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金臂人魔

 




  这一着的确用得万分歹毒,皆因这时候唐百州才行得仰天尖钉的一半,又须格打上面射下来的箭矢,如今这吊桥再当头砸下来,进退都来不及,不将唐百州活活压成肉饼,也定会被*沉入倒须倒刺中,除了束手被缚,还得领受那“万钉穿脚”的非常苦楚。

  唐百州遽见吊桥落下来,心中也是一慌,但随时哑然失笑,不待吊桥落到底,脚下略一用劲,已从仰天钉上腾身跃起,迎着落下的吊桥,“玄铁剑”猛的一抡,“克嚓”一声响,吊桥是落在仰天钉上了,但桥上破了斗大一个洞,唐百州立身桥上,仗剑闯向庄门。

  众庄丁发一声喊,再要开弓射箭,那还来得及,被唐百州抢上墙来,锈剑挥动,砍翻了十余个,剩下的四散奔逃,唐百州提着剑向里便走,刚走不到数丈,李长寿和霍一鸣都得着消息,匆匆提刀执剑赶到。

  李霍二人只当是另外什么仇家,万万想不到会是疯疯癫癫的唐百州,赶到一看,不由得都是一愣,李长寿道:“咦!怎么会是你”

  唐百州笑道:“二位,想不到故人来访吧!我在李七爷饭店中吃了酒食,未能付钱,回去了总觉过意不去,特地赶来本利一并结清。李七爷,霍剑客,你们想不到吧!”

  李长寿装着听不出他言中之意的,答道:“咱们和朋友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朋友,你吃了东西不给银子事小,为何又来咱们长安捣蛋?”

  唐百州笑道:“李七爷真是癞哈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长安城是你们李家开的吗?不错,咱们往日无怨,但近日却有点小仇,要麻烦牵七爷清理清理。”

  霍一鸣插口道:“咱们和阁下素不相识,这话从何说起了?”

  唐百州道:“还装什么糊涂?姓唐的今天是替子午镇赵文襄送人来的,二位接着吧!”

  话声一落,“玄铁剑”便已出手,剑尖直指李长寿面门。

  他此来早已蓄有满腔怒火,出手时毫未容情,李长寿陡见剑尖刺到,忙不迭侧身闪避,岂料“魔剑八式”变化多端,他这里刚喇身形移动,就只见唐百州手中锈剑猛可又一抖,变作千万朵剑花,混身上下,几乎投有一处不在剑势笼罩之下,真个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大感骇然,使他来不及再作第二个主意,忙举金背刀向上硬格。

  唐百州心中暗笑,这一招“万花乱抖”原式不变,罩住李长寿,脚下却轻轻移步,跨近“龙门剑客”霍一鸣。

  刹那间,场中一阵激烈的金铁交鸣,“当当”两响,李长寿手中金背刀业已从中截作两段,握着一小截刀柄,另一半堕落在地,李长寿抽身要退,肩头上早被锈剑带破皮肉,鲜血一涌而出。

  霍一鸣大惊,想想李长寿一身武功,也非凡俗,怎会一招不到,便败在对方剑下,急忙挺剑上前夹击。

  唐百州一剑伤了“金刀”李长寿,不待霍一鸣近身,腕上略一用劲,“玄铁剑”反手挥出,变为第八式“反捣蒜头”直奔了霍一鸣咽喉,笑道:“霍剑客,你急什么?他吃了一家伙,还少得了你的一份不成?”

  但霍一鸣也是使剑的名家,又眼见“玄铁剑”削断金刀,心知必是神物,见他人不回身,反手出剑,威势仍然是那么凌厉,那敢硬架硬接,手中剑忙使一招“神针定海”。

  剑尖柱地,身形疾晃,退后了四五步。

  唐百州笑道:“霍剑客,别走呀,咱两个再玩一会。”

  这时候,李长寿又从一个庄丁手中枪来一柄单刀,裹了肩伤,重又扑了上来,霍一鸣精神一振,揉身也上,两个人各出平生绝学,围住唐百州。”

  唐百州哈哈大笑,“玄铁剑”一吸一引,首先将李长寿的单刀贴住,“玄铁剑”向东,李长寿的单刀也被吸引向东,“玄铁剑”向西,单刀也只得跟着向西。唐百州展开剑法,就用李长寿的单刀抵挡霍一鸣的长剑,但见李长寿身不由主,偏偏倒倒,随着“玄铁剑”指引而动,半分由不得自己,急得满面通红,恰是“魔剑八式”中第六式“醉态可掬”一模一样,令人喷饭。

  霍一鸣越看越惊,越战越怕,刺出去的剑招,全被李长寿的单刀替唐百州架开,连换了好几种剑法,丝毫占不到上风,忙将长剑沉柄斜划,左腿弓,右脚箭,“呼”的一招“蜉蝣戏水”扫向唐百州下盘。

  唐百州略一斜身,引着李长寿的单刀向下格挡,霍一鸣突然抽剑滑步,身形滴溜溜一转,抢向右侧,翻腕一掌,向唐百州后背劈下。

  他的意思,唐百州剑势向下又贯注内力吸剑,必无法回剑反击,同时,既顾着吸引李长寿的单刀,就顾不得身侧空隙,这一掌若贯注全力,想能将唐百州劈中,使他无法兼顾牵制李长寿的单刀,那时自己和李长寿刀剑齐施,不难把他伤在剑下。

  但他不知道唐百州这一招“醉态可掬”原存戏弄之心。

  处处用李长寿作为盾牌,使他替自己和霍一鸣对抗,自己居中指引,毫未费力。见霍一鸣舍剑用掌,哈哈一声怪笑,两脚一顿竟从“玄铁剑”上翻过,他何曾在剑上贯注了什么内力,李长寿被他指东打东指西打西,全因“玄铁剑”上巨大的吸力所致,所以,当他翻过剑身,右臂略为一带,李长寿不能舍刀,只得踉跄向前冲了两步。

  这么一来,变得李长寿送上去挨霍一鸣一掌了,霍一鸣掌势已发,料不到李长寿会斜刺里向自己冲过来,撤掌不及,正好劈在辛长寿握剑的右臂膀上。

  李长寿闷哼一声,手一松,弃了单刀,抹头便跑。

  唐百州剑尖急甩,那一柄单刀“呼”的一声对准李长寿背心射去,这一招他倒是在剑上贯注了内力,才使单刀离剑飞出。

  霍一鸣忙叫道:“李兄,当心后面!”

