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华山之巅(下)




  众人正在惊疑,那人影说话道:“大哥,叫化子骂我是妖怪呢!”声音娇嫩清爽,王处一本来颇有倦意,闻言不觉精神一振。另一个男声答道:“这人不积口德,你别理他。”却也是发自那个古怪的人影。说话间那影子一晃,已冲出浓雾,来到众人眼前。
  洪七公大笑道:“好你个黄老邪,重色轻友,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王处一看得清楚,这高大人影哪里是什么妖怪,原来是一个男子,肩头上坐着一个女子,自然比常人高出成倍了。那男子青衫飘动,从容潇洒,乃是东邪黄药师;女子凤目衬着黛眉,瓜子脸上朱唇雪齿,出落得有如不食烟火的姑射仙子,自然是冯蘅了。
  阿蘅不会武功,是以坐在黄药师肩头上山,一路上和爱郎指点游玩,好不快活。这时见洪七公等笑嘻嘻地瞧着自己,顿觉不好意思,急忙跳下地来。
  欧阳锋举手道:“药兄好!蘅姑娘好!”黄药师大马金刀地坐在欧阳锋和王重阳之间,叫道:“好啊,四位在此享福来着!”段皇爷道:“少了贤伉俪,未免美中不足。”黄药师接过洪七公递来的酒葫芦,大大地喝了一口,环顾四野,叹道:“世间奇山,莫过华山矣。”
  王重阳哈哈一乐道:“贫道在辽东铁刹山学道之时,曾到辽东凤凰山一游。其山险夷远,是而人迹罕至,传说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丽时候,在此山见过凤凰。”黄药师不禁好奇,转念一想,道:“无名小山,料来不能与华山比拟。”
  王重阳笑道:“凤凰山与华山奇险相似,如老牛背上的岭脊,光滑难行,却不着一个台级,倘逢冬日结冰积雪,它便成了绝路。其奇险之情景,绝不亚于华山的苍龙岭。 再如天下绝的栈道,开凿在上凸下凹的悬崖腰上,且相下倾斜,倘无铁栏杆保护,即使不结冰积雪,也成了绝路,其奇险之情景,也绝不亚于华山的长空栈道。凤凰山的山路,常似断实续,这种绝处逢生之妙,却是华山所无。”
  南帝段智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武林一脉,也是如此,朗朗乾坤下,武功登峰造极之人岂止我五人?”
  阿蘅小嘴一撇,道:“亏你们几个还有心思说山道水,有这精神,不如想想待会如何对付三煞好了!”
  王重阳笑道:“蘅姑娘聪明才智,必然是想到了绝妙的好计,何不说来听听?”
  阿蘅被他目光扫过,生出什么也不能隐瞒的感觉,心中暗懔:“这道士大不简单,只怕比黄大哥还要厉害。”嘴上笑道:“我一路上山之时,确实想了几个笨办法。你们五人合力,倒也使得。”说着叽叽呱呱,一一说了出来。
  王重阳等起初微笑,听到后来,个个神色凝重,脸上露出又是惊诧,又是佩服的表情,洪七公一拍大腿,叹道:“任何一计使将出来,那三煞都必死无疑,蘅姑娘要是学会了武艺,咱们都不用出来混啦!”
  阿蘅低下头,甚是喜慰,等着五人决定,究竟用哪一条计。不料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作声。好半晌,王重阳自怀中掏出五个锦囊,又在身边拣了五块大小相似的石片,取三片递给段皇爷,道:“有劳。”
  段皇爷接将过来,运起指力,在其中三片石上分别写下“岳见龙”﹑“岳诗琪”﹑“蒋振宇”三个名字,还予王重阳。
  王重阳把五片石子装入五个锦囊,交给王处一,道:“放在背后,洗乱了。”王处一依言为之,把五个锦囊并排放在地上。
  王重阳道:“请选。”饶是冯蘅聪明绝顶,也不知这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洪七公抢先抓了一个锦囊,接着黄药师﹑欧阳锋﹑段皇爷都挑了一个,拆来便看。
  洪七公一声欢呼,把石片亮出,上面赫是“蒋振宇”三字。欧阳锋和段皇爷的石片,却是空的,两人神色甚是悻然。欧阳锋连连道:“运气不好,运气不好。”黄药师慢慢抽出石片,先是一个“岳”字,以下是左点右土,正是“诗”字的上部,他取出石来,掷于地上,大笑道:“好,岳诗琪是我的!”
