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釜沉舟

 





  一个废弃了多年的码头。
  一艘大木船孤零零地停在怪石旁,在起伏的江浪中颠腾。
  阳光照着风月湾。
  江龙十二骑奔至岸边,跃身下马。
  没错,这船是青蓑帮帮主镇江鬼神钟大馗坐的船。
  丁非凡靠近前,悄声道:“有什么问题吗?”
  丁非凡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我知道。”
  此时,江龙已下马,他将缰绳扔给手下,然后走到任焉梦马前,鞠了一躬道:“请任公子上船。”
  站在大木船船舷边的四名青蓑衣人,从船上伸出一块跳板,另两个青蓑衣人格早巳准备好的青蓑垫,铺到跳板上。
  为什么钟大馗会用这种大礼来恭迎任焉梦?吕怀良百思不解。
  走到跳板前,吕怀良突然问:“为什么不见钟帮主?”
  钟大馗有个习惯,若是常客、普通客和生客等一般的客人,他都会亲自到船舷来迎接客,不会出来迎接客人。凡江湖上熟悉种大馗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习惯,他不出来迎,就表示客人的身份愈高,他对客人愈尊重。
  江龙踏上跳板。因为今天江浪特别大,跳板不住地弹跳、晃动着,但江龙走得很稳,就像双脚是粘在跳板上一样。
  江龙上了船,摘下白笠帽,做了个请的手势。
  江龙盯着任焉梦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困惑与惊愕的光。
  吕怀良、丁非凡、宋孝忠、霍梦燕和贾无瑕相继上船。
  转过前舷,一至中舱。
  吕怀良不禁问道:“钟帮主在聚义厅?”
  江龙没答话,径直走入了厅内。
  任焉梦随江龙走了聚认厅。他神色显得有些慌乱。他已意识到了,五位朋友暗中摆开了出手的招式,可他连对手也没看见,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丁非凡正在与吕怀良和宋孝忠交换眼色,霍梦燕与贾无瑕在悄悄交头接耳,任焉梦却猛地扭转了身。
  “吱——”两扇木屏风向左右滑开。
  吕怀良等五人再一次看到了,任焉梦超乎常人的敏感能力。
  江龙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幸好他在众人身后,众人无法看到他的脸。
  “禀帮主。”江龙急忙道,“来人是无名谷吕怀良,桃花庄丁非凡,铁血旗宋孝忠,青城派霍梦燕和落雁山庄贾无瑕。他们五人与了尘道长有约,护送任公子平都山凌霄宫,因恐有失,他们也上船来了。”
  里屋亮起了灯光。
  九盏清油灯光像鬼火似地,在里屋的四壁上闪烁。
  江龙从后面走来,先跨入门仙,然后道了声:“有请。”
  晨屋也是中个客丁。
  厅中央一张长方形的冬桌。
  条桌上端一张垫着水獭皮的太师椅,这是主座。
  正壁的板墙上接着一张偌大的“钟馗捉鬼图”。
  钟大馗看着吕怀良,没有说话。
  钟大馗站起身,拱起双手:“诸位英雄屈驾光临,青蓑帮蓬荜生辉。”
  江龙将吕怀良等六人一一向钟大馗介绍后,引入座位。
  然后依次是宋孝忠与霍梦燕,任焉梦与贾无瑕。
  吕怀良正色道:“钟帮主素来是英雄豪杰,快人快语,今日为何如此吞吞吐吐?”
  钟大馗扁了扁嘴,突然咬咬唇,爽快地道:“好,请问任公子,你为何会一阳指?”
  钟大馗怔了怔,随即道:“胡吉安真是死在一阳指下?”
  任焉梦点点头:“是的。”
  盘内,一只精铜打造的白鹤酒壶,本只彩釉瓷酒盅。
  钟大馗端起盅,含笑道:“六位小英雄光陆敝帮,钟某无可招待,仅备此薄酒一杯,聊表心意。”
  宋孝忠捏着酒盅道:“钟帮主问任公子的话就问完了?”
  他一仰脖子,将盅中酒喝尽,然后摸摸胡须道:“钟某先干为敬。”
  丁非凡随之一笑:“在下虽不是英雄,但也不是个小鬼,岂怕这酒中有鬼?”
  说罢,他一口将酒吞下肚。
  酒到唇边,贾无瑕手指一弹,一料小石射出,击在任焉梦酒盅上。
  “当!”酒盅碎了。洒溅酒到桌上。
  吕怀良扑向江龙。
  瞬刻之间,战斗已告结束。
  吕怀良制住了正想拔刀的江龙,不但夺下了他的刀,还点住了他身上的儿大要穴。
  宋孝忠身形跃起,双手向四壁一挥,壁上八支儿臂粗的蜡烛,顿时大放光明,把钟大馗照得如同白昼。
  任焉梦扁着嘴,吃惊地问道:“丁少主,你怎么知道这个钟帮主是假的?”