  李长寿也听得身后风响,但他却没有想到会是自己的单刀,扭臂的反手来接,亏得他眼角斜了斜,看出不对,急得一缩手,身子疾偏,“笃”地响处,早被单刀插进左后肩,痛得他脚下一虚,拿桩不稳,险些栽倒。

  正在这个时候,突觉一股劲风袭到,将他已经倒下去的身子向上一托,李长寿才得摇了两摇,拿桩站住,回头一看,忙叫道:“师叔,你老人家来得正好,这小子难缠得很。”

  唐百州细看他那师叔“金臂人魔”孙伯仁,但见他身形瘦长,皮肤黝黑,三角脑袋,上面大下面尖,一双四眼黑白分明,闪闪露着精光,厚唇大鼻,年约在六旬上下,左手倒绰着一柄铁骨折扇,肩后斜插着金光闪闪的独门兵器——金臂人手。

  孙伯仁静静立在那儿,除了凝神注视着唐百州以外,连一句话也役有说,脸上神情一片冷漠,对李长寿的说话,毫无反应,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似的。

  唐百州不觉暗地打了一个寒颤,心想:槽!这老儿只怕不好斗。他心里有了这种预感,分外谨慎,左掌右剑,一丝儿不敢大意。

  场中刹时变得一片沉静,连四周呐喊的庄丁都噤声注视,李长寿由霍一鸣替他拔出单刀敷了金创药,也静立观战。

  这极似暴风雨将临前一段可怕的寂静,彼此越是不敢轻举妄动,也就越是各证明人心里都对对方有一份惮忌,这种沉闷的空气,足过了盏茶之久,唐百州手心里已经微微泌出汗渍。

  “金臂人魔”孙伯仁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唐百州也像不服气由似的回了他一声:“哼!”

  孙伯仁浓眉微皱,冷冷道:“你是什么人门下?”

  唐百州傲然答道:“你管不着。”

  孙伯仁又是皱了一下浓眉,道:“好一个不识进退的小辈,大约你是活得嫌不耐烦了?”

  唐百州也冷冷说道:“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糟老头儿,只怕是闯王勾了你的生死簿,注定要你今天死,不肯留你到明朝了。”

  孙伯仁突然嘿嘿一阵怪笑,道:“老夫活了一辈子,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种憨不畏死的小辈,你报个名来,也许老夫心里一喜,说不定就高拍贵手,放你一条生路。”

  唐百州冷笑一声道:“我也是活了这半辈子,才第一次见到你这惹人厌的糟老头儿,咱们何必多耗时光,反正强存弱死,死不了的就有生路,谁也不用卖谁的人情关节。”

  孙伯仁的脸色一沉,铁骨扇“唰”地一张,脚下未见换步,身形已如行云流水般欺近过来,扇页向唐百州一扬,却并不进招,只待唐百州本能的向左一歪头,陡然“唰”的收拢铁骨扇,快如电光石火,暴点向左胸“将台”大穴。

  唐百州见他一上手便是诡异招式,丝毫不敢大意,“玄铁剑”舞起一片锈光护身,耳边只听“嗒”的一声轻响,孙伯仁的铁骨扇已被“玄铁剑”上磁力吸住。

  孙伯仁大骇,猛的左臂贯劲,便来抢夺铁骨扇。

  唐百州但觉得有一股强大无比的劲力从铁骨扇上传过“玄铁剑”来,震得自己握剑手腕一麻,险些使“玄铁剑”脱手,大吃一惊,慌忙也手上加了三成劲力,同时撤臂抽剑,急退了两步。

  剑扇乍分,两个人各自出了一身冷汗,孙伯仁双目炯炯,全神注定唐百州手里的“玄铁剑”,喃喃赞道:“好剑好剑!虽是难看,的确不是凡品。”言下似对“玄铁剑”生出无限爱意。

  唐百州猛可里心中一动,不自觉的手上紧一紧,好像生怕孙伯仁会从手上把剑夺去一样,一面心里急急盘算制敌之法。

  蓦然间,但见孙伯仁忽将铁骨扇向腰间一插,右臂疾探,已将肩上的“金臂人手”撤到手中,横置胸前,冷笑说道:“小辈,留下锈剑,老夫就饶你一死。”

  唐百州不愿答话,晃肩上步,倏地一招“笑指天南”探剑刺了过来。

  你道他为何不用威力强大的“魔剑八式”,却出手用了这一招极其平凡的“笑指天南”?

