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皇祖圣命使者

 





  杜云魂离开魏公府后,来到城外松石岭山腰密林中的一座破茅屋前。
  他整整衣衫,双膝跪地,叩首道:“圣火教白衣圣使杜云魂见教主。”
  茅屋里传出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免礼。”
  “谢教主。”杜云魂从地上爬起来,垂手侍立,样子十分恭敬。
  那嘶哑的声音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杜云魂道:“禀教主,徐天良果然是教主要找的人。”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从茅屋中传出,茅屋摇摇欲倒,肺部嗡地一响,似乎炸裂开来,痛苦无比。
  他仓惶之中跪伏在地,呼道:“教主不要笑了,不要笑了!”
  笑声蓦地中止。
  杜云魂头部剧痛立即消失。
  嘶哑声音再度响起:“盯住徐天良,一切按计划执行。”
  “是。”杜云魂垂首道:“不过,闽少南已答应西门复放过徐天良了。”
  “哦”嘶哑声音带着一丝涩味:“有这么回事?”
  杜云魂道:“徐此之外,西门复答应五天之内诛杀钱振宇,将铁血旗十旗人马归并于魏公府。”
  “哼”茅屋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冷哼:“如果让铁血旗归顺魏公府,无异是为虎添翼。决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属下明白。”杜云魂应声道。
  “事不宜迟,立即行动。”
  “是。”
  杜云魂低头退下。
  月色昏黯。
  茅屋那么破旧,山野那么荒凉,这凄迷的景色,令人不觉中有一种阴森之感。
  “呀”地一声,茅屋门打开了。
  屋内走出了圣火教教主易天凡。
  他踏至屋前坪中,双掌合十,仰面向天,像是在向上苍祈祷。
  突然,他右手一扬,轰然一声巨响,坪右侧一颗大树折为两截。
  一条瘦长的人影,从断裂的树梢尖上飞下,一根长钓竿裹着飞旋的人影,射向易天凡。
  易天凡凝身未动,右掌扬在空中,左掌仍收胸前。
  长钓竿空中一抖,迸出无数点耀眼的寒星,人影在寒星中飞出,比寒星更急更快。
  寒星是射向易天凡的。
  人影却是掠向空中昏月。
  易天凡左掌蓦然拍出。
  一道隐见的红光穿过寒星,击在人影上。
  寒星在距易天心身体三寸处的空间,往回反弹,坠落于地。
  人影空中一顿,直线掉下。
  人影掉到易天凡胸前,易天凡双掌再次闪电般伸出。
  左掌抓住人影右肩头,右掌化掌为爪,一爪抓入人影胸膛。
  “噗哧”利爪入肉之声。
  血水迸溅,一颗还在收缩颤动的人心捧在了易天凡手中。
  “砰”人影跌落在丈外的草石丛中。
  昏暗的月光照亮了人影惨白的脸,露着血水空洞的胸脯、还有手中执着的长钓竿,冰河独钓古一丈!
  他是奉闽少南之命,来监视杜云魂的,没想到撞上了易天凡。
  江湖从此没有了独钓怪翁。
  魏公府又损失了一员得力的干将。
  “阿弥陀佛善哉”一声低沉摄人,震憾天地的庄严佛号,从捧着血淋淋人心的易天凡口中吐出。
  魏公府后院,停放关培南棺木的书房。
  四支熊熊燃烧的大蜡烛旁,又增添了同样数量的蜡烛。
  烛光照亮了闽少南的英俊脸庞。
  他表面上很镇定,内心却是十分惶乱,头额挤出两道深深的皱纹,嘴角不时在悄悄地独缩。
  自从十八年前,神鹰门门主胡大鹏突然解散神鹰门,向他交出金陵宝刀之后,武林中再没有人敢向他的“金刀”外号挑战,数年后,他封刀习练霞玄功,功力猛进,更是无人可敌,而且他又意外地获得了一份金陵宝图,从此便卷入皇祖圣命的秘密活动之中。
  他这位已被先皇太祖废去了禄位的王爷,心中又燃烧起了熊熊的火焰。为了培南儿,他将不遗余力地去做一切事。他要重新夺回王爷的禄位,甚至将皇帝的龙袍玉带交给培南儿。
  近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做着黄梁美梦。
  现在,美梦破灭了。
  培南已死,他还有何希望?