  丁非凡点住“钟大馗”穴道后,抖着手中的人皮面具道:“吕怀良认识钟帮主,按理说吕怀良进厅后,钟帮主该要向他打招呼,但这位钟帮主却没有,这说明这钟帮主并不认识吕怀良。
  宋孝忠按着道:“我们进厅后,吕怀良已暗示我们这位钟帮主是假的,要我们准备随进出手制服他们,所以……”
  霍梦燕截住他的话道:“还有一点,这位钟帮主在说话的时侯,总是用眼光瞧着江总管,好像是每一句话都要征得他同意以,光凭这神态,我一眼就看出是个假贷。”
  江龙咬咬牙,哼了一声道:“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
  吕怀良沉声道:“在小店行刺任公子的唐世绝,也是你雇请的?”
  江龙点点头:“不错,在下出了两万两银票,但没想到堂堂的唐门神手唐老五,也居然会失手,简真不可想像。”
  宋孝忠唬起脸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友一字一顿:“胡吉安。”
  丁非凡惊诧地:“为胡吉安报仇?”
  吕坏良沉缓地道:“江总管,你错了。”
  江龙扬起眉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错在哪里?”
  江龙怔了怔,但立即道:“我们刚才已经过了,任公子也已承认,胡吉安是死在一阳指下,而任公子会一阳指。”
  江龙眼里露出冷酷的光:“白赐天也活不过今天。”
  “你们……”宋孝忠惊愕地道:“凡是会一阳指的人,你们都要杀?”
  丁非凡斥声道:“国法如妒,岂容你如此乱来?”
  江龙道:“恩公被害,我们当要亲刃凶手,无须别人处置。恩公已被害数日,凶手即在眼,却要我们兄弟等待,将来我们有何面目去见恩公?”
  吕怀良深沉地道:“现在会一阳指的有两人,即使凶手在他们当中也只会有一人,如果你杀错了人,日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屈死的冤魂?”
  他这番慷慨大义的话,竟使吕怀良等人一时哑口无言。厅内一片沉寂。
  任焉梦喃喃地道:“我不要你们项……上人头,只要你们替我立……个碑就行了。”
  此时,贾无瑕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我们在这里闹了半天,船舱里为什么没见一个人出现?”
  汇龙呶呶嘴道:“你们出船舱去看看,就知道了。”
  吕怀良微微一楞,随即向五人做了个手势。
  吕怀良等人押着江龙和“钟大馗”,随后而出。
  江心有雾,旭日的微光已变得暗淡了。江雾中天水一色,船只行走如飞。
  人站在船舷板上,只觉风急呼啸,江流呜咽。
  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要炸船?宋孝忠紧张地思索着。
  吕怀良等人登上船舷,心不觉猛地一沉。
  大家在船舷板上站定,风吹得衣襟飘举。
  只要汇龙一句话,他们就马上会点燃火强,引爆火药桶,将船炸毁。
  他们已决以死来为恩公报仇,脸上流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宋孝忠眉头紧皱。六人中只有他一人会水,他在思右想,想不出船炸沉之后,如何能救出其它五人的办法。
  霍梦燕一副毅然舍身跳崖的表情,嘴边露着一丝笑意。她已决定在炸船时,扑到吕怀良身旁,让他再次抱住她,以享受鬼门关外崖边的“美景”,若真能这样,纵是死了,她了不可惜。
  贾无瑕望着迷雾的天空中如同雾气一样昏暗。
  江龙呶了呶嘴。
  十二名青蓑帮弟子中,分出六人,奔到左船舷旁,扯起了一只小艇,并把小艇吊出船外。
  宋孝忠抿唇道:“你是要我们把任公子交给你?”
  宋孝忠正色道:“人不能言而无信。其它暂且不说,我们既然已答应了了尘道长与卜善慈,就得把任公子安全送到凌霄宫,交予武林阴冥大会。”
  江龙沉声道:“只怕你们做不到。”
  汇龙声音变冷:“我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威胁不了我。”吕怀良道:“江总管,在下劝你在思而后行,切勿意气行事,以铸成大错。”
  吕怀良深沉地道:“我们是不会走的。江总管,你要点火就点吧。”
  江龙脸红了,脖子涨的通红,脖上的刀伤又渗出了鲜血。
  他被逼上了绝路,除了弄假成真炸船之外,他已无路可走。
  他嘴唇颤抖着,想下点火的命令,却又说不出口。霍梦燕看出了他心中的犹豫,于是嘲笑道:“怎么不敢点火?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孬种。”
  他是认定江龙不会炸船,才说出要江龙点火的话来的,这样就能逼着对方向自己让步,不料霍梦燕这一句过激的话,逼得江龙真点了火。
  火绳在风中燃烧得很快。
  众人的脸色变得灰白,但谁也没有动,仿佛都中等候着那一刹那惊天动地时刻的到来。
  江心雾里,一条小舟似箭一般向龙舟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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