  原来他心里有个主意,知道这“金臂人魔”功力非同小可,倘若出手使用“魔剑八式”,只怕一击不成,被他起了警惕,所以故意毫不出奇的举剑出招,想诱使孙伯仁还手夺剑,再给他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果然,这一招“笑指天南”方才使出一半,孙伯仁嘿嘿一声冷笑,手中“金臂人手”闪电似疾抡而出,便向“玄铁剑”上硬架,存心凭藉内力,将唐百州的锈剑震飞出手。

  唐百州见他上了当,剑锋旋风似的一转,变化为“魔剑八式”的第三招“摇头摆尾”,“当”的一声响,砍在孙伯仁的“金臂人手”上,人手上伸出的一根食指,应手折断,把指中蓄藏的喂毒细针,散了一地。

  孙伯仁吓了一大跳,心里疼得什么似的,厉声大喝,抡动已经损坏了的金臂,猛扑了过来,接头盖脸,招急如雨,卷起一股凌厉劲风,舍命抢功,不过,他也有了戒心,出招攻敌,总不和唐百州的“玄铁剑”硬碰。

  唐百州一计得逞,放了一半的心,展开剑法,第四招“踉跄踢跶”,第五招“花枝招展”

  连绵出手,一招八式,变化无穷,孙伯仁心有顾忌,被*得连连后退,勉强支撑过两招十六式,唐百州又使出第一招“万花乱抖”,第二招“混身哆嗦”,孙伯仁更是眼花撩乱,只觉得四面八方全是唐百州的影子,四面八方全是“玄铁剑”的剑尖,好不容易应付到第七招“豆腐挑刺”中第六式时,再也封架不住,被剑尖点中左臂,划破三寸多长一条血槽。

  孙伯仁何曾遭过这种挫折,忍痛两招疾攻,迫得唐百州略缓,急忙抽身跃出圈子,向庄里便逃。

  李长寿和霍一鸣见“金臂人魔”都抵挡不住,败逃进庄,真是心胆皆裂,也紧跟着逃进庄里。

  唐百州放声大笑,道:“堂堂‘金臂人魔’,怎学你师侄那付狼狈模样,不要走,姓唐的要替飞龙禅师报仇雪恨了。”

  他一面喊,一面也追了下去,四周庄丁哪还敢阻拦,各各乱奔乱跑,但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腿,立刻逃了个一干二净。

  唐百州存心擒贼擒王,紧跟着追进庄内,这田庄黑压压全是一片房屋,“金臂人魔”等三人一进庄中,三转两转,便失了踪迹,唐百州更不犹豫,提着“玄铁剑”,扑进向里搜。

  搜索到第三进堂屋时,忽见屏风后有人影一闪,好像是李长寿隐进屋后,唐百州喝道:

  “李七,还不站住!”

  飞身抢进屋里,人才进屋,屏风后果然转出孙伯仁和李长寿来,孙伯仁冷笑道:“小辈,你既进了这屋子,不弃剑受缚,还想出去吗?”

  唐百州扭头四顾,见这屋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何况,孙伯仁和李长寿也同样在屋子里,心中略放,锈剑一挺,便向二人立身处扑了过来,喝道:“你这儿是铜墙铁壁,姓唐的照样来去,不怕……。”

  那知一句话未完,人才扑过一半远,孙伯仁和李长寿陡然左右一分,那一扇屏风竟是活的,“呼”的迳向唐百州身上迎了过来。

  唐百州大惊,半空中猛提一口气,双臂一伸,身形又拔起敷尺,屏风堪堪从脚下扫过,仅差尺许没有扫中双脚。他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应变快,躲过这座活屏风,急忙沉气落地……。

  怪了,不好,刚才好端端的地面,怎的经这屏风扫过,落脚时竟然向下一陷?唐百州闪电般探剑下刺,下面业已空空,吓得他左脚央疾点右脚背,身形第二次向上冲拔,这一次更怪,原来地面下陷的同时,屋顶天花板也跟着下压,唐百州没防他有这一着,上冲过快,一头撞在天花板上,硬硬地,纯系大理石造的,这一碰,正碰在头顶“百汇”穴上,眼前一阵银蛇乱窜,翻身直跌向地底。

  孙伯仁和李长寿拍手大笑,地面复合,将唐百州活生生关在地窖中。

  李长寿笑道:“师叔,饶他是铜头铁身,这一进了毒蛇窖,那还有他的活路,你老人家不是看中那弓柄锈剑了吗?只等他死后,咱们就可以垂手而得了。”

  孙伯仁也笑道:“你这小子样样不怎么样,就这毒蛇地窖,设计得还算差强人意,今天如不是仗着这地窖,凭他手中那柄锋利无比的锈剑,咱们真把他莫可奈何。”

  不一会,霍一鸣也提着剑找了来,问道:“人呢?弄住了吗?”

  李长寿笑着指指地下,道:“喏,正在下面喂蛇呢!想不到前天迷魂窖提了个贼和尚,今天毒蛇窖又开张大吉,除了这个难缠的对头。”

  霍一鸣伏身贴在地上,倾听了许久,说道:“不对,下面怎么投听见声音?难道这小子竟能忍得毒蛇啃咬,不作哀呼?”

  李长寿笑道:“放心,任何人一进咱们这毒蛇窖,哪怕他是大罗神仙,也得叫他脱一层皮,这小子临堕下去的时候,头顶‘百汇穴’正冲在天花石板上,也许先已昏死了,所以没有呼叫声音。”

  孙伯仁道:“为了慎重些,咱们一起去透明孔上看看去。”

  李长寿忙点头应了,领着二人,转进右侧厢房,从壁间暗道直人地底,七弯八拐,来到一处巨大的铁壁上,这铁壁下便是唐百州跌下去的毒蛇窖。

  三人爬上铁壁,各找了一个铜钱大小的气孔,先将少许油布点燃,投进窖中,然后伏下身于向窖里一看。

  这一看,差一些把李长寿和孙伯仁三人惊得从铁壁上跳了起来,你道如何?原来害中的唐百州的确碰昏了过去,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玄铁剑”还紧紧拄在手中,而奇怪的是,那千百万条含有剧毒的毒蛇竟然不但没有咬他啃他,反倒远远的避着他,留出卧身处七八尺一块空地来,蛇群均挤*在四周,没有一条敢向中间游近一尺一寸的,这不是天下怪事吗?成群饥饿得不能再饥饿的毒蛇,竟然不敢咬一个昏去了的人?