  闽佳汝?他冷冷地一笑。
  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
  他目光盯着棺材中的关培南,咬磨得牙齿格格直响。
  他伸出颤抖抖的手,摸向关培南的脸。
  当他的手触到关培南那冰冷而僵硬的面部肌肉时,全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突然,他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目光。
  他伸手将关培南的衣襟撩开,并移过一支蜡烛到棺上。
  他仔细检查关培南的腰部左内例处发现了个小黑点。
  他立即断定,关培南在徐天良用剑之前,先中了暗器。
  因为尸体已存放多日,加以防腐处理,肌肉僵硬,要取出暗器必须用刀。
  他等待不及,咬咬牙,二指运功一捏,居然捏下了一块肌肉。
  一颗小小的呈三角形的寒钉,剔去肌肉后,在他手心闪着幽光。
  他捏住了寒钉,脸色变青,变蓝,变紫。
  积蓄在心底的愤怒,丧子的悲痛,被欺骗的侮辱,一齐充斥他的头脑,复仇的意念像猛烈的洪水,冲击着他忍耐、理智和冷静的堤坝。
  他眼中充满着一种野兽临死前的绝望,咬牙桀桀地嘎声道:“杜云魂,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不能断定这颗寒钉是不是杜云魂使用的暗器。但,他能确定杜云魂是杀关培南儿的真正凶手!
  不管是真正的凶手,还是间接的凶手,不管是杜云魂,还是徐天良,都得为培南儿偿命!
  他盛怒之下,已运动紫玄功,棺木板在他掌下吱吱发响,痛苦呻吟。
  蓦地,他掌往回一带,烛光猛然摇曳,人已掠出书房外。
  他卓立院坪,满脸煞气,沉声道:“是谁竟敢擅闯魏公府?”
  没人回声。
  他提高声音道:“既然来了,何必缩头缩尾?”
  “魏公王好耳力,果然名不虚传。”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闽少南心中陡然一惊。
  敢擅闯魏公府,就绝非等闲之辈。
  能在三庭卫士不知不觉中,闯入后院,必是武林超一流的高手。
  连自己也只能听到其它的响声,而无法辨定其方向,其轻功远在自己之上,实令人匪夷所思。
  闽少南蓦然转身。
  五丈外的后院花圃丛中,淡淡的月光下映出一个娇俏的身影。
  是一个女子。红色的绯水泛波红衣裙,一袭红披风,高髻云发,一块红纱蒙面巾,叫人看不清花容月貌。
  尽管如此,闽少南仍被这女子傲立花丛中的雍容的绝代风华所惊呆。
  他不觉一时怔住。
  女子格格一笑道:“天下闻名的金刀闽少南,难道连小女子也不认识?”
  那笑声甜蜜蜜得格外迷人,那声音毫无任何修饰却勾人心魂。
  闽少南不觉一震:“你是逍遥仙宫宫主羽裳仙子廖小瑶?”
  廖小瑶笑道:“魏公王果然消息灵通,不仅知道小女子的名号,连姓名也都知道得如此清楚。”
  闽少南沉下脸道:“你是来找佳汝的?”
  廖小瑶摇摇头:“不,本宫主赠他的逍遥令牌有三个月的期限,时间还早着呢。”
  闽少南凝目道:“你擅闯本府,究竟为了什么?”
  廖小瑶娇言道:“找你。”
  闽少南眼睛陡地放亮:“找我?”
  他显然有些不相信她的话。
  廖小瑶仍是娇声盈盈:“找你讲个人情。”
  闽少南立即领悟到了她的来意,但感到有些困惑。
  他皱了皱眉道:“你是特意来替徐天良讲情的?”
  廖小瑶点头道:“不错。”
  闽少南想了想道:“你为什么要替徐天良讲情?”
  廖小瑶浅笑道:“我为什么要替徐天良讲情,这是我的事,你只须回答我,你买不买本宫主这个面子?”
  闽少南沉静地道:“我为什么要买你这个面子。”
  廖小瑶道:“你想不想知道杀死你培南儿的事情真相?”
  闽少南身子一抖:“你知道事情真相?”
  廖小瑶抖抖披风道:“知道一半。”
  闽少南唬起脸道:“你想耍我?”
  廖小瑶格格一笑:“我犯得着耍你吗?你是个聪明人,只要知道我知道的一半,就一定能知道你要知道的另一半了。”
  她故意念绕口令,一股撩人的调皮劲。
  闽少南抿唇不语,暗中猜测着对方的真实用意。
  廖小瑶道:“我知道关培南是你与姨妹杨子燕的私生子,你最疼他,难道你不想查出杀害他的真正凶手替他报仇?”
