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道:“我不坐西毒的船,我怕蛇。”黄药师微微一笑,道:“那也好,你坐那艘船吧。”向旁边一艘小船一指。周伯通摇了摇头道:“我不坐小船,我要坐那边那艘大船。”黄药师脸色微变,道:“伯通,这艘船坏了没修好,坐不得的。”
众人瞧那船船尾高高耸起,形状甚是华美,船身漆得金碧辉煌,却是新打造好的,那里有丝毫破损之象?周伯通是小孩脾气说道:“我非坐那艘新船不可!黄老邪,你干吗这样小气?”黄药师道:“这船最不吉利,坐了的人非病即灾,所以停泊在那里向来不用。我那里是小气了?你若不信,我马上把船烧毁了给你看。”做了个手势,四名哑仆点燃了柴片,奔过去就要烧船。
周伯通忽地在地下一坐,乱扯胡子,放声大哭起来。众人见他如此,都是不禁一怔,只有郭靖知道他的脾气,肚里暗暗好笑。周伯通扯了一阵胡子,忽地在地乱翻乱滚,哭叫:“我要坐新船,我要坐新船。”黄蓉奔上去,阻住四名哑仆。
洪七公笑道:“药兄,老叫化一生不吉利,我就陪老顽童坐坐这艘凶船,咱们来个以毒攻毒,斗它一斗,瞧是老叫化的霉气重些呢,还是这艘凶船厉害。”黄药师道:“七兄,你再在岛上盘桓几日,何必这么快就去?”洪七公道:“天下的大叫化、中叫化、小叫化不日就要在湖南岳阳大聚会,听老叫化分派丐帮头脑的继承人,若是老叫化有个三长两短要归天,不先派定谁继承,天下的叫化岂非无人统领?所以老叫化非赶著走不可。”
黄药师叹道:“七兄你真是热心人,一生就是为了旁人劳劳碌碌,马不停蹄的奔波。”洪七公笑道:“老叫化不骑马,我这是脚不离蹄。啊哟,不对,你绕了弯子骂人,脚上生蹄,那可不成了牲口?”黄蓉笑道:“师父,这是您自己说的,我爹可没骂您。”
洪七公道:“究竟师父不如亲父,赶明儿我娶个叫化婆,也生个叫化女儿给你瞧瞧。”黄蓉拍手笑道:“那再好也没有。”欧阳公子斜眼相望,只见日光淡淡的射在她脸颊之上,真是颜如春花,丽如朝霞,不由得看得呆了。洪七公伸手扶起周伯通,道:“伯通,我陪你坐新船。黄老邪古怪最多,咱哥儿俩可不上他的当。”
周伯通大喜,说道:“老叫化,你人很好,咱俩拜个把子。”洪七公尚未回答,郭靖抢著道:“周大哥,你我已拜了把子,你怎么能和我师父结拜?”周伯通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你岳父若是把新船给我坐,我心里一乐,也跟他拜个把子。”黄蓉笑道:“那么我呢?”周伯通眼睛一瞪,道:“我不上女娃子的当。”勾住洪七公的手臂,就往那艘新船走去。
黄药师身子一晃,抢在两人面前,双手一拦,说道:“我黄药师素不打诳,坐这艘船可是凶多吉少。”洪七公哈哈笑道:“老叫化若是晕船归天,心里佩服你药兄够朋友。”洪七公虽然行事说话十分滑稽,但内心却颇为精明,见黄药师三番两次的阻止,知道船中必有蹊跷,周伯通既然坚持要坐,若是真有奇变,他孤掌难鸣,兼之身上有伤,只怕应付不来,所以一意陪他同坐,这是洪七公为人的侠义之处。