  王重阳也不去动最后一个锦囊,笑道:“如此那岳见龙便留给贫道吧。”
  冯蘅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五人是乩龟,看由谁出战来着,全没有用自己计谋之意。她急道:“喂喂,难道你们要单打独斗?”
  洪七公道:“自然是的,难道以多胜少么?那我不如不来。”
  阿蘅险些昏去,跺脚道:“连公孙老前辈都死在三煞手里,这三个月下来,他们又不知从九阴真经学到了多少奇妙武功,你们这不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么?”
  欧阳锋瞪眼道:“公孙叹是公孙叹,我们是我们,怎能相提并论,三煞苦练武功,咱们可也没闲着。你要是怕你的黄大哥有危险,不如让他把对手让给我好了。”
  阿蘅转头道:“黄大哥……”
  黄药师柔声道:“阿蘅,你放心,岳诗琪伤不了我。此间的事一了,我便与你回桃花岛,再也不管别的事了。”
  阿蘅尚未答话,山下传来一声尖啸,接着有一声如同狮吼的怪叫,随风传来,震得火堆上的火光忽明忽暗。此时天已大亮,晨光照在五人身上,王重阳和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同时起身,黄药师把阿蘅拉到身后,洪七公扭着脖子,笑道:“终于来了。”
  说话间啸声越来越近,三道人影从转角处现身,转瞬驰至,正是恶名昭彰的岳门三煞。岳诗琪穿一件粉绿的袍子,珠光盈盈,比之当日更为艳丽,满脸罡气,魔功显然又有进境。她见昔日岳坟群雄,敢来华山赴约的只有寥寥数人,嘴角泛起轻蔑的笑意,冷冷地道:“天下英雄,原来便只有这区区五位。”
  黄药师朗声道:“蒋夫人,你多行不义,如今悔悟也已不及了。”
  岳诗琪俏眼中尽是怨毒之色,狠狠地盯着他,寒声道:“姓黄的,今日不学缩头乌龟,不带假面具了么?”
  阿蘅在黄药师身后探出小脸,道:“你才是缩头乌龟。”
  岳诗琪笑道:“小妹子,待会我当着你面,把你黄大哥的五脏六腑一件件挖将出来,你说究竟是红的,还是黑的?”
  冯蘅大怒,道:“你胡说!”
  黄药师哈哈一笑,踏上三步,道:“蒋夫人,小弟这就领教领教你开膛剖腹的本事。”
  王重阳和洪七公一左一右,来到岳见龙、蒋振宇身旁。洪七公道:“蒋振宇,叫化子今日为公孙老前辈和林兄弟报却深仇!”
  岳诗琪、蒋振宇夫妇这时见洪七公等人意欲单挑,互望了几眼。蒋振宇道:“叫化子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洪七公哈哈笑道:“谁怨谁,现下还说不上来呢!请吧!”
  王重阳向岳见龙打个揖首:“岳世兄,请!”
  岳见龙眨了眨眼睛,叫道:“啊,你是金兀朮,爷爷打死你!”人随声起,双拳一上一下,直捣而至。大抵凡他岳家大少爷瞧不顺眼的,名字都叫做金兀朮,但这两拳阴阳相辅,还真是不易抵挡。王重阳单足斜退,左掌相引,把敌人的刚劲卸在一旁,右手手腕使个浑圆诀,迎上敌人阴柔的左拳,相触之前的一剎,二指忽地突出成锥,“波”的一声,岳见龙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
  欧阳锋和段皇爷齐齐动容,喝道:“好!”
  王重阳长笑道:“岳门三煞,不外如此!”展开三花聚顶掌法,狂风般向对手卷去。
  这边洪七公﹑黄药师也分别和蒋振宇夫妇动上了手。岳诗琪仍是使一对匕首,翻舞钻刺,招式绝险更甚于岳坟之时,黄药师身形闪动,在两道寒光中穿插,连避七招,第八招上伸指弹出,“叮叮”两声,正中双刃,岳诗琪只觉手膀酸软,急忙退了一步。黄药师道:“让你七招,断过昔日之义,再来要小心了!”岳诗琪更不答话,咬牙攻上,黄药师使出落英神剑掌,数虚一实,凝神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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