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狼崽发疯了

 





  徐天良盯着手臂中的易天凡。
  易天凡前胸已被指气打穿了几个窟窿,鲜血正在往外冒涌,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他身子在抽搐着,嚅动着嘴唇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声来。
  徐天良凝视着他的脸,那是一张陌生的,而似曾相识的脸。
  这就是自己的亲爹爹?
  这就是那位神秘而不可一世的圣火教教主易天凡,那个少林方丈天佛大师?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易天凡嗫嚅着发出了声,但声音很细,听不清楚,他俯下身,将耳朵贴至他唇边。
  他听清楚了他的话,他在呼唤他的名字:“浩儿……浩儿……”
  他胸中泛起一股热浪,禁不住唤了声:“爹。”
  易天凡嘴角绽出一丝笑意,头一歪,喉咙里咕噜响了一下,倏然断气。
  徐天良放下易天凡,目光转注到闵佳汝脸上:“你杀死了爹爹。”
  闵佳汝眼中凶焰闪烁:“我没有爹爹!我要杀死所有的人!”
  徐天良冷沉地道:“你疯了,是个疯魔,你虽然是我兄长,但我不能不杀你,因为只有杀了你,才能救更多人的性命。”
  “不,他并没有疯,他只是中毒了。”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大雄宝处传来。
  众人的目光转向大雄宝殿。
  宝殿右侧,走出钱小晴和一位白发老翁。
  立即有人进出惊呼声:“百臾神翁武正君!”
  武正君手一扬,一颗药丸掠过空中飞向徐天良:“先将颗药丸给他服下。”
  此刻,闵佳汝已发出声怪叫,弹跃起扑向武正君。
  徐天良一声长啸,身起空中,八步赶蝉,赶上闵佳汝,拍出一掌。
  闵佳汝倏地后退,左手捂住了胸口,嘴角有鲜血渗出。
  徐天良伸手接住药丸,身形一扭,随闵洼汝落下,药丸弹入了闵佳汝口中。
  杜云魂身似灰鸽冲天而起。
  大势已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宋志傲和霍长青双双跃起,剑光闪处,杜云魂肩、背皆见殷红,落在阶台上。
  钱小晴步入坪中,目光扫过四周,大声道:“杜去魂暗在酒中下慢性曼花毒,使闵佳汝饮曼花酒上瘾,继而渐渐变疯,嗜血好杀,而成为他的傀儡,为他图谋武林而卖命……”
  众人闻言,听得心惊肉跳。
  钱小晴继续道:“杜云魂真名孙厚仁,原是阎王宫的人……”
  当年阎王宫人毁宫亡的内幕,经过钱小晴的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
  响起了一片咒骂之声,廖天奎和关世杰虽然内力已失,但叫骂之声,仍如雷滚动。
  杜云魂眯了眼,眼里闪着森森光亮,在思索脱身之计。
  此时,闵佳汝身子急剧地抽搐了几下,摇了摇头,开了口:“这是什么地方?”
  徐天良沉声道:“这是少林寺。”
  阕佳汝拍拍前额,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易天凡的尸体道:“他是谁?”
  徐天良冷冷地道:“他是亲爹易天凡。”
  闵佳汝颤声道:“是谁杀了他?”
  徐天良话里透着冷气:“是你。”
  闵佳汝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我杀了爹爹?”
  钱小晴走近前去。
  闵佳汝目光一变,二变,再变,变得温柔了:“小晴,是你?”
  他已恢复了常智,心中魔火已消失。
  钱小晴大声道:“你知道你练紫霞魔功后干了些什么事?”
  闵佳汝微眯起眼,脑海中闪过了一幕幕往事。
  少林寺中突然撞起了钟声。
  撞钟者是个年逾九旬的清癯老僧。
  钟声洪亮,深沉,肃穆,震撼了每一个人心。
  闵佳汝蓦地跪伏在地,眼中流出了泪水。
  有人说少林钟声有如佛门狮子吼功,能唤醒恶魔,此话看来不假。
  钱小晴亦跪倒在闵洼汝身旁,向众人道:“闵佳汝是我丈夫,望各位能放他一条生路。”
  徐天良瞅了钱小晴一眼,举起双臂,目注全场道:“闵佳汝是我兄长,望各位英豪能网开一面,饶他一命,在下感恩不尽。”
  人群中九玄宫太乙真人尖声道:“闵佳汝血劫九玄宫,我宫六十九人无一人得以幸免,这笔血债暂且不说,日后他若再魔心不改,肆虐江湖,该怎么办?”
