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 乾坤五绝(下)




  王重阳喃喃道:“是她,是她救了我,原来她也来了,她毕竟还是放不开我。我呢?我又放不放得开她?”一阵冲动,便想追下山去,猛听有人在身旁道:“师父,您还好么?”却是王处一来到近前,他见师父身子一震,显是不虞自己在侧,以师父的武功,旁人一近寻丈方圆,便即查觉,如现下的情形,那显是心神恍惚到极处了。王处一十分着急,连问:“师父,您没受伤么?”
  王重阳看了徒弟一眼,再看手中经书封面上的《九阴真经》四个字,又看看山下,终于长叹一声,自语道:“九阴真经,九阴真经……”
  欧阳锋哈哈笑道:“王真人果然神功盖世,只是这《九阴真经》,可不是真人的啊?”
  洪七公怒道:“臭蛤蟆,你帮着那岳见龙打王真人,到底安着什么心?”
  欧阳锋不去理他,续道:“这部经书,原是岳诗琪交给药兄的,他方才亲口对我说:‘你要经书,这便拿去’,是以这经书,该是我欧阳锋的。”
  黄药师冷笑不语,洪七公连声道:“不要脸,不要脸。”
  王重阳望了段皇爷一眼,见他神色紧张,显然对真经也不无野心,暗道:“此书在江湖上牵起腥风血雨,公孙叹﹑林慕寒﹑岳见龙等英雄豪杰,皆因其而丧命,若让东邪西毒得之,更非武林之福,如今落在我手中,正好乘机毁去,只是黄药师和欧阳锋必不肯干休,怎么想个法子,把他们都折服了。”眼光落在两柄短剑处,心中一动:“有了!”
  当下朗声笑道:“这《九阴真经》,原是三煞之物,如今我五人同心协力,击败了这三个妖人,这经书如何处置嘛,贫道倒有一个笨办法。”
  洪七公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王重阳道:“西岳绝秀,我等好不容易相聚于此,原望痛痛快快地舒展一番筋骨,谁知三煞言过其实,不堪一击,贫道意犹未尽,观乎诸位,亦当如此,何不借此良辰,大家切磋武艺,以真经短剑,作为彩头,技高者得,不知诸兄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南帝西毒同声叫好,洪七公笑道:“好极,好极,想搞个华山打擂来着。”
  王重阳摇头道:“天下英雄,唯吾辈而已,效那莽夫俗子的打擂采青,未免太也不雅,药兄以为如何?”
  黄药师笑道:“今有青霜短剑,真经妙论,不若称作论剑,如何?”
  段皇爷鼓掌道:“药兄说得好!”
  洪七公哈哈大笑:“好好好!咱们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就来个华山论剑!”说着身形疾闪,一棍向欧阳锋打去,道:“我先打老毒物的屁股!”
  欧阳锋哈哈一笑,举杖接过。当初临安英雄大会欧阳峰弑兄不久,心情沉重,洪七公上轮对手乃属下林慕寒,林慕寒有意相让,是而洪七公轻易取胜。其时这二人擂台之上一番狠斗,洪七公最终占了上风。今日之战,不比当初。欧阳峰初入中原受挫,返回西域白驼山庄苦修,嫂子那尔依丝又背叛了自己,愤懑之余,苦练武功排遣,忽忽数年过去,功力大涨。那洪七公也不比寻常,自从做了丐帮帮主,勤练不惰,武艺精进不少,打狗棒法、降龙十八掌两大绝技更是炉火纯青。两人杖棒挥舞,斗了个旗鼓相当。
  黄药师知道这两大高手此番非三五百招难分高下,对段皇爷拱手道:“段皇爷,在下想讨教几招!”左手“兰花拂穴”,右手暗扣,正是“弹指神通”,段皇爷也不敢怠忽,“嗤嗤嗤”手指连出,正是大理段氏祖传绝学“一阳指”。二人初次相遇,是数年前临安英雄大会之上,当时黄药师文斗取胜段智兴;二人第二次相遇是在滇南大理,时段智兴以考较兵刃为名,使云南刀削断黄药师落英剑,是而这二人心下生出嫌隙。从前两次较量,相当于各胜一场,今日相遇,二人俱自郁闷难出,非要分个高下不可。
  五人彼此激斗,时而比拚掌力,时而剑杖交错,乃至月上中宵,却又围坐欢饮,高谈阔论,只觉平生快意,莫过于此。转眼过了六日六夜,仍是分不出胜负。
  阿蘅不懂武功,对什么岳家长拳﹑少林易筋实是打心底的厌倦,无奈见黄药师兴致勃勃,不忍拂他的兴头,只得陪在一旁,强颜欢笑。
  到得第七日上,黄药师以玉萧和王重阳的全真剑法拚了一场,午饭后和阿蘅相偎而坐,黄药师道:“妹子,这几人武功我俱在伯仲之间,即便侥幸胜了其中一位,万难再胜第二个,快帮我想个办法,如何才能夺得那部《九阴真经》?如何才能夺得‘武功天下第一’的尊称?”
  阿蘅笑笑,道:“南帝赢得了你么?”黄药师也不迟疑,道:“不能。”
  阿蘅又问:“西毒打得赢你么?”黄药师也不思索,道:“不能。”
  阿蘅又笑:“那么北丐洪七公呢?”黄药师脱口而出:“不能。”
  阿蘅抿嘴一乐,道:“那么那位神通广大的王重阳呢?”黄药师略微沉吟,牙缝里挤出一字:“难。”
  阿蘅道:“如此说来,黄大哥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你五人各怀绝技,不分胜败,干吗偏要撕破面皮争个高下?我看啊,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还有那位中神通合称乾坤五绝,五人独冠天下群雄。至于劳什子《九阴真经》,与世无争的桃花岛可不稀罕。”
  黄药师兴奋地道:“我夺了真经以后,修炼经上武功,就可以打败王重阳了。我要让世人知道,黄药师比任何人都强!”阿蘅道:“大哥,你还不晓得你活在世上的目标是什么,你去追求的却未必是你需要的。”
  这时洪七公和欧阳锋又斗了起来,黄药师转头注视,这句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阿蘅拉他一把,目不转睛地盯着黄药师看了一会,问道:“你知不知道阿蘅不愿意你去和他们争?”
  黄药师一呆,道:“妹子的心事,我如何不知,但夺了《九阴真经》,世人才能承认我!上次孤山英雄大会争的是武林盟主的责任,黄某未战先怯了;此次华山论剑,夺的是天下第一的荣誉,我不能再放弃了!大哥苦学十数年,等的便是慑服群豪的一刻。”
  阿蘅还待再说,远处的段皇爷道:“药兄,小弟再领教几招!”“嗤”的一声,一阳指指力破空而至。黄药师轻轻把阿蘅推开数尺,举手还了一记劈空掌,笑道:“敢不奉陪?”两人遥遥相对,各运神功缓缓发招,一时间掌来指往,气劲开阖,百多招下来,仍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阿蘅呆呆地瞧着黄药师,心中一个声音道:“大哥究竟爱我多些,还是爱武功多些?”另一个声音又道:“唉,阿蘅啊阿蘅,黄大哥对你的心,难道还须怀疑么?你空有满腹机智,怎不助他取得真经,了却心愿?”忽然,岳诗琪临死时诡异的笑容划过心田,她冲口而出:“不,不,九阴真经是不详之物,会害了黄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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