  闽少南沉默了片刻:“好,我答应你,只要能查出真正的凶手,我决不再追杀徐天良。”
  其实,他已答应西门复暂时不追杀徐天良了,只是这是一袋烟功夫前的事,廖小瑶不知道罢了。
  廖小瑶轻拍掌道:“魏公王果然是豪爽之人。”
  闽少南冷声道:“少罗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廖小瑶不慌不忙地道:“本宫得到线报,关培南并没有约徐天良去野花坡比武,而是闽佳汝令霍枝然在灯会上劫持钱小晴后,派人去通知关培南,叫他到野花坡去会徐天良的。另外,在赴会之前,杜云魂曾与闽佳汝在县城小客栈中秘密会晤过。”
  闽少南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她道:“你是说杜云魂和闽佳汝,是杀害培南儿的真正凶手?”
  廖小瑶又是格格一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告诉了你一些事实,你可以根据这些事实。自己猜想判断。”
  闽少南原本已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并不感到吃惊,但这些事由廖小瑶口中转弯抹角地说出来,却使感到格外的难受。
  他咬住嘴唇,全身因痛苦而痉挛着。
  “你没事吧?”廖小瑶柔声问,但柔声中带着几分嘲笑。
  闽少南右袖一抖,一道黑光射向廖小瑶。
  廖小瑶没闪没躲,只是身子微一倒,玉臂轻舒,五指一扣,将黑光抓在手中。
  一股巨大的劲力从手臂透入体内。她忙使出魔宫的移化大法,将功力引向足下。刹时,她双足没入地面五寸,但身子却凝然不动。
  两人同时吃惊不心。
  闽少南能在一块小小的逍遥牌上如此强劲的内力,悄然移化,身形丝毫不动,其功夫确是邪乎得出奇,令人不可思议。
  两人默然相对。
  良久,闽少南道:“你赠给佳汝的逍遥令牌,现已物归原主,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佳汝了。”
  廖小瑶浅笑着,将逍遥令牌收入袖内:“闽佳汝没来逍遥仙宫赴约,原来是你收缴了他的逍遥令牌?”
  “不错,”闽少南沉声道:“我不会允许我的儿子,去那种邪魔的地方。”
  廖小瑶冷然道:“你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还是个孝子?”
  闽少南额上攒起皱纹:“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廖小瑶道:“如果你先时让他来我逍遥仙宫,这时留在你身旁的就是你真正的儿子。”
  闽少南速然脸色煞白,怒道:“你……你敢侮辱我?”
  廖小瑶平静地道:“我决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说事实。”
  闽少南是江湖上知道逍遥内幕的极少数几个人之一,此时不愿得罪逍遥仙宫,只得忍住心中怒火,冷声道:“你要说的,我都已明白,你可以走了。”
  廖小瑶歪起头道:“这么说,你是答应放过徐天良了。”
  闽少南点点头:“你走吧。”
  “谢魏公王。”廖小瑶笑了,笑声犹如翩翩彩蝶在花圃中回旋。
  闽少南皱起了眉头。
  廖小瑶敛住笑声,含着笑意道:“魏公王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让闽佳汝到逍遥仙宫来,那将是一个很好的了结。”
  闽少南突地嘶吼道:“滚你给我滚!”
  “哈哈哈哈!”一阵调皮的笑声,掠过后院花丛。
  一阵清风裹着一道淡淡的红色流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闽少南凝视着流逝而去的红光道:“佳汝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了,无论他过去做过什么,我都将原谅他。”
  他说罢,转身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书房。
  花圃园远处的花丛里,露出一张脸,脸上一对闪烁着异光的眼睛。
  接着,站起了一个人。那人就是闽佳汝。
  天气突变。
  阴沉满天,细雨蒙蒙。
  一连三天下着雨!
  清晨,雨还未停。
  冰凉的雨丝,无休无止地从天外飘来,洒落在水月轩的池水里。
  注入池水的山壁小溪,因为连日来充沛的雨水哗啦地奔流。
  徐天良独立在凉轩栏旁,眺望着水月轩的景色。
  远处,山影模糊,真幻莫辨。
  近处,荫郁的小林,假山亭角,在绵密的雨幕中朦朦胧胧。
  天地间,一片雨色,但充满了静温与祥和。
  如果能有这样一块宁静之地,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那该多好?