  徐天良朗声道:“在下向诸位保证,他今后定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决不会再肆虐江湖,做出任何有损于各门派的事。”
  大慧道长凝目道:“凭你一句话,就能保证么?你可知道这……”
  徐天良截口道:“在下从今日起,不离开他一步,这样行吗?”
  全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血海深仇谁不想报?
  “阿弥陀佛。”天然方丈高声号佛道,“闵佳汝既是中毒心智纷乱,且又有盟主为他求情担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就饶恕他吧。”
  廖天奎瓮声道:“阎王宫这许多人命,向谁去讨还?”
  天然方丈合掌道:“人死不能复生,在劫难逃,皆是天意!”
  丐帮帮主洪齐天与太乙真人低咕了几句后,道:“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大慧道长朗声道:“无量佛,善哉,善哉!天下事大多了犹未了,何妨不了了之!”
  此时,钟声骤然加剧。
  众人目注宝殿,撞钟老僧银须飘拂。
  钟声戛然中止,但嗡嗡的钟鸣,仍在众人令中回荡。
  丐帮任君啸大声道:“少林受害最深,武当魔劫也不浅,既然少林、武当愿放过闵佳汝,丐帮也就没有异议。”
  十大门派相继表态,同意饶闵佳汝一命。
  闵佳汝此刻已从地上爬起来,盘膝坐下,双手交叉按住膝盖,只见他脸色泛红,清朗地道:“谢谢各英豪宽洪大量,饶在下一命,但在下罪孽深重,纵留活命,也是血债缠身,无有宁日,唯有以死方能谢罪。”
  话音未了,他身子一抖,“哇”地一口血箭,打在地上,射出一个血窟窿。
  众人相顾骇然,呆若木鸡。
  徐天良抢过去,扶住他道:“群豪已经愿谅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闵佳汝面若淡金,吃力地道:“浩弟……请你照顾好小晴,她是……个好姑娘,至今还保持着贞洁……”
  “我知道,你不要说啦!”徐天良只觉得体内气血翻腾。
  “答应我,你……一定要娶她。”闵佳汝仍气血悠悠地道。
  他声音很细弱,但因全场异样肃静,众人都听得很清楚。
  徐天良捏紧了他的肩头:“汝哥……”
  闵佳身子住子上一挺,眼神涣乱:“答……应我。”
  “答应他吧!”坪场上有人忍不住,发出了叫喊声。
  徐天良默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闵佳汝头二歪,仰面倒下,腑脏经脉因震碎断而亡。
  钱小晴扑到闵佳汝身上,手抚他的眼皮,帮他闭上双眼。
  廖小瑶的眼泪,发同断线珍珠往下洒落。
  更令人惊讶的是,从来就以掉眼泪为羞耻的红黑双魔头,竟抱在一起哭出声来:“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徐天良两耳嗡响,心火灼炽,忙微闭上眼深吸口气,运气调息。
  杜云魂悄然爬起,蓦地扑向钱小晴。
  他已找到了一条脱身之计,于是瞅准机会突然出手。
  他这一招,实出人意料,仓猝之间谁也无法阻挡。
  眨眼间,他已挟持住小晴,一柄短刃勒在了她的颈脖上。
  “谁也别动,谁动一动,我就先宰了她!”他双眼发赤,厉声喝喊。
  群豪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动。
  杜云魂挟持着钱小晴向大雄宝殿退去。
  大家手足无措,谁也不敢去追。
  杜云魂拖着钱小晴,越过阶台,进入了殿内。
  徐天良目透异光,怒喝一声,腾空跃起射向宝殿。
  天然方丈情知不妙,忙请大意道长与宋志傲、霍长青率少林寺僧守住殿阶台,自带十六金佛僧追入殿去。
  徐天良追入殿时,杜云魂已挟钱小晴退到左侧殿门口。
  杜云魂并未急于逃走,却将钱小晴朝向徐天良,脸上挂着冷森的笑,道:“狼崽,你再追过来一步,你的心上人就没……”
  “命”字还未出口,徐天良巳掠身而至,怒瞪双目,霍地拍出一掌。
  “冬!”掌拍在钱小晴身上。
  狼崽怎会不顾钱小晴生死而出手,杜云魂正在惊愕之际,一股巨大的功力透过钱小晴的身体,击入他体内,震碎了他的心脏。
  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仰天倒下,那阴森森的冷笑,也被冻结在那张阴险狡诈的脸上。
  钱小晴倒在了徐天良怀中,浑身都是血。
  徐天良眼睛由红变绿,变蓝,嘴里喃喃道;“我杀了钱小晴……我杀了钱小晴……”
  天然方丈等人赶到。
  徐天良发狂眼光盯着天然方丈:“你们是谁?告诉我,是不是我杀了小晴?”