黄药师“哼”了一声道:“两位功夫高强,想来必能逢凶化吉,我黄药师倒是多虑了。郭世兄你也去吧。”郭靖听他认了自己为婿之后,本已称做“靖儿”,这时忽又改口,望了他一眼,说道:“岳父……”黄药师厉声道:“你这狡诈贪得的小子,谁是你的岳父?今后再踏桃花岛一步,休怪我黄药师无情。”
反手一掌,击在一名哑仆的背心,喝道:“这就是你的榜样!”那哑仆哑舌头早被割去,只是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叫,身子直飞出去,他五脏已被黄药师一掌震碎,飞堕海心,没入波涛之中,霎时间无影无踪,众哑仆吓得心惊胆战,一齐跪下。
桃花岛上这些哑仆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奸恶之徒,黄药师事先访查确实,才将他们擒拿至岛上,割哑刺聋,命他们服侍自己。他曾言道:“我黄药师并非正人君子,江湖上号称‘东邪’,自然也不能与正人君子为伍,手下仆役,越是邪恶,越是称我心意。”那哑仆虽然死有余辜,但突然间无缘无故被他一掌打入海心,众人心中都是暗叹:“黄老邪确是邪得可以。”郭靖更是惊惧莫名,双膝一曲,跪在地下。
洪七公道:“他什么事又不称你的心啦?”黄药师不答,厉声问黄药师道:“那九阴真经的下卷,是不是你交给周伯通的?”郭靖道:“有一张东西是我交给周大哥的,不过我不知道这就是经文,若是知道……”
周伯通不明事情的轻重缓急,越是见旁人疾言厉色,越爱开开玩笑,不等郭靖说完,抢著道:“你怎么不知道?你说亲手从梅超风那里抢来,幸亏黄药师那老头子不知道。你还说学通了经书之后,从此天下无敌。”
郭靖大惊,颤声道:“大哥,我……我几时说过?”周伯通霎霎眼睛,正色道:“你当然说过。”郭靖将经文背得烂熟而不知那就是九阴真经,本就不易使人入信,这时经周伯通那样一说,黄药师盛怒之下,那里想得到这是老顽童在开玩笑,只道周伯通一片童心,天真烂漫,不会替郭靖圆谎,信口将真情说了出来。
他拱手向周伯通、洪七公、欧阳锋一揖,说道:“请了!”牵著黄蓉的手,转身便走。黄蓉待要和郭靖说几句话,只叫得一声:“靖哥哥……”已被父亲牵著纵出数丈之外,刹时之间,没入了林中。周伯通哈哈大笑,突觉胸口伤处一痛,忙忍住了笑,但终于还是笑出声来,说道:“黄老邪又上了我的当,我说顽话骗他,这老儿却当了真。”
洪七公惊道:“那么靖儿事先当真不知?”周伯通笑道:“他当然不知,他还说九阴真经邪气呢,若是先知道了,怎肯跟著我学,兄弟,现下你牢牢记住,忘也忘不了,是么?”说著又捧腹狂笑,一面忍痛,一面要笑,脸上神情甚是尴尬。
洪七公跌足道:“唉,老顽童,这玩笑也开得的?我跟药兄说去。”拔足奔向林边,只见林内道路纵横,不知黄药师到了何处。众哑仆见主人一走,早已尽数随去。洪七公无人领路,只得废然而返,忽然想起欧阳公子有桃花岛的详图,忙道:“欧阳世兄,桃花岛的图谱请借我一观。”欧阳公子摇头道:“未得黄伯父允许,小侄不敢借予旁人。洪伯父莫怪。”
