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萧峰自尽



  过得半晌,猛听得辽军阵中鼓角之声大作,千军万马如波浪般向两侧分开,几面金黄色的大旗迎风招展,由八名骑士执著驰出阵来。八面黄旗之后,一队队长矛手、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疾奔而前,分列两旁,接著是十名锦袍铁甲的大将簇拥著耶律洪基出阵。
  辽军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震四野,山谷鸣响。
  关上宋军见到敌人如此众多,无不为之震动。
  耶律洪基右手宝刀高高举起,辽军立时肃静,除了偶有战马嘶鸣之外,更无半点声息。
  耶律洪基放下宝刀,微笑说道:“萧大王,萧兄弟,你说要引辽军入关,怎么关门还不大开?”
  此言一出,关上通译便传给镇守雁门指挥使张将军听了,关上宋军立时大噪,指著萧峰指手划脚的大骂。
  萧峰知道洪基此言乃是行使反间计,要使宋兵不敢开关放自己入内,当即跳下马来,走上几步,说道:“陛下,萧峰有负厚恩,重劳御驾亲临,死罪死罪。”
  刚说了这几句话,突然两个人影从旁掠过,当真如闪电一般,猛向耶律洪基欺了过去,正是虚竹和段誉。
  原来他二人眼见情势不对,知道今日之事,唯有擒住辽帝作为要胁,才能保持大伙周全,一打手势,便分从左右抢了过去。
  耶律洪基出阵和萧峰会面之时,他原已防到重施当年在阵上抢杀楚王父子的故技,早有戒备。
  一声吆喝,三百名盾牌手立时聚拢,三百面盾牌犹如一堵城墙,挡在洪基面前。长矛手、刀斧手则密密层层的排在盾牌之前。
  但这时虚竹既得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真传,又尽灵鹫宫石壁上武学的秘奥,武功之高,实已到了随心所欲,无往而不利的地步;而段誉在得到鸠摩智的毕生修为后,内力之强,亦是震古铄今,他那“凌波微步”施展开来,辽军将士如何阻拦得住?
  段誉东一晃西一斜,便如游鱼一般,从长矛手、刀斧手间相距不逾一尺的缝隙之中硬生生的挤将过去。
  众辽兵挥兵刃攒刺砍剁,非但伤不到段誉,反因相互挤得太近,兵刃多半招呼在自己人身上。
  虚竹双手连伸,抓住辽兵的胸口背心,不住的掷出阵来,一面掷人,一面便向耶律洪基靠近。
  两员大将纵马冲上,双枪齐至,向虚竹胸腹刺来。
  虚竹突然跃起,双足分落二将枪头。
  两员辽将齐声大喝,抖动枪杆,要将虚竹身子震落,虚竹乘著双枪抖动之势,飞身跃起,半空中便向洪基头顶扑落。
  一个游鱼之滑,一个如飞鸟之捷,双双攻到耶律洪基身边。洪基大惊,提起宝刀,一刀向身在半空的虚竹砍去。
  虚竹左手手掌一探,已搭住他宝刀的刀背,乘势滑将下去,手掌翻处,抓住了洪基的右腕。
  便在此时,段誉也从人丛中钻将过来,抓住了洪基的左臂。两人喝道:“走吧!”将洪基魁伟的身子从马背上提落,向前急奔。
  辽将辽兵大惊狂呼,但见皇帝落人敌手,一时都没了主意。有几名亲兵舍命来救,都被虚竹、段誉飞足踢开。
  二人擒住辽帝,心中大喜,突见萧峰飞身赶来,齐声叫道:“大哥!”