  天然方丈头额冒出冷汗,叫苦不迭。
  徐天良因受过度刺激,控制不住心中之魔,发疯了!
  此事决不能让殿外的群豪知道!
  天然方丈当即决断,对天因和天果大师道:“你俩先诱他到石房,关起来再说。”
  天因大师和天果大师跑向右侧殿道:“钱小晴在这里,快来!”
  徐天良瞪着眼问天然方丈:“小晴在哪里?这女人是谁?”
  天然方丈道:“她是伙夫的女儿,小晴在那边石房里,你快走,不然她就要走了。”
  徐天良犹豫了一下,放下钱小晴,拔腿就往右侧殿奔去:“小晴,你不要走,我来了!”
  天然方丈摸了摸钱小晴手脉,轻轻地吁了口气.钱小晴并未死去,甚至于连伤也没有受。徐天良刚才那一掌,是在情急之中使出了“借物传功”,即人们常说的“隔山打牛”的绝技,借小晴身体传功将杜云魂击毙,钱小晴只是因为传的功力太大,一时被震昏而已,至于她身上的血,那是杜云魂的血。
  天然方丈吩咐天缘大师留下来照料钱小晴,然后命天缘大师等人拖着杜云魂的尸体,随同他一齐走出大雄宝殿。
  群豪正在外等候。
  天然方丈朗声遭:“罪魁祸首杜云魂已经伏诛,盟主徐天良有令,解散魏公府,十大门派请各自恢复帮门,请诸位各自率人回去,所有事宜,待各派清理帮门之后,再行商议。”
  片刻之后,少林寺中只剩下了少数知道内幕的人。
  大慧道长第一个悄声问:“他怎么样了?”
  天然方丈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一面吩咐寺僧收拾闵佳汝、杜云魂和易天凡的尸体,一面叫寺僧请大慧道长、宋志傲、霍长台、廖天奎、关世杰和廖小瑶等人去迎客厅歇息。
  少林寺再次响起了钟声。
  这次撞钟的,是两名年轻的寺僧。
  天然方丈收回少林权杖、袈裟、碧玉如意三件宝,重新登上了方丈宝座,清理少林门户。
  原少林九院主持皆恢复原职,戒律主持苦心大师已死,由天果大师接任。
  少林寺僧虽降归魏公府,但并非自愿,皆为闵佳汝淫威所逼,故而一律不与追究。
  寺中魏公府三圣侍卫虽作恶不少,但,因其主人闵佳汝已经赦罪,也不概不究,已落发者若愿留在寺中,当收为少林弟子,不愿留在寺中,可自行离去……
  天然方丈处理好寺中事务之后,匆匆采到迎客厅。
  天缘大师留在客厅大慧道长等人时,已将内殿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众人已行徐天良因心中魔火进发而发疯了。
  最着急的人是廖小瑶,天然方丈刚进厅,她便问道:“方丈,该怎么救他?”
  天然方丈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宋志傲接着问:“方丈不说话,是否表示他已经没救了?”
  天然方丈沉声道:“老衲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廖天奎瞪眼:“老和尚,你不要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
  天然方丈神情肃穆地道:“老衲不会忘记,若治不好徐天良疯病,老衲自当以死谢罪。”
  关世杰翘着嘴道:“那你就给老子死吧。”
  霍长青道:“二位前辈,天然方丈现在就是死了,也无补于事,咱们得想法子救狼崽才行。”
  廖小瑶眸光闪了闪道:“徐天良是以为打死了钱小晴,才引发心中魔火而发疯的,若让钱小晴去见见徐天良,也许能让他恢复理智。”
  “对,”天然方丈道,“咱们先去看看钱小晴怎么样了?”
  说话间,厅门外寺僧引来了钱小晴、花容容和伍正君。
  自从在三清道观,花容容救了钱小晴,并指点她去找百臾神翁伍正君之后,她俩成为了好朋友。
  钱小晴闯进来:“狼崽他怎样了?”
  天然方丈没回答她的话,却向武正君深深地施了一礼。
  武正君急忙还礼道:“天然方丈何必……”
  天然方丈正色道:“老衲请神翁救救徐天良。”
  武正君沉然地道:“徐天良是不是疯了?”