  但,世是真有一块这样的宁静之地么?
  谁又能说,这块宁静之地里没隐藏着杀机?
  世外桃源,胡思乱想。
  宁静之地,天方夜谈。
  这种梦幻中的天堂,只有在师傅教的那些诗词中,才能找得到。
  普天之下,哪一块天地不是日月交替,相生相克?这一处不是一切生灵,相互残杀,强存弱亡?
  眼睛宁静的池水里,鱼虾就在相互吞食,树林之中,一条青蛇缠住了一只老鼠,走廊檐下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啄食着虫儿。
  到处都在杀生,到处都弃满着杀气。
  人也是一样。
  三日已过,他将赶去西子庄接受杀人的命令。
  他并没有感到激动,也不是感到害怕,只是觉得有些调伥。倜伥什么,他却又说不上来。
  他的心是冷的。
  因为他的生命不属于他自己。
  他的血是热的!
  因为他已杀过人,不仅有杀人的经验,还有一种潜在的,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曾觉察到的野性嗜血的冲动!
  他表面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却一片混乱与迷茫。
  他虽然才踏入人群中不久,但他已经变了,这是他师傅和培训他成为狼崽的主人,所不曾料到的。
  他受过师傅另一方面的极好的教育,懂得礼义,他在等待钱振宇到来,以便向他辞行。
  不辞而别,是对水月轩主人的不敬。
  三天里,他在水月轩受到了极好的招待。在与钱振宇的交谈中,他获得了不少行走江湖经验。同时,他对钱振字的博学多闻和精湛的棋艺,也十分佩服。
  三天内,他没见过钱小晴,但他并不觉得遗憾,因为他已决定在完成皇祖圣命之前,不再见到她,他很清楚,这样做对她和铁血堡与自己,都有好处。
  但,他却感觉奇怪。
  水月轩昨天出现了异样,堡里一片紧张兮兮的气氛。
  昨天傍晚,钱百灯和宋志傲,都相继神色匆匆地离开了水月轩。
  他怀疑这是闽佳汝派来的杀手,找到了水月轩。于是,以“解铃还得系铃人”的事由,向钱振宇提出自负责任。
  然而,钱振宇却告诉他,经西子庄调解,魏公王闽少南已答应不再追究徐天良失手杀关培南之事。
  既然魏公府已不追究此仇了,铁血堡还怕什么?
  故此,他感到奇怪。
  他打算在辞行时向钱振宇问个明白,是否魏公府把杀培南之事,迁怒到铁血堡头上!
  好汉做事好汉当,他决不会让铁血堡,为自己背这个黑锅。
  他仰面看看天空。
  天空虽然是一片昏暗,但时辰已经不早了。铁振宇也该来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倏然转身。
  站在他身后的是水月轩的管家黄老头。
  “徐公子,”黄老头躬身向徐天良施了个礼:“堡主有急事出府去了,特叫小人来送公子,并请公子见谅。”
  徐天良目光四下扫了一眼:“钱三叔和宋公子呢?”
  黄老头欠欠身道:“他俩昨天奉堡主之命去办事了。”
  徐天良抿抿嘴,沉声问道:“水月轩发生了什么事?”
  黄老头闻言,急忙道:“没事,没事。堡主打算送小姐回堡,所以叫他俩……”
  徐天良冷声打断他的话,道:“是不是魏公府的人找上门来了?”
  “不是。”黄老头断然地道:“绝对不是。”
  徐天良眯起眼:“真的?”
  黄老头认真地点点头。
  徐天良仍不放心:“你敢发誓?”
  黄老头正色道:“皇天在上,在下以堡主的名义发誓,如果欺骗徐公子……”
  “好了。”徐天良堵住黄老头的话:“我相信你。”
  钱振宇这种人,把名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黄老头既然以钱振宇的名义发誓,那就不会假。
  他放心了。
  除了魏公府外,据钱小晴往日所言。决无人敢找铁血堡的麻烦。
  即使有人找,也与他杀关培南的事无关。他将扪心无愧。
  “徐公子请。”
  “谢黄管家。”
  他在黄老头的陪送下,出水月轩洞门。
  他离开水月轩。
  他心中仍有一丝奇怪:“既然不是魏公府找上门,水月轩为何如临大敌,有惊慌失措之态?”