洪七公“哼”了一声,心中暗骂:“我真老糊涂了,怎么向这小子借图?他是巴不得黄老邪恼恨我这傻徒儿。”只见林中白衣闪动,一名哑仆领了欧阳锋那三十二名白衣舞女出来。当先一名女子走到欧阳锋面前,曲膝行礼道:“黄老爷叫我们跟老爷回去。”
欧阳锋眼睛向她们望也不望,摆摆手,命他们上船,向洪七公与周伯通道:“药兄的船中,只怕真有什么机关,两位宽心,兄弟的船紧紧跟在后面,若有缓急,自当稍效微劳。”
周伯通怒道:“谁要你讨好?我就要试试黄老邪的船有什么古怪,若是你跟在后面,无惊无险,那还有什么味儿?”欧阳锋笑道:“好,那么咱们后会有期。”一拱手,迳自上船。
郭靖望著黄蓉的去路,心中呆呆出神。周伯通笑道:“兄弟,咱们上怪船去,瞧瞧他一条死船,能把咱们三个活人奈何得了?”一手牵著洪七公,一手牵著郭靖,奔上那艘船,只见船中已有七八名船夫侍仆在那里侍候,都是默不作声。
周伯通笑道:“那一日黄老邪邪气发作,把他宝贝女儿的舌头也割掉了,那我才佩服他真有本事。”郭靖听了,不由得打个寒噤。周伯通哈哈大笑道:“你怕了么?”向船夫做个手势。众船夫起锚扬帆,乘著南风驶出海去。
洪七公道:“来,咱们瞧瞧这船上到底有什么古怪。”三人从船头巡到船尾,又从甲板一路看到舱底,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只见那艘船前前后后,油漆得晶光灿亮,舱中食水白米、酒肉蔬菜,备得甚是充足,却无一件惹眼的异物。周伯通恨恨的道:“黄老邪骗人,说有古怪,却没古怪,好没兴头。”
洪七公心中疑惑,飞身跃上桅杆,将桅杆与帆布用力摇了几摇,亦无异状,放眼远望,但见鸥鸟翻飞,波涛接天,他披襟当风,胸怀为之一爽。船上三张帆吃饱了风,直向北行,他回头一望,只见欧阳锋的坐船跟在约莫二里之后,船上白帆正中,绘著一条张口吐舌的双头怪蛇。
洪七公跃下桅杆,向舵夫打个手势,命他驶船偏向西北,再向船尾遥遥望去,只见欧阳锋的船也转了方向,仍是跟在后面。洪七公心中嘀咕:“他紧紧跟来干么?难道他真安著好心?老毒物可不是这样的人。”他怕周伯通知道了乱发脾气,也不和他说知,命舵夫转向正东直驶。
船上各帆齐侧,只吃到一半风,驶得慢了,果然不到半盏茶时分,欧阳锋的船也向东跟来。
洪七公心道:“咱们在海里斗斗法也好。”走回舱内,只见郭靖郁郁不乐,呆坐在那里。洪七公道:“徒儿,我传你一个叫化子讨饭的法门,主人家不给,你在门口缠他三日三夜,瞧他给不给?”周伯通笑道:“若是主人家养有恶狗,你不走,他叫狗咬你,那怎么办?”洪七公笑道:“这样为富不仁的人家,你晚上去大大偷他一笔,那也不伤阴骘。”
周伯通向郭靖道:“兄弟,懂得你师父的话么?那是叫你跟岳父缠到底,他若是不把女儿给你,反要打人,那你就在晚上偷他出来。”郭靖听了,也不禁笑了出来。他见周伯通在船舱中走来走去,没一刻安定,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大哥,现下你要到那里去?”
