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玉石偕亡(上)




  有天道长微微一笑道:“贫道受人之托,蒙天赐福,如今大功告成,何须与你这等浑人纠缠下去,咱们就此别过。”说着急风暴雨般连攻数剑。
  林慕寒心下明白,有天道长这般强攻之后,便是全身而退,攻得越急,退得越快。
  眼前红光一跳,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在林岫间射出耀眼的金辉。林慕寒心道,待我使出“旸谷三剑”,看留得下留不下你!剑随心到,第一式“红日初旸”施展开来,长剑跳跃间,逼得有天不敢再急攻猛刺,第二式“天下闹红”紧跟着使出,万条金光齐射向有天道长周身。
  “旸谷三剑”乃紫芝坞女主摒思绝虑,创出的天下无双剑法,世人未识,有天道长哪曾想到眼前这毛头小子有此神技?眼看灿烂红日之下,林慕寒娉婷舞剑,好不潇洒,那剑式与红日初升相和,真是天衣无缝,端的美妙绝伦。那剑招不仅好看,而且杀气腾腾,有天道长四周全无退路,惊骇之中,已是周身中剑。
  有天道长心知今日之事,已然无幸,不如破釜沉舟,险中求胜,横剑当胸,正是天下第一守势——海天一线,血蛇剑旋即闪过林慕寒正面,剧颤着袭向林慕寒后背脊椎一线的大椎、风门、心俞、命门等大穴。这道长出剑时那剑尖常使人有歪歪斜斜,似是而非的错觉,但临到近时又丝毫无讹,专刺人身要害大穴,最易令人上当。 尤其极端的是“逸尘剑法”最后一式“濯冠涤缨”,竟然是与敌偕亡的狠招!有天道长被逼无奈使出这最后一击,乃是毕其功于一役,性命相搏。
  林慕寒见那血蛇剑狂舞着刺向后身,招数诡异,心知不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哪里容得细想?“旸谷三剑”第三式“无心三窍”已然使出,手中长剑先在后身一扫一卷,势如风暴,攻守一气哈成,无论身后多少劲敌也会被这奇特谲诡的剑法拒于千里了。那长剑飘摇着直如惊涛骇浪,一波波涌向身前,又绵长汹涌地向外推去。剑气纵横之间,有天道长的血蛇剑早扭曲成怪形,斜刺向一边,有天正自骇然,突见林慕寒剑尖暴起,眼前一团赤芒快速流神,旋即化做一道金线,刺向青蒙长空……
  有天道长当胸已被那团赤芒扫中,整个身子随着长剑腾空而起,那金光一闪即逝,有天已被林慕寒一刺一挑,甩到空中。
  林慕寒使完惊世骇俗的一剑,犹自剑指青天,鲜血顺剑尖汩汩流下,那有天道长的尸首已被挑到十丈开外,跌落溪中。清清碧波,一片嫣红……
  林慕寒挑死有天道长,俯身察看杨铁崖伤势。杨铁崖中了穿胸破肚的一剑,鲜血横流,气息奄奄,眼看活不成了,他心中悲痛,泪水直流,连连唤道:“大师兄!大师兄!”
  杨铁崖睁开双眼,微微一笑,断断续续道:“林兄弟,你……不要怪我……”
  林慕寒不由自主狠狠点了点头,道:“我已把那个老道杀死了,他是铁衣教的帮凶呢,还是灵石回风那个狗贼?”
  杨铁崖一脸苦笑,道:“杀得好,那老道只是朝廷买通的一个杀手,他到圣剑门是为了杀死我的。”勉强说完这几句,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想是肺叶被穿透,命在俄顷。
  林慕寒将他抱起,哭道:“那杀手为什么要杀你?”
  杨铁崖苦笑道:“因为,我就是灵石回风组织的首领。”林慕寒一惊,险些把杨铁崖身子抛在地上。
  杨铁崖强打精神,说道:“朝廷视民间抗金义军为匪类,组建了灵石回风这个组织煽动破坏。我就在这个组织的第一首领,代号‘灵石’,那燕驭轲是我的副手,代号‘回风’。”
  林慕寒心念一动,想起昨夜燕驭轲听了埙声,莫名惨死,死前大呼“灵石,你好狠毒”,难道是竟然被杨铁崖害死的?
  杨铁崖见他满脸疑云,微微一笑道:“燕驭轲是我杀的。”
  林慕寒见他笑得颇为自得,神色惨然,喝道:“灵石回风一起在江湖上做恶无数,你怎会无端杀死同党?怕是二狗争食,互相仇杀吧,真是大快人心!”
  杨铁崖神色转而凝重,道:“林兄弟怎么骂我,我都不怪你。从前灵石和回风两个人是带头做了不少坏事。可我身为朝廷命官,所作所为实出于无奈,此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瓦解了紫芝坞、黄山派等几个门派之后,我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当我和回风来到圣剑门,公孙剑圣待我很好,还把书宁许配给我,我和书宁又是真心相爱,所以我就想彻底远离原来的生活。”
  林慕寒心中感慨,喃喃道:“书宁妹妹确实是好姑娘。”扭头望望不远处躺着公孙书宁,幽幽叹了口气,续道:“她还没有醒转来。”
  杨铁崖也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公孙书宁,伤处被牵动,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林慕寒见他呼吸急促,伤势颇重,心下一软,道:“大师兄,我去找医生来吧!”
  “不……不必了……我活不成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了!”杨铁崖断断续续道,“我背叛了灵石回风这个组织,燕驭轲却没有。在圣剑门里,我们走向两条不同的路了……我私里金盆洗手,不再为朝廷卖命,只图能和书宁过上安逸快活的日子……前几日,朝廷密旨派我们去颠覆鄱阳帮杨逊之、郭元振我也是置之不理……可那燕驭轲却是执迷不悟,还道我色迷心窍,颓废沦落,不思为朝廷效力,我和他越来越僵。”
  林慕寒长叹一声,道:“原来后期灵石和回风明合暗不合,那你为什么杀他?”
  “嘿,我迟早要杀他。有他在,我怎能过安生日子?向铁衣教下战书,挑拨两派决斗,都是他一手干的。”杨铁崖恨恨道。
  林慕寒插口道:“我与燕驭轲无冤无仇,我又没做错什么,他为什么拿我做棋子,为什么害我?”
  “嘿嘿”,杨铁崖干笑几声,道,“你心地虽善,却最不安分,又好冲动,他用你做棋子,才能把这盘旗走活嘛!若把你换成别人,这事也许就闹不起来了。他为了他自己的大事,只得不顾及你的死活了。”
  林慕寒喃喃道:“燕驭轲如此了解一个人,真是阴险。”


本书由“云中孤雁”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