  孙伯仁和李长寿目瞪口呆,半句话也说不出。

  霍一鸣道:“怪了,难道这小子连一点人味都没有?毒蛇都不屑吃他?”

  李长寿尽是摇头,在他心里当真是乱糟糟的,找不出任何替目前情形解释的理由来。

  霍—鸣又道:“必是害里的毒蛇空放得太久,从未见过人肉,突然跌进这么一人,反倒吓坏了,哪肯去吃他!”

  孙伯仁道:“不,我猜这小子身上必定带有什么避蛇的药物,毒蛇嗅着药昧,便不敢游近他身边了。”

  李长寿忙又点了些油布,投进窖中,三人再详细察看,又像都不对,按理说,这么大一个人跌进满是毒蛇的地窖里,就算蛇不咬他,也不致反而远远避着他,即使他身上怀着避蛇的药物,满身涂了雄黄,也不能似这样令群蛇退避三舍,连他周围丈许都不敢靠近呀?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们三人实在猜不进。

  李长寿喃喃骂道:“他XX的,我就不相信他还是个蛇王,专门降得住毒蛇的?”

  霍—鸣道:“咱们用些雄黄,从四面洒下去,把蛇群向当中赶,看它还靠近不靠近。”

  李长寿点头称好,立即去取了几大包雄黄粉来,好在铁壁顶全有铜钱大小通气的圆孔,李长寿和霍一鸣从壁角圆孔中把雄黄洒下去,只见蛇群一阵翻腾纠缠,互相窜扭,有的甚至中了毒药死去,却并无一条被*向唐百州身边游近一点儿的。

  霍一鸣大怒,道:“咱们就从这气孔中灌进油去,然后点火烧他,不信烧他也不死吗?”

  李长寿便要去取油,孙伯仁却道:“这办法虽不错,只怕烧坏了那一柄好剑,不如放水淹他,虽说慢一些,总能弄死他才罢。”

  霍一鸣和李长寿齐声称好,便匆匆出外取水。

  其实,孙伯仁和李长寿倒猜对了一部份,唐百州也可以说带着避蛇的药物,也可以说是群蛇之王,群蛇不敢相扰,这话怎么讲呢?皆因唐百州在荒山石洞中得到“剑痴”顾大麻子的剑谱之前,曾力斗千年巨蟒,喝下了不少蟒血,不知不觉,体内血液中散发着一种异味。

  这种异味人类不易嗅到,而蛇群却最易嗅到。试想这种千年灵蟒的血腥味,普通毒蛇嗅着连劲都软啦!那里还敢靠近,更不用说敢吃他了,这也是唐百州命不该绝,否则,再有十个唐百州,也不能活着脱身逃得性命。

  要依霍一鸣的主意,或许唐百州逃得蛇群,也逃不过火油焚身的惨运,偏偏孙伯仁贪恋“玄铁剑”,把火焚改成了水淹,这一来,无形中救了唐百州一条性命。

  唐百州正在昏迷之中,突熊被一种刺冷惊醒过来,睁开暇一看,乖乖,满地害全是蠕动的蛇群,而且,窖中已积了三寸多深的冷水,地窖上的气孔还在源源不断灌水进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自然的癖异味,还当是跌进来不久,蛇群没有发觉自己,猛的翻身从窖底站起,抬头见窖外尚在拼命向里面灌水,隐约听得李长寿的声音在么喝着庄丁快些提水,低头,却见满窖毒蛇全被水淹得乱挤乱窜,无法出窖。他心中冷笑道:“李长寿,你可怨不得我唐百州了。”

  提起“玄铁剑”来,奋力向铁壁上一剑刺去,数寸厚的铁壁应手而透,振腕划了一个圈,铁地窖登时开了一个圆口。

  刹时,蛇群顺着水势,从破洞中一涌而出,哪消片刻,四处已全是毒蛇窜动,李长寿一眼望见,叫了一声:“我的娘!”飞也似进出地下间,反手便将暗门封闭,孙伯仁和霍一鸣跟踪逃到出口,见李长寿竟然不顾自己两人,先将出口封闭,孙伯仁登时大怒,奋起神威,一掌将暗门打得粉碎,他们刚出得地下室,脚后已有毒蛇跟到,吓得孙伯仁和霍一鸣也来不及找李长寿算账,匆匆夺路飞进狂奔。

  可怜的要算那些提水灌地窖的庄丁了,惨叫声此起彼落,个个走头无路,全被毒蛇咬毙在地下间里,蛇群更从地下游上厅屋,搅得整个庄上天翻地复,孙伯仁等只得弃了田庄,狼狈逃走。

  唐百州等毒蛇散得差不多了,才敢提剑出来,四下搜寻孙伯仁,哪还有他们的影子,只好闷闷出庄,寻到瘦马,仍回子午慎来。

  途中碰着赵文襄,便将破庄伤人,孙伯仁逃去等经过向他说一遍,赵文襄听得眉飞色舞,欣喜若狂,拉着唐百州并肩离了长安,回到子午镇,将情形告知全镇百姓,众百姓真是欢声雷动,杀鸡宰羊,殷勤招待。

  唐百州在子午镇住过一天,葬了飞龙禅师,替马儿配了缰绳,仍不用鞍替,又将身上收藏的蟒骨托细心工匠缠制成鞭,另备了一柄普通的青钢剑挂在腰间,将“玄铁剑”背在背上,一切备齐,便向赵文襄告辞。

  赵文襄依依不舍地问:“贤弟先准备到那里去呢?”