周伯通道:“那没准儿,到处逛逛散散心。”郭靖道:“我求大哥一件事。”周伯通摇手道:“你要我回桃花岛帮你偷婆娘,那可不干。”郭靖脸上一红,道:“不是这个,我想烦劳大哥到太湖边上宜兴的归云庄走一趟。”
周伯通眼睛一翻道:“那干什么?”郭靖道:“归云庄的庄主陆乘风是一位豪杰,他原是我岳父的弟子,受了黑风双煞之累,双腿被我岳父打折了,不得复原。我见大哥的腿伤却好得十足,是以想请大哥传授他一点门道。”
周伯通道:“这个容易。”郭靖甚喜,正要道谢,突然豁喇一声,舱门开处,一名船夫闯了进来,只见他脸如土色,惊恐异常,指手划脚,就是说不出话。三人知道必有变故,跃起身来,奔出船舱。
且说黄蓉被父亲拉进屋内,临别时要和郭靖说一句话,也是不得其便,心中十分恼怒,回到自己房中,关上了门,轻轻啜泣。黄药师盛怒之下,将郭靖赶走,这时知他已陷入死地,心中对女儿颇感歉意,想去对她安慰几句,黄蓉不理不睬,尽不开门,到了晚饭时分,也不出来吃饭。黄药师命仆人将饭送去,却被她连菜带碗,在地下摔得片片粉碎。
黄蓉心想:“爹爹说得出做得出,靖哥哥若是再来桃花岛,定会被他打死。我如偷出岛去寻他,日后爹爹也必不肯饶我,留他孤零零一人在这岛上,岂不寂寞难过?”她左思右想,柔肠百结。
数月之前,黄药师骂了她一场,她想也不想的就逃出岛去,后来再与父亲见面,见他鬓边白发骤增,数月之间,犹如老了十年,心中暗暗难过,发誓以后决不再令老父伤心,那知这时又遇上这等为难之事。
她伏在床上哭了一场,心想:“若是妈妈在世,必能指我作主,那里会让我如此受苦。”想到母亲,伤痛愈甚,开了房门,走到厅上,黄药师在桃花岛上的居屋,门户有如虚设,大门日夜洞开。黄蓉轻轻走出门去,繁星在天,花香沉沉,心想:“靖哥哥这时早已在数十里之外了,不知何日再得重见。”叹了一口气,举袖抹抹眼泪,走入花树深处。
她傍花拂叶,来到母亲的墓前。佳木笼葱,异卉烂漫,那墓前四时鲜花常开,每本都是黄药师精选的天下妙品,溶溶月色之下,和自分香吐艳。
黄蓉将墓碑向左推了三下,又向右推了三下,然后用力向前一扳,那墓碑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石砌的地道。她走入地道,转了三个弯,又开了机扭,打开一道石门,进入墓中圹室,亮火折把母亲灵前的琉璃灯点著了。这时墓碑石门,都已自行闭上,她独处地下斗室之中,望著父亲手绘的亡母遗像,不禁思潮起伏,心想:“我从来没见过妈,等我死了之后,是不是能见到她呢?她是不是还会像画上那么年青那么美?她现在在那里?是在天上,在地府,还是就在圹室之中?我永远在这里陪著妈妈算了。”
圹室中的壁上案头,摆满了奇珍异宝,无一件不是美到极处,华贵之极的精品。黄药师当年纵横天下,不论是皇宫内院、巨宧富室,还是大盗山寨之中,只要有什么出名的珍宝,他不是明抢硬索,就是暗偷潜盗,必当取到手中方罢。
他武功既强,眼力又高,搜罗的珍物不计其数,这时都供在亡妻的圹室之中,陪伴著她。黄蓉见那些明珠美玉翡翠玛瑙之属被灯光一照,发出淡淡光芒,心想:“这些珍宝虽无知觉,却是历千百年不朽不坏。今日我在这里看著它们,将来我的身子化为尘土,珍珠白玉却仍旧好好的留在人间。世上之物,是不是愈有灵性,愈不长久?只因我妈妈绝世聪明,所以活到二十岁就亡故了么?”