  钱小晴与花容容同时惊呼出口:“狼崽疯了?”
  天然方丈点头道:“神翁何以得知?”
  武正君缓声道:“老夫在殿坪上已看出徐天良心神不定,目光游移,心中似有魔火窜动,见他深呼吸运动佛功来制住心中的魔火,老夫见杜云魂劫走小晴,徐天良追入殿后不出,心中有疑,故此才留在寺中等候消息,不想他真是心中魔火迸发,而发疯了。”
  钱小晴急急抢口道:“神翁专治奇症,对疯癫症更是拿手,请救救狼崽!”
  说着,她淌着泪水跪了下来。
  她这一跪,引得花容容、廖小瑶、宋志傲和霍长青全都跪下了:“请神翁救救狼崽。”
  伍正君忙伸手去扶他们:“哎!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夫要是不肯救他,早就离开少林寺了。”
  钱小晴等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站了起来。
  大慧道长也按捺不住道:“如何救他?”
  伍正君肃容道:“请天然方丈引老夫去看看狼崽再说。”
  天然方丈双手一拱:“众位施土请。”
  侧殿地下石屋,一张厚厚的铁门,门上一个小铁窗。
  透过铁窗望去,屋内一张石床,床旁一个石墩,墩上打着个对穿孔,穿着一根拇指粗的铁链。
  少林寺内只有面壁室,并没有囚室,这石屋是当年为关锁偷练魔功大法发疯了的圆空和尚而建。当时若不圆空锁起来,让他出寺去,不仅会损坏少林寺的声誉,而且还会有很多人被杀,实是无奈之举。
  没想到今天,这石屋竟又用来关锁起徐天良。
  徐天良抱着双膝,蜷缩在石床上,手和脚都用铁链锁着。
  武正君在门外轻声道:“怎么能将他锁起来?”
  天然方丈道:“神翁有所不知,这疯病一旦发作起来,形如疯魔,谁也阻止不了,他武功那么高,万一闯出石屋,恐怕少林寺不会有一人能活着。”
  天慧道长等人听了,只觉着心惊肉跳。
  武正君唤过钱小晴:“你凑近铁窗叫他,看他还能不能认你?”
  钱小晴将脸凑近铁窗,柔声道:“天良,我来了。”
  徐天良抱着膝盖未动。
  钱小晴又喊:“天良,我是小晴。”
  徐天良突地拾起头,目光如电,身子一阵急剧地颤抖。
  钱小晴继续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小晴。”
  徐天良呼地跳下床,喃喃道:“我杀了小晴……我杀了小晴……”
  钱小晴哭喊着道:“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呀!”徐天良眼神大乱,狂叫着扑向铁门。
  “哗啦啦!”铁链震响着,石屋都在摇曳。
  天然方丈等人变了脸色。
  武正君凝目若有所思。
  “佛法无边!”尹徐天良爆喝出口,双臂一挣。
  “哐当当!”拇指粗的铁链竟被他功力震断成数截。
  他挥着双臂,嘴里冒着白沫,扑到铁门上:“除恶务尽!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武正君将钱小晴拖开,并极麻利地隔着窗口铁条,在徐天良唇边抹下一点白沫。
  “咱们走吧。”伍正君拖着钱小晴离开了石屋。
  天然方丈等人随后从地道里出来。
  地皮在抖动,徐天良似狼似獒的吼叫声从地下传来。
  夜深了。
  少林寺后院坪,架起了两个柴堆,柴堆上分别放着易天凡和闵佳汝的尸体。
  经钱小晴请求,征得天然方丈同意,决定将易天凡和闵佳汝在寺内火化。
  但天然方丈和所有的寺僧,都没有参加火化葬礼。
  受天然方丈之托,大慧道长来了。廖小瑶、宋志傲和霍长青陪着钱小晴一道前来。
  没有任何仪式,没有任何赞美悼念之词,一支火把递在钱小晴手中。
  钱小晴上前深鞠了三躬,点燃了柴堆。
  火光照亮了她的脸。
  她在想:与闵少南和姚天霸相比,他俩父子能有如此葬礼,该是满足了。
  风在吹,火苗很快地舔到了易天凡和闵佳汝的身上。
  大慧道长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合掌号出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钱小晴噙着泪花,向大慧道长投去一个感激的眼光。
  后院的东隅一间房中,廖天奎与关世杰一边凝视着窗外的火花,一面相对饮酒:“恶魔能在少林寺中火化升天,是他俩的造化。”
  中院,侧殿的禅里,天然方丈与武正君对坐。
  天然方丈捂着茶盅道:“真没法子救徐天良了?”
