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的古龙文体——谈《大地飞鹰》

 




  现在书摊上有不少冒名金庸、古龙的伪作,但读过《大地飞鹰》的读者,一定会认定该书必为古龙所著。
  只有古龙这样的大手笔,才能写得如此紧张、生动、好玩、有味;也只有古龙这样绝顶聪明的人,才能塑造出方伟、卫天鹏、卜鹰、齐小燕、独孤痴、吕恭、班察巴这些人物来。
  港台的新武侠小说家难知确数,少说也有一百多位,但唯有古龙的文体独一无二,很难学得神髓。有人学得了他的对话,但没有他那么俏皮;有人学得了他的构思,但没有他那么精巧。
  我这几年读古龙小说,少说读了有四五十部,读到精彩处,我总是掩卷遐思。
  我常常想,如果我是古龙,我该怎么写?我想出来的答案,虽然意思与古龙表达的意思相近,但那种俏皮的语气却不如古龙。我实在想不出来,古龙这样一个大脑袋中,居然藏养了这么多智慧、机警与聪明。这大概就是古龙的过人之处,也就形成了他文体的标新立异。
  《大地飞鹰》写大漠中铁翼暴死,丢失了三十万两黄金,于是引出了一连串的疑案。在追查真凶的路上,一个又一个嫌疑犯被否定了。读这部小说,仿佛想起了福尔摩斯与波洛,走入了扑朔迷离的迷境。故事的结局自然是出人意料之外,让读者在感慨万分中去寻味小说的哲理。
  我读《大地飞鹰》,仿佛在读一部精美的散文故事。古龙运用一连串的短句,把读者引入一种凄惨而又优美的境界。他把思想、情节、人物形象都溶入生花妙笔之中,让你感受惊险、离奇,也让你品味诗情、画意。你在读一部武侠小说,你又在读一篇意境悲凉的散文。这种艺术效果确是其他武侠小说家所不具备的。
  读《大地飞鹰》,我特别喜欢方伟。他精疲力尽地躲在沙漠中快要死了,但他还在和心爱的马开玩笑:“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我们连老婆都没有娶到,怎么能死?”方伟多么爱惜生命!但当他见到卜鹰见到卫天鹏,居然依旧保持一种男子汉的气概,他不肯低头,不肯乞求。在死亡面前的大无畏精神固然可贵,但他的幽默与洒脱更可敬可爱。方伟不仅是个侠者,而且是个有同情心、有爱心的男人,他的善良让他经历了种种磨难,他的机智又让他一次次化险为夷。古龙写方伟,正是全方位地来塑造一个男人,一个有血有肉、有优点也有缺点的男人。
  读完方伟的故事,我们会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个很值得依赖的朋友,你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是你的福气。
  班察巴是个城府很深的角色,他设计的计划很精确、很周到,以至于他认为可以一手遮天,可以骗过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但他碰到的是方伟,他机关算尽太聪明,结果反误了卿卿性命。班察巴死了,他临死前留下一句话:“这是我自找的,我死而无怨。”一个人做错了事,有勇气去承担,不愧为人杰。从这个意义上说,班察巴也可算是条汉子。
  面临人生的选择,方伟与班察巴是不同的,但他们对于自己做的事都不后悔。他们是对手,也是朋友,只因为善恶之念不同,一个善良,一个贪婪,于是社会使他们成为不同道上的人。
  《大地飞鹰》和古龙其他的武侠名篇一样,没有明确的历史年代,也没有具体的社会背景,但依旧让人感到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整个一部小说中真正出手比武的场面也寥寥无几,武林高手之间,往往是通过对话,通过他们人格上的气度来一决雌雄。古龙并不是不擅写厮杀,而是他真正领悟到武侠之道,以侠为主,而武次之,因此尽管没有刀光剑影,读来依然惊心动魂,叫人一读不放。古龙写人的外貌只是粗线条,但他写人的内心冲突、心理变化,却又达到了惟妙惟肖、入木三分的地步。他刻意营造一种大战前的气氛,制造一种出人意料的结局,这就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体。
  那就是古龙独一无二的文体。
  读过这种文体的读者,一定会记住古龙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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