  唐百州道:“现有两件要事,都得料理,此地距巴山最近,何况师兄全家下落,也令人终日挂怀,我想先去巴山刁家堡,探得个确讯,再往滇北玉龙山替飞龙禅师传讯。”

  赵文襄道:“刁家剑术驰誉武林,不在你师门‘灵蛇剑法’之下,你一个人前往,未免令人放心不下,你稍待两天,等为兄安顿了家眷,陪你走一趟如何?”

  唐百州笑道:“这倒不须要,‘金臂人魔’虽然逃去,李长寿在长安的势力尚在,你留在这儿,怎能轻易离去得的。再说,你多年不问江湖恩怨,也犯不上无缘无故开罪刁家堡,若说我一人太过冒险,刁人杰总不比‘金臂人魔’孙伯仁强了多少,何况,我此去探讯,并不一定就非动手不可,你大可放心。”

  赵文襄见无法劝阻,只得道:“你既决心一往,我也不便过份拦阻,此去能在暗中窥探,总是上策,好在你容貌已变,能不动手,最好别露面动手,倘有用得着我这老哥的,随时欢迎你来知会一声。”

  唐百州道:“只等我被他们蛇形门拿住要剥皮抽筋的时候,我便知会你来收了我的白骨,留着好做钮扣。”

  赵文襄正色道:“你总是口没遮拦胡说一通,真叫人放心不下。”唐百州长揖上马,笑道:“尽请放心,蛇形门那点艺业,还没有放在唐某心上。”

  赵文襄皱一皱眉,也不便多言。

  唐百州抢过马头,才要离去,就见街上站满了百姓,为首一个六七十岁老头儿,双手捧着一包沉甸甸的东西,上前向唐百州躬身长揖,说道:“子午镇全镇百姓,赖大侠才能保全,僻乡无以为敬,些微一点小意思,为大侠略壮行色,万请大侠哂纳。”

  唐百州笑问:“你们那包中是什么小意思呢?”

  老头儿打开包裹里面放着四百两白银,另有一锭约重五十两的金元宝,双手呈了上来。

  唐百州哈哈笑道:“江湖中人不应收受金银,但我也实在荷包里空空,前次为了没有酒钱,险些闹出事来,诸位不提差一点忘了,为了不叫一文钱*死英雄汉,银子我收下,黄金敬谢。”

  说着,从马上一挥身,取了银两,向赵文襄笑道:“赵兄,这四百两银子算我收了你的,你得替兄弟奉还诸位父老。”

  赵文襄笑道:“你尽管去吧!我自然理会得。”

  唐百州扬声大笑,轻轻一抖缰绳,瘦黄马拨开四蹄,如飞投南而行。

  在路非止一日,这一天贯穿过了秦岭,正向宁陕行来,小黄马脚下又快又稳,唐百州放松缰绳,任它得得缓行,正行之间,突听得前面一阵金铃响,大路上飞也似驰来一匹骏马。

  这马儿混身雪白,只有稍许枣色花毛,昂首放蹄,神骏异常,马上坐着一十余岁少年公子,唇红齿白,准鼻方腮,两只澄澈无比的眼睛,发射着智慧的光芒,腰间悬着一柄镶满了宝石的长剑,看他那装扮,不是富家公子,便是皇亲国戚,而且,还是会武的哥儿。

  唐百州见那白马来得快,眨眼已到了近前,马上人儿顾盼自雄,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儿,心里先有了三分不快,及见白马疾冲而至,似乎并未把自己这一人一马放在眼中,要想直冲过去似的。

  官道本已不宽,唐百州又有意逗他,离得尚远时,还远远靠边避着,做得好像就怕被撞的样儿,及至那白马已至近前,却陡的一拨马头,小黄马立时横过身来,恰好将整个道路拦得死死的。

  少年公子一时收缰不及,直向唐百州身上冲来,唐百州手舞身摇,口里乱嚷,只叫:

  “不好啦!要了命啦!”

  那少年公子也是大骇,但收势又不及,急得大喊:“糟!撞上了!要撞上了,要撞上了!”

  嚷着叫着,两匹马一凑,少年公子只道完了,忙把眼睛一闭,不忍卒睹。

  谁知唐百州就当两马要交之际,左手翻腕向少年的马头上一按,右手轻轻一带自己小黄马的缰绳,两匹马一错而过,仅只略为擦了一下,唐百州顺手在少年肩上推了一掌,嚷道:

  “了不得,撞死人了!”

  少年被他一掌推得晃了晃,只当果然已经撞上,一时还不敢睁跟,跑了几段路,怎么身后老有人在嚷叫,这才扭头一瞧,原来是个蓬头独眼的肮脏汉子骑着一匹又瘦又小的黄马,紧跟在自己鞍后,那赃东西一只手还拉着自己的马儿尾巴呢!见他回头,方自放了马尾,龀牙向他一笑,说道:“公子爷,你骑马骑得真不错,说撞上,便撞上了!叫人好生佩服。

  少年见了他这脏劲儿,剑眉一皱,忙勒住马,不耐地道:“快走开,唉!脏死了,撞伤了你,自有银子赔你,别拉拉扯扯的,把我衣服弄脏了。”

  唐百州笑道:“要赔吗?那好,我被你这马儿一冲,丢了三千两白金,失了二魂,少了六魄,回去一定被我媳妇儿责骂,我和她一吵,她必然悬梁自杀,她一死不打紧,我三个大儿子没人煮饭,一对双胞胎小女儿没人喂奶,也准得饿死。家里养的三十只鸡,两只鹅,二十只鸭子,没人照管,不是死,也会被人省去。你要赔,得赔我二魂六魄、三千两白金、三儿两女、三十只鸡,二十只鸭、两只鹅,还有一个娇滴滴,嫩皙皙的媳妇儿才行。”

  一面说,一面要哭,一面伸手又来拉他崭新的衣袖。那少年连忙躲,喝道:“怎么,你原来是个无赖,就算碰了你一下,那能扯出这许多东西,莫非要借机敲诈?”