她望著母亲的画像怔怔的出了一会神,吹熄灯火,走到毡帷之后母亲的玉棺旁,抚摸了一阵,坐在地下,靠著玉棺,心中自怜自伤,似乎是倚偎在母亲身上,过了一会,竟自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只觉已到了北京赵王府中,正在独斗群雄,却在塞北道上与郭靖邂逅相遇,刚说了几句话,忽尔见到了母亲,自己要极力看她的面容,却总是瞧不明白。忽然间,母亲向天空飞去,自己在地下急追,只见母亲渐飞渐高,心中十分惶急,突然父亲的声意音响了起来,是在叫她母亲的名字,这声音愈来愈是明晰。
黄蓉从睡梦中醒来,只听见父亲的声音还在喃喃说话,虽然隔了一条毡帐,仍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她定了一定神,才知道并非作梦,父亲也来到了这圹室之中。
她自小之时,父亲就常抱著她来到母亲灵前,絮絮述说父女俩的生活琐事,近年来虽较少来,但黄蓉听到父亲的声音,却也不以为怪。她正与父亲赌气,不肯出去叫她,要等父亲走了方才出去。却听父亲说道:“我向你许过愿!要把九阴真经找来,焚烧给你瞧瞧,当年你苦思不得的经文,到底是写著些什么。十五年来始终未能如愿,到今日,这才成就了这番心愿。”
黄蓉心中大奇:“爹爹从何处得了九阴真经?”只听他又道:“我却不是故意要杀你女婿,这是他们自行要坐那艘船的。”黄蓉猛吃一惊:“妈妈的女婿,难道是说靖哥哥?坐了那船便怎样?”当下竖耳细听,黄药师却反来覆去述说妻子逝世之后,自己怎样的孤寂难受。
黄蓉听父亲如此吐露真情,不禁为之恻然,心想:“靖哥哥和我都还是十多岁的孩子,将来何患无重见之日?我总是不离开爹爹的了。”正想到此处,却听父亲说道:“那老顽童把真经的上下卷都用掌力毁了,当时我只道许给你的心愿再无法得偿之日,那知鬼使神差,他坚要乘坐我造和你相会的花船……”
黄蓉心想:“每次我要到那花船上去玩,爹爹总是厉色不许,怎么是他造来和妈妈相会的?”
原来黄药师为人虽然怪僻,但对妻子却情深义重,兼之爱妻为他而死,当时一意要以死相殉。他自知武功深湛,上吊服毒,一时都不能即死,于是到陆地上去捕拿造船巧匠,打造了这艘花船。
这船的龙骨,和平常的船只一般无异,但船底的木板,却并非用铁钉钉结,而是用生胶绳索胶缠在一起,泊在港中之时,固是一艘极为华丽的花船,但如驶入大海,巨浪一打,支持不到半日,必致沉没。
黄药师本拟将妻子遗体放入船中,自己驾船出海,两人一起葬身于万仞碧波之中,但每次要出海时,总是既不忍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携之同行,又不忍将她抛下不顾,终于造了墓道,先将妻子的棺木厝下。
这艘船却是每年油漆,历时常新。黄蓉不明其中原由,所以听了父亲的话,茫然不解,只听他又道:“那老顽童把九阴真经背得滚瓜烂熟,姓郭的小子也背得一丝不错,我将这两人送了性命,正如焚烧两部活的真经一般,你在天之灵,想来也可以心安了。只是老叫化无端端的陪死,未免太冤。我在一日之中,为了你而杀死三个天下的一流高手,偿了当日许你之愿,他日重逢,你必会说你丈夫言出必践了,哈哈!”
黄蓉只听得毛骨悚然,一股凉意从心底直冒上来。她虽不明端的,但确信那艘花船之中,必定安排著极奇妙极毒辣的机关,她素知父亲之能,只怕郭靖等三人这时都已遭了毒手,当下又惊又痛,立即就要抢出去恳求父亲,搭救三人性命,只是吓得脚都软了,一时不能举步口中也叫不出声来,只听得父亲哈哈长笑,走出了墓道。黄蓉定了定神,心中再无别念:“我要去救靖哥哥,若是救他不得,我就陪他死了。”她知父亲对妻子爱到发痴,求他必然无用,当下奔出墓道,直至海边,跳上小船,拍醒船中哑船夫,命他立时扬帆出海。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急驰而来,同时黄药师的玉箫之声,也已隐隐响起。
黄蓉向岸上一望,只见郭靖那匹小红马正在月光下来回奔驰,想是它局处岛上,不得施展骏足,所以夜中出来驰驱。黄蓉斗然想起;“这茫茫大海之中,那里找靖哥哥去?小红马纵然神骏,一离陆地,却是全然无能为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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