能再嫁人了!不过,咱们也不吃亏,我不把那刺儿取出来,他这一辈子也娶不了女人,咱们与他两下扯平。”
  她还记得那忘情刺的事,但却不知丁不一服千年血参运功之时早已将忘刺逼出了体外。
  丁不一情绪有些激动,但迅即宁定下来,要四公主跟着子也终身不嫁,这是不可能的事,也是他不愿意的事。
  “真是太感动了!”余小二从地上蹦起来,“我要有你们这样的四个老婆,就心满足了。”
  “哼,白日做梦!”江春花翘着嘴道,“你当心点吧,小雯不和小娥在隔壁房中等着你哩。”
  沈素贞瞧着一直没说话的皇甫天衣道:“您看丁不一该不该回去?”
  皇甫天衣拈着项下胡须站起,“你怎么不帮我说话?我要留在这里,要与你和不一哥一起。”
  “少多嘴,坐下!”气呼呼地坐下,没再说话。
  屋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夕阳西下。
  夜幕降临。
  天完全黑下。
  竹屋内亮起了油灯。
  天老邪丁不伟此刻才回到家中。
  他不是一人回来的,还带来一个樵夫。
  丁不伟和樵夫推门而人。
  皇甫天衣的脸色一变,旋即恢复平静。
  沈素贞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悄悄地向常彪和凌风丢了个眼色。
  丁不一、白如水、苏小玉、江春花和余小二,满脸是困惑。
  丁不伟带个樵夫来做什么?
  樵夫五旬开外,微舵背,古铜色的脸色,一脸皱纹,目光有些浑浊,一眼可以看出,这是个不会武功的老实汉。
  丁不伟与众人打过招呼后,要樵夫在竹桌旁下,给他沏上一杯茶,然后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的脸。
  丁不一触到丁不伟时,身子陡地一颤一股莫名的冲动,使他向几乎上无法控制住自己。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樵夫一定与自己什么关系。
  屋内的空气变得动荡不安。
  谁都能意识到,一定有什么惊人的事情要发生。
  丁不伟轻咳了一声:“四位公主,请允许我先说一个故事。”
  众人的心弦陡地绷紧,气氛骤然变得紧张。
  丁不伟沉缓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二十四年前,在万佛山有一个与我同姓的丁樵夫,樵夫夫俩住在深山一间木屋中,这年携夫的妻子生了个男婴,夫妻俩高兴得不得了……”
  丁不一呼吸变得急促,脸色红扑扑的,他已意识到了什么。
  丁不伟继续道:“就在此时,一伙强人闯进了樵夫的家。樵夫吓坏了,知道强人要打劫他的家,其实他家中除了刚生下的儿子外,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然而,强人并没有打劫,却将一个男婴寄在了樵夫家中。”
  沈素贞脸色阴沉。
  白如水和苏小玉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江春花和余小二张大了嘴。
  丁不一上牙咬住下唇。
  不管各人表情如何,大家都在认真地听。
  “强人临走时说三个月后来取男要,若有半点差错,便要他全家的命,樵夫吓坏了,每日烧香祈祷菩萨保佑。
  不料,灾祸仍然降临了,强人寄托的男要突然发高烧,待樵夫准备去找郎中时,男婴已咽气了。”
  丁不伟说到这里,顿住了话音。
  房内一片静寂。
  不用丁不伟再往下说,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丁不伟深吸了口气道:“你们七邪就是那伙强人?”
  “不错。”丁不伟点点头。
  “公主饶命,奴才罪该万死!”樵夫突然站起,跪倒在沈素贞面前。
  “老伯快快起来!”沈素贞急忙仰手去扶樵夫。
  樵夫挣扎着不肯起来:“犬子冒称皇太子,欺君之罪,诛灭九族,我该死,我该死!”
  沈素贞见状急了,又不敢动功使强,闹了个手忙脚乱。
  白如水和苏小玉正想劝解,江春花却咳了一声,正色道:“恕你父子无罪,平身”
  疯女的这一招可真灵,樵夫闻言,立即叩了个头:“谢公主。”然后,喜孜孜地站了起来。
  樵夫转身,目光直盯着丁不一。
  丁不伟对丁不一道:“不一,这就是你的亲爹。”
  丁不一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他缓缓站起身来跨前一步,突地院倒在地,发出一声充满悲抢的呼喊:“爹!”
  “春儿!”搽儿抱着丁不一痛哭出声。
  白如水和苏小玉眼中淌出了泪水,江春花哇哇在大哭起来。
  四位公主中唯有沈素贞端坐着,脸上毫无表情。
  良久,丁不一拉着樵夫的手,在桌旁坐下。
  丁不一问道:“我娘呢?”