  哪知萧峰双掌骤发,呼呼两声,分袭二人。
  二人都是大吃一惊,眼见掌力袭来,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只得举掌一挡,砰砰两声,四掌相撞,掌风激荡,萧峰向前一冲,乘势将耶律洪基拉了过去。
  这时辽军和中土群豪分从南北涌上,一边想抢回皇帝,一边要替萧峰、虚竹、段誉三人接应,不料萧峰突和虚竹、段誉对掌,双方出其不意,都是一呆。
  萧峰大声叫道:“谁都别动,我自有话向大辽皇帝说!”辽军和群豪登时停了脚步,双方都怕伤到自己人,只是远远呐喊,不敢冲杀上前,更是不敢放箭。
  虚竹和段誉也退开三步,分站耶律洪基身后,防他逃回阵中,并阻契丹高手前来相救。
  这时耶律洪基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心想:“这萧峰的性子甚是刚烈,我将他囚于狮笼之中,十分将他折辱。此刻既落在他的手中,他定要尽情报复,再也不肯饶我的性命。”
  却听萧峰道:“陛下,这两位是我结义兄弟,不会伤害于你,你可放心。”
  耶律洪基哼了一声,回头向虚竹看了一眼,又向段誉看了一眼。
  萧峰道:“我这位二弟虚竹子,乃灵鹫宫主人,三弟是大理段公子。微臣也曾向陛下说起过。”
  耶律洪基点了点头道:“名不虚传,果然了得。”
  萧峰道:“咱们立时便放陛下回阵,只是想求陛下赏赐。”
  耶律洪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啊,是了,萧峰已然回心转意,求我封他三人为官。”登时满面笑容,道:“你们有何求恳,我自是无有不允。”
  萧峰道:“陛下已是我两位兄弟的俘虏,照咱们契丹的规矩,陛下须得以彩物赠回才是。
  洪基眉头一皱,道:“要什么?”
  萧峰遭:“微臣斗胆代两位兄弟开口,只是要陛下金口一喏。”
  洪基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道:“什么事?”
  萧峰道:“要陛下答应立即退兵,终陛下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越过宋辽疆界。”
  段誉一听,登时大喜,心想:“辽军不逾宋辽边界,便不能插翅来犯我大理了。”忙道:“正是,你答应了这句话,咱们立即放你回去。”转念一想:“擒到辽帝,二哥出力比我更多,却不知他有何求?”向虚竹道:“二哥,你要契丹皇帝什么东西赎身?”
  虚竹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只要这一句话。”
  洪基脸色更是阴沉,道:“你们胆敢胁迫于我?我若不答应呢。”
  萧峰道:“那便同归于尽,玉石惧焚。咱二人当年结义,也曾有过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洪基心中一凛,寻思:“这萧峰乃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向来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我若不答应,莫要真的出手向我冒犯,死于这莽夫之手,那可大大的不值得。”当下哈哈一笑,朗声道:“以我耶律洪基一命,换得宋辽两国数十年平安,好兄弟,你把我的性命瞧得贵重得很哪!”
  萧峰道:“陛下乃大辽之主。普天之下,岂有比陛下更贵重的?”
  洪基又是一笑,道:“如此说来,当午女真人向我要黄金三十车、白银三百车、骏马三千匹,眼界忒也浅了?”
  萧峰略一躬身,不再答话。
  洪基回过头来,只见手下将士最近的也在百步之外,无论如何不能救自己脱险,权衡轻重,世上更无比性命更贵重的事物,当即从箭壶中抽出一技狼牙雕翎,双手一弯,啪的一声,折为两段,投在地下,说道:“答应你了。”
  萧峰道:“多谢陛下。”
  耶律洪基转过身来,举步欲行,却见虚竹和段誉四目炯炯的瞧著自己,并无让路之意,回头再向萧峰瞧去,见他也默不作声,登时会意,知他三人是怕自己食言,当即拔出宝刀,高举过顶,大声说道:“大辽三军听令!”辽军中鼓声擂起,一通鼓罢,立时止歇。