  唐百州更是不依,嚷道:“好呀,你是有钱的公子,我是没钱的无赖?是你找着我撞的,不是我找你撞的,我的损失不赔,还说我是无赖?今天我跟你拼了!”

  说着,从马上跃起,站在马背上,又来拉扯少年的衣衫。”

  少年吃了一惊,那敢再和他纠缠,猛加了一鞭,白马放开四蹄,如飞向前冲去。

  唐百州装疯卖傻,站在马背上,口里连声吆喝,那小黄马一阵疾奔,没一会早追到白马前面。

  少年被他迫不过,“霍”地翻下马,“呛啷”龙吟,从腰间撤出那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来,喝道:“你这疯子,再要纠缠下去,莫怪少爷要得罪了!”

  唐百州心里暗骂,仍是一死皮赖脸的模样,也跟着翻身落马,擤了一把鼻涕,向少年身上甩过去叫道:“好呀,你还要杀人?我活着也不耐烦,就给你杀了吧!”

  那少年侧身想躲,哪还能够,“吧”的一声,鼻梯正沽在左侧前襟上,黄黄浓液,拉得足有半尺长,从前襟滴向腰间。

  蓦然间,一个没防,唐百州又是“呸”一口浓痰吐了过来,崭新的锦衣上又加了一个黄汤团,你想那少年如何不气,大喝了一声:“混账东西,你是在找死!”

  握腕一剑,直向唐百州前胸刺来。

  唐百州脚下疾转,略一晃身,便将他那一剑躲过,顺手一把鼻涕,又抹在少年肩上,嚷道:“有土匪呀,青天白日要杀人呀,救命哟!”

  在这旷野之中,任他叫破喉咙,那会有人听到,少年怒气填膺,左右略一张望,见并无第三人在场,不由恶念顿起,低喝道:“蠢才,是你自寻死路,你可怨不得谁。”

  喝罢,突然全身行功贯劲,“呼”的一剑,向唐百州腰间砍来,唐百州但觉得这一剑迥非适才可比,不但剑带劲风,而且招式大异常规,竟然施展的是巴山刁家堡蛇形门所擅长的“蛇形剑法”。

  这怎不令唐百州惊异呢?忙不迭吸腹凹腰,左脚斜退半步,将这一招让过,口里虽叫嚷如故,实际已暗中对他剑法十分留意,心里却骂道:“小王八羔子,你是来孔夫子门前卖弄文章?老于正要找你们蛇形门的霉气,你倒要砍了我练剑的小祖宗?”

  他心中咒骂身手却并来稍缓,闪过那少年几招快攻,手腕一探,也将新置的那柄青钢剑撤出鞘来,剑诀遥领,振臂出剑,叫道:“小伙子,要干大家干,你也接我几招试试。”

  随手一挥,“当”的一声想将少年长剑封退开去,然后施展“魔剑无上心法”,给他一顿重重的惩戒。”那知两柄剑一交,响声才过,唐百州突感手上一轻,原来自己这柄青钢剑已被一折两段。惊叫道:“好小子,原来你还仗着剑利,想占老子便宜。”

  说着,疾翻腕臂,这一次竟撤出了“玄铁剑”。

  那少年见他撤出柄锈渍斑斑,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锈剑,益发放声哈哈大笑,道:“蠢才,你还有多少破铜烂铁,一股脑都搬出来吧!少爷神剑正可试试锋芒。”

  唐百州笑道:“小子,先别吹大气,算你那把剑是柄宝剑,我就凭这把锈东西跟你试试,我让你砍三剑,三剑能把我这烂铁砍断,要我给你跪下磕三个头都行。”

  少年冷笑道:“好!我要把你这锈东西砍断,那时只怕你光磕头还不行呢!”

  接着,大臂一抡,“呼”的一招“水蛇摆腰”,剑挟劲风,横砍了过来。

  唐百州哼了一声,“玄铁剑”突的倒转,剑尖向下,左腿一收,仅用右脚拄地,硬接这一招。

  两剑相碰,“档”的一声脆响,各自退了一步,横视自己手里剑锋,居然全都没有半点损坏。

  那少年大怒,喝了声:“蠢才,你再接一剑!”手中宝剑在头上绕了一圈,贯劲直砍,也不用什么招式,剑如泰山压顶,对准唐百州劈了下来。

  唐百州哈哈笑着,脚下蹲桩,锈剑横举,又是一下硬接。

  这一次少年用了全力,双剑一触,火花激射,究竟唐百州比他多吃了几年干饭,那一股反震动,直将少年迫得退了三步,双方再看看手中兵刃,唐百州的“玄铁剑”仍然完好如初,那少年的长剑上却多了一处小小的缺口。

  少年又是怒又是心疼,手拂着宝剑,眼中泪光盈盈,陡的一声凄厉的大叫,挥剑又扑了上来,道:“好蠢才,毁了少爷的宝剑,我这弥天血仇,怎能报得?今天和你拼了!”