  樵夫道:“娘十年前就过世了。”
  丁不一道:“我原名叫丁春吗?”
  樵夫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我看你就叫不一算了,这名字不错,不一,就是不一样,再说大家都也叫顺了口。”
  “爹。”丁不一柔声道:“你就不要回万佛山了。”
  丁不伟笑笑道:“我就是接你爹一块来往的。”
  皇甫天衣正色道:“丁不一身份已明,四位公主不知还要不要接他回宫?”
  江春花抢着道:“他不是皇太子,我就可以嫁给他了,他不用回宫,我也不回宫了。”
  白如水接着道:“我决心留下来,伺候夫君一辈了,长相厮守。”
  苏小玉正正经经地道:“妇人当守三从四德,我当时既许身丁公子,自是甘心认命。”
  丁不一胸中泛起热浪,灼亮的眸光瞧着沈素贞。
  沈素贞缓缓站起身来:“丁公子,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转身就走,丁不一跟着走出门外。
  常彪和凌风相互看了一吏,也跟着走了出去。
  皇甫天衣站起身,丁不伟拉住他衣袖道:“凡事总有个了结,由他们去吧。”
  屋外,浩月当空,银光灿烂。
  又是个圆月之夜。
  月圆,不知人是否也能“圆”?
  沈素贞穿过草坪,往山谷里走。
  “你要去哪儿?”丁不一在她身后问。
  她没答话,继续往前走。
  丁不一皱了皱眉,大步跟上。
  常彪和凌风紧跟其后。
  绕过谷道,在一堵断崖壁下,她顿住了脚步。
  月光洒在她身上。
  丁不一还未靠近,便被她闲淡、雍容的,带一丝淡谈忧悒的绝代风华所迫住。
  他停下步,默默地看着她。
  她冷冰冰地问:“你也想我嫁给你吗?”
  他没回答,心中在想:“她今日的举动为何如此反常?”
  她抿抿唇又道:“其实我也很想嫁给你,只是……”话音稍稍一顿,“你过来,我给我看一样东西。”
  他跨步走过去。
  她从衣兜里取出一道密旨,塞到他手中:“你自己瞧。”
  他双手打开密旨,在旨上的小字跃入眼帘的同时,她手指疾出点住了他数处穴道。
  一道杀戮命令的密旨,皇上的御笔亲书:“查实丁不一为樵夫之子,立即诛杀。”
  常彪和凌风掠身跃至。
  从他俩纵跃的身手上看,便知是两名极难缠的大内高手。
  常彪和凌风没多说话,一个抢过丁不一手中密旨,一个举起了手中的刀。
  “退下!”沈素贞一声沉喝。
  “公主……”常彪刀仍扬在空中。
  沈素贞冷声道:“这人冒称皇太子,侮辱我四公主,我要亲手宰了他。”
  “是。”常彪垂刀退立一旁。
  沈素贞宝剑出鞘,寒光刺目:“这是皇上的旨意,你不要怪我。”
  丁不一感到一股寒气从脚下生起。
  一声轻,寒芒划过空中,月光顿时暗淡。
  两声闷声的降叫,两道标溅鲜血,把断崖壁染成了极不调和的图案。
  常彪和凌风伸着双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抨然倒下。
  沈素贞收到入鞘,伸手解开丁不一的穴道,柔声道:“丁公子,对不起,吓着你了。”
  丁不一绽唇笑道:“其实我并没有害怕。”
  沈素贞道:“为什么?”
  丁不一道:“因为我知道,你决不会杀我。”
  沈素贞歪起头,亮亮的眸子盯着他:“你就这么有把握?”
  他极有风度地耸耸肩:“妻子怎么会杀自己的丈夫?”
  “你……”她涨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我会嫁给你?”
  他指指地上的常彪和凌风:“你要是不肯嫁给我,就不会杀死他俩了,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定要杀死他们。”
  她叹口气道:“我不能不这么做.他俩是父皇的亲信,若放了他们,哀牢山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沉默片刻,正色道:“你收到我的信后,为什么不向皇上讲情?”
  “信,什么信?”
  “我叫老爷子手下捎给你的信。”
  “我根本就没收你的信。”
  “这个福王爷!”
  两人收拾了常彪和凌风的尸体后。又回到断崖壁下。
  沈素贞凝视着丁不一道:“福王爷也有他的难处,他确是想保住华温倩的命,他知道华温倩已有了你的骨肉。”
  丁不一搓搓手:“你全都知道了?”