  耶律洪基说道:“宋辽两国乃兄弟之邦,今日起回兵休战。”
  他顿了一顿,又道:“在我一生之中,不许一兵一卒,侵犯大宋边界。”说罢,宝刀一落,辽军中又擂起鼓来。
  萧峰躬身道:“恭送陛下回阵。”
  虚竹和段誉往两旁一让,绕到萧峰身后。
  耶律洪基又惊又喜,又是羞惭,虽是急欲身离险地,却不愿在萧峰和辽军之前示弱,当下强自镇静,缓步走回阵去。
  辽军中数十名亲兵飞骑驰出,抢来迎接。洪基初时脚步尚缓,但禁不住越走越快,只觉双腿无力,几欲跌倒,双手发颤,额头汗水更是涔涔而下。
  待得侍卫驰到身前,滚鞍下马而将坐骑牵到他身前,耶律洪基已是全身发软,左右脚踏入脚蹬,却翻不上鞍去。两名侍卫扶住他后腰,用力一托,耶律洪基这才上马。众辽军见皇帝无恙归来,又叫起了“万岁,万岁”之声。
  道时雁门关上的宋军,关下的群豪听到辽帝下令退兵,并说终他一生不许辽军一兵一卒犯界,也是欢声雷动。众人均知契丹人虽然凶残好杀,但向来极是守信,两国之间有何交往,极少背约食言之事,何况辽帝在两军阵前亲口颁令,倘若日后反悔,大辽举国上下都要瞧他不起,他这皇帝帝位都恐怕有些不稳。
  耶律洪基脸色阴郁,心想我这次为萧峰这厮所胁,许下如此重大的诺言,方得脱身以归,可说是丢尽了颜面,大损大辽的国威。可是从辽军将士欢呼万岁之声中听来,众军爱戴之情却又似出自至诚。他眼光从众士卒的脸上缓缓掠过,只见一个个容光焕发,欣悦之情见于颜色。
  原来众士卒想到即刻便可班师,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既无万里征战之苦,又无葬身异域之险,自是大喜过望。
  须知契丹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兵凶战危,谁都难保一定不死,今日得能名去这场战祸,除了少数想在征战中升官发财的大将之外,可说是皆大欢喜。
  耶律洪基心中一凛:“原来我这些士卒也不想去攻打南朝,我若挥军南征,却也未必便能一战而克。”转念又想:“那些女真蛮子大是可恶,留在契丹背后,实是心腹大患,我先去将这些蛮子扫荡了再说。”当即举起宝刀,高声说道:“北院大王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班师南京!”
  军中皮鼓号角响起,传下御旨,但听得欢呼之声,从近处越传越远。耶律洪基回过头来,只见萧峰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地。
  洪基冷笑一声,朗声道:“萧大王,你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萧举大声道:“陛下,萧峰是契丹人,今日威迫陛下,成为契丹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拾起地上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自己的心口。
  洪基“啊”的一声,纵马走了几步,但随即又将马勒定。
  虚竹和段誉只吓得魂飞魄散天外,双双抢近,齐叫:“大哥,大哥!”
  只见两截断箭插正了心脏,萧峰声目紧闭,已然气绝。
  虚竹快撕开他胸口的衣衫,欲待施救,但箭中心脏,再难挽救,只见他胸口肌肤之上,刺著一个青郁郁的狼头,张口露齿,神情极是狰狞。虚竹和段誉哭拜于地。
  丐帮中群丐一齐拥将上来,团团拜伏。吴长风捶胸叫道:“乔帮主,你虽是契丹人,却比咱们这些不成器的汉人英雄万倍!”
  中原群豪一个个围拢,许多人低声议论:“乔帮主果真是契丹人吗?那么他为什么反而来助大宋?看来契丹人中也有英雄豪杰。”
  又有人道:“他自幼在咱们汉人中间长大,学到了汉人大仁大义。”
  “两国既然罢兵,他成了排难解纷的鲁仲连,却也用不著自寻短见啊。”
  “你知道什么?他虽于大宋有功,在辽国却成了叛国助敌的卖国贼。他这是畏罪自杀。”
  “什么畏不畏的?乔帮主这种大英雄,难道还畏惧什么了?”