  唐百州见他双目尽赤,人似疯虎,却并不再和他硬接硬拼,嘻嘻笑着拧身晃肩退了六七尺,脚一顿,早上了小黄马,笑着叫道:“这是给你小小一点惩罚,小子,咱不和你一般见识,再见再见。”

  微徽一抖马缰,那瘦黄马拨开四蹄,刹时奔出数丈以外。

  少年恨得咬牙切齿,腰身用劲,也飞上白马,随后紧追了下来,高声骂道:“狗蠢才,贼蠢才,少爷跟你仇如海深,不把首级留下,还想向哪里逃。”

  唐百州对他的叫骂充耳不闻,小黄马去势如风,少年催马狂追,哪里追赶得上,两人一前一后,又奔出山道,唐百州心中对这少年起了绝大疑心,故意不奔正途,策马就在山边兜圈子乱跑,一面忖道:这小子口口声声身有血仇,所使又分明是刁家“蛇形门”剑术,那么他此行目的何在?仇人又是谁呢?且不管他,先逗他一个够,再设法把他制住,套问实情。

  这一片丘陵地势极广,那少年宝刃受创,满心愤恨,提剑催马只顾穷追,唐百州明知他坐骑决然追不上自己的小黄马,乐得嘻嘻哈哈,一面引着他兜圈子,一面冷言冷语调侃,两匹马一奔一追,把这片地方当作了跑马厅,宛若流星赶月,刹时兜了四五个圈子。

  唐百州更表演骑术,索性收了“玄铁剑”,在马背上一会儿倒竖蜻蜒,一会儿站着,一会儿躺着,一会儿又反身倒跨,比手划脚,大声吆喝,把那少年气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没命的追着。

  追了约有顿饭之久,白马虽然神骏,却始终赶不上小黄马快捷,相距总保持着两丈左右,这一段时间下来,少年也深感无法凭坐骑追上人家了,探手入怀,摸出六支三菱镖来。

  他觑了个真切,亦不出声招呼,猛的抖手将其中三支钢镖分品字形向唐百州背心打出。

  唐百州虽在笑闹,耳目仍然灵异,陡听得身后破空声到,忽在马上一个翻转,面向后倒骑在马背上,左右两手齐出,接住了其中两支,轻轻一扭身,又用胁间把第三支钢镖也挟住,笑道:“这倒不错,只赛跑太没意思,咱爷儿俩抛镖玩玩。”

  说着,便把接得的三支钢镖也向少年掷回去,那少年一面探手接镖,一面又将另外三支疾射过来,唐百州边接边回,心中大乐,刹时间镖去镖来,就像特为赛马增加的余兴节目。

  少年数次发镖无功,又生了恶念,心道:我先弄倒你的坐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于是,手法一变,发镖不对人身,专找马股。

  但唐百州也有他的办法,见少年用镖飞射坐下马儿,自己在马背上够不着,无法接截,便拔出了“玄铁剑”,左手执剑,专门吸取飞镖,右手从剑身上取下镖来,依然又打回去,毫未影响到截接投射,仍旧笑哈哈只当玩耍。

  那少年大骇,他万万想不到这家伙一柄锈剑,竟有这许多用处,如今黔驴技穷,怒火也消了大半,勒住马不再穷追了,唐百州见他停马,也勒马站住,仍然相距他两丈距离,笑道:

  “怎么不玩了?敢莫是想再换换花样?”

  少年心知今天遇着高人,把适才鄙视的心情强自压撩,缓缓说道:“咱们无仇少怨,你为何毁我宝剑,存心戏弄?能不能留下个称谓,彼此容图后会?”

  唐百州一听他有意要走,忙道:“别走别走,咱们有缘相遇,大家全没有玩尽兴,怎么倒要走了?名字不用问,再跑个十圈八圈如何”

  少年羞愤交集,含泪恨恨说道:“你不要再存心戏弄人,我身负血海深仇,十年苦学,满以为此去可以报复父仇,扬眉吐气,不想在这里初次遇敌,便折辱在你手中,怨只怨自己学艺不精,贻羞师门,父仇无由得报,空自忍辱偷生了这许多年。朋友,你如不是长安金刀李长寿一党,就请你留个名字,傅某但能手刃了亲仇,那时必寻你再拼三百合,以雪今日捉弄的奇耻。”

  唐百州暗道:“这就对了,你早把心意说出来,咱们也不必多费许多过节。但他故意做得满脸不屑的道:“唔,你仇人是长安金刀李七吗?倘若果真,我看你就凭你这几手巴山刁家堡蛇形门的臭剑法,这一辈子也别想报什么仇了。”

  少年吃了一惊,诧道:“你怎知我是蛇形门弟子?”

  唐百州冷笑道:“蛇形门那几手三脚猫,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小伙子,你既然投错师门,这就不报也罢!”

  少年又有些怒意,剑眉一剔,道:“蛇形门剑术无敌天下,你不过手上多了一柄利剑,就能小觑刁家堡的上乘心法?”

  唐百州向地上“呸呸”连吐了几口唾沫,道:“算啦算啦!吹什么?谁还不知道刁人杰那老东西吃几碗饭?肚子里装的什么草料?”

  少年脸上露出惊异之色,蛇形门掌门人刁人杰乃武林耆宿,连扛湖中辈高位尊的高手,都得称他一声“前辈”,这独眼龙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小觑他,骂他是“老东西”?他心中有些不忿,便道:“如此说来,阁下必是身负绝世武学的江湖异人了?只是异人虽是异人,却连名讳也不敢向人一示。”

  唐百州笑道:“承蒙你称赞,不敢不敢,异人虽然谈不上,自信还不会把几手‘蛇形剑法’放在眼中,这样吧!咱爷儿俩比划比划,我要是三招内不能使你长剑出手,就算我吹牛,随你要把我如何处置,如果三招内叫你松了剑,你便把来历经过,一五一十向我说说,也许我老人家一高兴,传你几手绝招,不定倒真能杀得李长寿,报得你的父仇。”

  少年听了,豪性大发,笑道:“那再好汉有,傅某就领教你几招绝学。”