  他无须去思考,在黄昏申牌时分,他必须赶到西子庄。
  他加快了脚步。
  在加快脚步的瞬间,他回头瞥了雨雾中的水月轩一眼。
  他断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不会来水月轩,或许,这一辈子他也无法再来水月轩了。
  申牌时分。
  徐天良赶到了西子庄。
  庄门仍然破旧,西子庄的横匾仍斜垂门坎上。
  荒草与野花伏首在泥泞之中,更添几分凄凉。
  徐天良步入庄门。
  他虽然具有狼一般的野性,但回想起上次进庄的情景,血面怪魔崔天命惨死的恐怖面目,仍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他毕竟初入江湖,只是一只无畏的狼崽,要变成一个好杀、嗜血、无情,狠辣、残忍的杀手,还需要一个过程。
  他踏入长满荒草的石坪,转身向左,走到竹林阵旁。
  他正待施展轻功绝技,掠竹梢林入阵,忽见竹林哗哗一阵响动,露出一条小道来。
  他没再犹豫,立即大步踏上竹林小道。
  不过十几步,便到了石亭前。
  他抖了抖已被雨水淋湿了的衣衫,登上了石亭。
  石亭内与上次一样,仍不见一个人影。
  奇怪,难道西子庄确已被放弃?
  他不复多想,曲跪在地,朗声道:“大漠鹿子原死亡坟地狼崽徐天良,奉命来到。”
  亭外,竹林又是一阵响动。
  正面对着徐天良的竹林露出一块平地。
  平地上浮现出一座拱形的皇陵古墓,墓碑上“吴王张士诚”五个大字赫然醒目。
  墓前一条皇陵道,道旁青松掩映,直达蹬蹬天际。
  皇陵道墓前石阶上盘坐着一人,黄袍,黄褂,黄扎带,黄布鞋,这是个额骨高耸,目光炯炯,十分褴褛的老人。
  左边一人,身高八尺,极单极瘦,一双扫帚眉,两只吊睛眼,手执一根金光闪闪的权杖。
  右边一个,身高四尺,胖乎乎的,棱形脸,络腮须,手捧一只碧玉如意。
  雨霆之下,三人犹如罩上一层雨花,但三人衣裳却丝毫不湿。
  这正是师傅常教他的皇陵圣灵之景!
  他立即跪伏于地,叩首道:“徐天良叩见皇祖圣灵!”
  一个幽幽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已经见到圣灵了,从今天起你便是皇祖圣命使者。”
  “谢主龙恩。”徐天良依照师傅吩咐回话。
  “抬起头来。”声音在亭内震响。
  徐天良抬起头。
  墓前老人左手将杖持在手中,右手碧玉如意高耸空中。
  老人嘴角蠕动,声音却在亭中说起:“看清楚了,执此碧玉如意便是你的主人,今后你的行动都得听主人指挥,违命者便是皇陵叛贼,日后化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此誓言,皇天后土,神人共鉴。”
  “遵旨。”徐天良顿首应答。
  这一套礼节及答话,徐沧浪已说过多次,自然不会出错。
  “现在最后第一道旨令,旨令在石亭桌上,依令执行不得有误。”
  “是。”徐天良再次抬起头来,已不见了平地上皇陵古墓。
  竹林响动,平地迅即被林枝掩住。
  徐天良缓缓站起身,面色凝重。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已是皇祖圣命使者,即西子庄的一名真正杀手了。
  这是一个新的起点。
  他将忘掉一切,开始刀口舔血的血腥生涯。
  鹿子原死亡谷,丰县外客店,献县城状元灯会,水月轩……这都已成为过去。
  师傅,狼群,钱小晴,宋志傲,这些有感情纠纷的人与事,都将在他记忆中消失。他要变成为一个真正的杀手。
  他强迫自已变,唯有变,才能活,才能胜任皇祖圣命使者杀手这个职务。
  这是师傅徐沧浪一再告戒他的。
  他明白这是一条死路,所以他的生命不属于自已,但他若能越过这条死路,却完成皇祖圣命之后,便能获得新生。
  这是师傅以皇陵圣灵的名义,给他的许诺。
  他将竭尽全力去完成皇祖圣命,以求新生。
  他目光触到石桌上一张杏黄纸条。
  那便是主人给他下达的圣令。
  他打开纸条,脸顿时扭曲了。
  杏黄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圣令:水月轩杀钱振宇,取铁血令旗,即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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