  耶律洪基见萧峰自尽,心下一片茫然,寻思:“他到底于我大辽是有功还是有过?他苦苦劝我不可伐宋,到底是为了宋人还是为了契丹?他和我结义为兄弟,始终对我忠心耿耿,今日自尽于雁门关前,看来也不是贪图南朝的功名富贵,那……那却又为了什么?”他摇了摇头,微微苦笑,勒转马头,从辽军阵中穿了过去。蹄声响处,千乘万骑的辽军又向北行,众将士不住回头,望向躺在地下的萧峰的尸体。只听得鸣声哇哇,一群鸿雁越过众军的头顶,自北而过,从雁门关上飞了过去。
  辽军渐去渐远,蹄声隐隐,又化作了山后的闷雷。
  虚竹、段誉等一干人站在萧峰的遗体之旁,有的放声号哭,有的默默垂泪。
  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尖声叫道:“走开,走开!大家都走开。你们害死了我姊夫,在这里假惺惺的洒几点眼泪,又有何用?”她一面说,一面伸手猛力推开众人,正是阿紫。
  虚竹等自不和她一股见识,被她手掌一推,都让了开去。
  阿紫凝视著萧峰的尸体,怔怔的瞧了半晌,柔声说道:“姊夫,这些都是坏人,你不要理睬他们,只有阿紫,才真正的待你好。”说著俯身下去,将萧峰的尸体抱了起来。萧峰身子长大,上半身被她抱著,两脚仍是垂在地下。
  阿紫又道:“我知道你现在可乖了,我抱著你,你也不推开我,是啊,要这样才好。”
  虚竹和段誉对望了一眼,均想:“她伤心过度,有些儿神智失常了。”
  段誉柔声道:“小妹,萧大哥慷慨就义,人死不能复生,你……你……”
  阿紫一掌将他推开,厉声道:“你别来抢我姊夫,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动他。”
  段誉回过头来,向木婉清使了个眼色。木婉清会意,走到阿紫身畔,轻轻说道:“小妹子,萧大哥逝世,咱们商量怎地给他安葬……”
  突然阿紫尖声大叫,木婉清吓了一跳,退开两步。阿紫道:“走开,走开,男人不是好人,女人也不是好人!休想用毒药来害我姊夫,教他喝了酒后,再不能动弹。你再走近一步,我一剑先杀了你。”
  木婉清皱了眉头,向段誉摇了摇头。
  忽听得关门左侧的群山之中,有人长声叫道:“阿紫,阿紫,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这声音甚是凄厉,许多人认得那是做过丐帮帮主,化名为王星天的游坦之。
  各人转过头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游坦之双手各持一根竹杖,左杖探路,右杖却搭在一个中年汉子的肩头之上,从山坳里转了出来。
  虚竹等大是惊讶,瞧那中年汉子时,却是留守灵鹫宫的乌老大。但见他脸容憔悴,衣衫褴褛,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虚竹等登时明白,原来游坦之是逼著他领路来寻阿紫,一路之上,想必乌老大吃了他不少苦头。
  阿紫怒道:“你来干什么?我不要见你,我不要见你。”
  游坦之喜道:“啊,你果然是在这里,我听见你声音了,终于找到你了!”右杖上运劲一推,乌老大身不由主的向前飞奔。两人来得好快,顷刻之间,便已到了阿紫的身边。
  虚竹和段誉等正在无法可施之际,见游坦之到来,心想此人甘愿以双目送给阿紫,和她渊源极深,或可劝得她明白,当下又退开了几步,不欲打扰他二人说话。
  游坦之道:“阿紫姑娘,你很好吧?没人欺侮姑娘吧?”一张丑脸之上,现出了又是喜悦,又是关切的神色。
  阿紫道:“有人欺悔我了,你怎么办?”
  游坦之忙道:“是谁得罪了姑娘?姑娘快跟我说,我去眼他拼命。”
  阿紫冷笑一声,指著身边众人,说道:“他们个个都欺侮我了,你一古脑儿将他们都杀了吧!”
  游坦之道:“是。”
  问乌老大道:“老乌,都是些什么人得罪了姑娘?”
  乌老大道:“人多得很,你杀不了的。”
  游坦之道:“杀不了也要杀,谁教他们得罪了咱的阿紫姑娘。”
  阿紫怒道:“我现下和姊夫在一起,此后永远不会分离了。你给我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见你。”
  游坦之伤心欲绝,道:“你……你再也不要见我……”
  阿紫高声道:“啊,是了,我的眼睛是你给我的。姊夫说我欠了你的恩情,要我好好待你。我可偏不喜欢。”
  蓦地里右手伸出,往自己眼中一插,竟然将两颗眼珠子挖了出来向游坦之掷去,叫道:“还你,还你!从今以后,我不欠你什么了。免得我姊夫老是逼我要我跟你在一起。”
  游坦之虽然不能视物,但听到身周众人齐声惊呼,声音中带著惶惧,也知是发生了惨祸奇变,嘶声叫道:“阿紫姑娘,阿紫姑娘!”