  说着,长剑剑锋半转,斜刺里划出一招“蛇行丛草”,明刺左胸,实点腰胁,这一招乃蛇形门得意绝招之一,妙就妙在剑招后面所隐变式,虚虚实实,令人不易摸透,极难趋避。

  唐百州出身“灵蛇剑派”,平生所学,实与“蛇形门”招术颇多暗合之处,这也是刁天义兄妹双探终南山,想要夺取心圆大师遗著“灵蛇剑谱”的原因。少年这一招“蛇行丛草”,他那有看不出的道理,心中冷笑忖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剑术竟然已得蛇形门的真传,当真不易呢!”见他剑锋将近前胸,这才陡的探臂,撤出“玄铁剑”,剑一出鞘,紧接着就是一招“万花乱抖”,反迎逆袭而上。

  “魔剑八式”乃天下剑术精华,“万花乱抖”方才出手,已不容少年有变式撤招的余地,眼前剑花一阵乱,还没有看清楚唐百州用的什么招式,自己长剑已尽被封在外圈,顿感无从插手,忙不迭脚下疾退了两步,刚想脱出圈子,再行振剑还招,怎挡得“魔剑八式”一招才出,八式连环,间不容发,刹那间四周涌起一片剑花,蹑踪紧跟着圈到。

  少年大骇,一招“蛇游枯枝”才使出一半,已不得不暴身再退,暗中吓出了一身冷汗。

  唐百州蹑步跟踪,化作第五招“花枝招展”,仍用诡诈的变招,迫使他和自己硬接。

  “万花乱抖”和“花枝招展”全是变化无穷的招数,展开来剑动身摇,委实令人眼花撩乱,果然,那少年功力不足,眼前一阵花,退无可退,只得奋力挥剑,硬接了一招。

  两柄剑“当”的一声相交,少年手臂上一麻,但仍紧握着剑柄,并未脱手,正在骇异,唐百州第三招“摇头摆尾”又接着挥出,少年再也无法迎拒,被剑尖扫着腕肘,微微一阵刺痛,不自觉手一松,长剑已经掉在地上。

  唐百州笑着收了剑,道:“凭你这年纪,能接得两招,已经相当不凡了,现在你可服了吗?”

  少年又羞又愧,突然双手掩面,放声痛哭起来。

  唐百州道:“哭什么?输赢有啥大不了?从来习武的人,哪有只赢不输的?若都像你输一场哭一场,天下尽是哭声了,谁还有心情去发奋图强呢?”

  少年忍住哭,抽咽说道:“我埋头苦练了十余年,满以为就此可以寻仇雪恨,想不到十几年功夫,才挡得你两招,这些年工夫,岂不是白费了。”

  唐百州笑道:“所以我告诉你呀,像你能挡得我两招的,非当今高手,还办不到呢,你十几年苦功倒没有白费,只可惜师父找错了。怨得谁来了?”

  少年卟的跪倒地上,叫道:“那么,我就拜你为师吧!只要能报得父仇,什么苦我都能吃的。”

  唐百州脸色忽然一沉,道:“练武的人视师门若生父,岂有随便就叛师另投的,你今天打不过我便拜我为师,明天再遇上比我更了得的,岂不又叛我去投靠人家了吗?看你一表人才,怎么却是个心志不定,见异思迁的小人?”

  少年被骂得垂首不语,迷惘地站了起来,除了流泪,再没有第二个办法。

  唐百州冷眼看了他半晌,道:“咱们话说在前面,现在你既服输,就该把身世向我细说一遍,你投在蛇形门中什么人的门下?”

  那少年想了好久,最后长叹一声,说道:“先前我和你比砍三剑,被你毁了宝剑,还只当你不过剑比我锋利,现在看来,当真是浩日萤火,相差得太远,既然你也说师门恩重,未可或忘,我也无脸再提恩师名讳,你知道我出身巴山蛇形门,就已经使我够替蛇形门丢人现眼了,还是不提师门的好。”

  唐百州忙道:“这却不然,你总共只这么大年纪,入门不过十来年,能有如此成就,已是难能可贵,这怨不得你习艺不精,也不能怪蛇形门剑术太劣,实在说起来,是我这一套剑法太奥妙了,不是我吹一句,休说蛇形门,当年练这套剑法的前辈,纵横天下百年,从未遇过敌手,你败在他老人家这套剑法之下,算不得丢脸,还是把你授业师父提一提,不要紧的。”

  少年又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就详细告诉你一遍。我姓傅,名叫小保,父亲是一家镖行镖师,只因误交匪人,结识了长安恶霸金刀李长寿。这李长寿人面兽心,觊觎我母亲,竟然设法害死了家父。赖镖行中同仁们协助,才使我母亲未遭李长寿魔掌,逃避天涯,埋名隐姓,生下我以后,才养到五岁,母亲便因忧伤过度,撒手长逝。

  留下我孤苦无依一个孩子,幸得恩师蛇形门掌门人刁老前辈途经察知,才将我收为螟蛉,带回巴山授艺。十余年来,无时不以双亲深仇为念,只因恩师研习几种精势剑术,多年来一直闭关无法亲传我武功。我这几招剑术,全是由师姊刁淑娴代师传授所得,十年苦学,自以为可以寻仇寻恨了,不想今天与你相较之下,我所学所得,不过萤火蝇光,实在渺不足道,父仇不共戴天,只怕难以报复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思起前情,忍不住又呜呜咽咽,饮泣不已。唐百州沉思良久,又问道:“那么,你离山寻仇,可曾得过你师父或师姊同意,他们放心让你一个去冒这大险?”

  傅小保道:“本来我也曾禀过师父和师姐,说明寻仇的心愿,但他们最近不知为了什么事,甚为忙碌紧张,前些时大师兄刁天义还曾负伤回山,对我的大仇,均无法兼顾,不许我离山行动,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便私自偷下巴山,往长安寻找仇人,说起来,师父他老人家是不知道的。”

  唐百州闻言心中猛的一动,方欲继续追问巴山情况,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匹马已经如飞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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