  武正君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抿抿嘴道:“实不想瞒,办法倒有一个,只是……”
  天然方丈目露神光:“请讲无妨。”
  伍正君顿了顿道:“心魔之火乃是暴戾与淫欲之火,他之所以发疯是因为魔火太盛,心中之佛无法压抑住魔火,说老实话,他并未真正练成佛魔同道之功,只是将二者互相压抑在心中而已,眼下要减弱他心中魔火,使佛心压住魔火,他才能恢复心智。”
  天然方丈道:“如何才能减弱他心中魔火呢?”
  伍正君道:“只不两个办法,一是杀戮,让他杀几十,甚至上百的人来发泄心中的魔火。”
  天然方丈忙道:“这万万不能。”
  伍正君沉吟道:“另一个办法,是老夫配一种药物给他服下,使他心中的魔火变为肉欲之火,然后找个女人,让他泄去欲火而恢复心智。”
  天然方丈眯起眼道:“这个办法,倒可以试一试。”
  伍正君道:“这办法同样不行。”
  天然方丈道:“为什么?”
  伍正君道:“因为那女人接受魔火后,会变成疯子。”
  天然方丈顿时哑言。
  作为佛门高僧普渡众生,怎能将一个人的灾难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
  伍正君沉默了片刻后,又道:“除了钱小晴外,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干这事?”
  “我愿意。”禅房门外传来花容容的声音。
  天在方丈脸色倏沉。
  武正君眼中却闪过一道光亮。
  花容容踏步走入禅房。
  天然方丈沉声道:“你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花容容爽快地道:“不错,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愿意干你们所说的事。”
  天然方丈唬着脸道:“花容容,你可知此事的后果?”
  花容容浅笑道:“不就是变成个疯子吗?这有什么可怕的。”
  天然方丈凝眉道:“不,老衲不能答应你。”
  花容容正色道:“我深爱着徐天良,而他却不爱我,这是我唯一能让他接受我的机会。”
  伍正色道:“你真愿为徐天良牺牲自己?”
  花容容毅然地道:“这我心爱的人而死,死而无怨,何况这不是死,仅仅是疯!”
  天然方丈冷缓地道:“你可知,疯比死更可怕?”
  花容容凄然地道:“实际上我早巳疯了,我过去因爱他而要杀他,现在我因爱他而要救他,你说我不是已经疯了么?”
  “不行。”天然方丈断然道,“老衲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花容容陡地跪下,眼中噙着泪水道:“我赤炼蛇过去开黑店谋财害命,以姿色诱惑男人,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其实我早就应该象闵佳汝那样,在殿坪上自杀,如果方丈不给我这次赎罪的机会,我花容容将死不瞑目!”
  天然方丈道:“你不用威胁老衲。”
  花容容泪水簌簌落下:“花某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方丈若是不信,花某只有血溅禅堂,以表寸心。”
  说罢,手一扬,袖内滑出一把匕首向粉颈上勒去。
  武正君眼明手快,急出手抓住花容容手脉,夺过匕首。
  尽管如此,匕首仍将花容容颈脖划开了一条血口,血在往外冒涌。
  “阿弥陀佛!”天然方丈合起了双掌,“女施主何必如此!”
  花容容哽声道:“我意已决,请方丈成全。”
  此时,天然方丈已不再怀疑花容容在施什么诡计,但仍在犹豫。
  这确是个不易作出的决定。
  武正君叹口气道:“花容容心坚志定,如此明晓大义,就请方丈成全她吧。”
  武正君熟知花容容的个性与为人,认为她是解决此难题的最佳人选。
  天然方丈默然良久,喟然叹道:“神翁,此事就由你作主吧。”
  权衡利弊,他只得舍弃花容容以救徐天良一命。
  但,他总觉得心神不安。
  他的不安是有道理的。由于徐答良的结合,花容容生下一个疯儿,以后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更大的风波。
  此是后话。
  花容容叩首道:“谢方丈!”
  天然方丈目视着窗外:“这件事,千万不能让钱小晴知,道。”
  伍正君道:“为了以防万一,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此事,老夫立即开始制药。”
  花容容端然地道:“此药几日可以制成?”
  “三日。”
  “花某静候神翁消息。”
  花容容转身走出禅房。
  月光照在她脸上,脸色严肃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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