  阿紫挖出自己眼球,抱著萧峰的尸身,柔声说道:“姊夫,咱们再也不欠别人什么了。以前我用毒针射你,便是要你永远和我在一起,今日总算如了我的心愿。”
  说著抱起萧峰,迈步便行。
  群豪见她眼眶中鲜血流出,掠过她雪白的脸庞,人人心下惊怖,见她走来,便都让开了几步。
  只见她笔直向前走去,渐渐走近山边的深谷。
  众人又都叫了起来:“停步,停步!前面是深谷!”
  段誉飞步追来,叫道:“小妹,你……”
  但阿紫向前直奔,突然间足下踏一个空,竟向万丈深谷中摔了下去。
  段誉伸手抓时,嗤的一声,只抓到她衣袖的一角,向深谷望去,但见云封雾锁,不知下面究有多深,阿紫和萧峰的身影是半点也看不到了。
  群豪站在山谷道上,尽皆唏嘘叹息,武功较差者见到山谷旁的尖石嶙峋,有如锐刀利剑,无不心惊。
  玄渡等年长之人,知道当年玄慈、汪帮主等在雁门关外伏击契丹武士的故事,萧峰之母的尸身便葬在这深谷之中,不意事隔三十年,萧峰和阿紫又都葬身谷底。
  忽听关上鼓声响起,那传令的军官大声说道:“奉镇守雁门关都指挥使张将军将令,你等既非辽国奸细,特准你等入关,唯须安份守己,毋得喧哗,是为切之。”
  关下群豪顿时破口大骂:“咱们宁死也不进你这狗官把守的关口!”
  “若不是狗官昏庸,萧大侠也不致送了性命!”
  众人戟指关上,拍手顿足的叫骂。
  虚竹、段誉等跪下向谷口拜了几拜,翻山越岭而去。
  那镇守雁门关的指挥使修下捷表,加急快马送到汴梁,说道亲率部下将士,血战数日,力敌辽军十余万,幸陛下洪幅齐天,众将士用命,格毙辽国大将南院大王萧峰,辽主耶律洪基不逞而退。
  宋帝得表大喜,传旨关边,犒赏三军,都指挥使以下,各各加官进爵。朝廷中群臣歌功颂德,不在话下。
  段誉与虚竹、玄渡、吴长风等人分手后,自与木婉清、钟灵、范骅、巴天石等人回归大理,走到大理国境,王玉燕已和大理国的侍卫武士出境迎接。段誉说起萧峰和阿紫的情事,王玉燕低头饮泣,众人无不黯然神伤。
  一行人径向南行,段誉不欲惊动百姓,命众人不换百官服色,仍是作原来的行商打扮。
  一路无话,这一日将到京城,段誉要去天龙寺拜见枯荣大师和皇伯父段正明,眼见天色渐黑,离天龙寺尚有六十余里,正要找个地方歇脚。
  忽听得树林中有个孩子的声音叫道:“陛下,陛下,我已拜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吃糖?”
  众人一听,都感奇怪:“怎地有人认得陛下?”
  都走向树林去看时,只听得一人说道:“你们要说:‘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才有糖吃。”
  这音调十分熟悉,正是慕容复。
  段誉和王玉燕吃了一惊,两人手挽著手,隐身树后,向声音来处看时,只见慕容复在一座土坟之上,头戴纸冠,神色俨然。
  七八名乡下小孩跪在坟前,乱七八糟的嚷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面乱叫,一面跪拜,有的则伸出手来,叫道:“给我糖,给我糖!”
  慕容复道:“众爱卿平身,朕既兴复大燕,身登大宝,人人皆有封赏。”从怀中取出糖果糕饵,分给众小儿。
  众儿拍手欢呼而去,都道:“明天又来!”
  王玉燕知道表哥神智已乱,富贵梦越做越深,不由得伤心欲绝。
  段誉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做个手势,众人都悄悄退了开去,但见慕容复在土坟上面南而坐,口中兀自喃喃不休。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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