  沈素贞点点头:“是的,但我不怪你。”
  “谢谢,”丁不一叹口气道,“我去净云庵找过她了,可她不在。”
  沈素贞温柔地道:“你放心,她回洞庭湖君山娘家了,过一些时候,我就去替你将她接过来。”
  “小贞!”丁不一感激地望着她,知已者莫过于沈素贞。
  “不……”她蓦然地倒入他的怀中。
  两人紧骤搂抱在一起,热烈地狂吻。
  白如水、苏小玉和江春花走出竹屋。
  这么晚了,怎不见沈素贞和丁不一回来?
  “哎,会不会出事?”江春花轻声问。
  “不会的。”白如水安慰道。
  此时,隔壁竹屋时传来了女人喝声:“跪下!”
  “拍!”一记耳光声。又传入耳中。
  苏小玉皱着眉道:“不得了,这小娥也学会用家法教训丈夫了。”
  屋内又同时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听着,这是夫妻约法三章条例。
  第一除我们大小老婆外,不准再娶妾房。
  第二不准逛妓院嫖女人,第三不准偷看其它女人洗澡……”
  江春花拉拉苏小玉衣角道:“由他们去吧,咱们还是找自己的丈夫要紧!”
  三人四处寻找,最后穿过草坪,绕过谷道,寻到断崖壁下。
  丁不一和沈素贞正接着在亲嘴。
  “好啊!大公主,我说你将不一哥带到哪里去了,原来在这里吃独食!”江春花大叫道,扑了过去。
  沈素贞刹时脸面通红,恨不得能钻入石缝中去。
  江春花却张臂抱住丁不一狠狠亲了个嘴,扭头道:“水姐姐、玉姐姐快来,该你们亲了!”
  白如水和苏小玉双双上前。
  苏小玉道:“明月当空,咱们合家相聚,各自吟词一首,如何?”
  “吟词?你以为我不会么?”江春花拍拍手,一首“蝶恋花”脱口而出: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阳上相逢否?撩乱春愁如柳絮,悠悠梦里无寻外。
  她这一首蝶恋花词是沈素贞学的。
  丁不一柔情的目光投向沈素贞。
  “该你了。”江春花用手撞撞苏小玉。
  苏小玉樱唇微绽,一首“木兰花”吟出口:“年年跃年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
  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卢宵不寐,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丁不一柔情的目光转向苏小五,当年宝座万花楼明春阁的一幕幕,徐徐在眼前晃过。
  白如水与沈素贞交换了一个眼色,缓声吟道:
  缚虎手,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白纶巾,扑黄尘,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颠,不论钱,谁向旗亭美酒斗十千。酌大斗,更为寿,青鬓长青古无有。笑嫣然,舞翩然,当萨秦女十王语如弦。遗音能记秋风曲,事去千年犹恨促。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丁不一知道自如水这首“小梅花”词,是为徐温玉吟的,不觉眼中盈满了泪水。
  沈素贞最后吟出一首“夜合花”!
  柳销莺魂,花翻蝶梦,自知愁染潘郎。轻衫未揽,犹将泪点偷藏,念前事,快流光,早春窥、酥雨池塘。向销凝里,梅开半面,情满徐妆……
  这首词是华温倩曾经专情为了不一吟过的!
  想起那“暴风骤雨”的一夜,想起法场华士杰斩落的人头,丁不一心中充满了歉意。
  他答应过华士杰,好好照顾他的女儿,他答应过徐温玉,好好照顾她的妹妹,一定要亲自去君山接回华温倩,这一辈子好好地待她。
  他仰面向天,心事重重。
  五个女人,他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
  江春花也抬头望天:“今天的月儿好圆呀!何不如今夜就成亲?”
  沈素贞、白如水和苏小玉脸面一红。
  “哎!要成亲,先得将肚腹根忘情刺拔出来。”江春花说着,猛地抱住丁不一,将他按到在地上。
  沈素贞和白如水笑了。
  她俩是知情人。
  苏小玉怔住了。
  她全蒙在鼓里。
  江春花嚷道:“三位姐姐快来呀……”
  格格的笑,又甜又脆,响彻夜空。
  但,笑声中有一丝苦涩,一丝惆怅。
  是哪一个音符错了,但又不知错在哪里。
  或许是上天在有意捉弄,抑或是命中注定?
  以后上天安排的事,谁又能知道?
  《七怪夜合花》全书完,《嬉笑江湖》全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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